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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来春 浮游飞絮 43072 字 2024-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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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陈长川这个人虽没有多大的才能,却也不是庸人。

邺城一破,他只带了一队亲兵就玩命似地往前跑,本以为能逃脱升天,却不想?走到冀州与乌孙边境时?,碰见了单枪匹马追来的谢琼。

当年陈长川之所以能做邺城太守,皆是因为家族蒙荫,如?今对上武将世家出来的谢琼,只有立正挨打的份。

从冀州边到邺城,骑马都?要走上三?五日的距离,他愣生生被谢琼绑在马后拖拽了回来。

此时?,陈长川双膝跪在太守府高高的门槛前?,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磨得破破烂烂,露出来的地方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可见一路回来经?受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

十日之前?,他还是邺城威风凛凛的太守,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陈长川悲从中来,几乎将头?埋进了胸前?,恨不得以头?抢地,一死了之。

只是谢琼不让他死,她靠在太守府的门框上,一脚踩在陈长川背上,冷冷道:“大梁的攻城计划是谁告诉你?的?”

陈长川呕出一口鲜血,张着一口红牙,嘲讽道:“听?说谢氏一族城破之时?便全族殉城,谢琼,你?如?今不止好好活着,还帮大梁对付故人,丢不丢人?”

谢琼讥讽一笑,踩着他的脚更加用力?:“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能活命,你?早就开城投降了!搜刮民脂民膏的烂人一个,还妄图指责我?说!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仿佛被戳中了心事,陈长川脸一阵红一阵白,阴骘的目光看向谢琼,愣是一个都?不说。

“不说?”谢琼扯了扯嘴角,脚尖向下移,踩在了陈长川手腕处。

微微用力?,陈长川的脸全白了。再继续下去,他就要成了断手的废人,他额头?青筋暴起,慌忙吐出一个名字。

这名字有些耳熟,谢琼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脸色难看的萧子骋,冷冷道:“萧将军可认识这个人?”

萧子骋脸色铁青,自然是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人分明是他手下一员大将,平日里从未显山露水,但?是却很是忠心,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人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陈长川口中。

萧子骋大步向前?,抽出长刀抵在陈长川脖子上,冷冷道:“这是不是你?与谢琼串通好的?”

保谢琼一个,让她留在这里,以图谋大计,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话一出,谢琼脸色一变,猛地揪住萧子骋衣襟,冷笑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和陈长川串通,萧子骋,你?在侮辱谁?”

萧子骋沉默一瞬,一把将她的手挥开,转身就走。

他不信自己手下会出叛徒,他要将人抓过来问问,若真是——

他双拳猛地攥紧,若真是他手下的人,他决不轻饶,自己去领罚!

萧子骋走远了,周遭一时?安静下来,只剩呼呼风声。

谢琼目光冷到了极点,握在手中的剑不断发出嗡鸣。

一旁的晏无岁拱手:“谢将军,此事应当很快就会明朗。子骋为人冲动,你?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就听?陈长川放声大笑:“谢琼啊谢琼,看来这些人对你?也并非全然信任!你?不如?赶紧自戕,早些和你?们谢家人团聚,到时?候九泉之下——噗——”

话未说完,陈长川眸子蓦地睁大,缓缓抬头?,指着谢琼,口中不断喷出鲜血。

他说不出话来,舌头?已经?因为刚刚的痉挛被自己咬断,如?今满口鲜血。他瞪大双眼?,猛地脱力?,很快便失去了声息。

尸体还带着温热,谢琼一把将长剑抽回,面无表情擦了一把脸上的血。

突如?起来的变故,纵然是晏无岁都?惊了,他后退两步,避免沾上鲜血,迟疑道:“事情还未明朗,现在就将人杀了,恐怕”

“我杀我的,关你?什么事?”

谢琼冷冷打断他:“我将他抓回来不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是要告诉萧子骋他做错了!我并非一定要被你?们接纳,你?们对我是如?何看法,我一丁点儿都?不关心!”

她拿起衣摆去擦剑上血迹,如?同一个冷面修罗。

晏无岁一怔,想?说她误会了,但?是又想?到到她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破天荒的没有用自己的碎嘴再说什么。

谢琼默不作声,陈长川的话不断盘旋在脑海中,她并非一点儿都?没受影响。

自戕?

许久没有出现的想?法又占据了脑海,她活着确实没什么劲,死了说不定还一了百了,一身轻松。

春风拂过,将擦剑女子发丝吹起,远远看去,仿佛随时?会羽化的谪仙,

宋初姀气喘吁吁跑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她心一慌,脱口而出:“谢琼!”

她说完,便加快脚步往谢琼怀中撞去。

只是刚刚跨过门槛,一时?不慎,被绊了一下,向前?栽去。

谢琼脸色一变,连忙扔下剑去扶,却有人快他一步,揽着宋初姀的腰将人拽了回来。

“慌慌张张做什么?”

裴戍将人扶稳,手牢牢箍在她腰间,不让她往别人怀里冲。

宋初姀没发觉他的小心机,抓住谢琼的手,眼?眶红红地问:“你?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不是我的血。”

听?到她没受伤,宋初姀眼?泪却还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泪珠滚落,灼伤裴戍的手臂。他一顿,悄无声息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就是想?抱谢琼吗?他认输还不成,别哭了。

指尖划过腰肢,怀中人却已经?如?同倦鸟归巢一般扑进谢琼怀里。

宋初姀抱着她哽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和阿兄一样,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她提起宋桓,谢琼一怔,思?绪有些走远了。

“谢琼”

宋初姀低低抽泣:“除了你?,再也没有人同我一起念着阿兄了,你?能不能,不要随便走了?”

宋家没了,谢家也没了,这世间只剩下她们两个还记得宋桓是何模样。

刚刚还盘踞在心中的厌世想?法当即烟消云散,她扶正怀中人的玉冠,说:“好。”

——

谢琼歇在了宋初姀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卧房里,宋初姀原本是想?要与她一同睡,这是临了却被裴戍强行抱了回去。

裴戍将人放在榻上,捏着她脸颊两侧的软肉,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幸好谢琼不是男子,若要是个男子,早就将你?魂儿给勾没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就喜欢武艺高强的男子。若谢琼真是男人,哪儿轮得到他吃这口肉。

一时?气不过,他揽着怀中人的腰,牙齿轻轻在她身前?软肉磨。

宋初姀呻.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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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揪住他的脸皮拽了拽:“松口,痛死了。”

裴戍冷哼,却还是松了嘴里的软肉。

那处红了一片,还有些痒,宋初姀挖了他一眼?,眉眼?微挑:“你?吃醋啦?”

