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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这个权限,不用紧张。”鹤见稚久眉眼带笑。

“如果我是坏人的话,现在各个犯罪组织的卧底都该被当成叛徒处决完了。”

鹤见稚久一直用的是真名没错。

但他又不会傻傻的暴露自己的身份,组织既然利用他窃取情报,那么鹤见稚久自然也会利用这份情报规避自己会被发现的可能性。

少年望着赤井秀一,叹了口气。

所以啊,赤井秀一潜入组织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他一跳,简直堪比诸伏景光差点暴露身份的那次。

说着,鹤见稚久探过去,望了望前搭档的眼睛,“秀一先生这个时候来找我,不会只是怀疑我会变成中二病不管不顾地揭露真相报复社会吧?不太安全哦,听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赤井秀一压低帽檐,不置可否地回答:“算吧。我的事自有打算。”

鹤见稚久‘诶’一声拉长语调,似乎在抗议中二病这个评价。

“说起来,鹤见。”

“好的?”

鹤见稚久顺遂地应声望去,态度随和到像是看不见外面一片混乱一样。

“我记得你有在短时间内解决这种程度的敌人的能力没错吧。”

鹤见稚久顿了一下,这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所以也老老实实回答了:“抓到始作俑者还是要点时间的……”

赤井秀一看向鹤见稚久,一字一句地再次说道:“我指的是,短时间内杀光所有咒灵、提前结束这场混乱的能力。”

第151章

理想者的本我(41)

隐蔽的角落看不见城市的光景,可从耳边偶尔传来的震动声隐隐约约可以判断得出,这座城市、这片土地正在遭受一种怎样的肆虐。

在赤井秀一记忆里会为一名儿童的生命而奋不顾身深入敌方一千公里的少年,此时眼眸里干干净净,透彻得好像深山幽谷里那样清澈见底的水池,看着清亮见底,实则不可见其深。

面对这句质问,鹤见稚久却展颜扬起笑容,承认了:“我可以做到。是这样。”

“所以我会的。”

他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让人抓不到半点问题。

鹤见执行官的指令很快传达到各个部门,异能特务课在与其他几个下场的超自然组织商讨之后,同意了鹤见稚久的提议,并给予全力支持。

其实还有另一种更快更简洁的方法。

这样的灾祸核心在于鹤见稚久本人。在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尝试过无法通过咒术手段祓除的情况下,教会鹤见稚久咒术,让他自己祓除自己的咒灵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理论上是这样的。

但是知道这个方法的人大多闭口不提。

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让鹤见稚久的威胁性降为零,教会鹤见稚久咒术无异于将一张更大的手牌送到鹤见稚久手里。

不是不信任鹤见稚久。

只是这场豪赌终究没有人敢下注。

与此同时,由于这场灾祸带来的巨大舆论影响,意料之中的任命书也通过层层传递,下达到了鹤见稚久本人。

让坂口安吾意外的是,对鹤见稚久有直接任命权的联合国高层传达的不是指责,也没有舍弃他的性命来换取和平。而只是一句简单的‘尽快在影响范围扩大之前解决灾难。’

文件里的口吻平淡得如同这只是一件随手可以解决的小事,但落款上盖下的数个印章却明晃晃地表明了有哪些国际组织关注这件事。

钟塔侍从、特殊战力局……

同样看见这份任命书的江户川乱步垂下眼眸,沉吟许久,拨通了福泽谕吉的电话。

此时。

鹤见稚久悄无声息地回去休息室,刚坐下没两分钟,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心虚的鹤某人原地起跳,若无其事地打开门一看。

入目的就是一个圆圆的丸子头。往下看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青年俊秀的面庞上带着些许疲惫。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是五条悟。

五条悟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失物招领,来认领一下?”

鹤见稚久一眼就瞄中了自己那多灾多难的手机。

“咦,我还以为丢了呢。”

他上前两步接过五条悟手里的手机,按了按电源键,咕叨一句:“啊,没电了。”

遂跑去室内找充电器。

“是Scepter4的三把手伏见猿比古在你失踪的现场找到的。”夏油杰一边进来,环视这个简陋的休息室,目光又落到视野里唯一的那个人身上。

鹤见稚久比重生之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放了很多,不再抗拒其他人的接近了。

看得出来回复鹤见稚久记忆这招是有用的。

听见夏油杰的解释,鹤见稚久愣了一下,轻微呢喃:“伏西米啊……”

所以他才觉得这样超好的。

“王权者那边有人来了,是通过青王宗像礼司过来的人,稚久,要去见见吗?”

五条悟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是位王权者。”

鹤见稚久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去!”

会直接找他的王权者无非青之王和非时院,再就只有周防尊——说不定安娜也会来!

“那就走吧。”五条悟一边招呼夏油杰,率先在前面带路:“对了,作战会议特务课那边的人说会一起召开,时间紧迫,我们要准备开始了。”

鹤见稚久连连点头:“我马上就来!”

总算有点活力了。

跟着五条悟去往基地门口,远远地鹤见稚久就看见了漂亮的红色。

周防尊正在和基地临时负责人坂口安吾谈话,栉名安娜就在他身边,但除此之外就没看见吠舞罗的其他人。

“真的是尊,还有安娜!”

鹤见稚久见到了他的小伙伴,非常开心,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栉名安娜松开抓着周防尊衣摆的手,见到鹤见稚久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容,给了他一个拥抱。

周防尊掐灭烟头,目光停在鹤见稚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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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安娜一直在定位鹤见稚久,直到鹤见稚久回到这个国家开始才略微能判定大致方位,好不容易确认之后,突如其来的咒灵灾难让吠舞罗的人猝不及防。

宗像礼司百忙之中找上周防尊,希望他到鹤见稚久身边去。

而周防尊也正打算依照栉名安娜的定位寻找鹤见稚久,整个吠舞罗上下都很担心鹤见稚久的安全,他们的记忆里鹤见稚久属于连栉名安娜都很难打赢的战五渣。

于是此时此刻此地,这些人会面了。

重逢的喜悦应该令人欣喜。

栉名安娜脸上的笑容在却她拿起血珠想判断鹤见稚久的安全时落了下去。

“鹤见。”

栉名安娜握紧血珠的手指掐入掌心,女孩的声音似乎是因为看见了什么,而变得微微凝滞。

透过鲜红透明的弹珠,栉名安娜的声音因悲伤而低不可闻。

“你在想什么?”

少年微愣,又粲然一笑。

“我在想什么不重要,安娜。”

鹤见稚久同样小声的回答,他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但鹤见稚久却是笑着的,挑明了有些人没有对他动手的理由:“现在最急需解决的是灾难,我的存在不值一提。”

“但是现在有人爱你了。”

栉名安娜抚摸着少年的面颊,拨开遮挡视线的刘海,将鹤见稚久的眼睛露出来,不让他继续逃避。可鹤见稚久只是移开视线,没有和她对视。

“回头看一眼,鹤见,不要只顾着眼前的事。就算你是破碎一地的玻璃,也会有人一片一片的捡起来。”她从弹珠的世界里看见了一个灰蒙蒙的少年,第一次透视到了鹤见稚久的内心,栉名安娜握住他的手,“你看,不只是我和尊。”

“还有很多人在乎你,他们会帮你。”

鹤见稚久闻声抬头看去,五条悟、夏油杰正在和周防尊谈话,远方走来的是中原中也,他似乎是有事稍微离开了一会儿,手里拿着那双黑手套,罕见的没有戴上,也许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和鹤见稚久对上视线的时候,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温柔。

他们期望美好的结局,也在为此努力。

鹤见稚久抿唇不语。

“我知道你现在很矛盾。”栉名安娜将一颗血珠放在他手心,这是鹤见稚久头一次拿到吠舞罗小公主的祝福。

好像世界的恶意已经消失殆尽,只要鹤见稚久肯回头,他的未来还是光明璀璨,不会再有任何纷扰。

“但试着相信我们,相信善良的人好吗?”

腥红的血色在掌心滚动两下,停在了掌心凹陷处。

鹤见稚久握住那颗血色弹珠,小心地收了起来,他告诉此刻唯一能洞悉他想法的女孩:“我正在尝试,安娜。”

如果他没有犹豫,没有思考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按他的计划,回国之后作为宣战开幕式的第一滴血,就会是在这个国家的政府组织中占有绝对地位的黄金之王。

黄金之王一死,非时院溃散导致秩序混乱,鹤见稚久作为组织二把手拉着整个犯罪组织下场,那才该是争端的开始。

但是鹤见稚久没有,距离这一步他还差临门一脚,也就是太宰治等人推断的‘机会’。

栉名安娜的嘴角微微带上一点弧度,向来不爱笑的女孩小手覆盖在鹤见稚久的手上,轻声说道:“这样就够了。”

羂索向鹤见稚久宣战至今的几个小时之内,整个关东地区死伤无数,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到其他事情,特务课本该立刻想办法逮捕发起这场灾难的诅咒师。

但因为某些微妙的原因,鹤见稚久比诅咒师的威胁性更大,才会以鹤见稚久为优先。

商定的依旧是鹤见稚久说的钓鱼执法行为。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被指定人选的鹤见稚久公开露面,吸引全部火力以及羂索出现,其他人再以包围的形式将罪魁祸首控制住,通过施术者本人来解决这次问题。

鹤见稚久也非常配合的作为诱饵。

至于地点——

“晴空树?”

鹤见稚久诧异地看向坂口安吾,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半个小时前我们追查到晴空树附近第七王权者的威兹曼偏差值到达临界值,”靠谱的辅政官推推眼镜,镜片反光,有条不紊地作为后勤发挥着最大力量,“暂时无法肯定第七王权者是否和羂索合作,但不失为这样的可能。”

“因此我认为,晴空树可以作为吸引诅咒集中的地方。”

鹤见稚久摸摸下巴点点头,对上坂口安吾的脑电波:“对对,没错,那个地方视野辽阔,俯瞰的角度能看清全部形势,相当适合。”

“战略上来说是这样……”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小声自语,“但计较起后勤和战损比就很让人头疼了。”

商业区向来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坂口安吾也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去。

但特务课追踪到的情况来看,是敌人有意引导他们去人多的地方。

“这是个问题,我教你嗷……”少年非常感兴趣地凑了上去,给坂口安吾介绍了不少应对方法,看得出来对战争非常有经验。

本来对鹤见稚久还保持距离的坂口安吾不知怎的,听着听着就和鹤见稚久混到一起去了。

在场两个官职最高的人一顿嘀咕,等坂口安吾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笔记本上记下不少战时的应对法。

社交达人,恐怖如斯。

而鹤见稚久呢,他已经跑去和几位亲友商量自己该怎么去有一段距离的东京晴空树单刀赴会,和宣战自己的诅咒师痛陈利害了。

“什么?开车?我开车水平挺差,最好还是换个工具,武直怎么样?我会开这个。”

“战斗机也行,还有坦克,顺便一提轻坦飙车超爽的!”

几位亲友:“?”

当然最后鹤见稚久既没有开上坦克也没有腿着去往目的地,靠谱的特务课给他安排了人手,一路送到了天空町的街区上。

仰望晴空树,能看见圆柱形的高塔随着高度上升,塔身逐渐变细,宛如耸立人间的一尊雕像。

鹤见稚久到的时候这片区域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存在,处处是破损的建筑,整个城市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死伤更是无数。

鹤见稚久突然想到了真人。

咒灵的记忆里有一句一笔带过的话,因为真人没有经历过,所以只有寥寥几笔。

‘四级咒术师鹤见稚久,于血祭东京之后成为独一无二的特级诅咒师。’

“……”

眼前的场景就像是昨日重现般。

鹤见稚久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石砖铺就的路面偶尔会有一片血迹,又或者几个低级咒灵在尸体上啃食,那些低级咒灵一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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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见稚久就像是见了荤腥的野兽一样猛扑过来。

无事发生。

鹤见稚久依旧在向前,踏过一条被拖拽的血迹走向目的地。

只是身后也看不见那些低级咒灵的踪迹了。

这条路并不漫长。

抵达晴空树内部瞬间,整个东京突然沉入大雾,不安分的咒灵倾巢出动,犹如千百年前肆虐人间的百鬼夜行,从高空俯瞰人间。

安置在鹤见稚久身上的追踪最后传来了一声刀剑的嗡鸣,然后如绷断的丝线般,信号彻底消失。

“发生什么了?!”

坂口安吾当即起身,大声问道。

整个控制室乱成了一团,只能看见大屏幕上显示的各项数值——异能波动、威兹曼偏差值、咒力全都在极速攀升,短短几十秒内迅速飙红。

而这些数值集中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鹤见稚久的目的地。一瞬间仿佛群魔乱舞,犹如恶鬼钻出奈落纵横人间。

红光不停地在室内闪烁,一条条不好的消息回报上来。

比预想的结果更糟糕。

江户川乱步冷静地敲了敲桌面,不大的声音传到坂口安吾耳朵里,唤回了这位长时间神经高度紧绷的辅政官的注意力,坂口安吾道了一声‘失态了’,立刻反应过来继续指挥部下。

“魔人在哪?”江户川乱步突然发问。

“费奥多尔?太宰让我尽量把他远送,按计划是直送默尔索监狱……该死的,是这一环出问题了吗?”坂口安吾猛一下捶桌,但还是冷静下来吩咐下属调查费奥多尔的下落。

望着警报声一片的控制室,坂口安吾实在头疼。

“不用找了,费奥多尔大约是算到了太宰会让你去抓他,这么长的时间如果还没消息,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送到了,另一个是你派去把他扭送默尔索的人已经死光了。”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手里的薯片袋子,看一眼,发现吃完了,便丢进了垃圾桶,拍拍手上的残渣,江户川乱步推推眼镜,“现在去找就好了,找到一个算一个。”

“最好是抢在那个叫真人的咒灵和费奥多尔之前找到鹤见稚久,然后和鹤见稚久一起正常的处理好这次危机。”

“不要让鹤见稚久有机会再次接触到那些人,就暂时没有危险。”

江户川乱步起身,扑扑外套上的薯片碎渣,准备离开这里,临走之前他嘱咐坂口安吾了几句。

“最后我得提醒一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眼睛君。”

“解开鹤见稚久记忆这一环除了给想挽救他的人一个机会之外,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干扰他现在的进度。”

侦探先生冷静地指出他和太宰治都明白的一点,“我们是有最后的机会救他,但这个机会的前提处在一个相当不利的情况下,你见过鹤见稚久不迷茫的行动力,应该知道如果失败了面对的是什么样一个鹤见稚久。”

“甚至如果这场针对鹤见稚久的诅咒有魔人在参与,以费奥多尔的谋算,我们会迎来一个可怕的事实。”

以荣誉披肩,鹤见稚久的威胁会比福地樱痴更高。

而这个时候,鹤见稚久距离成为费奥多尔创造的‘神’,仅差获得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这一步。

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诅咒,他们应该还有更多时间去接触鹤见稚久才对。

“我明白了,我这就联系五条君和中原君。”坂口安吾颔首,再次指挥部下运作起来。

见此,江户川乱步揉揉眉心,吐出一口气,离开了这个临时基地。

门口,福泽谕吉已经到了。

江户川乱步扬起眉眼,少有的露出笑容,遥遥地就喊道:“社长。”

福泽谕吉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迎着江户川乱步过来,一起转身走向外面,他沉声告诉江户川乱步:“源一郎没有遂猎犬部队外调,他一个人留在了东京。”

江户川乱步从口袋里再掏出一个棒棒糖,边走边拆开包装,听见福泽谕吉的话也不意外,意料之中地点头:“和我跟太宰预测的一模一样嘛。”

“如果期望的PlanA是个HappyEnd的好结局的话,现在要去准备的PlnaB就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坏结局了。”江户川乱步叹息一声。

但负责寻找鹤见稚久为何距离堕落只差一步的太宰治拿到手的资料超出了他们的预估,接下来就只能转交给负责准备对抗鹤见稚久的江户川乱步了。

这是最无奈的办法,也是必须准备的方法,或许从一开始就选择这一项会更好。

江户川乱步眺望远方,深夜雾气浓重,一无所获。

“狩猎要开始了。”

第152章

理想者的本我(42)

“找到你了。”

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鹤见稚久眼神微微一动,没有理会,继续在磅礴的雾气中继续前行。

应该也不是什么雾,大概是什么咒灵的领域或者咒力实质化吧,起到混淆视线的作用很不错。

那声音不依不饶地还在说话。

“不愧是你呀,一个人到这里来,什么都敢单挑。”它讽刺的气息犹如刺骨冷风,吹得脖颈处汗毛耸立,“不怕死吗?也是,你从来不怕死。”

“上一世也是这样,脆弱得一碰就碎,却敢直接挑战黄金之王。”那个声音低笑,声音穿刺耳膜,炸得鹤见稚久皱起眉。

但它说的话却吸引了鹤见稚久。

“什么黄金之王?”

