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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与野犬 行止将至 53670 字 2024-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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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答案

流星雨过后,离春节只有一周多?的时间,这个点初高中的学生全都放了寒假,整座淮城都变得热闹和烟火气?。

街道?上张灯结彩,红灯笼高挂在马路两边的绿植上,半大的孩子人行道?中乱窜,欢声笑语充盈在耳畔。

期间许宴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说?是再等等,许柚也懒得问了,每次都含糊其辞的,她有更要紧的事儿得做。

去见吴元海。

吴元海前年暑假就?从一中退休了,现在是一个生活简单的清闲小老头。

因为他是实打实的孤家寡人。

年轻的时候吴元海有过一个未婚妻,领了证也怀了孕,本来已经打算学校放假后两?人就?举办婚礼。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很操蛋,见不惯人一帆风顺,女方?突然发了家族病,又因为在妊娠期,没扛过去,几个月后去世了。

从那以?后,吴元海再没有结过婚,一直都是一个人。

许柚进小区的时候,吴元海正好?钓鱼回来。

老头戴着一个草帽,两?只脚上踩着胶靴,一直拉到大腿根,手上还拎着一个木桶,里面?的水跟搅棍似的,稀里哗啦地往外溅。

吴元海被溅得一脸水,伸手抹了下,“跳跳跳,晚上我给你煎油锅里,我看?你还跳不跳。”

“吴叔。”许柚喊了一声。

老头站在原地愣了愣,没转身,笑着摇了下头,“老喽老喽,耳背喽。”

许柚往前一步,“吴叔,是我。”

老头手里的桶“咚”地一下掉在地上,里面?的一条大鱼蹦了出来,在地上扭来扭去。吴元海弓着背回头,看?见许柚那一刻,皱纹的眼角褶了褶,有笑,也有生气?。

“吴叔……”

“死丫头!”老头到处找一圈棍子,没找着,随手抄起一根扫把就?要往许柚身上来一下,“你还晓得回来,去去去,我不认识你,走?走?走?。”

许柚拿下扫帚,装模作样地扫两?下地,“吴叔,我来帮你扫。”

老头哼一声,“你是谁啊,跑到我家来扫地,我不招待你。”

“我啊,”许柚知道?老头这是心里还有气?,也不逆着他,顺着说?话,“我是您家小仆,是您家的园丁,来蹭饭。”

“蹭饭?”吴元海手靠在背后,“你想得美啊,还给你蹭饭。”

吴元海往单元楼走?,许柚跟在后面?,突然想起自己还买了些补品,刚刚提着手累就?放在花坛上,又跑回去拿。

吴元海见她往回跑,以?为她要走?,在后面?急得拍大腿,“回来!这不是要给你做鲫鱼豆腐汤吗!怎么还说?不得两?句!”

许柚笑着跑回来,举起补品,“吴叔,我没走?,这不是去给你拿礼物嘛。”

吴元海哼哼两?声,背着手继续上楼,腰杆都挺直了,遇到邻居问他这是谁。他还没说?话,许柚立马跑上前,勾住老头的手臂,笑着向邻居问了个好?,然后说?:“干女儿。”

邻居笑着夸孝顺。

吴元海春风满面?地说?“哪里哪里”,一边神气?轰轰地开门,生怕别人不知道?。

吴元海的鲫鱼豆腐汤,那就?是外面?的餐厅都比不上。

许柚猫一样的胃口都喝了整整一大碗。

“吴叔,”她舀一口汤,“你这两?年是不是偷偷修炼了厨艺啊,汤比之前还好?喝呢。”

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听了黄梅戏,吴元海嘴里哼着“春风得意马蹄疾”,黄梅戏腔哼出来还挺有韵味,听到许柚问话,接着用戏腔回:“老夫两?年来啊——厨艺精进呐啊——奈何有人不归来啊——”

许柚:“……”

看?来她吴叔心里还有着气?,在用戏腔训她呢。

“吴叔您这黄梅戏腔唱的还怪不错嘛,有空也教教我呗,”许柚装乖讨巧,“我听着也想学。”

吴元海拿筷子头敲了下她,“你这嘴就?哄人哄得紧,还学黄梅戏。真当你吴叔我退休了就?痴呆了?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葫芦,别说?你,就?是你哥我都猜个八九不离十。说?吧,你这回除了来看?看?我,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事儿呢。”

许柚喝汤的勺子不上不下地顿在空中,半晌,才道?:“我下学期要出国留学了,估摸着很久才回来。”

“是很久都不回来吧。”吴元海到底是几十岁的人了,不至于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心思还猜不出。

他的反应不大,像是早就?猜到,“你吴叔我又不是老古董,好?歹是一中这么多?年的老教师了,不至于一个留学的决定都不理?解。你尽管放心去留学,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顾虑别人。你这些年啊,就?是太顾虑着别人,差点丢了自己。说?心里话,小柚,如?果要是真的问起来谁最支持你,”吴元海咪了一口小酒,颇有些感慨,“一定是你吴叔。”

许柚忍住倏然涌上来的泪意,“我就?知道?,吴叔最疼我的。”

吴元海:“少说?些不中用的话,年夜饭在不在我这吃,不管吃不吃,让你哥给我买几瓶好?酒来,这蜂蜜酒没味儿。”

“当然,等我哥回来了,我跟他到您这来过年。”

“这还差不多?,”吴元海又倒了几杯酒尝着,“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许柚搅拌汤底的勺子一停,眼神稍显不自然,“我听王黎说?,宋祈年在保送名额出来前转学了……”

吴元海脸一黑,酒盅重重地搁在桌上。

“提到这臭小子,我就?来气?。”

吴元海是淮城一中的老教师了,早些年还不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只是一个数学老师。后来有一年,一个女生高一时进了冲刺班,但?成绩跟不上一差再差,于是压力太大要退学,就?在她班主任、校领导、家长朋友各方?批评时,吴元海一个人把女生挡在背后,说?把这个女生转到他班上,他来教。三年下来,这个女生都在吴元海的普通班,可?却也是淮城时隔一两?年后再次考出来的省理?科状元。

从那之后,吴元海的教学方?式被学校重视起来。“不能死学,更不能学死”这八个大字贯穿在吴元海的整个教学生涯中,淮城一中的状元可?能做不到届届连续,但?总能三年出俩。

而宋祈年将是吴元海退休前教出的最后一个状元。

他却突然转学了。

那一年的理?科状元,落在了隔壁的实验中学。

“我现在想想都气?不顺,这小子怎么劝都不听,都在那节骨眼儿上了,非要转学。”吴元海气?得一口闷了酒,龇牙咧嘴的,“还一个劲儿追问我你是不是转去京北了。”

当时许宴是签了最高保密协议的,吴元海并不知道?许柚转去了哪儿,加上那会儿被宋祈年气?得不轻,拉这个脸闭口不答。

宋祈年也没办法,只能在离开前给了吴元海一封信。

那是他身上还穿着淮城一中的白衬校服,走?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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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时停了下来,转过头,眼神真诚地向吴元海鞠了一躬,“老师,如?果您知道?许柚的消息,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谢谢。”

少年第一次向吴元海弯腰,虔诚而乞求。

那封信——

吴元海眯着眼想,他还留着-

从小区出来的时候,许柚仍觉得她吴叔奇奇怪怪的,说?话只说?了一半。

意犹未尽又戛然而止,总觉得瞒了什么事情不告诉她。

许柚站在小区门口准备联系李叔来接她,突然看?见街对面?站了一个人。

那人似乎等了她很久。

绿灯亮起,那人从对面?走?过来,她看?起来稍许局促,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一些,“许柚,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方?便吗?”

这是她找自己的第二次了。

如?果拒绝,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许柚抿唇,思忖会儿,点头,“好?。”

稍后。

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里。

许柚和林笙坐在桌子的两?边,桌上摆着咖啡,气?氛僵滞得像一团怎么搅都搅不开的浆糊。

良久,林笙才起了个头,“我跟阿祈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柚抬眼,有些诧异。

林笙搅拌着咖啡,越难以?启齿搅拌地越用力,妄图搅开这团僵滞不下的氛围,“很多?人都误会了我跟阿祈的关系,说?我们早恋,不清不楚,有一腿,什么难听的话都传过。我跟阿祈一直没有出来解释是因为,这件事不光彩,也涉及到阿祈一直隐瞒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世。”

说?到这,林笙看?了眼许柚。

女孩儿眼神清澈,礼貌又疏离,没有半点不耐。

她才继续说?下去,自嘲说?:“我其实是林家的养女。”

“——阿祈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咖啡馆门开开关关,门柄上的风铃叮铃响着,服务员有条不紊地端着饮品上桌,透明玻璃窗外的车流又堵上了。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发展着。

一窗之隔,许柚坐在靠里。

她表情略茫然地看?着林笙,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惊诧,不知所措,难以?置信,重重复杂的情绪交织,都让她觉得林笙在说?谎,在开玩笑,可?仔细回想却又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她成绩好?长得好?有什么用,你们不知道?吗,她比我们大三岁啊。”

“林笙啊,一中的病秧子,她初中就?休学过好?几回,天天跟个痨病鬼一样咳个不停,我都怕她得了什么病。”

“林笙?剩女一个。”

许柚最早听说?林笙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有几个男生骂她是剩女,给正在路过的江楠听见了。江楠脾气?是个爆的,遇见诋毁女孩儿的更爆,撸起袖子就?怼了回去,骂那群男生是文盲,骂他们是口轻溃疡了吧一个个嘴那么臭,还骂他们小心一个两?个没成年就?比棉花还软!