“不曾。”

倒是嘴硬。

知道他这是吃醋了,宋初姀窃笑了一会儿,爬到他身上,把玩着他垂在身前?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其实谢琼确实有个孪生哥哥的。”

握在她腰间的手一紧,裴戍微微眯眼?,想?到她上次发烧神志不清口中那个谢家哥哥,当即就脸色不好了。

“你?喜欢过?”他问。

“那倒是不曾。”宋初姀亲了亲他下巴,低声道:“以前?有个几面之缘,但?是从不曾动心,只是当做哥哥。”

谢琼哥哥模样长得极好,与刚及弱冠时?的裴戍不相上下,但?她却是一刻都?没有往谢家郎君身上动过歪心思?。

说来也奇怪,以前?的裴戍除了那张好脸,浑身上下都?带着股匪气,若与谢家郎君站在一起,是个聪明的娘子都?会选谢家郎君,可她偏偏就对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动了歪心思?。

“可能,一个人这辈子会喜欢上谁,是有定数的吧。”宋初姀歪头?想?了想?,给自己寻了这么个理?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戍嗤笑一声,将人贴向自己,凑在她耳边道:“别找理?由了宋翘翘,你?就是不喜欢中规中矩的郎君。”

他指尖探进她衣摆中,十分混蛋地往上探。

“胡说!”宋初姀不承认,当即要从他身上下来。

裴戍却低笑出声,将人拽向自己。

夜半三?更时?,夜风吹动屋檐上的灯笼,发出轻响。

宋初姀双臂环在男人脖颈,一边啜泣一边道:“喜欢裴戍,不喜欢别人,只喜欢裴戍。”

她今夜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说得嗓子都?哑了,但?是男人还是不肯松开她。

裴戍搂紧怀中人,凑在她耳边道:“裴戍也只喜欢宋翘翘。”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灯笼停了。

宋初姀呼吸急促,哑声道:“我说的是真的”

裴戍将她额头?的汗擦干净,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也是真心的。”

听?到他的话,宋初姀松了口气,窝在他怀中,低声道:“你?不要总是不安。”

裴戍一顿,神色晦暗,似是不愿意承认。

“我以后,不会抛下你?了。”她大概是困了,越说声音越低,

裴戍不语,等?她彻底睡过去,方才低声道:“宋翘翘,违约的人会下地狱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替你?下。”

——

萧子骋第二日傍晚才回太守府,他周身衣袍被血染红,两只手通红一片,关节处还破了皮,仿佛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他步伐稳健,眼?神很冷,丝毫看不出前?段时?间与他们说笑时?的影子。

冯奔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萧子骋杀红了眼?时?就是这样。能跟着君上一路打天下的,没有一个是孬种。

“昨日该是你?轮值。”冯奔开口:“我替你?轮了,你?要连续轮值两日。”

萧子骋脚步一顿,转头?看他:“谢琼呢?”

“你?还想?要打架?”冯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打不过她。”

出身谢家,谢琼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会耍刀了,他一个半路出家的,怎么打?

“不打架。”萧子骋顶着一脸血,语气平淡:“我把叛徒打死了。”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扯了扯嘴角:“用拳头?,活生生将人打死的。”

冯奔眼?皮一跳,又听?他道:“我找到叛徒的时?候,他正准备跑。”

“我问他为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丢在地上,冷笑:“他是邺城人,一家子老小都?在陈长川手上。还拿了陈长川三?十万两银票。”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谢琼呢?”

冯奔指了个方向,萧子骋一掀衣袍,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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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正在帮谢琼涂抹药膏,长时?间的风餐露宿,谢琼手上裂了不少口子,原本还算平整肌肤一下子就粗糙起来。

许多口子已经?结痂,但?是还有一些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

宋初姀心疼得要死,埋怨道:“你?们怎么都?那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是抓人也能抽空涂些药膏啊!”

她想?到泡凉水澡的裴戍,再看看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谢琼,只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你?们就不能学学我,我很惜命的。”

谢琼目光落在她锁骨上的牙印处,抿唇:“你?要是惜命,就不会任由别人在你?身上咬来咬去。”

宋初姀脸一红,小声辩解:“这不一样。”

她凑近谢琼,低声问:“你?与兄长,不曾这般过吗?”

谢琼摇了摇头?,敛眸道:“不曾。”

宋恒一直克己复礼,从未对她有过逾矩行为。后来她与王氏联姻,也只是相敬如?宾,除了成亲那日行了周公?之礼,之后便就此分房。

闻言宋初姀不说话了,闷闷为她上药。

小心为她两只手上好药,宋初姀问:“身上有吗?”

谢琼也没客气,正要宽衣解带,外面却突然传来萧子骋模糊的声音。

离得太远,听?不清在说什么,宋初姀蹙眉,来了气。

她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怒道:“这人,难道还要没事找事不成?”

谢琼摇了摇头?,眸子闪了闪,低声道:“他应当不是来找茬的。”

宋初姀被她拉着往外走,门一开,便看到跪在连廊外,身后背着荆条的萧子骋。

见她们出来,萧子骋将背后荆条抽出,往空地上一丢,冷声道:“萧子骋前?来负荆请罪!”

他说完,将怀中牛皮包小心拿出,放到干净的地面上,一把抽开腰间玉带,将上身一脱,露出赤条条的肌肉:“随便你?打!”

周围围了不少人,表情各有各的古怪。

虽然知道萧子骋这是在效仿先?贤,但?是当着两个女子的面坦胸露乳,实在是

众人都?去看谢琼的反应,却发现她目光正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牛皮包。

第72章

天气晴好?,日光在牛皮包上照出斜长的光影,也?照亮了上面模糊不清的一小块墨迹。

谢琼动身往前走,却没有捡起地?上的荆条,而是弯腰去拾那地上的牛皮包。

萧子骋脸色一变,顾不得自己没穿衣服,一把将东西按住。

他下颌紧绷,声音僵硬:“萧子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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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负荆请罪,任打?任骂绝不?还手,只是这一样东西,谢将军碰不?得。”

谢琼看?也?未看?他,目光依旧落在牛皮包上:“滚开!”

萧子骋没放手,脸色也?冷了下来,大?有她若是继续抢就和她拼命的架势。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松手。

牛皮虽然结实?,但也?经不?住两人持久地?拉扯,萧子骋怒极:“谢将军不?要?欺人太甚!”

谢琼彻底失去了耐心,一脚踹到萧子骋胸膛。

衣袂翻飞,她没收着力气,毫不?留情踹在萧子骋心口。

萧子骋只觉周身一麻,抓着牛皮包的力气骤然一松,眼睁睁看?到牛皮包落入谢琼手中。

“谢琼!”萧子骋额头青筋暴起,嘶吼出声:“你不?许碰,听到没!”