“你不记得?”它反而比鹤见稚久更惊讶,忍不住从掩盖身形的雾气中穿行出来,近距离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

这下鹤见稚久能看见是什么东西在和他说话了。

上次被非时院带走的‘第七王权者’应该只是一具夺舍后的壳子,眼前扭曲的白色狐面才是真正的无色之王。

唔,有点像是祭典上打折甩卖的劣质狐狸面具。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不记得?”

无色大笑起来,狰狞的笑声传入雾气中,如涟漪般的回音表明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大厅之类的空旷空间。那痴痴低沉的笑声越发狰狞,逐渐从嘲讽转为愤怒。

无色质问般地怒喝:“你居然不记得?!”

鹤见稚久揉揉耳朵,平静地回答:“我应该记得什么?”

鹤见稚久想,不会又是……

“当然是你毁灭世界的事情!”无色先一步将鹤见稚久的想法说出来,不仅如此,还有其他的:“利用王权者的战斗来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拖延时间,把我扣在御柱塔作为你毁灭世界的武器——鹤见稚久,这些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浮动的狐面飘在上空,俯视鹤见稚久和他对视,几乎凑到了鹤见稚久面前。

在近到眼珠贴合般的距离,无色冷声质询:“你的那位合作者呢?这次怎么不见你利用他了?”

鹤见稚久有那么一瞬间放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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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果然。

已经不用怀疑了,毁灭世界这事自己真做过。

鹤见稚久试图再挣扎一下,他往后挪挪,并不想和奇怪的面具狐狸贴到一起:“所以毁灭世界这种事情我真的做过?一定是我吗?”

面对这样问题,无色反而比鹤见稚久更惊讶,面具狐狸眼珠放大,细细打量少年,“你想逃避你做过的事情?”

“这可不像你。”

鹤见稚久:“……”

鹤见稚久思索。

他开始在想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为什么能让所有人都这样如临大敌,有半点退缩都像是不符合人设。

见鹤见稚久不说话,无色惊异地上前打探,“还是说,你被人类的善意打动了?”

“如果我说是这样呢?”鹤见稚久没有看它,在进行间屏气凝神,耳朵轻动,将周围的一切动向都收入心底。

咒灵、很多咒灵。

犹如一场瓜分人类的盛宴,无数咒灵在赶往这里。

鹤见稚久微微侧目,发觉这座高塔里面就有不少陷阱,再看眼前的无色之王,没完没了的,也懒得问它是怎么和羂索搭上线的了,反正目标总归是他的性命。

无色闻言嗤笑一声:“不可能。”

它比谁都笃定,直接否认了鹤见稚久丢出来的试探。

“你那想要重塑世界的伟愿还没能成功,像你这样的人类绝不愿意苟且在绝望之间,没有活路则创造活路,没有希望则创造希望,怎么可能能被人类打动?”

说到最后连无色自己都被逗笑了,它绕了少年一圈,像条溺亡在深海的魔鬼,一定要竭尽全力爬上岸来扼杀仇人。

对此,鹤见稚久‘哦’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他毫不犹豫地冲着大约是电梯的方向走去,哪怕那个方向能感知到很多咒灵。

见到无色不依不饶地跟上来,鹤见稚久反问了一句:“你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些事?”

“是又怎么样?”无色大笑一声,“反正这次就算是你在这里对我动手,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无色说完。巨大的嗡鸣如同细长的丝线,贯穿晴空树周围大片区域上空,铿锵铮鸣声与悄然聚拢的超自然力量一同显现,辉煌壮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浮于顶。

弑王的同时,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会坠落。

这是自上任赤王迦具都玄示以来关于王权者的常识。

可预备登上电梯的少年却只是微微一笑,看着直接展现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无色之王说道:“第一个。”

随后鹤见稚久再没有继续闲聊的意思,登上了前往晴空树塔顶的电梯,突袭而来的咒灵依旧如之前那些在路上遇见的低级咒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连衣摆都没有碰到。

夜深。

微不可察的咳嗽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可视范围里能看见遍地狼藉,费奥多尔漠不关心地继续向前走。

本来作为一名战斗力并不高的人,此时贸然出现在百鬼纵行的东京街道上不太合适,但很显然,仅凭声音也能判断出现在大势所趋的方向在东京晴空树。

咒灵们抛下了唾手可得的血肉,更值得他们垂涎的是承载万世诅咒的鹤见稚久。

想到这里,就连费奥多尔都要无奈。

羂索的底牌超出他的预估了,只是好在五条悟中原中也那些人对稚久足够上心,鹤见稚久的安危暂时不用担心。

“哟,好久不见。”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可视范围内,只能看见驼色大衣的衣摆掠过雾气,正在向自己走过来。

费奥多尔了然停下脚步,挂起一如既往的微笑,回应道:“好久不见,太宰君。”

太宰治挥挥手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又将手揣回了外套口袋,闲聊般地和费奥多尔聊起天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骸砦,没想到这次见面又是在高塔与灾厄的情况下。”

“是呢,不过这次面对的情况不一样了。”费奥多尔也如同亲昵的友人一般走在太宰治身边,两人不谋而合地向共同的目的地进发。

“你是指比起鹤见稚久,出现了更可视化的敌人来转移我们对鹤见稚久的注意力这件事吗?”太宰治不置可否,低笑一声却也称赞道:“很棒的计策,几乎打乱了我们接触鹤见稚久的计划。”

“但太宰君不也是发现了这件事吗,所以让特务课来抓我。”费奥多尔反问道,点破了太宰治绵里藏针的称赞。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说道:“安吾只能困得了你一时,你想挣脱特务课的管控还是很简单的,这点事情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我只要你暂时没办法引诱鹤见君,这就足够了。”

“然后趁着这个空档将鹤见稚久迁移到他的敌人那里去,外面再以诱敌战术为名,包围着曾经因为立场与鹤见稚久为敌的亲友。”费奥多尔像是才明白太宰治的计划一样,故作惊异地睁大眼睛,好像真的有被算计到一样。

又再下一刻弯眸微笑,“这样一旦鹤见稚久踏过了他最后的心理障碍,他将腹背受敌。”

“这才是精妙绝伦的谋划,不愧是你啊,太宰君。”

“看来比起拯救他,你们更倾向于杀了他。”

费奥多尔的声音沉进雾气里,浓厚的咒力已经将如积攒的水雾一样,变得可以实质化感受得到温度变化了。

这点就是费奥多尔未曾预料到的。

就像是羂索口中那个过咒怨灵塑造的新世代咒术盛世一样,羂索在用鹤见稚久曾经算计他的方法反将一军,通过各种压力把鹤见稚久推上了无法逃避的风口浪尖。

这一场不仅是费奥多尔和太宰治的斗争,也是羂索等人与鹤见稚久的斗争,否则费奥多尔也不会将中原中也几人也算进去以保证鹤见稚久的安全。

太宰治微笑,没有否认的打算:“是这样,私以为这才是对鹤见稚久最好的认同。”

费奥多尔:“但你们迟疑了。”

“这样的迟疑迷惑了察觉到你们在忌惮他的鹤见稚久,他那个性格会困惑于‘如果真的是因为「鹤见稚久有过毁灭世界的前科」才引得无数人大动干戈地关注他,那为什么不像诅咒师羂索一样直截了当地宣战’这样的疑问里。”

“秉着对未知情报的追查,鹤见稚久就算有计划也不会太急着动手。这样你们就能暂时稳住鹤见稚久的状态,不让他更快一步行动。”

费奥多尔抿唇微笑,用和太宰治一样虚假的笑容戳穿太宰治从头至尾的套路:“你和江户川乱步不仅利用了那些在乎鹤见稚久的人,还巧妙的透析到了鹤见稚久本人的性格,所以我才说这是精妙绝伦的计划。”

这就是鹤见稚久不惜宣战三刻也要提前应付的敌人,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组合太超模了。

哪怕是费奥多尔在应对这两个人的时候也要赞叹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这让人望而生畏的头脑,不过很可惜,魔人没有梦想家的战斗力,不能直接打上门去ban掉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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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客气,费奥多尔君在这件事上也不遑多让嘛。”

太宰治连连谦虚摆手,他耸耸肩,颇为无奈地拉下眉眼,嘴角却是在笑:“我也不想这么做,没办法,在乎鹤见稚久的人太多了,而且大多都是强者——中原中也、五条悟、夏油杰,还有未曾谋面的jungle,以及一整个跨国犯罪组织。”

“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不可小觑,更何况我也不想向一位人脉广泛的执行官开战。”

太宰治说,那样同等于要对付一个类似于特务课这样的异能组织,仅凭前期对鹤见稚久一无所知的情况根本没有胜算。

驼色大衣的青年说到此,又话锋一转,变得无赖起来:“而且HappyEnd大家都喜欢,就从善如流咯。”

“可惜——。”

太宰治眸色一暗,笑嘻嘻地对费奥多尔说:“出现了连费奥多尔君都没预料到的变数,让你我的计划都变成了未知结局。”

费奥多尔停顿数秒,薄唇微抿,从心肺深处叹出一声杀意,道明太宰治话里的变数:“特级咒灵真人。”

从接触到鹤见稚久开始,费奥多尔就考虑到了很多可能性。

预料到了会用书解开鹤见稚久的记忆来拖延时间,预料到了羂索会以咒杀宣战鹤见稚久,预料到了有些敌人会不顾一切直接下场杀死鹤见稚久。

唯独真人,这个非人的咒灵让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比起小心谨慎对待鹤见稚久的人类方,真人完全就是冲着点燃炸药来的,他根本不在乎生命,眼里只有对璀璨灵魂的贪婪和掠夺。

因而没什么计划可言,想一出是一出,成功的搅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如果不是他,恐怕你现在已经赢了吧?”

太宰治笑问道。

“你先后引出了鹤见稚久的敌人,用摆在明面上的危险来干扰我们接触鹤见稚久,徐徐善诱让他对你感兴趣。”

“鹤见稚久不是个会在意过去的人,他重获记忆之后直截了当的和中也他们相认就是因为他不在乎那些参差。而你,只要让他对你们的过去感兴趣,他就会主动追寻剩下的记忆,追寻你被迫迁移到他身上的理想。”

“然后,他会在你的计划下,成为你理想中的‘神’。”

费奥多尔几乎成功了。

说是几乎,但还是因为真人。

真人的出现直接跳过了好奇的区间,促使鹤见稚久得到最终答案,现在能抑制住鹤见稚久行动的反而是羂索这个明摆着的威胁了。

“是啊,太可惜了。”费奥多尔也真情实意地感叹。

“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费奥多尔君。”太宰治的脚步停了下来,侧身看向身边的俄罗斯青年。

凌乱的黑发随着转头动作划过眉心,一派谦和深邃的葡色眼眸弯下,道了声:“请。”

“你想造神,但鹤见稚久是个现实的人,他并不是个空想家,在过去他策划消除异能,抢夺书页改变世界都是实实在在可行的,他不会把未来寄托在‘神’的权柄上。但你要把这个权利给他。”太宰治一针见血地道明了费奥多尔的行为。

“偏颇的理想主义者获得实权,往往比腐朽政客更可怕,无数历史都证明了这一点。费奥多尔君,你试想过这一点吗?”

太宰治问。

什么是神?

神是超越自然法则、主宰世界不可违逆的存在,能够随意改变他主宰的世界,全凭心意杀伐。

都不需要仔细思考就能猜出来鹤见稚久会用这份权利做什么,——重铸而新生,这一直是鹤见稚久理想的旋律主题。

可费奥多尔却笑了,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但那又怎么样?

“这就是神,太宰君。”

费奥多尔平静地语调里透露出癫狂和痴醉,宛如沉醉在大提琴与红酒的高雅之中,那双好似陈年酒酿的葡色眼瞳里只有对崇高理想深不见底的渴望。

“神有牺牲弱者和平庸者来实现自己伟大目标的权利。”

“神有为了让人类进步,不听从世俗的道德和法律的约束,自己立下新规的权利。”

他说,费奥多尔低低笑着,扭曲的面庞怜悯嗜血,温润地回答太宰治的质询。

他说:

“因为,神无罪。”

“——罪在世人。”

话音落间,耳听有咒灵的嘶吼临近身前。

他们抵达了这场灾难的正中心。

电梯在上行。

在观光电梯里展望城市夜景,本来应该是灯火辉煌的东京此时只有磅礴的大雾,像是某种浓稠的咒力凝聚体一样笼罩整个都市。

鹤见稚久眉眼淡漠地望了望外面,一只手轻轻按在玻璃倒映的自己上,再轻轻用力,指尖的玻璃割裂出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

不等他松开手,观光电梯的玻璃霎时间四散崩裂。

——‘刺啦!!!’

刺耳的碰撞声彻响高空,体量不小于教学楼大小的咒灵,电梯急停的刺响穿刺耳膜,整个电梯被卡在了半空中。

飞溅的玻璃碎片与突袭进来的咒灵头颅一同带动气流,十二月的冷空气吹得少年灰发翻飞,冻得鹤见稚久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咕哝着自己不应该偷懒坐电梯。

换走楼梯他现在已经上去了。

就在这短暂的思想开溜时间,咒灵的尖牙已经接近脖颈。

垂涎之意正如滴落的腐蚀液体。

鹤见稚久反倒粲然扬起笑脸,精确地抓住咒灵脑袋上凸起的尖角往旁边的墙面上一磕,咒灵受了惊,怪异的脑袋猛地后缩——浑然不动。

也认不出咒灵到底是几级的,对于非术师来说看着都一个样,鹤见稚久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显示高度,就要接近最高层了。

再看看和特务课通讯的仪器,很好,坏了不知道多久,联系不上在外面准备守株待兔的亲友团们。

鹤见稚久思考。

鹤见稚久放弃思考。

打个精英怪就不要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了,鹤见稚久扭扭脖子掰掰手腕,再次准确地抓住咒灵身上的另一只角——然后纵身一跳,拉着咒灵一起从破碎的观光电梯缺口跳了下去。

‘咔’

扣入钢筋的利爪被弱小的身躯带动,整个咒灵被拉动,仰后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极速下坠的气流在耳边噪响,强风掀翻鹤见稚久的刘海,连带着半长的灰发一起被吹得飞舞。鹤见稚久双眸明亮,好像不不知道这一下摔下去是个人都活不下来一样。

果然,就在即将落地的前一秒,咒灵比他更有求生欲地猛地拉高,振翅重新蹿回了高空,突然一下越过云层,稀薄的冷气遍布全身。

“——”

至少有着人类十岁智商的一级咒灵在怒吼。

“哦斯!到了!”