那群男生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红又怼不出声。

许柚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没想过林笙和宋祈年是这样的关系。

那瞬,她竟然觉得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原来如?此,宋祈年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别人而不是她。

果然如?此,宋祈年天生就?是一个凉薄者?。

之前林笙和宋祈年都告诉过她,说?他在意的是她。许柚一直不相信,因为她觉得宋祈年对林笙就?是不一样,他就?是喜欢林笙。他有感情,会温柔待人,他也有一颗平常心,只是那颗心只对林笙表现。而今天,她才发现,宋祈年竟然真的是一个天生就?没有心的人。所以?,即便两?个人之间没有林笙,他们还是会像原来的走?向,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林笙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而已。

许柚沉浸在思虑中时,林笙一句话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A9联盟前的那晚,真的很抱歉。”

林笙轻眨的眼里写满愧疚,“我知道?,我这声道?歉太迟,但?我还是想说?一声。对不起,阿祈失约是我连累了他,一切都是因为我。”

A9联盟前的那晚,下着暴雨。

林笙在去找宋祈年的路上遇到宋淮的人。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站在首位,身后站着十几个保镖,浑身凛冽的气?息令人望而却步。

后来林笙才知晓,那位便是宋淮的左膀右臂——宋家管家。

管家动作利落,说?话毫无起伏,“林笙小姐,您一再跟少爷牵扯过多?,先生很不悦。请您尽快离开淮城,别逼我们动手。”

宋家希望林笙滚出淮城,从此消失在淮城,更消失在宋祈年的眼里。她是付薇的贱种,如?此低贱的身份,怎么能与宋家继承人一再牵扯,更别提一开始宋祈年为了林笙来到淮城这件事,就?已经让宋淮足够生气?。

林笙握拳不肯,“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言下之意是,走?也得让她考完试。

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再拖下去,明年又会变成二十二岁,她不想总是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那种被人孤立,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被人言语霸凌的感受,你们体会过吗?

她却已经体会了这么多?年。

管家却是直接派了车,要将她送走?。

推搡间,林笙情绪波动发了病,身上唯一的药不知道?被谁一早踩烂,深陷在泥泞中。管家见势头不对,将林笙送到了医院,等病情稳定过后,依旧要将她强行送走?。

挣扎间,林笙才拨打了宋祈年的电话。

如?果知道?那个电话会引起之后所有发生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打。

可?是她没有办法。

付薇为了事业抛弃她和爸爸,而爸爸也在她七岁那年意外去世,她是一个孤儿。即便回来被林家收养,也不过活的像个畜牲,这些年她什么东西都不争,都不抢,只想好?好?读书,高考上个大学,可?为什么就?那么得艰难。

听完林笙所有的解释之后,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许柚只知道?马路上堵着的车流已经散开了,桌前的咖啡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林笙念及往事,哽咽着,“许柚,阿祈几次失约都是因为我,台风那天也是因为我发病阿祈送我去医院,路煜当时骗他校门口没有人,才会不去找你的。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跟阿祈把误会弄清楚,不要再耽误下去,也不要再错过。”

声响渐消,万籁俱寂。

直到隔壁桌的客人不小心碰倒了杯盏,听到人心里和耳朵里,清脆似警钟。

许柚从始至终垂着眸,指尖转着杯子,良久才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抬眼,情绪平淡如?水,声音温吞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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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回头的可?能:“但?我跟宋祈年已经过去了。”

她心灰意冷,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宋祈年失约这件事。

而是觉得,好?像从头到尾,他们都很不合适,都是她一厢情愿。即便她努力靠近,拼命挽留也无力回天。不管怎么做,不管发生什么,从始至终他们都不会有好?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是一个错误。

这样一段关系,毫无意义。

所以?许柚才会在听到这些解释以?后,没有什么波动。

要说?有感触,也仅仅是对过去的一种释怀,而不是对这段感情的重燃希望。

对于现在的许柚来说?,过了那个青涩懵懂的年纪,暗恋不会再有第二段。喜欢和爱情这种东西,在成年人世界里,也从来不是必需品。

看?着林笙啜泣的神情,许柚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我跟宋祈年这样是我们之间不合适,跟你关系并不大,你不用那么愧疚,这些事已经过去了。”

话毕,她起身,“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突然,后面?的林笙站了起来。

她在替宋祈年挽留,“你会回头吗?”

……

咖啡馆的门开了又轻轻关上。

几近傍晚的天,霓虹灯全部亮起,树上的红灯笼像一片盈盈花海。

许柚走?在大街上,略空荡的眼睛逡巡着。

莫名地,心里涌上来一股难言的酸涩感。

对面?倏然闯过来一群小孩子,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跑得太快,不小心撞了下许柚,她连忙停下来,奶声奶气?地道?歉,“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许柚蹲下来,弯唇说?。

“姐姐……”小女孩儿歪着头,靠近一步,蓦地伸手摸了下许柚泛着莹光的眼睑,“姐姐,你怎么哭鼻子了。”

许柚怔了怔,眨了下眼,触感湿润。

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湿了眼。

小孩儿还在睁着莹澈的大眼看?着她。

“因为姐姐今天放下了一个包袱,”许柚刚开口,声音一下子哽咽住,不知怎地突然涌上来无尽的委屈,好?像这么多?年的委屈今天全部倾泻出来,她忽然眼眶一酸,“放下了一个背了好?多?好?多?年的包袱。”

“什么叫包袱,”小女孩儿歪头,“跟豆腐长得像吗?”

“包袱就?是姐姐喜欢了一个哥哥很久,”许柚无声地落下泪来,“现在终于不喜欢了。”

太阳会在傍晚的某一时刻坠落,它第二天也会重新升起,但?谁又能保证欣赏日出的人还是不是原来那个。

但?许柚知道?,她不是。

因为她这个人讨厌从头来过。

她前二十年,唯一从头来过的只有为高考复读。

所以?刚才林笙问她的问题,她的答案是。

——不会。

第62章意外(1)

春节将至的关头,吴元海年纪大了得了流感。

许柚担心他一个孤家寡人在家里没人照顾,知道后说她送餐去,让他好好休息别操心。

今天傍晚许柚送去的晚饭照样很清淡,是一碗败火消炎的莲子汤。中途还陪着吴元海看了一整集的黄梅戏,下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许柚刚拿出手机想叫李叔来接,才想起过年边儿上李叔和家里另外?的几个司机已经放假回家过年了。她第一次觉得不会开车是个麻烦事儿,等有空了,是得把驾照学一学。

许柚往小区门口走。

对面?走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握着酒瓶的手碰到肚子,腰腹部?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脸上醉意迷蒙,走两步踉跄一下,不经意瞅见迎面?走来的许柚,整个人愣了下,打个酒嗝的功夫,那点劣根性窜了出来。

他瘫在路边的长椅上,吹了声口哨,“美女,你也住这啊?”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许柚视而不见地略过,步速加快地往小区门口走。

这栋小区有些年头了,路灯一盏明?一盏暗,陈旧的灯泡上落了灰尘,照出来的光线也灰蒙蒙的。

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森诡谲。

许柚步履不断加快,可身后的脚步声却如?影随形,怎么?甩都甩不掉。最?初的冷静和理?智,慢慢都破了一道口子,她生出了点害怕来。

夜晚、醉醺醺的成年男性、用词轻佻,一连串的词组合起来想想都胆寒。

脚步越来越近。

许柚眼皮一跳,就在她拿出手机来时,脚步声戛然而止,像是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接着,是一道令她放松但又排斥的嗓音,“是我。”

“别怕。”

许柚拿着手机的指尖松开,她垂睫,盯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看了会儿。男人稍显蓬松的碎发在月光下依旧清晰可见,他双手自然垂着,没了往日的懒散轻慢,相反小心翼翼的。

目光收回,她一言不发地继续抬脚离开,只?是这次步速正常。

后面?的人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快一点,他的步子就大一点。

她停下来,他也跟着停下来。

就这样走下了十几米,许柚先受不了了,温和的眉眼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她蹙眉地回头,“跟着我干什么?。”

宋祈年抬在半空的脚步,轻轻放下,退回原地。

他喉结缓慢地吞咽一下,“夜里危险。”

他送她一段。

“所以??”许柚面?无表情。

“我送你回家,你到了我就离开,”宋祈年敛睫,淡声说,“……我不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信吗?”许柚红唇扬起,弧度微讽,她知道什么?最?能?戳伤宋祈年的软肋,所以?直言的话?最?是伤人,“你不是很喜欢看着信任你的人掉入你的陷阱里面?吗,我怎么?确定,刚才是不是又是你做的局?”

有一个很残忍的现实就是,在她这里,宋祈年已经毫无信任度了。

宋祈年被她伤人的话?给惊愕了几秒,随后,清亮的瞳孔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否认地苍白无力,“不是,我没有。”

“无所谓。”许柚淡淡回。

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上次林笙的事情,内心思忖一会儿,才道:“上次林笙找到我说了很多事情,她讲清楚了你们的姐弟关系,也替你解释了几次失约的原因。”

宋祈年黯然的眼神重新亮起。

他下颌绷紧,“那你……”

“我说我知道了,也仅仅是知道。”许柚语速温吞而坚定,“宋祈年,你跟我应该都明?白,我们之间说白了,林笙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原因而已。我们变成现在这样的主要原因,是你,你明?明?那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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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见了我的日记本,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假装不知道,你把日记本原封不动地塞回我的书包里,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钓着我,然后又一次次地推开我。”

“你扪心自问,”许柚问他,“你觉得我还会对你有感情吗?”