他想要?起身,但是身上那阵酥麻感?还没过,根本?站不?起来。

谢琼看?也?未看?他,敛眸看?着牛皮包上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颤抖着将包裹打?开。

“谢琼!”萧子骋双目猩红,仿佛是怒极,竟用腰间的刀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宋初姀心一紧,正想劝说谢琼实?在不?行就将东西还给他,可一转头,便整个人呆住了。

看?到谢琼手上那块熟悉的玉佩,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泪珠毫无预兆便滚了下来。

“阿兄”

这玉佩正是宋桓常年戴在身上的那枚,当年宋家出事,兄长被流放前,她追去城外相送,趁着旁人不?注意,将他随身的玉佩塞给了他。后来兄长死讯传来,她本?以为这块玉定被押送犯人的差役拿走了,怎么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她喊兄长,刚刚站起来的萧子骋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谢琼攥紧手中玉佩,缓缓看?向萧子骋,沉声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刚刚还恨不?得杀了她的萧子骋回过神,气势瞬间便弱了。

他吐出一口血沫,先是看?了一眼哭得上头的宋初姀,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和这玉佩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谢琼一怔,指尖动了动,眉眼带上一丝烦躁。

她与宋桓什么关系?以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但是如今,还作数吗?

兴许是不?作数了。

这个结论令她有些不?安,谢琼抚上自己?胸膛,只觉得那处空落落的。

“她是我?嫂嫂。”

宋初姀泪迹未干,用鼻音开腔:“她是我?未过门的嫂嫂。”

她并未觉得叫谢琼嫂嫂有什么奇怪,只泪眼婆娑地?看?着萧子骋,哽咽道:“你怎么会有我?阿兄的东西?”

想到什么,宋初姀努力牵起嘴角,表情有些僵硬地?问:“我?阿兄是不?是还活着?”

萧子骋干裂的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却听谢琼道:“进来说吧。”

周围有太多人,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萧子骋点了点头,将刀杵在地?上,一瘸一拐跟着她们往屋内走。

今日负荆请罪虽没成功,可他却也?被打?得不?轻,光是胸口那一脚,估计又要?养一段时日了。

屋门被关上,萧子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茶水灌进去,等?到干裂的唇微微湿润,方才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宋初姀与谢琼。

他记得那个人死的时候拜托自己?将遗物交给妹妹与未婚妻,他原本?打?算等?天下大?定的时候去建康好?好?寻找,却不?想他要?找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他苦笑,只觉得这么多年自己?真是没有长进。

心口和肩膀都传来阵阵痛感?,萧子骋揩走嘴角鲜血,缓缓说起与宋桓有关的事。

“我?祖籍中山,家中原本?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光华三年春”

光华三年春天是多事之秋。

南夏小皇帝沉迷酒色耗空了身体,效仿先帝寻求长生不?老之术,自此妖道横行,南夏国境之内,更加民?不?聊生。

那段时间,站出来劝谏之人如雨后春笋一般往外冒,可是结果却都给小皇帝一怒之下给杀了个精光。

那年春天,朝中妖道想出了个歪门邪道,要?一百个十五岁未嫁少女的鲜血炼制丹药,若是练成便可长生不?老。

可是受害少女何止一百个,各地?官员为了邀功,纷纷挑选适龄女子送往建康。

“那年家妹正好?十五,还云英未嫁。”

萧子骋说起当年的事情依旧恨得牙痒痒:“我?们不?从?,便被知府寻了个由?头抄家流放。我?被流放岭南,走到徐州的时候,与桓兄成了一道,就此认识。”

三年前的萧子骋,是个放荡不?羁的富家公?子。他一路南下,吃了不?少苦头,其中也?没少被差役针对。

上两个差役将他在徐州交接,要?他随建康来的流放队伍再往南下,一直走到岭南。

彼时萧子骋方才十八,还未及弱冠,最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行事冲动不?讲后果。

交接之前,他与上两个差役打?了起来。他学过武,并非什么花拳绣腿,拳拳到肉。

只是他身上带着枷锁,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反客为主,好?一通痛打?,最终被丢在了囚车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被打?得不?轻,脸上身上都是血,蜷缩在囚车里动弹不?得。

没人管他,他们这种被流放的犯人,就算是死在半路上都没有人会理,差役也?只会觉得少一个算一个。

后半夜时,正是倒春寒,身上的伤口被冷风吹得干裂,他知道自己?估计要?被冻死了,于是蜷缩起来等?死。却不?想,身上被人盖了一件薄衣。

因为一件薄衣,萧子骋命不?该绝,第二日还是在阳光下睁开了眼睛。

他这才有心思去打?量同一个囚车的倒霉鬼,却发现这个倒霉鬼是个面如冠玉的俊俏郎君。纵然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眼前人确实?模样好?看?,不?知获得过多少小娘子的芳心。

宋桓端坐在囚车一角,察觉到萧子骋的目光,微微睁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骨子里的矜贵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是个身份不?简单的郎君,萧子骋将衣服还回去,道了声谢。

正是乱世,身处他乡异地?,无人可信,他与宋桓只是打?了个照面,便各自坐在一角休息,互不?打?扰。

时光如白驹过隙,这么一走,便走了十日有余。达到岭南的时候,他们终于脱离了囚车,上了枷锁。

岭南山多,路不?好?走,萧子骋学过功夫却不?精通,脚被磨了许多水泡,可宋桓却如履平地?,几日下来,气也?不?喘。

还是个功夫极好?的郎君!

好?不?容易过了山,入了城,城内却也?是人间炼狱。

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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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偏僻,产的粮食不?多,百姓日子过得本?就十分艰难。如今朝廷不?作为,甚至加重赋税,此地?百姓各个面黄肌瘦,甚至还有些穷困之人上街乞讨。

萧子骋接过差役递来的干粮,将属于宋桓的那一份给他。

恰在此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匍匐在他们面前,求他们施舍一口干粮。

萧子骋诧异低头,他们这一身模样,一看?就是犯人,竟还有人对着他们乞讨?

萧子骋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下一秒,却见身侧的宋桓将手中的糙面饼递了过去。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站在一旁,空着手的宋桓。

萧子骋觉得这个矜贵郎君脑子不?好?,没忍住,问:“你是不?是疯了?你把自己?的东西给她们,那你吃什么?”

宋桓却只是笑了笑道:“我?只是饿一顿,但是说不?定能?救一个人。”

“说得好?听,我?们不?一样有了上顿没下顿?谁知道下一顿还没有没粮食吃!”

“家中有个妹妹。”宋桓也?不?生气,解释道:“她平日里经常施粥,是远近闻名的小菩萨,我?作为兄长,不?能?见死不?救,丢她的人。”

是个烂好?人!

萧子骋下了定论,这种烂好?人,在乱世里活不?久。

但他没继续说,而是犹豫了一下,将饼一分为二给了宋桓一半,有些别扭地?说:“我?也?有个妹妹。”

闻言宋桓笑了,也?不?客气,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萧子骋是个乌鸦嘴,第二日,差役便减了他们一半干粮。

不?是没钱买,萧子骋看?到他们拿多余的钱去买酒喝,原来是将他们的粮食克扣了。

但是没办法,差役就算是不?给他们粮,他们也?全然没办法。

粮食少了,吃食就需要?抢了,萧子骋武艺不?高,便落了下风。这是他没想到,宋桓武功那么高,却每次只抢来一张饼,还与他分着吃。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也?没底气说什么,索性就凑合过。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萧子骋不?知道自己?和宋桓什么交情,大?概是分食一张饼的交情。

岭南太大?,他们翻山越岭,行了许久,从?春日走到夏日,某一日路过了一个镇子,撞见了一队刚刚从?建康回来的商人。

“谢家与王家联姻了。”

那队商人说:“排场挺大?的,快赶上半年前崔氏那次了。”

萧子骋只听了两句,便被差役催着往前走,他问宋桓:“你不?是建康人吗,谢家和王家很有名吗?你认识吗?”