鹤见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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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的看见下方的晴空塔顶。

从更高的角度去看东京晴空塔,能透过雾气勉强看清城市,整个东京仿佛是平坦之上遍布凹凸不平石子的棋盘,人类依照规定的秩序,在其中如蝼蚁般苟且偷生的活着。

看不清大街小巷里的阴暗和罪恶,只有城市繁华和井然有序。

鹤见稚久低笑一声,借力下跳。

——‘哗啦啦’

观景台的玻璃如同破损的蛛网,停顿片刻,轰然碎落满地。踏着满地玻璃碎片,鹤见稚久安稳落地。

再看观景甲板上的空旷空间,不见咒灵。不走寻常路的鹤某人大喊:“我来啦!”

空旷的空间内立即反响出重重回音。

确实是打算诱敌深入一波的羂索看了看观光台上被砸出的洞,又看了看鹤见稚久。

正常人会做这样的事吗?!

“欢迎——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话也该对我说一个吧!”

不讲武德鹤见君很有自娱自乐精神地在没有光源的空间里锁定了诅咒师的气息,笑嘻嘻地迎过去,就不带怕的。

羂索冷笑一声,并不想和唯一能让他破防至此的人类扯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鹤见稚久就是很想在战前话多一下。

“我刚才看见了,晴空塔旁边有很多咒灵,应该还有咒术师吧,没看清楚。看上去都是用来对付我的。”少年趋步走向羂索,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把它们引过来的?”

羂索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

“我?”

“你身上承载了此世间全部的诅咒,无论是诅咒你创造覆盖天元的结界,还是作为诱饵吸引全世界的咒灵追杀你,都很简单。”

“只不过我也没想到,本来只打算一个东京都范围的结界能一下子扩大到整个关东地区,甚至还在不断蔓延。你比我想象中更有价值,鹤见稚久。”

“这样啊……”

鹤见稚久惊异地睁大眼睛,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又突兀地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还在想悟嘴里利用我创造的结界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能做到这种地步——汇聚以全世界诅咒而诞生的过咒怨灵「鹤见稚久」,原来如此。”

他只从真人的记忆里看见了一个漫天咒力的涉谷,现在倒是亲身见识了一下从自己身上引申出来的破坏力了。

也难怪回来就被咒术界的人通缉,原来自己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这种类型的。

“对了,我有个问题。”

鹤见稚久突然问道,“在特务课面前暴露坐标的数值是你故意的吧?为什么选这里?”

鹤见稚久才不信什么巧合呢,他又不傻。

羂索却是笑了。

他知道鹤见稚久喜欢晴空树,但他选这里的理由并不是因为曾经鹤见稚久喜欢选这里作为给五条悟过生日的地点。

“你和我说过。”

羂索说,作为鹤见稚久曾经最信任的老师,自然而然能明白那个小少年喜欢这个地方的理由:“你说,从这里能俯瞰东京这座整齐规划又人口密集的城市,如果要展望重铸新生的光景,这座塔的顶端会是最佳风景区。”

“在这里杀了你,亲手破灭你的理想,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第153章

理想者的本我(43)

东京(Tokyo)。

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名列全球最繁华城市第二名,作为首屈一指的世界级都市,东京一旦发生什么绝对足以引起海啸般的风波,吸引全世界的关注。

“……”

听见羂索的回答,鹤见稚久眼里的灰色凝滞半刻,呼吸下意识缓了缓,手指蜷曲,收向腰间武器的方向。一向连敌人针对自己那种事都能夸得出口的少年这次一言未发。

呼吸渐缓,杀意渐起。

也许是察觉到了鹤见稚久的迟滞,羂索顿了顿,打探鹤见稚久的目光渐渐地变得不可思议起来,“……我说中了。”

是句问句,用来回答鹤见稚久的态度时可以成为肯定句。

少年在寂静的氛围中抬脚向后微微退去半步,空气中悬浮的浓雾因他的动作掠过发梢,又划过眼眸,朦胧冰冷的雾色透到骨子里,连同他的眸色一样充斥冷光。

鹤见稚久盯着羂索,像是要透过表象看清诅咒师的灵魂。

这是第二个。第二个对他了解到连这些从来没有宣之于口的细节都能掌握的人,这一点连费奥多尔都猜不出来。

“你居然……”

羂索看着鹤见稚久许久,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不可思议的神情跃然脸上。

“五条悟和夏油杰居然没有拦住你?真是不可思议。”

“——不对,你带着什么?”

羂索猛然惊觉,察觉到了鹤见稚久身上那股熟悉的咒力残秽。

因为在那段过去里常见这一人一咒灵成天混在一起捣鼓咒力,气息就差混在一起,延至现在羂索一时之间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接触才惊觉鹤见稚久身上有股相当熟悉的气息。

鹤见稚久和真人的气息太像了。

同样是被诅咒的生灵,一个是被世界诅咒,一个是人类恶;鹤见稚久和真人的契合度极高,只认识其中一个,没有参照物绝对分辨不出另一个的咒力气息。

“有趣的赠礼,你也认识么?”

鹤见稚久一只手按在腰间,重心微微下沉,可他明面上还是一派的明朗,扬起笑容反问:“就像你告诉我的那些事那样,也有人以另一种方法告诉我了。不可以吗?”

——可以吗?

扪心自问,羂索其实挺后悔的。

鹤见稚久这人不好控制,但是好骗,说白了傻白甜一个,骗杀比正面打赢简单多了。

抱着微妙的心思,羂索在两方一定会决一死战的前提下多问了一句,“他告诉你什么了?”

话问出口的时候羂索已经预料得差不多了。

以真人的术式特质,他想把过去的事情告诉鹤见稚久还能让他相信只有一个办法。

“他告诉了我你们眼里的我,一个渺小狂妄的、却想与世界对抗的弱者。”鹤见稚久欢快地回答,倒也没有很在乎这种一定要在决战里聊天的反派行为。

少年垂眸微笑:“这不也是你们觉得我应该会做的吗?就像现在。”

羂索默了默,没打算评价这两个惺惺相惜的灵魂。

他早该把真人杀了的。

能被鹤见稚久信任到作为最后赌注的筹码,真人怎么可能像五条悟夏油杰那样不知所措地想挽留下什么。说不定那个咒灵一开始的目的是直接绑架他心目中的珍宝,直接藏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去。

“好了好了,要打就打嘛。虽然我不是很在乎外面死很多人,但是——真的很浪费时间诶。”鹤见稚久抱怨般地拖长尾音,言语之间冷淡至极,他展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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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厅内转角处,语调转变上扬:“还是说,这位也要来一段长篇大论?”

今天大概是真的被当Boss刷了。

鹤见稚久想。

“刚才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点破老夫。”两道剑气飞出浓雾直冲鹤见稚久而来,他屹立厅内空地上倒是纹丝不动,看着几乎可以斩断任何事物的气流破开浓雾,从他两侧划过。

爆裂的剑气涨飞鹤见稚久垂在身前两侧的灰发,落下时已经有几缕卷进剑气中被削断成碎丝,纷纷扬扬地飘落。

鹤见稚久转动眼珠,微微抬眸看向发源处。那里传来浑厚低沉的声音,以及刀剑铿锵、利刃出鞘的长鸣。

‘笃笃’,随着脚步声缓缓逼近,无穷无尽地压迫感压在了鹤见稚久肩头。

“还是一如既往地耐不住性子啊,稚久。”长辈的口吻。

借着些许微光,鹤见稚久看见了意料之中的敌人。

只不过在真正看见那身军装的时候鹤见稚久还是愣了一下,当目光转移到来人脸上,才抿去心底泛起的涟漪,扬起笑容和他打招呼:“久闻大名!福地樱痴阁下!”

福地樱痴顿了顿,忽地大笑一声:“你也是,好久见不了还是老样子,看见什么都不觉得奇怪。”

鹤见稚久眨巴两下眼睛。

看了看身前的福地樱痴,又看了看身后的羂索。

“现在认识我都不带遮掩了吗?所有人都和自来熟似的。”少年狠狠吐槽,自从有了那么一两个人开头之后,后面的人在他面前就干脆不掩饰他们之间曾经的关系了,他还得捎带手猜猜彼此之间的关系。

“哈哈!”福地樱痴大笑一声,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在乎吗?”

鹤见稚久诚实摇头:“不在乎。”

少年摸摸自己不灵光的小脑瓜,“之前我是觉得意义不大,反正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不过最近……有点兴趣。对我做过的事情。”

他说着,看向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似乎明白什么了,感慨一声吐出一口气,略微放松了手里已经出鞘的雨御前,却没打算靠近,只是了然地笑笑:“那个俄罗斯人……果然是他,他很会把握你的心理。我还以为你对任何人都不会感兴趣呢。”

“也不用把我说得那么孤僻吧。”鹤见稚久反驳道。

“你不是吗?”

“狂妄到想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又害怕伤害到你在乎的人,为此不惜小心翼翼地把所有人推开,让所有罪孽都担在自己一个人肩上。”福地樱痴说,目光沉沉地看向站立雾中的少年。

鹤见稚久曾经因为他推迟计划整整四年,那四年里他有无数的方法挖走费奥多尔去执行他的计划,但是没有,鹤见稚久纯粹地因为要协助他留了下来。

然后,在决意与世界为敌之后,他毅然决然的推开了中原中也,独留自己一个人缓慢而坚定的前进。

单纯又执着得可笑了。

福地樱痴豪迈地笑起来,接上自己没说完的话:“你这样的人,估计只适合活在你创造的乌托邦里。说不定费奥多尔就是这么想的,他既然一直自诩为神,在那次之后大概就把这份期望放在你身上了。”

消灭异能者,消灭罪恶。

然后推崇鹤见稚久,让他成为自己理想中的神明。

如果悄无声息地让费奥多尔接近鹤见稚久,说不定真的会成功呢。

“乌托邦?”

鹤见稚久‘诶’一声,撇撇嘴。

“小孩子都不信啦。生产力和管理能力跟不上,仅靠我一个人,就算我通过那些强大的异能武器拿到绝对的权利又能怎么样?再不过只能成为在恐怖压力下的独.裁帝国而已,解决不了混乱,也根治不了腐朽。”

“要做到像神明一样有条不紊地安排世人,听起来就让人害怕。”

在场的几个人微微一怔。

福地樱痴挑眉看去,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情。

“听起来你对成为新世界的神不感兴趣。”

“……”鹤见稚久一时震惊,“我看起来有那么中二吗!”

“有。”

羂索冷笑出言,“你去过咒术高专,别告诉我在距离天元那么近的位置你没想过直接突袭他。”

几人的站位悄悄发生变化。鹤见稚久不需要去看,就能感受到自己被包围在了中间。

“还有你回到这个国家之前……仗着自己的新职位去过哪些地方需要我多说吗?”福地樱痴问,手中雨御前一直蓄势待发。

他瞄准的是少年的脖颈,只需要斩断,让咒灵吞噬,甚至让旁边那个诅咒师夺舍。鹤见稚久就再不会成为他们道路上的阻碍。

福地樱痴的话让鹤见稚久啧舌,“不就是去各个国家藏匿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地方转了一圈嘛,我又没拿。”

而且因为跑东跑西差点忘了和波本交接的事情……幸好赶上了,不然就真的是迟到了。

“……”

这小子没否认,说明这种事他真做过。

“你们人类既然知道他这么危险,为什么不继续查清楚?”一直没敢凑近的无色之王突然出声,问道。

它的目光凝视鹤见稚久,但什么也看不出来,就疑惑地问询身边这几个临时同伙。

福地樱痴睨视白色狐面,忽地又是一声大笑,幽默而冷淡地反问道:“每件事都查,万一查出来什么呢?*”

“——这。”

无色想了想,却发现这句话无法反驳。

“是啦,就是这样。”

鹤见稚久赞许地接上话:“手握重权和大量情报还能得到上级重用,有些潜规则已经铭记于心了,听起来福地先生也很了解这些事。”

“说不定我们的目标也很契合。”

“要是我们能一起共事就好了,我觉得福地先生一定和我配合得非常默契!”

无色看向福地樱痴,不可置信之意溢于言表:“这小子真不记得?”

“谁知道呢。”福地樱痴抬步,上前。

在战场上磨砺数十年的猎犬一步步踏近,手腕翻转,神刀雨御前上华光流转,彻骨冰冷刀刃反射出少年的模样。

“做好准备了吗?”

福地樱痴问,眸光冷冽地扫向少年。

面对战斗邀请,鹤见稚久想了想,决定诚实回答:“没有。”

福地樱痴一愣,大笑起来,看穿了他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少年此刻这么说的理由:“我知道。你想说武力手段对单挑全世界来说作用更多的在于被逼上绝境的时候作为最后逃生手段,但如果是在被逼上绝境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之前,那么更合适的依旧是头脑。”

“藏下逆风翻盘的底牌,为自己的思考赢得更多时间。——但是鹤见稚久!”福地樱痴的声音陡然拔高,横刀身前。

鹤见稚久猛地抬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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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在思虑什么?”

福地樱痴问:“该做的你不是都做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还是说,你在找理由自我推脱?”

“……”

鹤见稚久轻笑一声,落针可闻的寂静高空上他的笑声格外显眼。

鹤见稚久嗤笑:“怎么可能,我又不想感动自己,去当别人眼里拯救世界的圣人。”

“只是说,不该浪费体力的时候尽量避免,毕竟我不太喜欢打架。”

鹤见稚久垂眸看向掌心,停顿数秒,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握掌成拳。

他再次看向包围他的这几位,或是前辈或是老师。鹤见稚久扬起笑容,认真应答:“但该开战的时候,就应该不留余地,不必遮掩,知行合一,一击必胜。”

“你不能每件事都查,万一查出什么来呢?”——《是首相》汉弗莱·阿普比。

第154章

理想者的本我(44)

‘——’

头顶方向传来暴动声,费奥多尔偏头去看和他一起爬楼梯的太宰治,体力较弱的俄罗斯人在调整之余问道:“你让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去找稚久了?”

“乱步先生应该会下这种命令吧。比如抢在你们之前找到鹤见稚久,和他一起顺利的处理好这次的灾难。只要把他和你们隔离开,就有更多时间改变他的思想。”

太宰治一拍手,欢快好似马戏团上正在表演的艺术家:“这样就是和平解决了,happyend!”