宋祈年站在黑暗之中,黑色将他浸染,失落将他笼罩。

他没说话?。

或者?说,他压根没有资格反驳。

“我不想看见你了。”许柚说完这句话?离开了-

小年夜这天。

吴元海家里从早上开始就热闹哄哄的,大门进进出出就没完全关上过。

最?早来的是许柚和吴萌,许柚问了吴元海身体怎么?样,确定他流感好了才让他进厨房忙活。过了会儿江楠和王黎才到,他们小情侣来前逛了会儿超市,买了一袋做饺子皮的面?粉,还有一堆素荤的饺子馅儿。

至于和面?的活儿,交给了王书浩和邹北。

他们两个也是最?近才听说许柚回来的,想着老同学见一面?叙叙旧,就在班群后拉了一个小群,几个人约着小年这天来吴元海家里包饺子。

小小的房子站满了人,厨房里光是邹北和王书浩、王黎三个大男孩打打闹闹就挤得不成样。

吴元海只?好在客厅看黄梅戏,今天放的是经典《女驸马》,他边电视边跟在后面?唱,“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

几米远的桌上,江楠、吴萌和许柚正在活馅儿。

听着老头在那忘我地唱戏,江楠偷偷压低声说:“看不出来啊,吴主任私底下还有这一面?,之前在学校里看见他凶的要死,柚子转到他班上去那会儿了,我都不敢去找她了!”

吴萌噗呲一声,“老吴就是喜欢拉个河马脸,其实平时说话?特?搞笑。”

“怎么?个搞笑法?”

“办公室喝茶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吴萌想到就笑得不行,“一开始老吴不知道,有一回看见隔壁班的班主任笑眯眯对着自己班上调皮的学生说,这么?有本事要不来我办公室喝喝茶?那帮男生吓得抖腿,老吴倒好,推着其中一个男生就往办公室走,边推边说,走啊走啊,去看看你们詹老师最?近买了什么?好茶,反正来都来了,哈哈哈哈哈……”

江楠笑,“什么?鬼啊,那男生指定心里问候吴主任上下十八代?了。”

没包一会儿,厨房里三个男生扯着嗓子喊:“多余的擀面?杖有木有?”

吴元海嫌他们吵,“自己找。”

然后把电视里的黄梅戏声音调大。

邹北在那揉面?团,直念叨这个团团黏不拉几的,“你俩猜拳,谁输了谁去找。”

事关男人尊严,说什么?都不能?输。

王书浩和王黎严阵以?待,大战三个来回才分出胜负来,最?后以?王书浩“剪刀手”三比二?输了,不甘心地骂了声“靠”,还是任劳任怨地去找擀面?杖。

厨房里转悠一圈都没找到,王书浩挠头,“厨房没有啊,难不成一个小小的擀面?杖还会隐身?”

邹北笑,“你他妈哈利波特?看多了吧。”

王黎:“你去偏厅冰箱那儿找找,刚柚子说吴叔喜欢把东西挂那儿。”

“你说冰箱那个缝啊,”王书浩笑得肚子疼,“这得几年了啊,老吴怎么?退休了还改不掉这个乱收纳东西的毛病。”

吴元海当班主任那会儿每次都把答题卡搁在办公桌和墙壁的缝里,让宋祈年这个数学课代?表去拿。有一回宋祈年有事儿,让王书浩和邹北去拿,两个人硬是在办公室找了一圈才找着。

之后一提到这事儿就笑说,吴叔会藏,武林秘籍搁他这儿都得藏个八百年。

王书浩去了偏厅,冰箱那里站着一个人。

正背对着门口打电话?。

吴萌手里拿着漏勺,若无其事地甩着,“你能?不能?别跟粘人精一样,你女朋友也得有自己的空间,OK?”

沉默了会儿,不知道那边怎么?了,她笑着叹气,“别哭啊,你个大老爷们儿天天哭鼻子丑不丑?要不要脸?好了,我以?后都不给你免打扰了还不行吗!你在得寸进尺我就跟你掰了听见没!”

几秒后,在电话?挂断之前,她声音倏然温柔下来,“我爱你,新年快乐,男朋友。”

王书浩的脚就这么?顿在门外?。

他不禁想起了填志愿之前两人的那次吵架。

当时两人本来要填去一个城市的,但填志愿前因为点小事又拌了下嘴,他赌气改了志愿。后来吴萌打了个电话?给他,但是他挂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他这一挂断,就注定跟吴萌再也不会有可能?了。

客厅里水壶开了,吴元海喊了一声“谁来泡水”,王书浩迈进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他去客厅泡水,直至身影消失在厨房柜台的倒映面?上,吴萌刚好挂了电话?。

客厅里人比刚才更挤了。

邹北和王黎把活好的面?团拿了出来,几个人挤在小小的八仙桌上,男生拿擀面?杖擀饺子皮,女生包饺子,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见王黎空手回来,邹北问:“让你拿的东西呢,吃了?”

“没找着。”王书浩洗了个手,加入包饺子大军。

“屁大点地方你找不着?”

“笑死,你忘了咱俩以?前去办公室找答题卡的事儿了?”王书浩捏了一个巨丑的饺子,还要摆在C位,“老吴不也是把答题卡放在屁大点地儿,找一圈都找不到,最?后不还是宋狗自己来拿了哈哈哈哈哈……”

气氛陡转直下。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八仙桌一下子冷了下来。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王黎偷偷在桌底下踹了一脚王书浩,示意他是个傻逼,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桌上的几个人暗戳戳地扫了许柚几眼,只?见她心无旁骛地包着饺子,面?色淡淡。

这才放下了心来。

正当王书浩想补救转移话?题时,邹北忽然出声,“怎么?就不能?提他了,是他骗了我们,凭什么?提都不敢提。”

当初宋祈年身份曝出来的时候,邹北是第一个站出来说不相信的,后来,也是他跟宋祈年决裂地最?干脆的,说再信宋祈年一个字他就是狗。

邹北想起那事就来气,心里那道坎也一直没过去。任谁突然被告知自己的好兄弟其实连身份都是假的,更别说之前的相处,搞不好人家表面?上跟你哥俩好,背地里压根瞧不起你。

越想越气,邹北把擀面?杖重重地甩在桌上,还不解气似的又拿了一个饺子皮,怒气冲冲地捏了一个巨大巨丑的饺子,也不知道是想噎死谁,然后一巴掌拍瘪。

他气还没撒够,突然后脑勺被人来了一巴掌,吴元海在后面?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干什么?!要是待会儿我面?粉没了你给我去买!”

静默一会儿,随后是稀稀拉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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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北悻悻地摸着后脑勺,等吴元海走了,才重新拿起擀面?杖,“算了不提他了,反正人家现在京北市当阔少逍遥快活。”

“没,”江楠插嘴,“上回我们去看流星雨还看见他了。”

“什么??”邹北懵逼,“你是说,宋祈年又回淮城了?”

“昂,就在露营区碰见了,跟他朋友一起来的,”江楠感慨一声,“不过现在要过年了,应该早走了吧。”

许柚手里的饺子忽然掉在了地上。

她悄无声息地退后一点,捡了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无人在意的动作?,落在邹北眼里却像极了躲闪,他看着许柚沉默和不自然的神色,大抵猜到了些什么?。

一顿饺子忙活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左邻右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家家点起了明?灯。去年这个时候,吴元海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桌上就一碟小菜一双筷子一个碗,电视机开到最?大声,房间里的唱戏机也被拿出来放京剧听,仿佛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

今年屋子里挤的脚都没处放,小小的八仙桌上坐满了人,冒着热气的饺子端上桌,一群小孩儿筷子比闪电还快,你夹过来他夹过去,筷子都要打起架。

吴元海眯着小酒,笑眯眯地想,他教了一辈子书也没算白教。

“老吴,”王书浩抿了一口酒盅,呛得龇牙咧嘴的,“你这酒怎么?辣喉咙啊。”

许柚愣了下,“不会啊,我跟江楠还有吴萌三个人倒的是蜂蜜酒,甜甜的,没什么?度数。”

王书浩现在喉咙还是哑地,呛得直吐舌,脸都红了,“真的辣啊!”

吴元海一拍大腿,“坏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刚刚是不是动我酒壶了!那是白酒!哎呀,那可是我珍藏好多年的酒,就被你们这群兔崽子给霍霍了。”

说完,叼着个饺子急急吼吼地去收拾酒瓶。

“操哈哈哈哈哈,老吴的佳酿没了。”

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吃完饺子都快后半夜了。

吴元海年纪大了,听着黄梅戏回房间里睡觉,剩下的人收拾残局。

饭桌上高兴,你来我往的,酒啊饮料啊都往嘴里灌,这会儿除了开车的王黎,许柚,还有邹北三个人,其他都醉醺醺地趴在桌上要死不活的。

天色渐晚,王黎把几个醉鬼全撂进车里,走前看着邹北和许柚,“你俩怎么?回去,要不我待会儿再开车接你们一趟?”