“不?认识。”

那日宋桓少见地?冷了脸,一连几日不?曾开口言语。

萧子骋察觉出他不?对,也?就没有开口再问,只如往常一样,每日与他分饼而食,偶尔说一些家中的事情。

萧子骋道:“等?到了流放地?,我?就经商,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买一屋子饼,分你一半!”

宋桓道:“天下大?乱,经商有什么好??”

是不?好?,但是他萧家就是做生意发家的,他不?做生意做什么?

“那你做什么?”

宋桓仰头,冷声道:“造反。”

“造造反?”萧子骋骤然噤声,觉得他真是疯了。

宋桓却说他没疯:“大?梁的军队势如破竹,取南夏而代?之是早晚的事。我?要?回建康,将我?妹妹接回来。她嫁了不?喜欢的人,我?要?将她接回来。”

那一晚萧子骋没继续说,脑子里却全是造反两个字。

他想,不?行就跟着宋桓一块儿造反呗,等?真成功了,他第一个杀了南夏的狗皇帝。

只是他没等?到和宋桓一同造反的那天,岭南瘴气多,他因为打?了前两个差役,这些人串通好?,要?将他丢进瘴气里去。

萧子骋是被虫子叮醒的,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呆在虫子窝里,险些被气笑了。

能?形成瘴气的蚊虫不?容小觑,他第一时间将自己?漏在外面的皮肤裹上,想要?跑出去,却发现周围漆黑一片,那些虫子甚至要?往他眼睛里飞,根本?就寻不?到方向。

他立在原地?,心想自己?别说造反了,今日估计要?交代?在这里,如今只能?赌一赌。赌赢了,有一线生机,赌输了被咬死。

萧子骋咬牙,正要?往左手边走,却见前方传来光亮。

火把越来越近,宋桓看?到他松了口气,道:“跟我?走!”

萧子骋就懵懵地?和宋桓走,直到出了瘴气,他眼眶一红,问:“桓兄,你是来救我?的吗?”

宋桓不?语,只是道:“差役跑了,不?用再走了,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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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差役只以为他们都死了,匆匆跑了。

萧子骋笑了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因为他知道自己?应当也?活不?了多久了。

疟疾、痢疾、中毒、出血热,亦或者这些都有,被瘴气内蚊虫叮咬的人,有几个能?完好?无损的?

但是宋桓毕竟救了他,萧子骋掏出藏在鞋底的私房钱给他,顺便交代?了一番后事。

宋桓没说话,也?没拿他的银子,与他一同往山下村镇走。

那日天刚蒙蒙亮时,萧子骋吐了一大?口鲜血,宋桓将他带到了医馆,将他藏起来的私房钱全都买了药。

他确实?中了毒,好?在不?是不?治之症,他在医馆躺了三日,堪堪捡回一条命。

第四日时,萧子骋翘起二郎腿,说:“桓兄,等?我?好?了,咱们就北上,加入大?梁,做将军去!”

他说完,许久没等?到回音,一偏头,却见宋桓满脸鲜血,双目通红。

萧子骋一怔,连滚带爬去寻大?夫,不?想大?夫看?了第一眼,就将他们给赶了出去。

“我?有钱!”萧子骋抓着大?夫衣襟,激动道:“多少银子都有。”

“他这是出血热!”大?夫一脸菜色,将门猛地?一关:“你就算是不?想活了,可是我?们医馆的人还要?活,出血热没办法,传染上我?们怎么办?回去打?个棺材吧。”

萧子骋呆住了,跪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宋桓真是倒霉蛋!他才是被丢进瘴气里该死的那个,宋桓来救他,怎么就被咬了?

萧子骋寻了个山洞歇脚,他将宋桓安置在里面,给他采了果子解渴。

那果子又酸又涩,萧子骋吃了第一口就吐了,却听宋桓说:“她肯定很喜欢吃。”

“谁?你妹妹?”

他替宋桓将身下的稻草铺好?,抹了把脸。

“不?是,是我?未婚妻。”

萧子骋扯了扯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还有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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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桓嗯了一声,勉强起身,不?复往日矜贵郎君的影子。

“萧子骋,你要?是有朝一日去建康,替我?寻妹妹。”

他说着,扯下身上一块衣料,随便抹了身上一处血,用手指头在上面写。

“写什么,我?替你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子骋走上前,却见他在白布上一笔一划的写:喜今红纸墨书,赤绳

是婚书,宋桓要?给他未婚妻的。

只是他刚刚写到赤绳两个字的时候,突然一口血喷出,再也?提不?起力气。

那日天光大?亮时,萧子骋摸了摸宋桓的手,又凉又僵,便知道他死了。

“你好?像忘了告诉我?,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萧子骋苦笑,从?宋桓身上摸出了他随身携带的牛皮包,将他的玉佩与未写完的婚书放进去。

将人埋葬好?,他趁着天光,一路北上。

——

屋内的茶被萧子骋喝光了,周遭一片寂静。

他摸了摸肩上的伤口,说:“宋桓说不?认识谢家与王家,我?没往你们身上想。”

没人说话,只能?听得到宋初姀眼泪落在桌子上的滴答声。

“他被葬在了哪里?”谢琼问。

萧子骋:“东里村往南三十里的一处山洞旁,旁边有一棵果树。”

谢琼点了点头,未将婚书拿出来,转头对宋初姀道:“翘翘要?留着这块玉吗?”

宋初姀眼眶已经肿成了一片,看?着她不?说话。

“你若是不?要?,就留给我?吧。”

第73章

裴戍一反常态,今日早早就回了太守府。

萧子骋负荆请罪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不必他刻意去查,自然?会有人传到他耳中。

寝卧早早就燃上?了灯,裴戍站在屋外,想到晏无岁与他所言之事,心越发沉。

晏无岁这人虽然迂腐,但是却精明能干,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没有调查不出来的?。萧子骋聪明却心机浅,因为宋桓的?事情本就郁郁,晏无岁几乎没废力气就将事情套出来了。

裴戍摸了摸腰间的?刀柄,推门?而入。

卧房之内灯光晦暗,空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熟悉的?沁香,裴戍心下稍安,卸了兵器往内室走。

心心念念之人此刻正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头乌发凌乱的?散在身后,瘦削的?肩膀无声?发抖,显然?正在无声?抽泣。

裴戍上?前将人抱起,随意将她乌发用簪子挽起,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与宋家那?个郎君没有打过照面,只在建康时,他隔着远远看?过几眼,知道那?是宋翘翘的?兄长。