“不过呢,我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他又说。

领先费奥多尔几步,且更显得轻松的驼色风衣青年笑容满面地回头,告诉费奥多尔:“外面的事情我都交给乱步先生了,毕竟我的目标——”

“只有我么?受宠若惊。”费奥多尔笑着应下,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不知是因为爬楼梯太费体力了还是因为两个头脑派相处久了,干脆连演戏都懒得演了。

他哼笑一声,稍许驻足,眺望塔外的景色。

纵使什么也看不见,费奥多尔也能想象到留守在外面那些人焦急的心态。这场不知为何而起的大雾来得太及时了,遮掩去了最关键的战斗,让所有关注的人只能得到最后的结果。

结果最后往往都由胜利者来书写。

费奥多尔迈开步子,继续向上,“你们倒是不怕稚久输给了那些人。”

他说:“单论一个猎犬队长怕是已经可以成为横滨难以对付的敌人。如果再加上另外两个,换做其他人就只能想好最后的死法了。”

太宰治不置可否。

“会吗?我觉得鹤见稚久不会。”太宰治一点都没有被内涵到这个以毒攻毒计划的薄弱处,笑容轻巧地自问自答,到了还反问一句:“这不也是你想知道的吗,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抿唇微笑,没有回答。

“探出鹤见稚久的实力能更好的为他量身打造一个新的计划,毕竟随着那个家伙的想法随机应变……不是很难,但会很累。”太宰治也不管费奥多尔什么反应,很干脆地掀开了费奥多尔各个没有说出口的隐秘心思。都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再虚与委蛇了。

“噗。”

听了太宰治的评价,费奥多尔忍俊不禁,认可地点点头,行进间黑发掠过那双神秘的紫色眼瞳,里面居然真心实意地全是笑意:“这话说的没错,看来在这一点上我们所见略同。”

他们俩慢悠悠地顺着楼梯往上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好像许久未见的亲朋挚友,互相揭底。

没办法,谁让电梯坏掉了呢。

没办法抄近路就只能老老实实爬楼梯了。

长刀和短刃猛烈碰撞,冲撞出的冷光在空中擦出一片火花。

钢筋铁骨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斩断的利刃平静如同水波一般袭向鹤见稚久。鹤见稚久敏锐地欺身闪躲,借势反手攻向战斗力仅限于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无色之王。

他用着堪称可笑的短刀迎下羂索的攻击,穿行的速度却媲美音速,闪身之间就出现在无色之王身后。

好像正如鹤见稚久自己所说一样,他不怎么喜欢打架。

但正经打起来他也是有着不错战绩履历的人,一打三完全不落下风。

短暂的空隙间,福地樱痴撤身调整攻势,抬手异能发动挥向不远处的灰发少年,极速飞驰的剑气直冲鹤见稚久的脖颈之间去。

“我听说,你被邀请加入过猎犬?”

福地樱痴摸摸胡子,一副回忆往昔的模样,完全不觉得鹤见稚久会死于这简单的袭击。

然后反身抬剑,果不其然,鹤见稚久出现在了他身后。

‘——铛’

是短兵相接划拉出的刺耳噪音。刀刃上反射来的寒光如芒刺骨,暗哑的反光之上,刀身震颤嗡鸣。福地樱痴虎口发麻,狠狠地挽刀压下鹤见稚久手里那平平无奇的短刀。

“好久以前的事了。我明明记得我拒绝了,履历也应该没有送到猎犬筛选的名单里才对。”

鹤见稚久突袭不成并不恋战,挑开雨御前,顺着反身躲开下一轮攻击,游刃有余地作出回答。

“为什么?”

福地樱痴挑目问道。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会很期望任何能给予你机会的事情。总不能是转性了吧?”

福地樱痴上下打量鹤见稚久,摇了摇头,自问自答,“不像你。”

“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意思,但我是情报学毕业的。”鹤见稚久抓抓头发,作为一个和费奥多尔那种头脑派在一起能倒扣八百个心眼子的人,出身这个专业实属愧对导师。他说,“猎犬能给予我的力量和荣光远超于我当前所获得的,但是有些事,待在军队反而是种束缚。”

鹤见稚久扬起笑容,反问:“我想,就算是在联合国赫赫有名的远东英雄,也没见过那些被深藏在无数谎言和虚假之下的东西吧?”

“……哈,还是一如既往。”

福地樱痴低笑,没有回应,但一点也不意外鹤见稚久会这么做的原因,“不过作为小辈,你还没资格向我打探这些事情。”

鹤见稚久吐吐舌头,一点没有套话失败的自觉。

羂索冷眼旁观,手中术式渐起:“有时候人活得太透彻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也就是你了。”

“是在夸我吗?感觉像是在夸我。”鹤见稚久眨眨眼睛,非常荣幸地接下敌人的评价。

趁着这个忙中聊天的空档,他还抽出时间扭头瞅了一眼外面。

观景窗外的世界非常热闹。

仅仅是一眼鹤见稚久就像是受惊了一样倒吸一口冷气,瞪大双眸,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呜哇,那些都是咒灵吗?”

那是犹如坠入十八层地狱般的景象。

地面发出了天雷般的震响,那是巨大咒灵踩踏地面,推到楼房时发出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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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随着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也像是烟花冲向天空,那些血一般的光亮萦绕在雾气里,为肉眼可视的世界披上一层煞气的雾纱。

而雾气之上,咒灵、无数等级不一的咒灵纷至沓来。

大地在鸣动。

是了,这是羂索的计划之一,这也是这位诅咒师准备好的后手。哪怕鹤见稚久能逃出生天,他也会被这些咒灵带来的舆论和威胁逼上绝路。

但是鹤见稚久不在乎,他只会对此啧啧称奇:“简直就像是身处奈落一样。”

羂索已经懒得评价他这个性格。

他打量着当前的局势。

五条悟那些人还没进来,八成是被咒灵拦住了脚步。

但阻拦不了多久,利用鹤见稚久召集的咒灵虽然多,但还没到能杀死六眼无下限术师的地步,更何况五条悟那边还有一个夏油杰,还有那些异能者,指不定特级咒灵那边也要来掺一脚。

而眼前——鹤见稚久一挑三不落下风。

根据福地樱痴带来的情报显示,这个自称情报学毕业的家伙是战斗型特殊作战情报员。不仅战斗力不可小觑,像鹤见稚久这种不会把一切压在一种方法上的家伙,谁知道他手里藏着多少底牌。

棘手到像是手里攥着只刺猬。

羂索暗啧。

他横扫一眼福地樱痴,对这个军装男人的印象不深,最清晰的就是福地樱痴的力量。

能对付鹤见稚久,但还不够。

不够将这个少年置于死地,不够连翻盘的希望都给鹤见稚久摁死。

‘铛!’

鹤见稚久那平平无奇的短刀被挑飞,断刃在空中飞旋,钉入地面的时候已经被雨御前一刀两断。

普通的制式武器和大名鼎鼎的雨御前终究是有区别的。

鹤见稚久又从腰间摸出枪来,推开保险栓,轻而易举地击退羂索,以及杀伤力并没有其他两个那么强盛的无色之王。那副模样就连福地樱痴也要感慨一句,鹤见稚久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热武器,不擅长冷兵器。

这也正是鹤见稚久近战的漏洞。

福地樱痴压下眉头,眸色锐利如剑,趁着羂索牵制住鹤见稚久的空隙扭身上前,异能注入雨御前当中,镜狮子发动!

气吞山河般的竖斩劈头盖脸迎下,一击下来恐怕整个东京晴空树都要被一刀两断。还在和鹤见稚久缠斗的羂索低骂一声,迅速撤开避免自己也被卷入。

一进一退,瞬息间发生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反应,鹤见稚久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眼见雨御前破开皮肤,鲜血涌出,福地樱痴就要抽刀再进一步进攻。

——等等,不对!

福地樱痴瞳孔收缩如针,就要后退,却发现嵌入鹤见稚久肩头的刀剑进退不得,镜狮子配合下的雨御前没有再进半寸。

再看,发现闪躲不及的少年手直接抓在了刀刃上,白净的五指之间鲜血如注!

雨御前的剑身在颤抖,不是因为剑器本身,而是因为进攻的双方在较量!

福地樱痴瞬间明白了鹤见稚久的想法。

以伤换命,这家伙就算是换了个地方成长还是改不掉这种作战风格。

忽地,鹤见稚久朝福地樱痴露出笑容,眉目冷肃,垂下的那只手猛击福地樱痴手腕,力度之大让福地樱痴怀疑如果不是猎犬的体质,自己的手腕会不会在这一击之下碎成粉末。

短短数秒,进攻方发生转变,福地樱痴借羂索的接力攻击闪身撤离鹤见稚久的攻击范围,屈身落到了几步之外。

少许安静了下来。

“唉~~”

和鹤见稚久拉开安全距离的福地樱痴看了看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肩头,那不是他的血。又看向和他正面单挑的家伙,扬声说道:“对老前辈不太尊重啊小子。连武器都要抢。”

“什么?我可是听说过雨御前的大名哦。”鹤见稚久轻轻拿下横劈在肩膀上的刀剑,一时不察被锋刃的雨御前划开面颊,脸上瞬间就多了一条细长的血痕,直面了御赐异能武器的锋利。

鹤见稚久小声抽了口气,但还是很开心的,“虽然是用伤换来的,但是对福地先生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削弱嘛!”

羂索一击不得,同样撤回。

他看着开开心心但是对冷兵器不太熟练,挥了挥雨御前不知道怎么用的少年,忽地问出了至今为止只有安室透偶然套出过几句话的问题:“鹤见稚久。”

“好的?”

鹤见稚久顺着声音望去,听见羂索在问他:“你的异能是什么?”

鹤见稚久惊异地应声:“咦?我的能力吗?”

他试着握住雨御前,一边回答。

“没有名字。因为我实在是没有那份文学细胞,不能像其他人的异能或者咒术那样取个好听又好记的高雅名字,所以……”

剑身铮鸣,血光流转。

鹤见稚久垂眸看向手里这柄神刀,两指缓缓抹去刃上鲜血,从刀镡处划向刃尖,一甩刀剑,看着自己的血水顺着力道飞溅到地上。

‘滴答’

血花绽开,鲜红的颜色。

鹤见稚久脸上也绽开笑容,“差不多就这样吧,只需要知道我这个人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可以了。”

“规模?”

羂索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些血洗东京都的场面人行为。

“唔,钟塔侍从旗下有一名足以焚烧整座城市的异能者,这个应该知道吧?福地先生应该知道。”

“我去英国的时候和那位异能者讨教过。以武器的角度来说,我的杀伤力只增不减。”

鹤见稚久握着雨御前,自上往下挽了个不甚熟练的剑花,寒光反射出敌人脸上的震惊之色。

刀尖轻轻点地,随着少年抬步前进,每一步都踏出一个血脚印,拖在手里的雨御前刀尖与地面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少年的语气中洋溢着年轻气盛的欢快和活力,正如笑容一般明媚。

他轻松地回答:“所以才能仰仗这份力量,混到今天这番地位嘛。”

第155章

理想者的本我(45)

不比涉猎异能较少的羂索,福地樱痴听了鹤见稚久的话很是诧异地沉默半晌。羂索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有指导性的评价,结果他就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嘛……”

“不愧是从战场、不,应该说是地狱里回来的人。这才该是你真正的样子。”福地樱痴痴痴低笑,凌厉地目光扫向鹤见稚久。看着少年浑身浴血,用最不规范的姿势手提刀剑向他们走来。

恍然间似乎有另一个穿着猎犬制服的身影重叠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明明晃晃间还能听见同样活泼欢快的声音在喊他前辈。

像是那个猎犬的分队长,天赋异禀的少年天才。

福地樱痴陡然长笑,“现在这个样比刚才顺眼多了。”

鹤见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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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不置可否。

他抬刀将雨御前横至身前,屈指轻弹剑身,刀剑轻鸣:“……斩断时空的异能武器。福地先生居然没用它的能力,这么轻易被我抢走值得人怀疑。”

“不过,虽然我剑术几乎没学过,但有趁手的武器也挺不错的。”少年粲然扬眉,忽地身形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地空凉浮动的雾气。

视线锁定不到攻击目标,在场的三位下意识提高警惕,感知力透向四面八方,提防鹤见稚久进攻的方向。

空气中传来‘簌簌’声。

似是高速穿行,带动空气的音响。

雨御前被夺,福地樱痴临时选用了破损的钢材。扭曲拧折的钢筋在他手里发出刺耳的噪音,短短数秒就变得笔直,削铁如泥的力量无异于剑器。镜狮子作用下再普通的武器也能发挥出千百倍的力量。

身经百战的武士沉下气,扩大感知探寻敌人的所在地。

雨御前拥有斩断时空的能力,可以回到十几秒之前的‘失败’发生之前,是一把几乎可以斩断败北的刀。作为神刀的主人,福地樱痴怎么可能不熟悉自己的武器的特性。

但是无论试几次优势都在鹤见稚久那边。

尝试的结果要么是武器被夺走,要么是趁机被反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自称得倒是一点没错。

“帮我拖住他几秒。”羂索突然出声,放低声音对前面的临时盟友说道。

福地樱痴没有应声,自顾自地抄起武器屈身上前。

羂索呼出一口气,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冷意蒙住瞳光。垂放身侧的双手微微动了动,目光紧紧抓住鹤见稚久,几乎没有从与福地樱痴打斗的少年身上松开过。

是时候了。

没必要再藏下去。

都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最后是输是赢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不是要提防一手从不遵循咒术规则的鹤见稚久,刚才那句话也是没必要说。

羂索抬手。

两掌背对,五指堆叠交叉。

霎时间汹涌的咒力荡开空旷大厅内的全部遮掩,雾气一空而散,吹得鹤见稚久灰发翻飞。

他下意识看向发源地,借着外面的火光,背对着火光的身影被拉长,背光之下,如同降临世间无恶不为的诅咒灾难。

“领域展开。”

羂索垂眸看向掌心,低喃咒词。

——「胎藏遍野」。

树状实体轰然间拔地而起,如跗骨之蛆般吸附虬结在那上面的,是无数张面目狰狞、抱膝蜷缩的胎体。无数扭曲面孔堆叠的‘树’越涨越高,亡灵的幽咽声伴随凶狠的突袭越发清晰。

如果这里有咒术师,一定会惊恐地喊出这个领域的特质。

没有可以突破的外壳,范围可以扩张到无限大。

远超现在术师的咒术造诣,这是……不封闭结界!

‘咔咔!’

晴空塔的穹顶发出爆裂的噪响,和树冠相撞的地方已经有了被突破的迹象,水泥碎石扑簌簌往下掉,掉在被树根从拱破的大理石地板缝隙里,暴动的树枝如洪水一般涌向鹤见稚久,席卷至眼前的枝丫似亡灵的白骨一般张牙舞爪地挥向他。

鹤见稚久挥刀格挡,寒芒掠过,胎体一刀两断!

又迅速有更多的怨灵涌上来。

紧接着的还有福地樱痴闪电般的一击!

堪堪闪身偏开,但席卷的罡风还是削断了摆动的灰发发尾,待到鹤见稚久几个后翻身跳远的时候,仰头望去,羂索的领域展开已经遮天蔽日覆盖了观景台的穹顶。

数不清面容扭曲的胎体挤在一起,狰狞的五官朝向鹤见稚久的方向,领域范围内一切施术者的术式都将会百分之百命中。

‘——格拉。’

墙面爆发出静谧的摩擦声,肉眼可见的,墙面在……下滑?!

像是错位的七巧板一样,福地樱痴挥动武器方向的墙面连着观景台的边沿地板一起、整个都在往滑动。摩擦声一点点增大,最终不容忽视地,那面墙壁掉了下去,从高空之上跌落的同时,带着血腥味的冷风也迅速灌入空旷的观景大厅。

狂风呼呼吹响,刹那间席卷整个大厅。

所有人的身形再没有遮挡,一举一动全都暴露出来。

整齐的断面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平整,刚刚还算完整的高塔瞬息间就破损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往下看去是超过六百米的高度,如果毫无防备地掉下去如坠深渊!