“不用不用,”邹北知道他在担心许柚一个女孩不好回家,把八仙桌抬进偏厅里说,“许柚待会儿打车回家,在芝山路那边,我正好今晚去我哥那儿,也在芝山路,我一会儿跟许柚一起,你放心吧。”

“那成,柚子,你回家发个消息啊。”

许柚忙着刷碗,扭了下头答应道:“好。”

邹北和许柚下楼时,小区里楼下已经没人了。

两人聊着天,一路说说笑笑,直到打的车到了小区门口,才上车离开。

车身逐渐离街道远去时,邹北想到什么?,突然回了下头。

门口昏暗的那盏路灯下,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他隐匿在黑暗中,却目光灼灼地看向这边-

翌日傍晚,许柚固定时间来看吴元海,宋祈年站在楼下花坛边。

偏僻的位置,没人注意到他。

许柚今天拎着饭盒,应该是汤水,没待多久就下了楼。在经过花团时,她步履略顿了顿,扭头往后看了眼。

宋祈年抬脚往后退了退。

昏暗的路灯下,光线落在他的脚边,所站的地方一片漆黑。

许柚好像只?是下意识地朝后望望,见后面?没人,觉得自己有点多疑,离开了小区。

直至她安全地上了车,宋祈年才现身出来,他站定一会儿,拿出手机准备发消息。

突然间,小腿被什么?砸了一下。

他浮皮潦草地耷拉了下眼皮,没管,继续发消息给李睿问他京北的事情。

又是刚才的东西砸了下他的腿。

宋祈年不耐烦地蹙了下眉,把手机揣回兜里,低睫看着地上的巧克力球。是高中那会儿小店里畅销的小零食,以?前打球的时候,男生嫌淮城天热,口干舌燥的吃不下什么?东西,就会买这种?爆浆巧克力球吃。

他半蹲下来,拿起那颗巧克力球看了眼,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扔完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就是没转身。

“怂狗。”后面?人突然骂了一句。

宋祈年罔若未闻,单手揣兜地望着前方,听到后面?人又问了句“真怂了”,他表情冷淡地迈开步子离开,身后的人才叫了声名字。

“宋祈年!”

“你是男人就转过来!”

宋祈年掀开眼皮,眼神冷淡地转身,“有劲没劲?”

“啊,是,我没劲,我骗大家是个孤儿,我嘴上跟你处兄弟装穷背地里阔少爷吃香的喝辣的,话?也不说请,出了事就转学,到底是你没劲还是我没劲?”邹北握着拳头,笑呵呵的脸上面?无表情,脖颈处的青筋都气得凸了起来。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个篮球,猛地砸过去,“是男人就跟我打一场。”

宋祈年任由?篮球砸到肩膀,他站了许久,才说出决裂时邹北骂的那句话?,“不是说再跟我说一个字就是狗吗。”

“你骗老子,老子还不能?说两句狠话?了!”邹北忽然正经,“宋祈年,一句话?,敢不敢跟我比?”

小区的篮球场上。

两道身影打着球,灯光下的少年们浑身透着一股热烈劲儿。

邹北挽起袖子,额角的滴下来,他抬手投篮,篮球以?一种?极其流畅的弧度从宋祈年面?前滑过,而宋祈年却没表现出丝毫想拦的欲望。

应该说从开场到现在,他就没有拦过。

宋祈年打球很神,有他这个前锋在的比赛就没有输过,邹北比谁都清楚,宋祈年就是故意不打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邹北心里窜起一股火,也许是借事发邪火,他说出两年前就想骂出来的话?,“宋祈年,你别太过分!你这么?一直让着我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的?让你打球,你这是干什么?,装什么?柔弱,你他妈病了还是萎了!你他妈的怎么?不反抗!宋祁年,你他妈给老子反抗!”

宋祈年抬起冷淡的眼,“怎么?,还想动手?”

邹北一下子哑巴了。

两年前在宋祈年转学以?前,他,王书浩还有宋祈年打了一架,三方脸上都挂了彩。

尤其是宋祈年。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不反抗,仰坐在地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鼻梁骨上有一处伤痕,淡淡说一句,“打够了?”

不等他们说话?,宋祈年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打够了我走了。”

第二?天他就转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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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

消失的痛快,像是他们这群人可有可无。

“宋祈年,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就瞧不上我?”邹北突然低下声音,“觉得我邹北就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爸爸开出租车,妈妈是工人,所以?你瞧不上?”

“不是。”

“那你为什么?刚刚打球那么?菜?”

“因为——”他病了。

加大药量,使他精神不振。

宋祈年:“邹北,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

邹北别扭一阵,手里的篮球转着,他抿了唇,“你为什么?要瞒我们?”

“我说迫不得已,”宋祈年长睫下的瞳孔黯淡无光,再无当年的肆意热烈,“你信吗。”

邹北倏地愣住。

昔日那个狂妄的少年,似乎被生活磨平了锋芒与棱角。

“饿了,”宋祈年单手揣兜,“去不去吃饭?”

良久,邹北才抱着篮球,“……我要吃满汉全席,你等着买单吧,亏我以?为你那三年穷得要死,一个子儿都不敢从你兜里摸,你他妈的,竟然还是个阔少。”

宋祈年勾着唇,神色淡淡。

邹北抱着球,忽然想到一件事儿来,“对了,你跟许柚……”

宋祈年没什么?表情,“今天遇见我的事别告诉她。”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高三那会儿许柚突然转学,你身份爆出来没多久你也转学,之后就没影儿了,我到现在都没整明?白你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情况?”宋祈年看着街头,神色落寞,“情况就是,许多事情已经过去了。”

邹北想说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要他别告诉许柚他俩遇见的事,可见宋祈年一副不想继续谈论的模样,到嘴边的话?最?后又咽了回来。

说实在的,也的确是过去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早没了,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也有了各自的生活和方向,没必要继续禁锢在故去的人和事里。更何况,昨晚吃饺子的时候,许柚告诉大家她下学期就要出国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国,想必接下来的几年大家都见不到一面?。

只?是。

邹北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宋祈年知道许柚很快就要出国了吗?

第63章意外(2)

腊月二十七。

许柚给仍在英国的许宴打了一个电话,起?初是她哥接的,说还有过些时候才回家。后来的几次电话都是助理接的,说话也是支支吾吾,许柚有些狐疑。

这天下午,许柚刚从吴元海家里出来,走在马路上时,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她看一眼手机,是许宴打来的,正好对面的红灯变成绿灯,她沿着斑马线过去边接通,“哥?”

对面说话的却是助理,语气焦急:“许小姐,宴总他出事了!”

许柚心悬了起来,“怎么了,程助理,你说清楚一点。”

“宴总他前些天就准备回国了,但是合同临时出了问题,又在这边留了几天,昨天宴总突然晕倒在HM集团的天台上,半边身子都倒在栏杆上了!”助理担心又无能为力,“后来我把他送去了医院,现在还晕着呢,小姐,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宴总也不听我的劝,还说我再啰嗦就把我发?配到非洲去。宴总这段日子以来不只是工作?上的事,还因为一个女人弄得心力憔悴,经常半夜开车出去,凌晨才回来……”

许柚在听到那句“晕倒在天台上”时,心脏骤停片刻。

失去亲人的无力和恐慌感忽然涌来,她一下子腿都软了。

好?在听到后面程助的话,高?高?悬起?的心脏慢慢落平,她长吁一口气,“我哥确定没事了吧?”

“没事了,就是多休息一会儿?。”程助说了没几句就要挂了。

“行,那你好?好?照顾我哥,他醒了你给我回个电话。”

许柚心神不宁地把手机锁屏,正要迈上对面人行道的那刻时,马路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声响,还有接连响起?的鸣笛,下一秒,一辆失控地灰色轿车朝红绿灯这边开来,尽管车主已经在极力减慢车速,但惯性使?然,灰色轿车的车头还是毫无征兆地朝着许柚撞来,根本来不及躲闪。

许柚大脑宕机,在意外突然降临的那一秒,手脚都像是僵在原地。

“许柚!”有人喊了一声她,淡漠的嗓音里是快要溢出来的紧张和不顾一切。随后,在她眼睛被盖住的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两个字,“闭眼。”

车身与护栏碰撞,发?出巨大的轰鸣。

砰!

许柚被蒙着眼睛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围绕她周身的熟悉气息。

是宋祈年?。

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马路上乱成一团,受到惊吓的喊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还有那辆开始冒烟的撞坏了的汽车,可这一切,都没有从男人额头上流出来的鲜血刺眼,鲜红,淋漓,汩汩流淌在地缝中。

还有那么几滴溅在了许柚脖子上。

热的。

她倏然意识到,那是宋祈年?血的温度-

医院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走廊尽头的灯光昏暗。

许柚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冰冷长椅上,目光虚无地盯着对面的白色瓷砖墙,上面倒映着她孤零零的身影。手机在掌心翻来覆去,握得发?烫,撕扯不停的心没一丝喘息的空隙。

从宋祈年?被送来医院,到宋有雪从京北市赶来签手术单,再到手术终于?结束的长达数个小时的时间里,许柚一直都是这种紧绷又茫然的状态。

哥哥还在医院,宋祈年?现在又因为她进了医院。

祸不单行。

病房门从里面打开。

“宋教授,您客气了,宋少的事情我们医院当然会努力治疗,”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笑?着说,“不过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宋少的左腿只是擦伤比较严重,一段时间不碰水就行了。就是右手的话有些麻烦,伤到了骨头,得修养几个月,期间的话不能出重力。”

“麻烦周主任了。”宋有雪淡淡道,虽是感谢拜托的口吻,但从宋家大小姐的嘴里说出来,多年?身居高?位的习惯,总是带了些压迫感。

医生擦了下额头,“您客气了,那我先去忙了?”