彼时他乡野之间长大的?野小子,爱与恨强烈到心里只有宋翘翘一人,与宋家有关的?事情他总会关心几分。城门?轮值时,有关宋家的?事情也悉数都听过。

宋桓的?名字他不知听过一次,可对他唯一的?印象,也不过是宋翘翘的?哥哥。

“别哭。”

裴戍按了按她发红的?眼角,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读的?书不多,认字写字都是跟在村中学?堂外偷听来的?,如今够用,却不能出口成章,更不会安慰人。

他眉宇之间染上?一股焦躁,按着女子柔软的?脖颈,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珠抿走。

略带凉意的?吻从脸颊一路往上?走,最后停在了她眼尾处。

宋初姀一顿,当即哭得更凶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戍只觉得自己心都凉了,只能按着怀中人细腰,静静听她哭。

谁也没用晚膳,宋初姀从傍晚哭到天黑,终于哭累了,将额头轻轻抵在男人肩膀。

“兄长的?死讯,我原是早就已经接受了的?。”

她轻轻开口,语气带着浓重?鼻音:“我只难过”

裴戍心一紧,手臂圈在她腰间,将人往怀中按了按。

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传来,宋初姀微微阖上?眸子,低声?道:“兄长将饼分给旁人时,说不想给我丢人。”

“他说我每日施粥是菩萨心肠,可是兄长从来不知,我出去施粥是迫于祖母的?压力。我向来不是什么菩萨,我只是承了菩萨的?金身,实际上?却是个贪图享乐,又自私自利的?人。”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她本身就是小肚鸡肠又自私自利的?人。别人欺负她,她能报仇绝对要立马报仇,她若是报不了仇,也会暗戳戳诅咒几句,活似个软骨头。

可是兄长不是这样,兄长是顶好的?人。

裴戍喉结滚动?,低声?道:“可翘翘最后不还是做了吗?”

他思绪飘远,想到许多年前每日在城南粥棚施粥的?少女。

十六岁的?小姑娘,身高只到他胸口,可寒来暑往风吹日晒施粥便坚持了数年之久。

她不喜欢早起,却还是每日早起。她不喜欢施粥,可面对那?些受灾百姓永远笑?脸相迎,不曾冷脸。

“论迹不论心,不管翘翘施粥时是什么样的?心思,最终的?结果就是翘翘帮了许多人。”

裴戍顿了顿,垂眸道:“况且,宋三郎当真不知你的?性子吗?”

宋初姀抬眼,红肿的?眼睛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宋三郎聪慧,当了翘翘那?么多年兄长,又怎么会不了解。”

闻言宋初姀头脑清明些许,是啊,长兄如父,阿兄与她一同?长大,对她又怎么会不了解。

她垂眸,鬓边长发散下,低低道:“我没有要那?块玉。”

“嗯。”

宋初姀:“兄长的?贴身之物,我不是不想要,但是我觉得,应当给谢琼留个念想。”

裴戍不语,将人搂在怀中。

轻纱垂下,寂静的?屋内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今日规矩的?有些不像他,宋初姀眨走眼角泪珠,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她今日不吃晚膳,他便也跟着不吃,只早早休息。

外面天色漆黑一片,屋内没有点灯,宋初姀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搂在了男人腰间,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建康?”

她想去看?看?阿兄的?衣冠冢,已经许久未去了。等安定下来,她就去岭南将兄长接回来。

“很?快。”裴戍低声?回答。

闻言宋初姀便是不说话了,将自己身躯小心贴在男人怀中。

裴戍揽着她的?腰,手下是细腻滑嫩的?肌肤,却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没人再说话,床榻上?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裴戍说很?快,那?就一定是真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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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将兄长的?事情尘封在心中,如往常一样读书学?习种植。

她一开始种东西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可以打发时间的?有趣事儿,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她明白,将一样技能精通是很?难得事情,好在她并未半途而废。

百姓依靠粮食生?存,她经历过建康的?饥荒,也知何?为国之根本。她做不到太好,可总归也不是毫无意义。

谢琼又开始神出鬼没,整日一把剑一壶酒,悠悠上?山,日落而归。

萧子骋未再多言,可宋初姀却经不住好奇。

她去问,谢琼也未瞒,只说:“赏景。”

山中多美景,一坐便是一整日,她不觉孤单。宋初姀却讷讷了好一会儿,知道她是无所寄托。

凭生?无所寄,便寄山水落日。

四月底,天高气爽,花园里的?花争相盛开。

宋初姀如往常一样去看?自己前不久嫁接过来的?葡萄藤,只是刚到门?口,便撞上?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裴戍。

一连数日在城内奔波,整日早出晚归,她已经许久没有在白日里见他,因此当下就把心心念念的?葡萄藤给忘了。

裴戍今日没穿甲胄,只着了一身轻简白衣,猛地一眼,有些像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男人将她从门?口重?新抱回内室,凑上?来亲她。

他身上?带着淡淡酒气,宋初姀下意识躲开,却还是被他噙住了脖子。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脖颈间,宋初姀微微皱眉,低声?问:“你怎么喝酒了?”

她向来不喜欢他喝酒,他并非不知道。

薄唇微抿,宋初姀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冲天的?酒气给腌入味儿了。

她鼻尖微动?,伸手去掐身上?人的?脸,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话音刚落,裴戍闷笑?出声?,却一言不发,灼热的?吻不由?分说落在她身上?。

宋初姀微微扬起下巴,被迫承受他的?热烈,只是理智却还是让她开口:“裴戍,你是不是疯了?”

她语气带着嗔怪,叫他名字的?时候尤为好听。

裴戍凑近她耳朵:“宋翘翘,我想和你行?房。”

他说话相比于以前已经很?是委婉,可宋初姀还是红了脸。

宋初姀抿唇,小声?道:“这是白日,你能不能害臊些?”

可裴戍却只是笑?,带着酒香的?吻落在她香肩上?,不断辗转。

“打仗的?时候,军营里的?人都喜欢讲荤段子。”

裴戍一边亲一边说:“那?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宋初姀耳朵动?了动?,去推裴戍胸膛。

紧接着,她就听裴戍语气恶劣道:“我那?时想,冲去建康,将你从崔家夺走,关在一处院子里,将你压在榻上?”

他后面的?话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言辞之恶劣令宋初姀猛地睁大眼睛。

她嗅着他身上?的?酒气,便知道他是真醉了。

宋初姀轻轻一掌打在他脸上?,没用力,是榻间嬉戏的?力道。

裴戍一把抓住她的?,眸子清明几分,他埋首在她颈侧,低声?道:“宋翘翘,我可以带你回建康了。”

宋初姀一怔,不知为什么,鼻尖微酸。

闻着怀中沁香,酒意散去,裴戍起身,摸着她乌发问:“回建康,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成婚?

宋初姀一怔,嘴角笑?意微顿,低声?道:“再等等,好不好?”