“哇……”

鹤见稚久惊叹地看着这一幕,深觉自己提前夺走雨御前是多么正确的事。

但不仅于此。

羂索交叠的双手还没有放下,站在咒力最为浓郁的‘盛世’中心,他的领域几乎可以无视咒力的需要无限期解放,只要在术式熔断的真空期之前得手,剩下的就不是问题!

因此。

更大的风涌进来了,头顶掉下来很多碎石。

仰头看去,破损的窟窿之外连黑红色的天空都看不见,遮天蔽日的领域覆盖其上,从鹤见稚久的角度只能感觉到浓重的咒术压迫迎头而下。

左手边一个体术近乎无敌的猎犬,右手边一个领域瞬展到覆盖天际的诅咒师,或许这个时候鹤见稚久转身从缺口跳下去可以逃出生天,——羂索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他没有使用封闭性的领域就是为了将鹤见稚久牢牢控制在掌心。

羂索放下双手,抬眸看向鹤见稚久,却发现那家伙完全不慌,格外好奇地在仰头打量他的领域。羂索扬眉,诧异道:“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才对,为什么可以给你助力的人迟迟不上来。”

鹤见稚久的视线从头顶那些狰狞的胎体移向他。

也许是发觉语句中的指向错误,羂索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指的不是你的那些亲友。我指的是对这片土地理应有着保护责任的那些人,以他们的能力,强行突破咒灵到这里来用不了多少时间。”

福地樱痴从战斗状态脱离出来,羂索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什么。

他望向鹤见稚久,又看了看外面的景色,除了咒灵就是灾难,似乎看不见支援或者其他任何人类的影子,“异能特务课、非时院……我一直在想,如果除了我们这些人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事情,他们会怎么处理你——我们这些对世界有明确威胁的人。”

“上一次应对我们的方法是让我们两败俱伤,这一次看来……”

福地樱痴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抢先,

“看来现在结果很明显了。”飘浮在半空中的狐面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鹤见稚久面前,以近乎怜悯地目光俯视他。

“孤立无援啊,哈哈哈!”

“输了——你是死。”

无色之王暗哑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徘徊。

“赢了,就算你一个人能打赢三个,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能为你的前科作证的人不止一个,无论输赢,鹤见稚久都是犯下过滔天罪孽的恶人,无论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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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恶魔低语般,无色之王的声音绵绵不绝地灌入鹤见稚久耳朵里。

“现在的你看起来真是可怜啊,鹤见稚久。”

独立高塔之上的少年迎着冷风。

就算是对垃圾话免疫,此时也要忍不住吐槽一句:“我当然知道这些。作为一个资料短短一星期内被调动无数次的人,想不知道也难好吗。”

鹤见稚久说。要不是他发现得快,防得早,他的全部经历都要被拖到光天白日下人尽皆知了。

“但是,你很清楚的不是吗?”

鹤见稚久看向羂索,挥动雨御前,剑尖指指冲天而起的树状领域具现化,那样庞大的‘树’突然出现在晴空塔上,就算有雾气遮掩也很难被全部遮掩。

他说:“我们都踩进费奥多尔的陷阱里啦。”

——什么?

塔外,被一刀截断的破损墙壁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羂索瞳孔紧缩,他感觉到有人踏入了他的领域。

太早了。

能支援鹤见稚久的人来得太早了,为什么?

他猛地看向了被围困在塔上的少年,鹤见稚久是明知这里有圈套还一个人上来的。在乎鹤见稚久的那些人必定不会同意,为了避免他起疑心,再不过用的也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招数。

羂索知道。所以他借鹤见稚久身上的咒术特性发动这场混乱的目的更在于牵动无数咒灵屠戮人类,牵制五条悟那些人。

为的就是在猎杀鹤见稚久的时候,能暂缓五条悟等人上来的时间。

可是,时间比预计的要早,甚至根本没有起到拖延的作用。

羂索内心只有一个结论。

……五条悟、那些人类最强的几位强者们放弃了救人。

他们选择直奔这里。

他们选择了鹤见稚久。

空寂的高塔上出现了新的声音。背对着缺口的无色第一个听见了那道压着怒火的声音。

“喂——”

纤长的五指忽然出现,重重掐住白色狐面的喉咙,狐狸惊恐地瞪大眼睛,用力到眼珠布满血丝,往上看去,映着血光的白发下是一双盛如苍穹的苍蓝色眼瞳。

五条悟收缩手掌,迫使无色之王只能发出‘咯咯’的短鸣。

他身后,污浊的红光跃起,重力呼吸间攀附整座高塔,黑西装外套在高空冷风中翻飞,如同橘发一般张扬不驯。

除第七王权之外的第二柄赤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与铺天盖地的咒灵一同显现。周防尊指尖冒出一簇火点燃叼着的烟,锋锐的目光划向无色之王,青年慵懒冷冽地踏出一步。

“你说谁孤立无援呢?”

第156章

理想者的本我(46)

“稚久?”脚步声从身后靠近,是夏油杰的声音。

几个跃身落到鹤见稚久身边,夏油杰还没伸手就看见了鹤见稚久身上那片腥红的血迹,他瞳孔紧缩,连忙追问:“你受伤了?”

其他人的目光瞬间聚向鹤见稚久的方向。

鹤见稚久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看自己,从肩膀化下的那一块衣服早就被鲜血染红,伤口血肉模糊,但是作为一个常年各种混乱地带求生的情报员,对此早就习惯了所以一直没意识到。

想不到怎么解释,鹤见稚久疯狂狡辩,“一点小伤,问题不大。等会找个医生护士包扎一下就好了,我体质很好的,过不了几天就能愈合!”

心虚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写着‘听我狡辩’几个字了。

区区致命伤的情况他也不是没经历过。鹤见稚久打架的作风向来狂野,属于能打赢就行别的不管的品种。

“……”

夏油杰没说话,只是往他前面站了一步,把他挡在身后。

鹤见稚久眨一下眼睛,似乎从无声的情绪里悟到了什么,探头,小声问道:“杰生气了?”

夏油杰还是没说话。

只是手中术式释放的咒灵比来的时候多了一倍。

鹤见稚久缩了一下脑袋,没敢回头去看其他几个人。

咳,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因为他是有意的。

雨御前配合上福地先生的异能可以藐视绝大多数的强者,他这不想着是单挑吗,还有其他两位要对付;打打杀杀的时候投机取巧很正常,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伤势也很正常。

他是控场型不是强攻型,所以和正经特种兵打架受点伤很正常对吧对吧对吧!

中原中也上前几步,瞄了一眼鹤见稚久又迅速收回目光,沉声对其他几个人说道:“先解决这些人,他们——”

冷冽的海蓝色眼眸横一眼对面的那三位,都是统合情报之后明确有过觊觎整个世界野心的恶人,危险性上比鹤见稚久不相上下。

“能尽早解决最好。”

无论如何,现在危及世界的敌人都还不是鹤见稚久。只要能先解决未来有可能出现的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潜伏千年的诅咒师羂索,以及诞生于混沌的无色之王这三个危险分子,后续的事情就会好解决很多。

“啊,是这样。”

五条悟应了一声,摘掉墨镜收进口袋,那双六眼中磅礴咒力流转,竟显得浅淡的苍蓝色熠熠生辉。

现在的场景,用鹤见稚久的话来说就像是在打团。

本来他一挑三虽然不是打不赢,但是在人数上会有劣势。

一挑三,优势在我。

但五条悟等人出现之后人数上的优势瞬间反转,变成他这边人数众多,有反向群殴的迹象。

五条悟、中原中也、夏油杰、周防尊,加上鹤见稚久自己就是五个人。

哪怕对面的各个都不是可以轻松解决的敌人,有他们在,想斩杀这些人也不是问题。

至于打赢的后续发展?

当然是想尽办法扭转鹤见稚久的心理,把他从水底深渊拖到阳光下晒一晒啊!

作为一名咒术师,五条悟优先选择的目标自然是羂索。

往前几步时看见鹤见稚久,腥红的颜色猛然触动他心里最不想回忆的事情,五条悟眼睫颤了颤,手指掐入掌心,“你——”

但当看见少年手里拿着的刀剑时又把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五条悟转而丢下一句:“保护好自己,别又受伤了。”

无奈比愤怒更先一步占据心脏。

在认识到鹤见稚久的决绝并亲手杀死过他之后,似乎就对少年那轻狂到极点的作风无法再升起任何不满和怨怼。

鹤见稚久一向如此。

不过,虽然不明着直接说让鹤见稚久直接躲起来,但其他人还是有意识地将少年保护在身后,不让他参与到接下来的战斗里去。

见此,羂索暗道一声麻烦。

不是他没考虑过会对上五条悟几人,这些人的战斗力不可小觑,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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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算计当中。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五条悟这些人会为了鹤见稚久放弃人类。

外面,正在发生的生灵涂炭之景不仅仅是一句形容词。

它可能是咒灵将孱弱的孩子撕咬成两半,也可能是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碾压成碎肉;燎燃的火光映照天地,血光连千百米高空之上的云层都能映红。

就算今天这场混乱能结束,给这片地区带来的灾难也是空前绝后的人间惨剧。

羂索摆正心态,一边思考怎么在这种情况下逃出生天,等下一次机会再对付一次鹤见稚久。

幸好术式还没到达熔断的地步,否则才真的是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而五条悟和夏油杰也绝对不可能会放过他。

那边的福地樱痴烦躁地啧了一声,眼看着重力压迫地板,地面寸寸尽裂,污浊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冷静地避开攻击,目光扫了一眼被护在众人身后的少年。

他需要拿回雨御前。

在这里杀了鹤见稚久的机会恐怕是渺茫了,但如果能甩开追击,然后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提前天人五衰的计划,那还有机会。

——费奥多尔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天人五衰计划中的一部分。

果戈里是费奥多尔的挚友,也信任不了。西格玛或许可以,但是天际赌场的作用恐怕会因为今天这场混乱下压不少。

只能是布拉姆,吸血鬼带来的混乱依旧可以成为天人五衰计划中的一环。

那么首先,离开这里。

先活着,才有更多可能性。

对峙的两方心里盘旋过无数思虑,在各自做好心理准备的那一刹那,因为有人加入而停滞的战局再一次开战。

狭长的楼梯通道上。

太宰治望着遍布暗红污浊的塔身,伸手摸了一下,他碰过的地方污浊瞬间消失,待他松开手之后又迅速布满。

不过也许是上面那位重力使将注意力转移到敌人身上了,遍布晴空树的污浊也在不久后消失。

他把手放回口袋,跟上前面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或者说已经预料到这些的费奥多尔,和他一起走在楼道中,感慨之余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看样子像是要开始热闹起来了。”

“那也不一定。”

费奥多尔却轻轻摇头否认,仰头看一眼还没爬完的楼梯,无奈地叹气,又抿唇朝太宰治笑笑:“说不定只是正常的、按照世人所希望的那样。打败敌人,解决掉一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灾难,然后所有人继续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你们做你们想做的,而我也继续进行我的谋划。”

“真的吗?”太宰治反问,对费奥多尔的话信不了半句。

费奥多尔更是笑吟吟地反回去一句:“谁知道呢?”

太宰治停下脚步,看了他半晌。

费奥多尔也没有继续前进,站在那里还是笑着的表情,任由他打量。

换层的楼梯拐角间,气氛悄无声息的冷凝下来,一如塔外十二月冷风呼啸。

不比塔顶激烈的战斗,这里只有静谧,以及偶尔的风声。

太宰治插在口袋里的手抖抖外套,迈开步子率先越过费奥多尔,登上楼梯拐角的台阶。

语气重回诙谐幽默,太宰治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却不如刚才那样夹枪带棒的互相试探,反而直接多了,他由衷地对费奥多尔说:“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不要直接杀了你。”

“一个鹤见稚久就很危险,再加上一个你……唉。”

太宰治忧愁地说:“说不定任由世界毁灭还能享段时间清福,比现在勤勤恳恳拆解你的计划轻松多了。”

费奥多尔跟上去,十分从善如流地顺着太宰治的话问:“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太宰治是真的忧愁。他口袋里真的带着枪,反手杀了费奥多尔这个近战体术远不如他的简直手到擒来。

“你死了是死了,鹤见稚久却还是鹤见稚久。”太宰治说,“一旦鹤见稚久成为我们见识过的那个灭世者,就算你死了他也会第一个复活你。那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知道自己缺少对应的头脑。”

“他见过「书」,知道「书」的藏匿地点,大约也明确「书」的使用方法。现在活着就能策划出这么多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如果一个在明面上已经‘死亡’的魔人暗地里继续为鹤见稚久出谋划策。啊啊……想想就令人头疼。”

活着他们尚且还能抓到费奥多尔,但如果费奥多尔死了,他们是很难找到一个死去的人的踪迹的。

“噢。”费奥多尔了然地点点头,好像第一次听见这种解释一样,他不去评价,只是换了个别的话题,“听起来你对让稚久远离深渊不是很有信心。”

“谁让你……”

太宰治抬起头,好像透过层层钢铁水泥看见了顶层那些正在交战的人,他轻笑一声,别过头,“谁让你借鹤见稚久和中也他们的手,要先一步杀死了那三位知情者、以及最有可能直接杀死鹤见稚久的人呢。”

他耸耸肩,“失去了这一层,再想对鹤见稚久动手就只有鹤见稚久自己暴露自己的理想的时候,只有这样那些与鹤见稚久羁绊过深的人才能再一次认识到自己,认识到鹤见稚久隐藏在笑脸下的内心。只是……”

“那个时候就不会像是现在,还能勉强保持表面上的其乐融融了。”太宰治说,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

费奥多尔微笑,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他没有去注意太宰治的反应,依旧步履平稳,点头应和。

“听起来真糟糕。”

第157章

理想者的本我(47)

“要说糟糕倒也不一定,真打起来还有中也他们顶着呢。”太宰治否认了费奥多尔的话,悠悠地上楼。

费奥多尔眼底划过一抹流光,“这是太宰君期望的?”

“说不定是呢?”

楼顶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了,看看楼梯上的标识,大约也快到了顶层的观景台。饶是太宰治和费奥多尔这两个对局面一直都有信心的人也不自觉松了口气,并希望下次不要选在这么麻烦的位置。

谢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地面直接到达塔顶。

头脑派并不想加入你们武力派的行列。

在登上最后一段楼梯之前,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了一句:“对了,费奥多尔君。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还不知道你的想法。”

费奥多尔:“请说。”

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你知道鹤见稚久为什么一直不表态吗?”

“……”

这句话像是问中了什么,费奥多尔并没有回答。太宰治捕捉到了这短暂的无奈情绪,继续踏上阶梯,“无论是最开始我们突然接近他也好,还是为了拖延时间、强行用书解开他的记忆也好,又或者现在。”

“他从来没有明确的向别人说过他自己的选择。他应该早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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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了过往记忆的事情,咒术界铺天盖地的悬赏……鹤见君可是情报员出身,他不会不去调查的。”

太宰治手指抵住下巴,故作思考地掩下了一些事情,转而笑眯眯地看向费奥多尔,“鹤见稚久不是会犹豫的性格,但他表现得太迷茫了,不是吗?”

费奥多尔看了他半晌。

太宰治也静静地回望他。

“太宰君。”

那名头脑精明的魔人忽地叹了口气,拢着自己的斗篷踏上转口的阶梯,“虽然我也很想回答你,但是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

“唔?”