宋有雪侧身让路,余光瞥到长椅上的清瘦身影,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对医生笑?了笑?,“好?的。”

话落,才将目光投向许柚。

许柚也是第一次和宋有雪面对面。

没了网络和操场上演讲的距离,宋有雪本人看着漂亮之余,更多的是冷漠和不易接近。

这一点上,倒是和宋祈年?这个侄子像得很。

许柚本想道歉,不料宋有雪先开了口,“你就是祈年?救的那个女孩儿??”

许柚一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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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有雪这句话时总觉得话里有话,仿佛问的并不是这次,而?是追寻更久远的高?一那回——她自杀被宋祈年?撞见,他送她去了医院。

可想想又觉得太过荒诞,那件事宋有雪怎么会知道,许柚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从长椅上起?来,鞠了一躬,诚挚道:“宋教授对不起?,因为我宋祈年?才会受伤。”

宋有雪情绪出乎意料地冷静,淡淡道:“没事,祈年?救你是他自己?的选择,别人想劝想拦都阻止不了他,他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

她顿了顿,目光含有深意地看向许柚,“也不是第一次了。”

许柚被宋有雪的反应弄得有些怔松,一时间竟也听不出来好?赖话,在原地站了会儿?才问起?,“他怎么样了?”

“伤的不重,至多右手会修养的久一点,”宋有雪声色正常地像是说着与她无关的别人,“晕过去是因为撞了下侧头,过些时候就会醒过来,没什么大碍。”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许柚斟酌道。

宋有雪点了下头,随后拿出手机接电话,一句句的专业性用语许柚听不太懂,但大约能明白她事业繁忙,还得回学校忙准备材料。

只见宋有雪抬起?看了眼腕表,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现在在淮城,待会儿?六点回京北的机票,会议不用延迟……这边?这边一点小事而?已。”

许柚蹙了下眉。

现在已经四点了,也就是说宋有雪这个唯一家属将立刻启出发?去机场赶航班,把宋祈年?一个仍在昏睡的病人扔在淮城。

见宋有雪打完电话,许柚抿了下唇,“宋教授,宋祈年?他还没醒——”

话未说完,宋有雪直接拎起?包,眉眼漠然地说:“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许柚着急,“那宋祈年?怎么办?”

“宋家有专门的医生和看护在这边,他们会照顾好?祈年?,你的话,来看他也可以。”宋有雪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或者不妥,反倒觉得许柚有些耽误她的时间,“许小姐还有事吗?”

许柚不明白,她看了眼病房,“可是他还在昏睡中啊。”

家人为什么要把他扔下?

宋有雪微怔,似是理解了她的意思?,红唇扬了一点弧度,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过于?单纯。

她笑?了笑?,“他是宋家唯一的继承人,做事却总是这么冲动,既然如此,就应该由他自己?去承受这样的后果?。宋家的人,谁没进过几次医院,吃过几次苦头,更何况对于?祈年?来说,这样的小伤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许柚僵住,小伤?

她竟然管这样的伤叫做小伤?

宋有雪见她这样惊诧的表情,反而?有些意外地说:“我还以为祈年?跟你什么都说了,原来他没说吗?他从小受的教育,不是你们所?认为的教育方法。是福是祸自己?承担,这是他从小学习的观念,自作?自受也是他从小就适应的。这么多年?过来,小伤大伤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像这样的情况祈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每次救你都毫不犹豫?”

仍处在惊讶中的许柚没有注意到宋有雪无意中提起?的字眼,等她回神时,宋有雪已经进了电梯下楼了。

许柚见无果?,也不知道宋有雪说的看护什么时候过来,转身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人阖着眼,均匀的呼吸清浅,四处白色的墙壁衬得他皮肤愈发?的苍白,掺杂着一丝病态。距离眉骨上方的几厘米处有一处伤口,已经被绷带贴好?。

但许柚记得,额头那道伤口有点深,估计会留疤。

虽然头发?很容易盖住,但疤痕这个东西,存在就是存在了,即便它可以从皮肤上去除掉,但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长着这个疤。

这种藕断丝连,一辈子都难割舍。

许柚坐在床边看着宋祈年?,脑海中又想起?马路上的那一幕,垂下眼睫。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她走出病房,看见是程助理的电话,连忙接起?:“程助理,我哥怎么样了?”

“宴总已经醒了,刚刚医生交代没什么大事,就是疲劳过度。”

“那就好?,麻烦你多照顾下他,”许柚了解她哥的性格,他既然瞒着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便也不给他找不痛快,“我知道的事你就别跟他说了。”

“好?的,”程助理说,“不过看日程和合同,宴总恐怕一两天是回不了国了,这次的合作?比较重要。”

一连串接憧而?来的事情已经让许柚对除夕夜不抱什么期待,不出意外,那个点她应该会在医院。

她没什么力气地应下,“没事,你让我哥好?好?照顾自己?,我找个时间打电话给他。”

挂了电话后,许柚出了医院。

医生说宋祈年?过一会儿?就会醒,趁着点时间,她得去买点粥。

二十分钟后,许柚提着一碗清淡粥回病房,意外看到在病房外打电话的李睿。

和和气气的脸上满是怒意,他举着电话冷笑?,“我尊敬您,才喊您一声教授,不代表你就真的配上这么一个称呼!你跟宋淮没什么两样,你们根本就不是人,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养条狗都得有点感情吧?祈年?现在还没醒你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们还是人吗?你们真的有心吗?从小到大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你们就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

电话开的是外放,高?级VIP病房的走廊安静的只有电话里的声音。

那边的宋有雪显然有些生气,“李睿,你这是在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李睿踹了一下墙,冷笑?一声,“我还要怎么说,卑躬屈膝吗?你知不知道祈年?刚刚右手绷带开了,血流了一床单,要不是我来看见了,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没有一个人!”

宋有雪:“你不要跟祈年?一样小孩子气!我要是不担心他,我会特意从京北赶来淮城吗?当初他私自跑到淮城去,要不是我求情,他早就被他父亲打死了。”

李睿:“原来他出个远门在你们的眼里都是天大的罪过了?怎么,没打死他,他还要对宋淮感恩戴德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因为祈年?手里攥着宋老爷子的股份转让书吗?装什么高?尚啊你们。”

宋有雪沉默了几秒,“五年?之后把股份转给他父亲,那是他自己?当年?亲口答应的,没有人逼他。”

“没人逼他?”李睿是真心觉得好?笑?,“别把所?有人当傻子了,你们也别自欺欺人了,当年?他要送人去医院抢救,不答应就被宋淮堵在那儿?,他抱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有选择吗?”

第64章哽咽

李睿猛地掐断电话,气还?没理顺地扭头,正对上几米之外的许柚,错愕地僵在原地,“——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她岂不是都听?到了。

许柚皱着眉走近,呼吸都轻了,“你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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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不是为了送人去医院抢救,他就不会被迫答应转让股份?”

李睿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还?是被听?见了。

他紧张地抖唇,脑子里万马奔腾地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可越紧张越空白,言语贫瘠到他说不出一个字来。良久,他挫败地叹口气,算了,都已经听?见了,难道还?要瞒着吗?

许柚心里着急,见他许久不说话,自己猜测出声:“你刚刚指的是不是高一那次,宋祈年把我送医院抢救的事情?”

李睿静默一会儿?,点了下头,“是。”

许柚眨了下眼,塑料袋被捏出褶皱,指尖用力到充血。

她依稀能感受到,一直坚持的防线被戳破。

只有?两?个人的医院走廊里,没有?任何阻挡,视野清晰透彻到许柚能看到李睿脸上的挣扎,在为要不要把一切告诉她的挣扎。

期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有?护士来查房,才打破这凝滞的氛围,等到护士查完房离开后,李睿下定了决心般,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这次祈年住院,我顺手查了下淮城这边的医院情况才知道的。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事实的确是这样,祈年在淮城那几年很落魄……是因?为救你。”

即便已经猜到,许柚还?是呼吸一紧。

李睿:“宋祈年这个人,不管碰着什么事儿?他总能做到最?好,好像这世界上就没什么能难倒他。主要是因?为他那人吧,早熟,做事心思缜密,还?特聪明,这些你应该也了解。他这样一个连场省联考都做好万全准备的人,私自去从京北转学到淮城,你觉得他会随随便便的穷困潦倒的去,沦落到靠兼职生活吗?”

李睿目光如锥,直直戳进许柚的心里。

不会。

许柚脑海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不会。

在她印象里,高中那几年,宋祈年绝对算上一个年龄不大?但t熏群吧仪斯八衣流九六散发布此文心思很深的人,少?年除了成绩,几乎没出过风头,但每个接触过他的人第一感觉是他在收敛,藏着锋芒,任何事在他这儿?都不算事,他总能先一步准备好。

是啊,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淮城的几年落魄到去兼职呢?