她用了一副好商量的?语气,却是以退为进地拒绝。

裴戍脸色微冷,眸中失落难掩。

他将人按在榻上?,一言不发,只凑去亲她。

宋初姀却知道,他这是心里不爽,气儿没处撒。

可她也不能将便宜都占了,索性便去耐着性子哄。

她养了小黄四年,又觉得裴戍与小黄生?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身上?男人作?乱,宋初姀却忍俊不禁笑?出声?。

酒清醒了,可酒意未散,裴戍埋在她柔软处轻吮,掐着她腰问她笑?什么。

宋初姀笑?不出来了,只能小声?让他轻点儿。

裴戍轻哼一声?,力气却更大了。

待结束时已是晌午,清洗过后,宋初姀一身香汗,闷闷问:“何?时启程?”

多日里积攒的?疲态终于在吃好喝足后尽显,裴戍用胡茬轻蹭她乌发,顶着困意道:“明日。”

明日?

倒是突然?,宋初姀愣了愣,心说明日也好。

她抬头看?向男人,却见他竟已睡着了。

他眼下泛着淡淡青黑,显然?为了早日回建康,连轴转了许久。

她看?了一会儿,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宋初姀这里的?东西不多,便是只带自己也能回去,她左思右想,只带了几身衣服,与盆栽里的?菌子。

大军浩浩荡荡出邺城,留下的?人在地等待新太守走马上?任。

宋初姀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邺城城门?,突然?就觉得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她收回目光,偏头看?向一旁骑在马上?的?裴戍。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戍看?过来,喊了声?宋翘翘。

邺城到建康,来时与去时不同?,他们随大军一同?回去,这一走便是一个月。

建元元年六月初,军队由?北到南,风餐露宿,终于到了建康城外。

宋初姀早就换成了一袭春装,隔着很?远便看?到了城门?。

一路颠簸,她在马车上?几乎要待吐了,如今见到熟悉的?城门?,当即从马车内钻出来。

暖风吹动?她衣摆,宋初姀扶着马车上?的?横梁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

谢琼看?得眉心直跳,伸手想要将人捞到马上?,却不想有人快她一步,一只手臂直接环上?宋翘翘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捞上?了马背,跑远了。

额头更痛了,谢琼觉得这位君上?着实幼稚,也不知宋翘翘是如何?忍受过来的?。

然?而此时的?宋初姀一点儿都没察觉有人盯着她不让她与谢琼太过亲近,她一只手撑在马背上?,另一只手慌不迭抓紧缰绳,皱眉道:“不随旁人一同?进城吗?”

裴戍不语,只夹紧马腹,越过大军,当着众人的?面环抱她进了城。

走在最前面的?晏无岁看?着这一幕当即冷哼一声?,下一秒,便被萧子骋一脚踹下了马。

好不会武功的?柔弱文官在地上?滚了两圈,一抬头却见萧子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姓晏的?,你对谁哼呢?”

他挥了挥马鞭,冷笑?:“下次再对宋娘子不敬,你就是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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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无岁:

“你懂个屁!”

一向斯文的?晏大人少见的?说了脏话,重?新翻身上?马,一脸愁容。

他们这里如何?争执,宋初姀一概不知。

此时此刻,她被裴戍环在马上?进了建康,两人却没有往皇城走。

裴戍带她去了城东巷子里,巷子偏僻又小,只绕了几个巷子,马匹便进不去了。

裴戍将马拴在一处木桩上?,将人从马车上?抱下,大步进了院子。

宋初姀看?着熟悉的?小院儿,藏在袖中的?手勾缠在一起,忍不住问:“来这里做什么?”

裴戍不说话,只抱着人往里走。

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宋初姀裙摆随着他步伐微晃,下意识在他胸前蹭了蹭,可怜巴巴道:“裴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戍闻声?垂眸,捏了捏她的?腰,脚步却越发快了。

第74章

窗间过马,寒暑推移。

离开建康时正是寒风萧瑟,回来时却是暑气难消。

城东小院儿陈设一如往昔,明明离开半年之久,可是上面却未曾落灰。

屋门被推开,满室凉意驱走燥热,宋初姀微微偏头?,才发?现桌案上摆着一盘冰。

她离开建康六个月,这里四下?无尘,显然是被提前打扫过?,冰也是有人提前放到这里的。

裴戍将人放在榻上,伸手将她玉冠摘下?,手在她腰间轻轻揉捏,缓解她一路疲惫。

青丝散下?,裴戍低声问:“饿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宋初姀就觉得自己确实饿了。这段时间实在是没吃上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想吃些好的。

裴戍轻笑?,转身往厨房走。

宋初姀拉住他衣袖,连忙道:“也不是很饿,我们回宫再吃也没关?系,你还?没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

裴戍眉眼不懂动?,只是道:“我先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初姀想了想,最终败下?阵来,道:“这里有什么?”

“都有,你只说你想吃的。”

宋初姀犹豫了一下?:“清炒菜心”

裴戍扬眉:“就只是清炒菜心?”

闻言宋初姀不说话了,裴戍没再为难她,转身进了一侧的小厨房。

缕缕炊烟升起,宋初姀托腮坐在门槛上,不由地开始发?呆。

以?前她只是抽时间匆匆过?来,从未在这里吃过?饭,甚至不知道裴戍也会做饭。

想来也是,以?前他俸禄那么少,总不能?一直下?馆子。

这顿饭做得有些久,一直到日落时分,裴戍摆上了四菜一汤。

她点的那道清炒菜心有,还?有另外?三道做起来有些麻烦的家常菜。

日头?一落,外?面的热气便消散了,他们在花灯下?对坐,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当年。

裴戍手边放着一壶酒,只是吃到最后也没有开。

宋初姀吃得有些撑,撂下?筷子,扬眉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她总觉得今日裴戍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裴戍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将碗筷收拾好,对她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翘翘若是累了便先睡。”

说完,也不等她再问,便匆匆出了院子。

宋初姀坐在摇椅上,错愕地睁大眸子。

哪有这样的人,将她放到这里,自己又跑了!

她冷哼一声,倒也没觉得生气,舒服地躺在摇椅上晃了起来。

夜里吹来的凉风比冰块散出的冷意舒服多了,宋初姀看着满天繁星,突然有些困。

经历了再多,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娘子,该倦怠的时候还?是会倦怠,因此?很快便睡着了。

温和的夜风吹起她裙角,露出她白皙的小腿。

裴戍回了一趟皇宫,按照惯例,凯旋而归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封赏功臣,更?何况天下?初定,必定要大肆封赏,方才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便是因为此?事,他在勤政殿一直呆到将近子时。

周问川与晏无岁并立两侧,一个禀报这半年来建康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为分封之事出谋划策。

有时两人话赶话说起来,还?能?抽空吵两架。

将分封的圣旨拟定好,裴戍归心似箭,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争执不下?的两人,那两人就乖乖闭了嘴。

“滚出去!”