太宰治惊讶地睁大眼睛,一副万分惊奇的目光看去,“竟然也有费奥多尔君套不出来的情报?”

费奥多尔同样故作惆怅地回答:“是啊,完全套不出来呢。”

这样就是不想回答了。

太宰治好像真的很遗憾费奥多尔的回答一样点点头,叹道:“真可惜。”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叹了口气,然后相视一笑,各自收回目光并肩而行。

但太宰治没有就此揭过这一篇。

在两人即将抵达的最后一刻,听着近在咫尺的打斗声,太宰治骤然出声,问询了费奥多尔这场混乱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鹤见稚久真的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吗?”

太宰治问。

意料之中地看见了费奥多尔踏在最后一层台阶的一只脚顿止,又似若无其事般抬起另一只脚走上台阶。

太宰治微微抬头,鸢色的眼瞳倒映出站位上比他高一些,而更被光下阴影牢牢抓陷的费奥多尔。

他看见费奥多尔的侧脸。

俄罗斯青年黑发如墨,眸色如葡,病态的脸上很少有红晕,但此时此刻苍白的脸颊映着外面天空一片红黑混沌,反而显得有如东正教中的圣愚一般,痴狂怜悯。

太宰治愣了愣神,忽地眯起眼睛。

“……不,他知道。”

费奥多尔安静的眼瞳里什么都没有,眉眼始终温和,一边伸手去开门,回答道,“这件事没有隐瞒他的必要,就像你们没有向中原中也等人掩饰对他的防备。”

太宰治也没有被费奥多尔的话术带偏,笑吟吟地承认了后半句:“是这样说没错。”

可他又话题一转,扬声说道:“但是薨星宫、或者说咒术界那边因为今天这件事出问题了,这是你做的吗?”

费奥多尔瞳孔微缩。

太宰治在费奥多尔身后,看着他骤然停顿的身形,恍然大悟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看我这记性,问错问题了。不应该问是不是你做的,而是应该换成——”

“你知道吗?费奥多尔君?”

太宰治轻启嘴唇,笑问。

他站在阶梯上问费奥多尔,也没上这最后一步,只是用声音突兀地拦在魔人和最后战场那扇门之间,硬生生止住了费奥多尔打开楼道安全门的动作。

俄罗斯人苍白的指尖点在门把手上,迟迟未能按下去推开门。明明最后的战场近在眼前,打开这扇门就能看见他计划之中利用到的所有人——包括鹤见稚久。

但他终究是指节蜷曲,收回了手,松弛地垂放身侧。

太宰治从费奥多尔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看来是不知道了。”

费奥多尔并未应答。

可太宰治也没有因为这样而松了口气,反而心里更警惕了。

“有时候我就是在想,我们都是被人比喻成怪物的人,仅靠大脑就能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哪怕动摇一个国家,塑造一个神明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我们头脑里蕴含的信息量远超旁人,所见所闻所想,能拿出的解决方法更是众多。”

太宰治双手揣在口袋里,目光灼灼地盯着费奥多尔的后背。那目光像是要穿透过魔人,穿透过这扇门去看正在打斗中的那个少年。

他知道中原中也已经到了,而且不止一个中原中也,还有五条悟,还有夏油杰,还有周防尊。

但是同时,太宰治也知道另一件事。

鹤见稚久最初的打算是准备单独斩杀明面上给他下套的那三位,直接以少胜多。

而问题就在于,他的战斗力始终是所有人心里最惦记的谜团。

……只希望最后试探出来的战斗力不要超出估算,否则就他和费奥多尔没什么两样,一样都是机关算尽了。

想到这里,太宰治不由得沉下声音,却是以询问的口吻问道:“但是有时候我们还是得回归事件本身,不是吗?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转过身来,眉角微微扬起,嘴角上扬,眼里却毫无波澜。

对方话里的意思他很清楚,因此更是莞尔,反问:“你想说我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那双眼睛里晦暗无光,沉寂暗淡。但倒映出来的青年却和他一样,是万里无一的鬼才,在阴谋诡计上无人能及。

谁会信魔人会在谋算上失策?

就连把话题引导至此的太宰治都不会信。所以他否认:“当然不是。”

可太宰治的下一句话又是:“我说的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包括我自己。”

驼色大衣的青年挑目望向费奥多尔,嘴角含笑,鸢色的瞳孔里是于其如出一辙的哑光。

“不过呢,我想说的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是说,我们、”太宰治伸出食指,屈指用指节点点额头,示意彼此:“想太多了。”

费奥多尔怔然,忽地低低咯笑出声,甚至不由得咳嗽了起来:“一定要说的话,这句话说得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像是被喉管里的鲜血呛到了一样,一边笑,又一刻不停地在咳嗽,弯腰捧腹的弧度几乎拧折下去,好像因此喘不过般。

“我依照稚久的性格为他设下圈套,算计诅咒师算计猎犬算计王权者一步步把他推到这里;”

“你依照稚久的性格为他埋下伏笔,算计中原中也算计五条悟夏油杰算计周防尊,一步步让江户川乱步做好准备。”

费奥多尔说,他没有回头再去看近在咫尺的那扇门。

反而只手掩唇,笑意沉沉地看向太宰治,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们好像都忘了,鹤见稚久是个怎么样的人。”

太宰治微微抬起嘴角,点头应是,“好听点叫知行合一,不好听点就叫想一出是一出。”

“所以,你拿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费奥多尔挑眉问道,似乎很意外。

太宰治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只口不提费奥多尔口中的意外消息,转而说起刚才提到的那件事:“鹤见稚久动不了咒术界,咒术太特殊了。其他的、异能者,超能力者他都有办法解决,但是咒术,这个他杀伐太多却唯独知之甚少的东西太特殊了。这一点你也知道。”

“鹤见稚久不会对把握不了的东西强行动手,除非他想通了,真的准备动手了。但他本来不会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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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一边有理有据地分析着,却在每一句对话的末尾都追加了一句,费奥多尔哼笑一声,不打算上这个当。

“所以为了这件事,你要来试他的武力究竟到了哪种地步,对吗?”费奥多尔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让中原中也来?放任他们自己打一场论个输赢不是更好吗?”

“这个啊……”

太宰治故意拖了拖尾调,当然他也清楚和聪明人之间说话没必要这么故弄玄虚,因此下一句即如同开门见山般的,耸耸肩膀,告知道:“可能是因为今天这个陷阱里,算计羂索算计福地樱痴的不止你一个人吧。”

“——门后的所有人,包括鹤见稚久,都只是你我的棋子。不是吗,费奥多尔?”

‘砰咚!’

门后骤然传来巨大的爆裂声,许是某个庞大的物体倒下轰然倾塌的声音。

有如在天秤上加注般,砝码砸向托盘的声音浑厚悠长,促使天秤两端平稳,却惊不开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之间无声的静默。

许久,费奥多尔才玩笑似的破开冷寂,一句似笑非笑地“或许不是?”一笔带过。

太宰治没有反应,眼里瞳色如同古井,深不见底。

他也是许久,才开口。

“但是说实话。”

太宰治顿了顿,像就此揭过一样轻松地闲聊起来,“无论如何我不喜欢这样的对手,哪怕是那位神威呢,也比这种类型好对付。”

费奥多尔也配合的换了个语气,笑说道:“这种话稚久可听不得,他会记仇的。”

“会吗?”

“不会,他一向有自知之明。”

“听见我们俩之间的话最多会一边夸你的头脑,一边惊叹于他从来没有够得着过的世界。”

费奥多尔又想了想,好像是真的在苦恼这件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一样,咬着会儿指节,说起鹤见稚久又是笑着的,笑着说:“不过,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听不懂。”

太宰治噗的一下笑出声来:“你这话鹤见稚久才会记仇吧。”

费奥多尔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他松开指节时,苍白的皮肤上已经烙下小小的红痕,费奥多尔不甚在乎地揉开,延续上一个被岔开的话题,“你把手伸这么远,连薨星宫那边发生的机密事情都能第一时间掌握。让我猜猜,你见到了谁。”

“那只有三次机会哦~”

太宰治一手作喇叭状,挥了挥另一只手体贴的为其计数。

费奥多尔看了他一眼,一副并没有想玩猜谜游戏的表情,直接报了个名字:“第二王权者,国常路大觉。”

“呀。”

太宰治睁大眼睛瞳孔微缩,惊讶之意溢于言表反而像是演出来的,于是干脆收回手放回口袋里。

“完全正确。”

太宰治重新整顿表情,一点也没有被人猜中的心虚,反而直接应下来了。

“但是说来好笑,我去见黄金之王这一面明明是想获得鹤见稚久的情报,却偏偏天罗地网抓到的是你。”

“所以有件事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鹤见稚久回来的首要行动就是去见了第二王权者,为什么你偏偏忽视了他,也没有接近过非时院这个比特务课更有决定性的机构?”

太宰治轻声试问,费奥多尔没有回答。

于是太宰治试问之后再问,不过比起上一句问话这次他直白了很多,开门见山就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位垂垂老矣的第二王权者怎么样了?”

“降罚于罪孽深重之人,最后都只会是一个结果。”费奥多尔轻叹一声,话到这里,他也迤迤然转身,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太宰治怔了一下,猛然失笑,喟叹道:“……已经死了吗。”

就像刚刚费奥多尔惊讶于薨星宫出事一样,这也同样是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局势变化让人不寒而栗。

太宰治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站到了费奥多尔身边:“动手的是Jungle?这场风波里只有他们和那个组织最有空闲。”

费奥多尔笑着反问回去:“第五王权者和稚久早有交情。说不定最开始就和稚久密切接触的不是我反而是他。黄金之王的死或许也不是我做的呢?”

“不会是鹤见稚久指引的。”太宰治却不赞同这种假设,他算计到此怎么可能不清楚目标的思维逻辑:“鹤见稚久想杀国常路大觉早杀了,非时院的权重在于政治价值,武力上更倚重第二王权者本身。”

“鹤见稚久杀他的意义更在于要不要与世界正式开战,而一旦开战,引导命运的德累斯顿石板和「书」都会成为头号目标。”

“有了这样的目的,鹤见稚久今天还会在这儿?他又不在乎人命。”

费奥多尔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说来不是夸他,在知行合一这点上你我说不定都比不过鹤见稚久。”

太宰治听着门那边的动静,从呼喊声中敏锐的分辨出了搭档的声音,忽地一叹,“这回可没人再拖鹤见稚久个四年十年的了。”

据他所知,福地樱痴拖住过鹤见稚久,从恐袭横滨到杀奔侦探社总共是四年;另一边则是夏油杰,他那边更让太宰治啧舌,拖住了鹤见稚久整整十年。

鹤见稚久重视感情,所以才会有人提议解开鹤见稚久的记忆用情感来拖住他。这个方法太宰治也没有否掉。

但是情感是需要培养,过去又是个触碰起来无法预知后果的东西。也许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候,少年满心满意的想法遭逢巨变,一个人悄悄地改变了初衷,把一切藏在心底。

而这个时候他们打开了这样一个潘多拉魔盒,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鹤见稚久的记忆只解开了一部分,也只能解开这一部分。

“让我们回到更初始一点的问题吧。”

太宰治垂眸看向费奥多尔的手,见他正要推门,“你比我们都要先一步调查鹤见稚久,你应该知道他的履历,你知道他为什么回到这个国家吗?”

费奥多尔问:“你知道?”

太宰治答:“我不知道。”

“但是你可以调查他回国前后做过什么,以此推测他要做什么,鹤见稚久很好猜。所以你猜出来了,联合第五王权者比水流杀死黄金之王。”

费奥多尔指腹轻点嘴唇,仰头想了想,直接承认了:“是我。从稚久的行动来推测,黄金之王应该只是霍乱的引线,他的存在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后非时院的反应。”

他一边按下门把手,一边扭头问太宰治:“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太宰治耸耸肩摊开双手,颇为无奈,“我还有一个可有可无的目的,大概叫做挑拨离间。”

“你有过阻止鹤见稚久的机会,你比我们更早遇见他。应该知道他还差最后一步。”

“但是这最后一步被人堵死了,就像你没料到薨星宫会在这个时候出事一样。”

语速快且没有语调起伏,好像和太宰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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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样属于可有可无的行为。

费奥多尔神色不变,但他知道太宰治说的一定会是谁。

特级咒灵真人。

“特级咒灵真人。”

“一般咒术师咒灵动不了那位有着人类梦寐以求「不死」术式的天元大人,我从黄金之王那里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回信是,那位天元大人……”

太宰治顿了顿,看着费奥多尔若无其事地推开这扇安全门,冷风涌入,门后的战场暴露无遗一目了然。

“第二王权者,镇守咒术的结界师,一下子死了两个关键人物。”

“听起来真糟糕。”

第158章

理想者的本我(48)

费奥多尔和太宰治抵达的时候,门后的结局已经明了了,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推开门后一览无余最显眼的就是天空的景色:整座晴空塔的塔顶消失了大半,环顾四周,三分之一的穹顶破损露出内里的钢筋,呼啸的冷风夹杂着血腥气涌入鼻腔,外面是一片地狱般的恐怖景象。

这个时候站在缺口边缘往下看去,能看见无数咒灵纷涌而来,攀附在晴空塔下,堆叠在一起,一个踩着另一个往上爬。就像是黄泉奈落底部的恶灵一样。

太宰治越过费奥多尔走向中原中也,不需要问他就观察到了结果——“赢了啊。”

看现场的战损情况,赢得似乎不怎么轻松。

也是,毕竟在场的各位都是一等一的强者,没有鹤见稚久这一环也能成为让所有人头疼的敌人,要是轻轻松松就赢了反而会让人怀疑有什么别的目的。

太宰治握住搭档的手腕,把中原中也从污浊状态里拽从来。再看其他人,五条悟沉默地看着杀死的诅咒师,不知道在战斗中得知了什么;周防尊倒是没杀无色之王,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下场谁都清楚;还好,受伤程度都不重。

太宰治的目光又滑过夏油杰。

这位还没什么太多机会接触鹤见稚久,暂时不用太担心被鹤见稚久的奇思妙想带跑。安全性暂时是有的。

上一战结束了。

对付原本会引起世界混乱的反派们的战斗结束了。

福地樱痴死在了污浊之下,羂索被无下限灭杀,无色之王囚禁在赤色的焰火当中。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太宰治按在口袋里的手指尖似是无意识地敲了敲闪烁着光频的电子器械,这东西他一直揣在口袋,用来和特务课单向联系。

他看向迟迟未曾行动的费奥多尔,眸中流过千回百转。

接下来你会做什么呢?魔人?

几米之外。

费奥多尔恍然许久,熟练地露出谦逊温和的微笑,迈开步子走向鹤见稚久。

“稚久。”他喊。

费奥多尔的声音不大,但在刚刚结束战斗的静谧里还是太过显眼了,保持高度紧张的几人迅速注意到了他的出现,就连解放污浊之后脱力的中原中也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他就要再次动手,暗红的污浊凝聚掌心,身边碎石腾空而起。几息后倏然落下。

太宰治拦住了他。

“别去了,中也。”

太宰治平静地说,那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眸如同古井,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魔人走向鹤见稚久:“解开鹤见稚久记忆的那一环本身就不是为了拯救他服务的。”

闻言,中原中也的表情逐渐僵硬,心脏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

他像是剥茧抽丝般从之前发生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大力扭头,眼睛死死地瞪着太宰治。

“你们……”

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太宰治双手平摊,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没办法呀,我也想信任他。但是这个沉溺理想的少年只差的那一步已经从获取一个目标……”

“变成了下定决心啊。”

鹤见稚久手里握着那振不属于他的刀剑,站在破损的地板边沿怔怔地眺望远方苍夷景色。

晴空塔外的世界实在不怎么好看,和世界末日没什么区别。

他像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伤口尤其明显;肩膀上血肉翻飞,半身都被血染红,血迹顺着手腕蜿蜒滑落指尖。

一滴一滴,溅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血坑。

明显到费奥多尔都停下脚步,问道:“你受伤了?”