这样不对劲的事,许柚惊诧自己竟然?从未深想过。

李睿:“从我认识宋祈年到现在,他想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没做成的。你别看他当中考结束才十五六岁,其?实他聪明着呢,他中考结束前就已经私下越过宋淮,找到了宋老爷子的亲信给他暗地里转了学籍,所以他才能去淮城一中读书。他落地淮城那天,身上带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里面?的钱是他之前参加各种?竞赛的奖金,还?有?他自己做的一些智能模型卖的钱,不多,也就这么小?二十万吧,对他这个少?爷来说,着实少?了,他那个人又金贵又难伺候,我当时还?笑话他,说这么点钱平时大?少?爷买个鞋都买不起,你这拿着小?二十万的钱去淮城能活的下三年?”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李睿低眸,笑了笑,“他说,只有?大?少?爷才会觉得二十万块少?,像他这种?丧家犬会觉得保命。他省吃俭用着点儿?,也能活的不错,去了淮城,能见着姐姐,能有?自己的朋友,能自己选择想过的生活,能有?自己想要的自由,挺爽的了。要是宋淮找着他,他也不怕,这里是淮城又不是京北,再说了,他没钱还?可以自己赚。”

那时候的宋祈年,一腔热血。

即使?身处宋家多年的压榨下,他锋芒毕露的棱角仍未被磨平,他有?着少?年人炙热的追求。

他憧憬着一个新的城市,那里有?一个跟他存在血缘关系的姐姐,也许她人还?不错,会在生日时给他下一碗长寿面?,而不会像宋家人那样只会予他一身长鞭。在新的学校里,他能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他们不会因?为“宋家继承人”这层身份忌惮、害怕得罪他,更不会表面?上恭敬谄媚地喊着“宋少?”,私下里讽刺孤立他,在那里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可以一起在仲夏天里打篮球,还?能在某个晚自习跟死党逃出去打几把游戏,蝉鸣聒噪着夏夜,少?年人边说笑边谈论着作业谁写完给我抄一下。

彼时的少?年不知道他所期骥着唯一一点亲情的姐姐,会在往后一而再再而三令他失望,更不知道有?时候路边随意出现的一个人,就会打破他所有?的计划和美好的憧憬。

李睿呵笑地摇摇头,“你看,宋祈年才十五六岁大?的年纪,就已经把所有?的后路想好了,只要他先在淮城安顿好,把股权转让书的事情处理妥当,就算宋淮之后找到他,也会因?为他手里那份股权转让书不敢轻举妄动?。他在淮城租了一个小?型公寓,就在他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身上穿着睡衣,满身的中药味,仿佛是从药罐子里偷跑出来的。

她静静地,毫无声息地躺在巷子的一角,那是许家夫妇车祸去世的街道。就在监控的盲区里,无人发现,有?个女孩儿?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生命。

直到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夜晚的港城,适宜的海风里有?着淡淡的铁锈腥味。

宋祈年踩着泥泞的水窟窿,越过堆在一起的垃圾桶,径直朝角落的女孩儿?走去。

头顶上一盏摇摇欲坠的灯盏,照在女孩儿?脆弱苍白的脸上,唇色煞白。

女孩儿?其?实长得很漂亮,奄奄一息,睫毛无力地垂下来时,也显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她像一个误闯入人间?的精灵,却丧失了所有?的灵气和生气,被病痛折磨得心里憔悴。

玻璃碎片搁置在一边,她无力瘫在地上的手,鲜血淋漓。

那时的记忆许柚并不太清晰。

她只记得自己虚虚睁开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再往上是黑色的长裤,因?为淌过泥泞的水窟窿,干净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裤腿上沾染了几滴污点。只见他屈膝蹲了下来,撑在膝盖上的手臂自然?垂落,在夜色中,他的手臂白到近乎透明,像山顶峰峦的孤雪,他没说话,冷淡的眼就这么盯着她,高高在上又怜悯心软。

下一刻,他把她轻轻抱了起来。

淡淡的嗓音似松雪散落,“坚持一下,别合眼。”

“看着我。”

后来——

“后来祈年在送那女孩儿?去医院的路上,因?为情况着急,他打了急救电话,来的医院有?宋家的人,他被宋淮发现了,”李睿顿了顿,“宋淮最?忌惮的就是祈年手里的那一纸股份转让书,是宋老爷子在中风昏睡前拟好的,他威胁祈年把股份转出来,否则……”

“否则,他就不让宋祈年带着我去医院,是吗?”许柚接话。

她的命耽搁不起,所以宋祈年只能妥协。

少?年清瘦的手臂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彼时他们还?只是陌生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那样青涩的年纪,那样尚且单薄的身躯,就拿着自己最?后一点把柄去赌,去妥协。

就像电话里宋有?雪说的一般,“五年后,股份转让给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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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次宋祈年救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有?提过一句。

许柚:“那份股份转让书,是不是对他很重要?”

李睿点点头,“宋老爷子醒着的时候,祈年才五岁大?点吧,宋老爷子就这么一孙子,打心眼儿?里疼的。宋老爷子知道宋淮像年轻时候的他,野心大?,冷血,所以不放心将宋家完全交到宋淮手里,想着等祈年成年后,慢慢放权到祈年手上。但是祈年五岁大?的时候,宋老爷子身体?不好中风了,之后便昏睡在病床上,这么多年,醒了几回都又重新睡了过去。祈年也自从宋老爷子病倒之后彻底被宋淮掌控,他没有?自由。”

“不管你相不相信,”李睿沉重地说,“他那时候疏远你,也没办法,他根本逃脱不了宋淮的掌控。”

许柚沉默着,不说话。

李睿深知他能为宋祈年做的事,也就这些了,“许柚,我知道在你跟祈年的这段感情里,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我一个局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很不地道,但是真的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就算是为了祈年救你这事儿?,能不能别把他推那么开,给他一次机会?”

许柚不懂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要是说跟以前一样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之前她可以把宋祈年完全隔离开,可现在听?到这些,好像冥冥之中,她跟宋祈年怎么扯都扯不开。他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却因?为救了她,所有?的计划全部失败,被收了银行卡,一个人在淮城的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兼职。

许柚灰败的心有?了一丝波动?。

可她忽然?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到底是因?为出于感动?,还?是出于对命运玩弄的愠意,亦或是再一次被宋祈年救下后的愧疚……

可不管是出于什么,她很快就要离开淮城,离开京北,去英国留学。

她张开唇,顿了会儿?才说:“我很快就要出国了。”

一句话说得像平地抛惊雷,李睿震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柚没想再瞒,“上学期就递交申请了,这学期开学一个月后就会走。”

李睿静默了,就算这段感情与他无关,他身为一个局外人也感受到了宋祈年的无望。

他问:“祈年知道吗?”

许柚摇头,“我的事一般不主动?跟别人说,不过你想要告诉他的话也可以。”

“别了,”李睿担心宋祈年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知晓,要是又抽疯做出什么疯事来后果真不堪设想,“等他出院了再说吧。对了,我二十九那天要回京北,宋家的看护和医生我不放心,你……”

“我会定时来医院。”许柚淡声说。

李睿也不好一直追问这事,他见许柚手里拎着的粥,“你是来看他的吗?”

“嗯,给他买了点粥,医生说他这个点应该会醒过来,最?好不要空腹,”许柚朝病房望了一眼,“他醒了吗?”

“还?没,刚他右手绷带出了血,几个护士换了绷带和床单都没见他醒。”

李睿离开后,许柚轻轻将病房门带上。

她没往里走,而是靠在门上,缓缓弯下腰蹲了一会儿?,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才从骨头里松出来点。

病房里很安静。

因?为刚刚给宋祈年换药的原因?,他整个人现在是侧着身子,被褥盖在他赤|裸着的半边上身。少?年清薄的肌肉,紧实有?力,冷白的皮肤看着有?一股清韧劲儿?,但走近了才看到,他背上浅淡的疤痕。

成年累月,新伤加旧伤,纵横交错。

许柚默默地看着。

她蓦地想起了高中的篮球赛,在淮城三十度的高温下,别的男生恨不得光着膀子打球,连一向最?抗热的王书浩都掸着衣服扇风,只有?宋祈年在球服里还?套了一件短袖,包的严严实实。

那时候有?人看不惯他这副矫情的作风,说他爱装,许柚也觉得宋祈年这样没必要,后来下了场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劝了劝,“祁哥,天这么热,你把里面?的短袖脱了吧。”

宋祈年额头的碎盖刘海全被打湿,他冷淡地拒绝,“不用。”

直至今天,许柚才明白为什么宋祈年打球从来都穿的这么严实。

严实到没有?一个人知道,少?年干净纯白的衬衫校服下,原来是这样一幅疤痕累累的身躯。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宋祈年总是看起来没有?痛感。

许柚从卫生间?里接了一盆水,浸湿毛巾再拧干,轻轻擦着宋祈年右肩未擦干的血迹。少?年肩胛形状很漂亮,骨骼透着冷感,肤色也因?为病了变得玉质的白色,透明而脆弱。

擦到疤痕的地方,她手停了停。

“很难看吧?”

空寂的病房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许柚拧干毛巾的动?作僵住,她转过头。

一直昏睡的人缓缓睁开眼,虚弱的长睫半掀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声音很哑很干,低到听?不见,“我也觉得……”

“很难看。”

许柚收回眼神,把毛巾放回盆里,净了下手后把宋祈年半边拽下来的衣服拉上去,确保盖住他的身体?之后,她才说话,“你醒了?”

“嗯。”宋祈年用左手撑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我来。”见状,许柚扶了他一下,然?后抽出枕头,再调整病床位置。

调整病床的动?作间?,许柚垂下来的长发落在宋祈年的脖颈处,他垂下眼睑,贪恋这点温柔。看着许柚明明排斥却又不得不照顾他的神情,宋祈年掩去眸中的失落,“你不必有?心里负担,马路上的事情只是一念之间?,就算不是你,换做别人,我也会救的。”

许柚把他扶起来后,就自顾自地去拆粥碗了,闻声,抬眸轻轻看了宋祈年一眼,“你不会。”

宋祈年怔了怔。

良久,他自嘲地勾了下唇,的确,他不会。

如果是几年前的宋祈年,也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但现在,那样的血性早就消磨殆尽,他逐渐变得凉薄冷漠,早就不算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救与不救,全在他一念之间?,他还?正年轻,还?有?很多事还?没去做,假若那个人不是许柚,他或许不会救。

“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负担。”宋祈年看着面?前这碗清淡粥说。

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

一次又一次!