晏无岁拿起圣旨就麻溜的滚,周问川却没动?,摸了摸鼻子,跪下?请罪:“臣没有看好宋小娘子,是臣之过?,还?请君上责罚。”

裴戍终于睁眼瞧他,冷冷道:“本君何时让你看着她,本君是让你保护她!”

没文化吃大亏!

周问川连忙道:“对,保护宋小娘子,臣也没有保护好。”

确实没保护好,她与谢琼去邺城,还?险些被人牙子给发?卖了。

想到将人从人牙子手里就下?来的可怜模样,裴戍语气更?冷:“知道错了就自己去领罚。”

闻言周问川神?色一松,当即便出了勤政殿。

晏无岁早就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一见到他出来,当即便一脚踹过?去。

周问川反应快,躲了他一脚,眉梢一抬,冷冷道:“偷袭算什么君子所为?”

“君子?”晏无岁一抖衣袖,怒道:“你不告诉我宋小娘子的小字,害我闹了这么久的笑?话,你又是什么君子?”

“什么小字?”

晏无岁冷笑?:“宋小娘子小字便是翘翘!”

周问川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翘翘怎么了?”

见他遮掩都不遮掩了,晏无岁怒道:“你说怎么了,君上帕子上绣的什么?不正是翘翘二?字?”

“那宋小娘子就是君上心心念念之人,我不知也就罢了,你竟还?看我笑?话,我呸!”

到了气头?上,晏无岁也顾不得礼法,当即就对着周问川呸呸呸起来。

“你说什么?”周问川傻了:“君上帕子上绣的是翘翘,不是娇娇?”

此?话一出,晏无岁顿住,突然身心舒畅。

好啊好!原来周问川这厮也不知道,真是太好了!

重新将手背到身后,晏无岁没有理他,大步往宫外?走。

周问川却是僵在原地,以?前想不通的一瞬间都想通了!

怪不得君上拒绝了那么多美人儿偏偏一心扑在宋小娘子身上,怪不得他们的铁骑刚刚踏入建康时君上眼睛就落在宋小娘子身上。

他原本还?以?为君上是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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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的美貌,原来竟是这样!

——

马匹照旧被拴在巷子里的木桩上,裴戍脚步放得极轻,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睡在躺椅上的女子。

过?去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只是终究是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十六岁的少女能?整个蜷缩进摇椅中,如今却要露出一截小腿。

她长高了些,从只到他胸口长到他肩膀,是建康女子中少有的高挑身形。

裴戍没有将人惊醒,又细细打量她眉眼。

没有人不会变,她清丽的容貌随着年龄的增长带了几分艳色,自是姝色无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概是他目光太灼热,直接将人给看醒了。

宋初姀揉了揉双眼,声音沙哑地喊了声裴戍。

裴戍将人打横抱起,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问:“怎么不进去睡?”

“一时忘了。”她迷迷糊糊回答,额头?靠在他硬邦邦的胸膛,又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宫?”

“不回宫。”裴戍手指顺着她满头?青丝,低声道:“就住在这里。”

宋初姀清醒了几分,仰头?看他:“住在这里,为什么?”

“因为翘翘喜欢。”

宋初姀瞪圆了眼睛,她何时喜欢这里了?

这里的床不够软,饭食也不够好,桌角没有被包上,许久之前,这都是她废弃的一处私宅。

以?前若不是裴戍在这里,她根本来都不回来。

她正想辩驳,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凑近嗅了嗅,她果然没有闻错!

“你又喝酒了?”她挑眉,精神?了:“吃饭的时候不喝酒,出去了一会儿就带了一身酒气回来,下?次要去做什么,逛花楼不成?”

这怎么就说到逛花楼了!

可能?确实带着三分醉意,裴戍垂眸,笑?得肆意:“这种事情,不应当是妻子管丈夫才会说的话吗,宋翘翘,你都不愿意与我成亲。”

说道这里宋初姀便觉得心虚,当即不说话了,乖乖缩在他怀里,任由自己被抱回去。

裴戍嘴角噙住一抹笑?意,只是眼中失落如同潮水,翻涌而上。

囫囵睡过?一觉的宋初姀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嗅着淡淡的酒气,翻身坐在男人身上。

裴戍扶住她的腰,看着她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眸子,三分醉意也化成了七分。

“你今日为什么又喝酒?”

得不到答案她是睡不着了,她揪着男人衣襟,不大高兴道:“我们为什么不回宫?”

裴戍轻笑?一声,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捏了捏,声音沙哑道:“翘翘若是睡不着,大可以?做些别的事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时候还?能?做些什么事情,当然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

宋初姀锤了他胸口一下?,抿唇道:“说清楚,不说清楚别睡觉。”

话音刚落,只听叮咚一声,放在床边的酒坛开了口。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被男人捏着下?巴渡进来一口酒。

温酒入喉,还?是呛得宋初姀泛起了泪花。

男人却根本不肯放过?她,揽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床边,一连又渡了好几口。

酒水顺着两人的唇滑进衣领,顺着沟壑蜿蜒而下?。

宋初姀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只觉得脑子晕乎乎,本能?去喊裴戍的名字。

可越是喊,男人动?作?却越是粗鲁,甚至去啄她落入衣襟中的酒,薄唇轻碰花蕊。

“别我不想喝避子汤。”

她隐约找到些神?智,按住他向?下?探的手。

裴戍顿了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盒子。

湿热的吻落在她唇边,裴戍轻声哄:“乖,不用喝避子汤。”

哪怕嗓子受过?伤,声音远不如之前好听,可他这样温柔的语气还?是让宋初姀耳根一酥,抓着他衣襟的手也渐渐松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束后,裴戍去打水,屋内响起渐远的脚步声。

不得不说,睡不着的时候做些别的事情果然是治疗失眠的好法子。

宋初姀如今只觉得自己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困意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迷惑神?智的酒意还?未散,宋初姀隐约记得,他在最后时刻抱着她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话来?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几分,总算是想起来了,他说:“宋翘翘,你不愿意与我成婚生子,那与以?前的裴戍呢?”

王八蛋!果然是王八蛋!

怪不得不回宫,怪不得非要在这里住,感情是要和他重温旧梦呢!

困意难抵,宋初姀几乎是咬着牙睡过?去的。

裴戍回来时见她睡着动?作?更?轻,将她身上擦干净,方才将目光落在她被攥红了的手腕处。

轻轻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那圈儿红痕,锋利的眉眼带着凉薄。

他并未说谎,若是没有遇见宋翘翘,他哪怕不喜欢,也会寻个人成亲生子。

幼年丧父丧母,他从未有家,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也极易因为这件事陷入偏执。

明知道不对,明知道不该这么逼她,可他还?是做了。

他想起年少时村子里有对少年夫妻,成婚三年,丈夫迷恋上外?面的女子,为那个女子几乎掏空了家底儿。后来那对夫妻因为这件事和离,可丈夫最终也没有娶到移情的女子。

他记得清楚,后来那丈夫整日酗酒,曾经的妻子站在门口嘲讽:“她若是喜欢你,怎么会不嫁你?”