——‘噌’

刀剑划破空气,冰冷的嗡鸣声在费奥多尔耳边响起,倏忽间,一缕黑色发丝飘落。

费奥多尔的脚步停了下来。

断了一截的发梢垂落,扫过脸颊,俄罗斯青年的喉结皮肤渗出一滴血红色,白晃晃地寒光尖刃正指向他的脖颈。

那一滴鲜血滚落刀尖,晶莹圆润,又毫不留情地掉落地面,狠狠地砸中了那缕发丝。

啪嗒。

只是又一个血迹而已。

仅差丝毫费奥多尔就会死于刀下,以雨御前的锋利程度来说,身首异处的可能性更甚。

费奥多尔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他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没发现喉前的刀一样。

“啊。”

腥红的血珠再次滚落,鹤见稚久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后知后觉地放下刀,不好意思地抓住头发:“对不起,没反应过来。”

费奥多尔摸摸喉结,抹开指尖那一抹血色,毫不在意的放开手,笑着再问道:“你受伤了?”

鹤见稚久看看自己,点点头。

少年挽了个刀花,雨御前持平眼前,看着刀刃上流转的寒芒,另一只手指尖稳稳地捏住刃尖的片面,像是在端详什么有趣的东西,忽地他问了费奥多尔一个让其诧异的问题:“你记忆里的那个我赢过这样的人吗?”

话语里蕴含的信息让费奥多尔停顿半秒,又笑着把问题抛还了回去,“稚久说的是谁?”

鹤见稚久没预料到费奥多尔会把问题抛回来,很是愣了一下,抓抓头发,回答道:“像福地先生这样的……他很强,如果是正面战场生死拼杀,我对上他恐怕会很麻烦。”

但是看对方从最开始的反应,鹤见稚久微妙地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打赢过的。

不,应该说,今天来把他当游戏Boss刷一刷的三位可能都是受害者。

“总感觉我赢过似的。”

鹤见稚久看着手里的雨御前,喃喃自语。

费奥多尔肯定了他的想法:“你赢过他,还杀了他……不过和之前的你不同,这一次你应该可以不用受伤,据我所知你的力量不仅于此。”

他从各种资料推测过鹤见稚久的大概战斗力,不说无伤胜过猎犬队长,但至少也不会这样狼狈。

他垂眸看了一眼鹤见稚久手里的雨御前。

“你在想什么,稚久。”

鹤见稚久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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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看向费奥多尔。

良久,他蓦地扬起笑容,手臂带动刀剑,锋利的雨御前划破空气,震动的鸣响犹如剑指苍穹时的惊惶和视死如归。

“我在想——”

“如果我按照你的计划一步一步地陷入你编织的美好梦境里,最后我会成为什么?”鹤见稚久自顾自地说着,忽然一改之前的虚晃,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连带着发尾都是张扬的曲卷,语气不像是在提问,但确确实实是在问他面前的这个人。

“……”

费奥多尔并未回答。

他看向此刻的晴空塔观景台,这里和他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昔日典雅的观景台已经变得破损不堪,不远处有棵倒下的树状庞然大物在空气中消弭,也许是某位诅咒师的术式也说不定。

意料之中的,太宰治拦住了中原中也。

不过他没有去拦下五条悟夏油杰和周防尊。很显然,太宰治期待着鹤见稚久就此顿悟,鹤见稚久如果直接向所有人宣战也是太宰治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样他就可以现场传达出这个消息,将进行过一轮战斗、实力有被削弱的鹤见稚久扼杀在这里。

对经历过一次鹤见稚久毁灭世界的人来说这是最优解。

太宰治说他和费奥多尔也一样在算计福地樱痴等人就是为了这一点。

不过,显然鹤见稚久不知道那些头脑过人的人会对他布下怎样的天罗地网。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少年只是自问自答地回答了自己刚才的问题。

“成为神明?或者是规章制度、等级划分之后新世界的主导者?”

鹤见稚久又问,他忽然丢掉雨御前,任由令人畏惧的神刀掉在地上,发出叮当响声。猛地向前几步,鹤见稚久几乎凑到了费奥多尔近前,这一回他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礼貌地拉开距离,反而是愈发强势地凑近,几乎到了发丝纠缠、呼吸交融的地步。

随着鹤见稚久逼近,费奥多尔那双眸子里倒映出了清晰的灰色,他听见少年开口问询。

“费奥多尔,这是你期望的我吗?”

“费奥多尔,这是你真正的理想吗?”

“费奥多尔……”

鹤见稚久叹息一声,改变了称呼:“费佳。”

费奥多尔指节弯曲,眸色怔然。

“我不想成为众望所归的神明,也从来没有想成为过新世界的主导者;普通人和异能者,罪人与善人,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想做的一切,我自会承担后果。”

他说,他从没有自负的要为世人追求什么,要做的一直都只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鹤见稚久不追求正义。

也不追求真理与荣光。

他追求的只有一切成功的可能,他对费奥多尔说:“不过——我想请你听听我至今为止做下的准备。”

费奥多尔呼吸放缓到几乎停止。

他知道,这不是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算计之后的恼羞成怒,也不是鹤见稚久真的被及时的支援打动了。少年只是在平静地阐述自己的理念,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费奥多尔指节蜷曲收拢到掌心,眼眸低垂,看着地上破碎的地板,脑海里浮现了太宰治前不久告诉他的那个消息。

短短几个小时,薨星宫失陷。

这件事和费奥多尔无关。他的精力一直在鹤见稚久身上,做的是联手第五王权者绿之王比水流趁乱突袭御柱塔杀死黄金之王这件事。这场混乱牵连的范围广至海外,费奥多尔当然没理由放弃这个机会。

但他没有把薨星宫、或者说咒术界考虑进去。

日本咒术师大多都集中在咒术高专,诅咒师也因为夏油杰的出现靠拢向了盘星教,能在这场混乱里浑水摸鱼的只有咒灵。咒灵是个不稳定因素,在没有绝对力量足以攻下薨星宫之前,费奥多尔划掉了咒术这个选项。

那么会是谁杀死了结界师天元?

费奥多尔阖眸,眼睫狠狠地颤了颤,又蓦地睁开眼,直直地看向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心里升腾起一股惊讶又仓惶的喜悦。

鹤见稚久是这场混乱的根源。

鹤见稚久主动提议以自己作为诱饵。

鹤见稚久——孤身一人,轻身武装,抛却支援,在漫天诅咒之中选择了一条对自己最不利的路,将自己推向了危险正中。

而在此之外,正是灯下黑一般的漏洞百出。

“……”

费奥多尔眺望城市,不祥的黑红色已经沁入天空,遥望远方天际乍破,似乎有明亮的光要升起来了,但在无穷无尽的血色之下,连可以突破黑夜的阳光也要黯然。

费奥多尔顿了顿,低喃自语:“一步坏棋。”

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其他人。

鹤见稚久没听见这句,他也不在乎费奥多尔有没有给予他回答,他知道费奥多尔会答应的。

他正退开一步,和面前的费奥多尔错开身位,遥遥地,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抬眸看向他的亲友。

他没有明着表明什么,少年只是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问道:“之前我也和你们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吗?”

鹤见稚久坦然地站着缺口边上,连那把神刀都丢开了,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此时他的神态太让人熟悉了,明快的笑容,没有丝毫阴霾和怨怼,也没有对他的亲友们心生任何提防。

唯一和之前不一样的一点就是,这次不是他们追着鹤见稚久直到把他逼上最后的绝路逼问少年他的所作所为到底为何,而是平等地由鹤见稚久自己做出选择。

这一次所有人都明白鹤见稚久会做什么。

可是,是在什么时候?

自他们发现鹤见稚久以来,少年就再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他们已经力尽所能地查找鹤见稚久身边一切可能影响他的因素,小心且谨慎地把他引上岸提。

夏油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真的,鹤见稚久已经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做好了自己的决定。

但是这一次,自己还能下定决心杀死鹤见稚久吗?

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也不知道。

鹤见稚久细细观察了一圈,惊讶地惊呼:“不会吧,难道之前真的都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吗——我都还没说出口呢!为什么一副我已经做了的样子!”

熟悉的咋咋呼呼口气,五条悟额头青筋跳了跳,干脆踏过无数碎石走向他,一边说道:“难道不是吗?上次听你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你叛逃的时候,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他用力地大喝一声少年的名字,“鹤见——”

可对上少年那双依旧澄澈笑意盎然的眼瞳时,气势又弱了下去,不甘不愿地接上名字:“……稚久。”

“别说下去了,回来吧。”白发咒术师恳求道,事已至此,经历过一次的人再没有力气去质问少年的理想,也无法再否认少年的行为。可他不愿意无力的劝阻他的挚友,就像他始终不会委曲求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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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帮你解决,无论你做过什么事,没必要死磕在世人的罪孽上,还有其他方法——更好的方式来完成你的理想不是吗?”

鹤见稚久的声音柔和地,轻轻否认了五条悟的话:“但是,悟,我准备太久了。”

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答所有人心里的疑问:“就像是要去开凿山脉的人被路边的一颗碎石绊倒了,哭喊着疼痛坐在地上,路过的行人无论是伸出援手还是砸来石子,他最后都是要扛起锄头,去做他自己准备做的事情的。”

鹤见稚久一一扫过眼前的几个人,他曾经最珍惜的人都在这里,突兀的回忆起来的那些记忆里每一段回忆都格外美好;像是浇上了一层枫糖的蛋糕,又像是时光相机的胶卷里珍藏的照片,每一段都是鹤见稚久无比幸福的过去。

但他从来不是会在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该开战的时候就应该不留余地,不必遮掩。

所以,鹤见稚久扬起笑容,银灰色的眼眸仿若银河流淌着万千星辰,星光灿烂,他相信自己——“我不知道你们记忆里最后是什么样的光景,但如果是我,我相信我一定会把这一点和你们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他相信自己会把立场与善恶分清,他相信自己不会让他的亲友困在道德的观念里陷入长久的痛苦。

“也许你们听我说过,我不亟待拯救。我只是一个并非高尚、蠢钝固执的人,所以,用我们曾经相处的那种方式来对待我就好。”

鹤见稚久以手抚心,笑着说道。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下决定的,可能是刚刚,可能是很久以前,这一回就算是费奥多尔也没能算准他的心思。

太宰治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看向费奥多尔。

“我不是作恶的圣人,也不无为的愚者,我要做的只是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们对立面。就这一点,就知道这一点就好了,我不会回头的,我没有资格回头。”

鹤见稚久说,话音刚落就听得高亢的声音打断。

“够了!”

“……别说了!”

中原中也眉头一拧,被气得气打不过一处来,浑身暗红色的重力暴起,直接绵延至鹤见稚久脚下,本来就碎裂的地板更加破损,遍布这重力压迫后留下的痕迹。

五条悟和夏油杰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太多交流,但是这一回彼此都清楚了对方要做什么。

上一次他们没有动手。

上一次鹤见稚久最后的机会彻底断在了死刑的行刑场上。

只这一回,只要能拦下来,无论是武力还是其他什么,总要试试。

刚刚才安静些许时间的晴空塔高空再一次爆发出了沉闷的巨响。五条悟和夏油杰各分两路,以绝对要拿下他的气势施行包抄。

战斗似乎要再一次打响了。

身旁掠出两名顶级咒术师,太宰治面色不改地后退一步,看着中原中也和周防尊也冲出去不约而同的加入他们的行列,搭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冷静地按下了信号发射器的按钮。

无线信号瞬间传遍横滨三刻,一并联通到非时院咒术协会等外部势力。

太宰治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以鹤见稚久的性格迟早会有这一刻。

正如费奥多尔推测的那样,他设下这个圈套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鹤见稚久踩进陷阱,而他抵达这里的理由也与费奥多尔想的一致。

如果鹤见稚久直接向所有人挑明他的心思,和顶级异能者与顶级咒术师进行过一轮战斗他的实力必备被削弱,这个时候在猜不出来具体战斗数值之前对鹤见稚久动手会容易很多。

而此刻,少年神采飞扬地笑着,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样缜密到与费奥多尔不相上下的陷阱里。

——鹤见稚久宣战了。

‘咯嚓’

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地,下一刻,地面的碎石突然震动,剧烈的摇晃贯彻塔身。

头顶扑簌簌落下无数灰尘,羂索的领域消弭之后整个穹顶都破损了大半,呼啸的冷风不断翻涌,灌入一阵阵血腥气。

这个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除了鹤见稚久之外的另一件名为「鹤见稚久」天灾也在一并发生!

朝拜般涌向少年的咒灵本来只是堆叠在塔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已经攀爬到了接近塔顶。

脚下的地板发出‘咔咔’的声响,已经抵达鹤见稚久近前的五条悟不得不瞬身离开原地换另一个方向进攻。他原本抵达的位置地板已经裂开蛛网般的延伸纹路,马上就要塌陷了。

而破开地板钻出的,正是咒灵!

太宰治少见地皱了一下眉头,暗道一声:“遭了。”

数量超乎预计了。

恐怕是因为薨星宫镇守术师天元身死,结界失效产生的混乱,直接影响到了本来还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暴动使形式骤然转变,就连鹤见稚久也没有预料到,他迅速撤离原地,见到咒灵扑向自己,眉心冷淡一闪而过,暗自啧舌,反手扑杀靠过来的咒灵。

太宰治想要的局面怕是得不到了。

费奥多尔想着。

和太宰治一样,绕开地板上的裂纹走向安全的地方,他没什么战斗力,当然要和同类型的人一起撤离战场。

这场暴动来得及时,只要趁乱离开,再想逮住下一次机会对鹤见稚久动手就麻烦了。

毕竟,那个少年已经明确地宣战了。

忽然,费奥多尔神情凝滞,眼睛放大,危机感本能让他伸出手抓向旁边的栏杆。

短短数秒失手错过了最佳抓住的机会。

来不及了。

强烈的失重感使全身都失去着力点,宽大的斗篷裹挟全身,发丝飘扬向上,往上看去,视线里已经不仅仅是晴空塔观景台破碎小小的一方天地,整片天空都能看见。

极速下降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风噪的声音鼓动耳膜。

无穷无尽的风声掠过全身,血腥味从下方涌上来,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下坠。

作为一个头脑派果然不应该参与进战斗场面啊。

费奥多尔想着,却安然闭上眼睛。

几息之后,他感觉有人碰到了他的指尖。

睁开眼一看,少年的灰发被高空气流吹得胡乱飞舞,额前的发丝被掀起,外套顺着气流发出猎猎作响的鼓动声。高空之下,少年伸长着手臂,从天际上一起坠落下来,指尖碰到了他的指尖。

鹤见稚久的手指穿过他的指间,另一只手揽住的肩膀,在极速下坠的空中将他护在怀里。

明明不是很意外的事情,费奥多尔却有些怔愣。

十指交叉,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温热的气息吐进脖颈,又迅速被高空的冷风吹散,出乎意料的隐匿让费奥多尔手指指节弯曲,他见鹤见稚久忽地朝他露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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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句什么,风声涌入耳朵,只听得见那句‘费佳’,其他的一概被风声盖过。却也不由得满腔思考随着自由落体的心跳加速停顿了几秒。

这时他还能保持冷静地在想鹤见稚久的想法。可一下秒,青年酒红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孔。

暴动发生了。

此处有一只因为这个高度之前试过所以想向新认下的同伙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の鹤。

第159章

理想者的本我(49)

爆发的强烈气流一瞬间席卷整座城市,无形的波纹以晴空树为中心点推向外部,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绵延向外。

地面上的咒灵似是注意到了这些,扬起身体的下一秒就被绝对力量的重压自上而下碾碎,爆裂声转瞬即逝。

所见咒灵所闻诅咒一律斩杀殆尽,被无形的力量消磨。

就像是给东京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血雾,无数赶来朝拜的咒灵、以及那些还没到的咒灵全都化为肉泥粉碎,瞬息间消散得烟灰都不见!