宋祈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真的会因?为救我而丧命,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面?对!

许柚忽然?很想用尽全力将这些话吼出来,可是全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猝不及防地湿了眼眶。

“宋祈年……”她哽咽着,“你到底让我该怎么办啊。”

时隔许久,许柚仅有?的几次在宋祈年面?前露出脆弱,泪光盈盈。

她偏过头不想被看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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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抽回来。

却突然?被宋祈年攥住。

“对不起,”宋祈年左手费力地抬起,轻轻擦掉许柚的眼泪,似安抚似眷恋,更多的是心疼,他低声道歉,“让你为难了。”

第65章心软最后一次

宋祈年的左手?没用什?么劲,许柚能很轻松地甩开,可对上他瞳孔中藏得极深的一抹乞求,还有脑海中不断回荡的马路上那幕,她又没了甩开的力气。

手背上的温热一直传来。

他缓缓磨挲着。

这短暂的几秒,许柚想了很多很多。

在知道宋祈年淮城落魄的真相以后,好像很难再去衡量谁对谁错、谁付出?谁辜负。同样,她也很难在做到对宋祈年真的无动于衷。

日子一天天的过。

如果说,这将是她出?国前跟宋祈年最后一次相处的机会,那就不要再让以前的事?情横亘在中间,就当做重新?认识一回,好好相处一回,在这最后相处的时光里,如李睿说得那般,不要把?他推的那么远。

就当做分?别前最后的余温。

心里想明白了?,顺畅了?,许柚看向宋祈年时的动作也逐渐变得自然?。她敛睫,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掌心。

宋祈年的手?很大很宽厚,指节修长匀亭,像苍竹,触感也是温热的。就这么安静地握着什?么也不做,依旧能给人?一种强大安心的感觉。

在自杀时,就是这双手?将她抱起来。

在巷口和马路上时,也是这双手?蒙住她的眼睛,把?她从生死之间又拉回来两?次,在她耳畔说,“闭眼。”

许柚慢慢闭上眼,剩下的几滴泪水滚落下来。

就心软这一次。

最后一次。

“别哭了?。”宋祈年无措地抬手?去擦,可怎么擦也擦不掉,许柚在他面前从没有这么狠地掉过眼泪。他心里一慌,想支撑着坐起来给她擦眼泪,受了?伤的右手?却根本没法儿发力?,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宋祈年越看越心疼,心里暗骂了?句脏话,又骂了?声宋祈年你他妈真没用,随后左手?猛地用力?,坐了?起来。伤口似针刺一样的疼,他脸色白了?白,血又开始渗出?来,宋祈年压根顾不上,左手?一揽将许柚搂进怀中。

“我救你是我情愿,你不用有负担,我也没有别的意图,就是不想看见你受伤,真的,许柚,这次我没骗你……”他想要紧紧抱着,却不敢用力?,只能用手?圈住,然?后笨拙地抚上许柚的后脑勺,哄了?一下,“你别哭了?,成吗?”

许柚侧脸贴着宋祈年的脖颈,没有任何阻隔,皮肤直接相触,他的温度真实地传递到她身上。

一瞬间,这些?年的所有委屈全?部露了?出?来,许柚鼻一酸,泪落得更猛。

我也不想哭的,但忍不住。

宋祈年,如果再早一点,再早一点点,就好了?。

你的喜欢,来的实在是太迟太迟了?。

……

冷静过后,许柚重新?整理了?下心情,才意识到此时她跟宋祈年的姿势太近了?,她伸手?推了?下,发现他的手?环住了?她的背,于是只能更用力?地推了?下。

抱着她的人?胸腔忽然?溢出?一声闷哼,许柚猛地僵住,下一瞬,不用她推,宋祈年的手?自动松开,他整个人?有些?虚弱地朝后倒去,半靠在了?病床头,脸色苍白。

右臂的绷带依稀见到血色。

许柚神?色一变,急忙按铃,护士急匆匆赶来换绷带。

算上之前的一次,这已经是宋祈年见天第二次换绷带了?,护士瞥了?一眼许柚,似是责怪她这个家属不尽责。但忌惮宋祈年的身份,不敢明着说,“好好照顾,不要再出?血了?,很容易感染的。”

护士出?去后,病房里恢复成只有两?个人?。

宋祈年单手?将扣子扣好,仔细看去,脸上还有一层薄红。扣到最上的一粒扣子时,偷偷看了?眼许柚,很快又移开,极不自在。

许柚微怔。

……他这是刚刚换绷带被她看见身体了?,所以不好意思?还是怕她真的觉得他背上的疤痕很丑?

“你觉得——”

“不难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许柚愣住,宋祈年也微微错愕,他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来点,“嗯。”

许柚还记挂着刚刚伤口出?血的事?,“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宋祈年目光始终凝着她,摇摇头。

许柚挪开眼,走到桌边,拿手?碰了?碰粥,见还烫着才拿出?来。打开盖子,再拿出?一个小汤勺,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粥,“喝点粥吧,医生说你不能空腹太久。”

她要……

喂他。

宋祈年放松的指节倏地用力?,“我可以自己来。”

许柚没意见,“好的。”

宋祈年抬起没受伤的左手?,从许柚手?里接过勺子,还没到嘴边,手?就不熟练地一抖,粥落在了?被褥上。

还烫红了?他的虎口。

他皱了?下眉,没什?么大的反应。

许柚忙抽了?一张纸出?来,用凉水浸润,轻轻敷在他烫红的地方,随后擦掉被褥上的粥,看着宋祈年蹙着眉,略显颓丧和挫败的眼神?,她叹口气?,“我来吧。”

她重新?舀了?一勺粥,递到宋祈年身前,他有些?不习惯地往后躲了?躲。

许柚奇怪,“你躲我干什?么?”

“……”

宋祈年侧头轻咳几声,“没有。”

一碗清淡粥很快就见了?底,许柚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扔进垃圾桶,嘱咐宋祈年一句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宋祈年咳嗽了?几下。

这次不是不自在,而是真的胸腔和喉咙不舒服,虽然?车祸不严重,但撞也是实打实地被撞了?下。

许柚看他这个虚弱的样子,愧疚感又上来了?点,她走到一边将开了?几厘米的窗户关?紧,避免风吹进了?加重病情,“好了?,你休息吧。”

“许柚。”

她开门的动作停下。

“你明天还会来吗?”宋祈年低声问。

“……嗯。”-

第二天许柚依旧是准点来,打算等宋祈年喝完粥后离开。

刚推开门,听到宋祈年吩咐看护去他的酒店拿东西?,他人?挑剔,也难伺候,用什?么都很讲究,医院里再好的东西?他也不习惯。李睿昨天回了?京北,目前只有看护拿钱办事?去替他拿,但看护有些?不熟悉,宋祈年交代了?两?遍都不明白。

许柚推开,刚走进去就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黏在她身上,如影随形。

她尽量忽略掉,走到桌边把?粥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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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道:“我去吧,你把?地址告诉我。”

宋祈年怔了?怔,让看护出?去以后,他才唇线紧抿,“会不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许柚奇怪地反问,“难道你订的酒店……”

“没有。”宋祈年否定地很快,眼神?真诚,“我是在想会不会耽误你,酒店在市中心,开车过去要些?时间。”

“不耽误。”许柚言简意赅。

去酒店拿行李的话题戛然?而止,到了?宋祈年喝粥的时间。

许柚来前买了?点水果,她听说病人?除了?饭菜方面注意,还可以吃点水果补充营养,她就随手?买了?点。

在拆果篮的间隙里,病床边传来些?声音,许柚不经意扭头一看,才发现宋祈年已经自己用左手?喝粥了?。尽管喝的很慢,还很生疏,但他在尝试。

“你自己可以吗?”她问。

宋祈年点头,“可以。”

他抿了?点粥,后道:“真的,没骗你。”

那小心翼翼怕出?错的语气?,许柚拆果篮的动作停了?一下。

“没骗你”和“对不起”这三个字,宋祈年这段时间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她不喜欢别人?骗她。

以前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所以三言两?语都很谨慎小心,怕她生气?,怕她以为他又是骗她。

一时间,许柚似乎都忘记了?曾经骄矜自傲的少年是什?么样子,“对不起”这三个字,和没骗你”这小心的试探,于那个骄傲少年来说应该是很遥远的。而今,他倒是比谁都熟悉了?。

许柚没应声。

虽然?她告诉自己这段时间毫无芥蒂地与宋祈年相处,但适应也是需要时间的,她还没有那么快地转变过来。

她沉默地削着苹果,银色的水果刀很锋利,在果肉上快速地划来划去,稍不留意就会被割伤。宋祈年心不在焉地喝着粥,余光全?落在许柚的手?上,突然?见刀锋一歪,他一口气?都差点停住,忍不住提醒一声,“小心一点。”

许柚手?上没停,嘴上答应了?一声,“好。”

仅有的交流也只限与此。

不过宋祈年已经很满意了?,他不需要许柚给他多热情的回应,多主动的言语,只需要给他一点点希望,不要跟以前一样冷漠排斥他,就很满足了?。

宋祈年知道他现在挺没出?息的,不过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他这人?底子就这样,没得改了?。他半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圈,心情挺不错的,还有心思给李睿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S:「李睿。」

那边的李睿回的很快,以为他又干了?什?么事?儿,紧张得不行:「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别吓我啊你!」

S:「没事?。」

S:「就是心情挺不错的。」

S:「你知道吗,许柚她,」

那边的宋祈年自话自说,完全?没有要李睿回的意思,或者?说他压根儿就不是来找李睿聊天的。李睿整个人?都是懵的,看着一条接着一条的话都没反应,直到许柚两?个字出?现,他的心都跟着宋祈年的断句被吊了?起来。

李睿:「昂,说啊你,许柚她怎么了?!!!」

S:「她给我削了?一个苹果。」

李睿:「……」

李睿:「哦」

宋祈年眼皮褶出?一条弧度,长睫掀开,眼底露出?一点坏劣,他勾着唇发了?一条欠打的消息过去。

S:「有人?给你削苹果吗?」

李睿:「……」

李睿:「滚」

他真的受不了?他了?,狗得要死,狗帮帮主。

宋祈年虚虚地握拳,抵唇,笑了?一下,见许柚狐疑地朝他看一眼,很快敛住笑。他歪着头,倦怠地刷着手?机,时不时看一下赵希瑞发来的工作问题,最后索性直接锁屏不看了?,眼神?就这么落在许柚一个人?身上,紧随在她背后,看她忙进忙出?。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许柚没法无视,有些?恼了?,“看我做什?么?”