裴戍垂眸,湿吻落在她手腕处,自嘲地笑?笑?。

第75章

建康暑气来得早,以往这个时候,宋初姀早就已经被?热醒了?,今日却出乎意料地睡得舒服。

她一睁眼,却见屋子里又摆上了?冰块儿,昨日?还光秃秃的桌案竟放着妆匣。

身侧的床榻早就已经一片冰凉,她发了?会儿呆,想到那人?在她耳边说的话,随即笑出了?声。

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她趴在床上笑了?一会儿,直笑得肚子疼方才停下来。

笑够了?,她寻了?衣裳穿好,又十分精细地?为自己绾上发,仔细打量自己头顶的玉冠没有歪,方才踏出门槛。

阳光一照,将她头顶上的珠翠照得熠熠生辉。

巷子深深,宋初姀走到巷口时,在一处破旧的木门前顿了?顿。

去年刚刚入秋时,她也来过?一次,是?替孙寡妇敛尸的。转眼又快一年,故人?早已化成漫漫黄沙,随着秋风散去。

她没停留太久,穿过?巷口,步入建康长街。

离开半年,建康已经恢复了?许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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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街边不再有饿殍,半年前清冷的街道旁也重新开了?许多店铺,好似又恢复了?以往生机。

只是?终究是?不同的,建康盛世想要再现,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南夏小皇帝用?半年时间将建康变成一座鬼城,建康百姓却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重现盛世。

宋初姀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目光扫过?来往行人?,总觉得熟悉又陌生。

寒来暑往,朝代更迭,便是?连百姓都已经是?新的人?了?。

宋初姀在街边买了?一碗解暑的甜汤,刚刚抿了?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微微侧目,却见是?一队大梁骑兵,风也似的过?去了?。

沿街百姓见怪不怪,纷纷让开一条路。

她收回目光,喝完甜汤便随便找了?个书?肆打发时间。

书?肆内阴凉,宋初姀寻了?几?本关于耕种的书?,一看便看到了?下午。

日?光西移,一直到书?肆暗了?下来,她算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方才买下刚才的书?。

回去的脚程依旧很慢,一直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她才慢悠悠回到城东小巷。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正在吃饭,缕缕炊烟升起,门前的灯笼轻晃,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她磨蹭地?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推开,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便被?一人?大力揽进怀中。

手中的书?掉落在地?,有力的长臂禁锢在她腰间,裴戍如同找不到主?人?的大狗,埋首在她颈侧,语气不稳:“宋翘翘,你去哪里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慌乱,宋初姀先是?小小地?心疼了?一下,随后毫不隐瞒道:“我?去外面逛逛。”

她说着,将人?推开,有些责怪道:“以前我?也只是?抽空来找你,那时的裴戍几?乎从不说什么,也不会问我?去了?哪里。”

裴戍脸色一僵,喉结滚动,良久才嗯了?一声,道:“我?只是?怕你在外面呆太久饿了?。”

他说着,要拉人?去餐桌,却被?宋初姀挥开了?手。

“我?不吃。”宋初姀扫了?一眼桌子上放凉的饭菜,提着东西往屋内走:“你忘了?吗?我?以前也从来不在这里吃东西。”

以前她要回家,与?她的爹爹阿母一同用?膳,确实从不与?他一同吃饭。

裴戍眸子一沉,攥着她的手没动,固执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要用?膳。”

“若是?不喜欢吃,我?去重新换别的来。”

“我?在外面吃过?了?。”宋初姀抱着他的腰撒娇:“吃了?甜水和卤煮。”

裴戍攥着她的手一松,指腹在她薄唇上蹭了?蹭,没说话。

宋初姀仰头轻啄他的喉结,语气雀跃:“我?知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和我?如以前一样相处。”

裴戍垂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没有反驳。

“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宋初姀垫脚亲到他下颌处:“还是?以前的裴戍更能让我?欣喜。”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以前的裴戍,裴戍只觉得气血翻涌,扣在她腰间的手臂青筋暴起。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带我?来这里,不是?重温旧梦的吗?”

裴戍:“是?。”

他闭了?闭眼,任由温热的吻落在脸上。

宋初姀眸光狡黠,又小声道:“你能不能换身衣服?”

“为什么?”他睁眼,对上宋初姀的视线。

“因为……”宋初姀抿了?抿唇,小声道:“你以前从来不穿料子这么好的衣服讷。”

裴戍脸色难看,深吸一口气,道:“这里没有换的衣服,等明日?,明日?我?——”

“我?这里有!”宋初姀打断他,捡起地?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男子的粗布衣服。

裴戍扫了?一眼,确实是?他以前常穿的款式。

宋初姀塞给他,催促他去换。

抓着衣服的手指猛地?绷直,裴戍深吸一口气,拿着衣服进了?屋子。

宋初姀亲眼看他进了?屋子,方才噗嗤一下笑出声。

笑够了?,她连忙跟了?上去,素手按在他腰间的玉带上,轻轻摸索。

屋内烛火昏暗,美人?儿的玉冠在灯下闪着微光,乌发从鬓边垂下,杏眼带笑,一瞥一笑都勾魂摄魄。

一把抓住她的手,裴戍哑声道:“不穿了?。”

“为何不穿?”

美人?儿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握在他玉带上的手也微微松开。

怒气与?情.欲交织在一起,抓在手中的衣裳落地?,裴戍将人?打横抱起,发泄似的,靴子重重踏在衣服上,抱着人?往床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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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穿上,一会儿也要脱。”

宋初姀勾住他脖子,越过?他肩膀瞅了?瞅被?男人?刻意踩踏的衣服,心中暗暗可惜。

那衣服她今日?可是?逛了?很久才买到的,就算是?今日?不穿,还可以留着以后穿嘛。

见她还在对一件破衣服恋恋不舍,裴戍掐住她的腰,微微用?力。

那处肉正巧是?她敏感点,宋初姀一抖,嗔怪地?瞪他一眼。

眸中带着水光,嬉笑怒骂皆是?美景,裴戍将人?按在床榻上,猴急地?去解她衣带。

“等等!”宋初姀虚虚挡了?一下,眉梢微挑:“以前你都是?先亲我?的。”

第三个以前,彻底将裴戍给惹恼了?!

他一只手按在她腰间软肉上,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捏起她下颌,咬牙切齿道:“宋初姀,你故意的!”

连宋翘翘都不叫了?,看来是?真生气了?。

宋初姀敛眸,装作委屈道:“什么故意的,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想如同以前一样吗?”

“去他娘的以前!”

裴戍冷笑,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用?力,当?即留下了?几?个红印子。

“宋初姀,你再喜欢以前,从今往后,也只有现今与?之后,再没有以前!”

他双目猩红,这模样活像是?刚刚回到建康时阴晴不定的君上。

果然,藏得再好的皮也有露出来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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