宋祈年长睫颤了?下,挪开目光,“靠枕有些?不舒服。”

闻声,许柚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边,抽出?一个枕头垫在宋祈年背后,“这样好一点了?吗?”

“嗯,”宋祈年看着她,声音不自觉温柔,“好多了?。”

许柚见病房里没有她要忙的事?情,拿起包准备出?去,“你还没有把?酒店地址给我。”

宋祈年报了?酒店的名字,还有需要麻烦她拿的一些?东西?-

十几分?钟后,许柚到了?宋祈年住的酒店,是市中心规格最高的一家酒店。

不巧,是许家旗下的。

打开酒店房门的时候,里面很干净,宋祈年的东西?也井然?有序地摆着。

许柚找到他的行李箱,从里面随便收拾一些?东西?,主要是笔记本电脑和一些?书。忽然?,一张书签从某本书页中掉了?出?来,飘在了?脚前,就在许柚弯腰去捡时,她目光顿住。

书签正面印着一行字。

“月亮好难摘。”

许柚记得这个书签,是很久很久以前,宋祈年在一家书店兼职的时候,她也正好去那买了?一本书,这个书签就是当时送的。那会儿宋祈年给她结完账后,继续单手?撑着头做题,头顶上吱呀吱呀叫的风扇将他的书吹得很乱,他不得不腾出?另一只手?去压。

这个书签就是那个时候被许柚送出?去的,她脸红地说:“祁哥,这个书签你可以压一下,就不会乱动了?……给。”

几年后再看,当年的书签款式已经过时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

许柚把?书签捡起来,准备放回书中,不经意翻到背面时,心跳倏地顿了?半拍。

本该空白干净的书页背面,竟然?也写了?一句话。

那字迹已经泛黄模糊了?,应该写了?有些?年头。那时候少年的字迹带着点青涩,笔锋没有后来那么凌厉,一笔一划写的比较随意,像是做题或是看书的间隙,随手?一写——

“但他可以给。”

月亮好难摘。

但他可以给。

许柚眼睫倏地颤了?一下,心腔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

所以当年宋祈年是真的喜欢过她,但他因为宋淮的控制,因为身份的束缚,因为年少时自以为是的骄傲,因为种种已说或未说的原因,把?对她的那份悸动和喜欢给藏了?起来,藏到他自己都以为……

他不喜欢她。

第66章哪种关系

许柚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门是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过去,朝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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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还是要多注意的?,不能?碰水,容易发炎,”年?轻女护士柔声说,“也不能频繁换药,很容易感染,得隔段时间?。”

宋祈年?似乎在工作,他单手按着手机屏幕,点了点左耳的?蓝牙耳机,对?那边说了句“下午再谈”后挂了电话。然后才勉强撩起眼皮,冷淡地问一句自己的情况,“那几天换一次?”

“两天,”年?轻女护士顿了顿,羞涩地挽了下头发,“今天就是换纱布和?绷带的?时间?了,陈姐她女儿生病今天请了假,所以我来替她的?班,帮你换。”

说着,护士抬起手要碰到宋祈年?的?右肩膀。

宋祈年?偏了下头,抬手漫不经心挡了一下,“不用,谢谢。”

嘴里说着感谢,面上倒是明晃晃地拒绝,宋祈年?无视护士的?羞窘,冠冕堂皇地扬了下唇角,却笑得没什么动态感,敷衍而?冠冕堂皇地说一句,“麻烦帮我换个护士。”

年?轻护士窘迫地抿了下嘴唇,不死心道:“陈姐请假了,只有我……”

“那暂时先?不用换了,等陈护士回来再说,”宋祈年?浮皮潦草地笑,“麻烦出去带好门。”

年?轻护士只好作罢,羞愤地往离开,险些撞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许柚。

“谁啊!杵在门外不吭声!”护士啧了一声,想到自己刚才被拒绝的?事都被许柚听见看见了,心情更不好了,她冷着脸招呼都不开直接走开。

许柚没什么反应,拎着从酒店拿来的?东西走进病房,有条不紊地放在桌上,以便他忙。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

即便她刚刚看到了一切,也知道护士的?心思。

许柚越平静,宋祈年?反而?有些无措。

他靠在病床上,略紧张道:“刚刚护士来换药,我没换。”

许柚看了他一眼,情绪平平地“嗯”了一声,随后自然而?然地问起酒店拿来的?东西上,“你看看是这?些吗,有没有漏掉的??不过有的?话今天也没法儿拿了,我下午得回去看看吴叔。”

边说边耐心地一件件拿出来给他看,丝毫不受刚才事情的?影响。

宋祈年?看着她,之?前的?紧张和?些许对?她吃醋和?介意的?期待,此?时慢慢消失。

过了些时候,他突然问:“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许柚没说话,而?是沉默地走出了病房。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也就那么片刻的?功夫,一下子从欣喜跌落谷底,因?为许柚一点关系而?产生的?雀跃,此?刻也被失落代?替。

宋祈年?下颌绷紧,在心里自嘲,宋祈年?你别得寸进尺了,不是说她不用做什么,只要不像以前那样排斥你就可以了就满足了吗,你看看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别又惹她不开心当?混蛋。

他自我催眠地不去想刚才的?事,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忽然,余光闯入一抹白色。

清新盛开的?一束康乃馨。

宋祈年?从那束花缓缓看向拿花的?那只手,腕骨很细,腕心纹着一朵黑玫瑰,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本来消失却又重新出现的?人。

“你没走?”他不可置信地问。

“走?”许柚奇怪地反问一句,不懂他在胡说些什么,不过心思显然不在这?上。这?束康乃馨是她来医院的?路上买的?,进病房前随手放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忘记拿,刚刚才想起来所以出去拿了。

许柚晃了晃手里的?花,“你不对?什么花过敏吧,不过敏的?话我找个花瓶插起来,过敏的?话我就扔了。”

宋祈年?目光灼灼。

他就这?么盯着许柚看了很久,才确定面前这?人不是幻觉。在心理状态逐渐变差的?这?段时间?里,无数个深夜,无数个梦中,宋祈年?总是看见许柚却永远碰不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失去她,直到后来晴天白昼里,他都会时不时产生一点幻觉,是以刚刚那瞬间?的?愣神,他以为是他发病了。

原来不是错觉。

宋祈年?沉暗的?心跳死而?复生,循环往复地跳动着,越来越快,似要冲破胸腔。

他忍耐着,怕疯涨的?情绪会吓到她,移开眼神才道:“不过敏。”

“好,那我摆在床头了。”许柚真找了个花瓶出来,一板一眼地把花放进去,淡淡的?香气蔓延着。

“许柚。”他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嗯?”她回头。

宋祈年?黑顺的?碎发搭在眉梢上,别样的?温驯,头发间?露出来的?一点白色纱布又露出几分?他曾经的?骄矜。他笑了一声,既有成年?后的?成熟,又保持着少年?感的?爽朗,好像全世界都是干净澄澈的?雪,“谢谢你的?花,很好看。”

许柚怔了怔,张口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假装没听到-

下午,许柚果真如她所说那样,因?为要去看吴元海没时间?,连带着给宋祈年?送粥的?点都延迟了。

一般都是在傍晚六点吃饭,现在已经七点过半了。

陈护士下午回了医院当?值,这?会儿正在给宋祈年?换纱布,见他一直盯着房门,心领神会地问:“这?是在等许小姐?”

宋祈年?冷淡地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等换好药和?纱布后,他自顾自地扣好病号服,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落寞和?难过。

她应该不会来了。

“那应该快了,中午许小姐出院的?时候我碰见她了,她特别交代?要晚一点过来,八九点左右。”陈护士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病房。

宋祈年?黯淡无光的?眼,忽然亮了起来。

他用左手撑住床沿,下床后,慢慢走向窗户边。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晚这?个时候就是除夕夜,从医院的?高楼往下望去,整座城市祥和?又热闹,灯红酒绿也喜气洋洋,象征着团圆和?幸福的?火红色挂满街道。

医院进出的?人少了些许,平时灰败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传统节日的?魅力?像是一剂定心针,总觉得春节过后除旧迎新,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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