风更狂躁了。

此刻犹如身处台风中心一样,耳边发丝狂乱飞舞,斗篷被鼓动起来,强烈的失重感压迫神经。费奥多尔强硬自己偏头去看突发暴动的情况,转头瞬间,骤然瞳孔更加收缩,倒映出一片空旷。

消失了。

刚刚、他掉下来之前还像是地狱般的景象,那些如尸山血海般堆积的咒灵都消失了。没有残肢、也没有剩余的咒力,像是爆体而亡后只留下了还没挥发干净的血雾,其余的一律被抹消。

被整个国家视为天灾的灾难狂潮仅仅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在此之前令所有人焦头烂额的事情毫无征兆地被解决了。

脑海中有电脑荧幕的光亮一闪而过,费奥多尔瞬时记起了最开始他调查到的,关于鹤见稚久的资料。

武力封存。

无论是公安机关,还是异能特务课,又或者FBI、CIA乃至联合国直辖情报机构,对鹤见稚久的资料中都会特别为一道资料给予最强力的防火墙。费奥多尔花了数天都没能破解,找上类似田山花袋的异能者也解不开。

因此,外人想知道鹤见稚久的战力只能试,无色之王的恐怖袭击是如此,羂索是如此,晴空塔上的陷阱也是如此。

但是,消失了。

他们设下的计划、陷阱,敌对的杀意也好善意的试探也好,在这一刻,一切阴谋全都变成了苍白的话术。

费奥多尔愕然失语。

来不及去看也来不及去想这是什么,鹤见稚久抱着他的双手就骤然发力,两人之间换了个方向。视线朝下,越过鹤见稚久的脸,费奥多尔发现,短暂的思考时间里他们距离地面最后只剩不过几十米。

……这个高度。

刚才稚久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脑海中有不合时宜的话一闪而过,还没等费奥多尔记起来,罡风骤起,吹动灰尘。

——‘砰!’

已经与废墟无异的地面上扬起一阵灰尘,蛛网般的裂纹绵延数米,地面陷下去了一个直径达数米的弧形凹陷。

灰尘散去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嘀嗒、嘀嗒。’

费奥多尔仰头看去,一滴水正正滴入他的瞳孔上,眨了两下眼睛,雨水滑入眼底。

接踵而至地是更多冰凉的水滴,从虚无的天幕上落下。

费奥多尔迟钝地发现,下雨了。

懵了好一会儿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

天空的红黑色逐渐变淡,原本的蓝色透出来,与不知何时升起的日光一起削薄黑暗,混杂出透着光的灰色。

逐渐下大的雨在慢慢压下血雾般的残余,随着大雨落下,洗刷不尽的血腥味愈发清晰。

费奥多尔怔怔地望着天穹,一言不发。

一只蓬发丝蓬乱的脑袋突然出现在费奥多尔的视野里。

鹤见稚久对他摸摸额头捏捏手臂,还探了探鼻息,一边咕哝着自言自语:“受伤了吗?应该不会吧。之前抓了只咒灵测算距离,就算带个人跳下来也该在可控范围之内才对。”

一听就是老极限运动玩家了。

费奥多尔还是没有说话。

肉眼可见的,鹤见稚久慌起来了,视线四处乱瞟,手忙脚乱地拉着费奥多尔的手臂就要一把抱起来,“你等会我认识几个异能医生我带你去看看——”

费奥多尔终于忍不住,呛出一口气,笑出了声。

“然后被问起的时候回答是因为从六百米的晴空塔上跳下来吗?”

鹤见稚久反应过来,感觉有被骗到的少年愤然看向他,震怒,“可恶,你居然骗我?害得我差点以为估算错了承受力度!”

费奥多尔微微弯下眉眼,“我什么都没说哦。”

鹤见稚久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现确实是这样,然后继续气哼哼地无能狂怒。

环视周围,除了不远处的晴空塔之外,高楼坍塌,房屋犁为平地,附近已经是一片空旷。

费奥多尔刚坐起身,就见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抬头一看,少年自然地冲他一笑。费奥多尔敛下眼眉,蓦然失笑,借着鹤见稚久的力道一下子站起来。

斗篷掠过尘土,沾染的灰尘落下,又很快被雨水打湿。

“担心也是没办法的事。”鹤见稚久还在计较刚才的事情,不过没有气呼呼的了,只是明快地朝费奥多尔露出笑容,“谁让我认识的人里你是最脆的嘛。”

他说,但凡换一个他也不用跟着跳下来了。

大雨落下,费奥多尔头上的白色绒帽很快被打湿,他若无其事地摘下帽子,任由雨水落到头顶,又顺着发丝贴合肌肤滴落。仰头望向塔顶方向,刚才他们在的地方是晴空塔的天望回廊,距离地面六百多米距离,但对于中原中也五条悟那些人来说这种高度不是问题,很快他们就能追下来。

费奥多尔担心的不是这个,他看向鹤见稚久,问道:“你记起来了?”

鹤见稚久眨眨眼睛,忽地一笑:“没有,我也不在乎。我又不是会因为‘过去’这样突如其来的梦境而改变自我的人,我本来就在枪口之上,悬崖走丝的危险之于我而言比呼吸轻松。多一份记忆少一份记忆、多一份敌视少一份敌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刚才只是……那些过去,太美好了。”鹤见稚久抓握心口的衣服,吐出的声音像是气音般微小。

那些如梦似幻的过去美好得像是危险的水蔓,说不定再放松一段时间就要彻底被缠住了。

“但是不行啊,费佳。”

鹤见稚久陡然抬高声音,笑着说道。

“我之前一直在想,那些传说中的许愿机能不能完成我的愿望,后来我持悲观态度,认为以人类的本性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理念都改变不了既定现实。”

滂沱的雨声里,鹤见稚久平静地向费奥多尔诉说自己的想法。

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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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斯底里,也没有悲伤和苦涩,眼里的银灰色平静得就像深山里的一汪冰冷的泉水,再溅不起任何波纹。

“但是常人所认为的‘不可能’,都是基于没有‘超自然能力’这一论点上的,假设书、德累斯顿石板乃至千千万万种许愿机的能量俱为一体,将这样充满无限可能的力量作为扭转世界的核心,那世人不切实际的理想是否有成功的可能性呢?”

鹤见稚久说:“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是偏执的理想主义。”

他说:“但理想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为它比现实主义更热切、更虚幻、更充满了‘不可能’的可能。”

“所以我明白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也明白了自己究竟要面对什么。”

鹤见稚久说,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如从前的、奋不顾身的目标。

费奥多尔咬着指节,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你这样的想法,不会是从你回到这个国家开始,也不是回到这个国家之前。从什么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细节,一不留神,费奥多尔下重了力道,指节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色痕迹,他没有在意这个,诧异地看向鹤见稚久,却感觉自己的推测放在这个人身上不会让人感觉意外。

“你加入那个组织的那一年?”

那已经可以说是将近六七年前的事情了,说不定还要更久远一点。

还有那句至今为止做下的准备……

费奥多尔第一次感觉到了鹤见稚久这个人身上强烈的反差感,无声地、仓惶地笑了。

……该说不愧是鹤见稚久啊。

“这个放在之后再说,附近有人过来了。”鹤见稚久扬了扬眉,敏锐地发现附近有不少人靠了过来。

然后他发现这些人似乎带着敌意……?

鹤见稚久疑惑地皱起眉头,四下环顾,打探周围的情况。

费奥多尔挑眉看了鹤见稚久一眼。

鹤见稚久注意到了,他疑惑的望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怎么了,我脸上沾什么东西了吗?”

费奥多尔没有直接回答。

他已经从鹤见稚久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

仰头望向晴空塔顶,任由已经被雨水打湿的黑发垂下,凌乱的发丝缀满水雾,几根发丝映着冷光。

冰冷的雨滴顺着发丝滑进领口,费奥多尔看着天望回廊的方向,呼出一口白雾,秀气的眉眼弯下好看的弧度,在鹤见稚久不解的目光里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不大,却笑得胸膛发震,那随性优雅的笑容绵长而纠缠,浅淡的轻松镌刻在眸中的葡红里,妖冶得惊人。

鹤见稚久好像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什么,“总感觉你笑的是我。”

“……不,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个陷阱,原来是毫无自知的一脚踩进来了吗。”费奥多尔眼眸中的葡色被雨水润湿得更深了一层,眼底却透出异样的华光。

鹤见稚久回了个:“?”

“不过歪打正着反而出其不意的让局面没有陷入绝境,……你刚才为什么要跳下来?”

在已经做下决定之后鹤见稚久不会后悔到连对他的亲友动手的心理准备都没有,既然有这样的力量,将敌人扼杀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不是更好吗?没有必要赌一个他。

费奥多尔确信,鹤见稚久的计划不需要他也能顺利达成。

这家伙向来是以单挑为基准在进行自己的准备工作。

“因为你掉下去了啊。”鹤见稚久不明所以的回答道,摸摸自己不聪明的脑袋瓜,不知道这些聪明人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直白的回答,“你掉下去了,我抓住你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这样?”

“就这样。”

鹤见稚久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费奥多尔话题一转,喊道:“稚久。”

并不理解聪明人的脑回路,已经在想等会从哪条路线离开,之后又该怎么转入计划开始阶段的鹤见稚久闻声点头,“嗯,你说,我听着。”

费奥多尔回答了上一个让他发笑的问题:“刚才在晴空塔上是一个陷阱,是太宰治故意让你向所有人宣战的陷阱。这些人,外面那些带着敌意前来的能力者现在已经在特务课或者非时院的授意下成为你的敌人了。”

“但是他现在恐怕也要张大嘴巴,深深震撼于你展现的力量,然后绞尽脑汁的与江户川乱步商讨更多计策……我也很意外,你比我预估的还要出乎意料。”

费奥多尔无不感慨。

从他引导羂索动手咒杀鹤见稚久开始,试探鹤见稚久的实力这一点就已经是必要的目标,环环相扣之下,他把鹤见稚久一步步推到了这个少年最喜欢的地方。

鹤见稚久毫无自知地踩进了他的圈套,也没意识到太宰治对他的试探。

只是在自顾自转变心态,决心宣战的少年反而意料之外的破局了。

这个时候费奥多尔似乎能明白为什么鹤见稚久的武力资料会被封存。

如果说布拉姆·斯托克那样的存在是人形天灾,那么鹤见稚久就是应对这些天灾的大规模抑制武器。任何大范围的、无法控制的灾难都可以付出最小的代价解决,由此甚至可以放任一些灾难演化形成。

鹤见稚久,以实绩胜任的最年轻执行官。

名不虚传。

“对了,还有件事。”

事已至此,费奥多尔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地再去算计什么了,整个人莫名轻松下来,很干脆地说道:“关于黄金之王。在你在晴空塔的这段时间里,绿之王比水流已经带着他的氏族突袭御柱塔成功,现在那位王权者大概是已经死了。”

“哦,嗯。”鹤见稚久点点头,“好,啊?——嗯嗯?!!”

鹤见稚久猛地扭头,大力到像是会把脖子扭断,瞳孔剧烈震动:“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他杀的不是只有天元一个吗?!

费奥多尔倒是轻松下来了,耸耸肩膀,轻松地回答道:“之前和太宰君一直有聊到的说猜不到你的想法,是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去获得你想要的东西;但说你好猜,是因为你要做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国常路大觉的死亡会极大程度的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政治体系运转,一旦你动手,国家机构对你的影响力就会无限降低。你会对黄金之王动手这一点从你回到这个国家的第一时间就去见他就很清楚了。”

“……”

鹤见稚久默了默,看向费奥多尔的目光堪称惊恐。

头脑派,恐怖如斯。

居然连他的思维模式都已经要摸清楚了?!!

费奥多尔笑而不语。

“太宰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去找过黄金之王。”俄罗斯青年伸出食指压住下嘴唇,再仰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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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空,一副思考的模样,“不过,你很出乎我和他的预料。”

“哪怕现在大量咒术师都被调开了,薨星宫的防守能力也足够让人暂时放弃那个位置,但你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最难攻下的薨星宫……”

鹤见稚久嘿嘿一笑,既然被点破了也就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不好意思地说道:“诶嘿嘿,这不是因为第二王权者随时都能杀,但天元不一定嘛。”

“就像我查了几年都没摸清楚异能大战遗留下来的武器究竟有多少一样,人类自发制造的武器中就有「书」和「大指令」这样恐怖的存在,千年前的古老遗留,谁知道稍有不慎会不会被暗杀。”

鹤见稚久摸摸自己的脑门,打了个哆嗦,双手环抱住肩膀搓搓自己:“我可不想一觉睡醒,发现脑子没了被人夺舍了的情况。”

第160章

理想者的本我(50)

“仅仅是因为这样?”

“还能是因为哪样?”鹤见稚久歪歪脑袋,肩头被雨水打湿的灰发垂下一缕,被风吹拂起来,晃晃悠悠地,像是在表明少年眼里的疑惑。

“噗。”

费奥多尔是真的笑起来了,放下了一直以来的优雅从容,笑得眼睫上的水雾都在颤动。

有雨水顺着黑发,从脖颈滑到锁骨。

就着朦胧的雨雾,此刻的俄罗斯青年美得惊人,比之西伯利亚冷杉上的积雪也过犹不及。

能说动人类愧疚到自杀的口舌今天算是败在了少年直诚干脆的想法下,费奥多尔举起双手,眸光温顺地带着些许笑意看着鹤见稚久,投降似的说道:“好吧,我不猜了,就这样也不错。”

魔人自愿认输。

鹤见稚久恼羞成怒:“你果然还是在笑我吧!”

他承认自己智商没那么高,也猜不出来这些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但他也是能混到这个职位上的人了,基本逻辑思维还是有的,至少能看出一部分圈套是冲着他来的。

费奥多尔肯定是在笑他!

消气、消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鹤见稚久内心气成河豚,决定先离开这里,之后再给费奥多尔一点小小的武力派震撼。

哼哼,费佳这种,他一拳能打哭好久。

察觉到鹤见稚久的目光,费奥多尔适时地发挥了他原本的作用:“薨星宫失陷的事情除了那些人之外暂时还不会有人联想到你身上;御柱塔的事情比水流全权负责,与你无关。现在会拦着你的敌人只有面前这些人——杀了他们很简单,只看你想不想。”

说到这里,费奥多尔隐晦地扫了一眼头顶的方向。

不过他依旧笑意清浅地看向鹤见稚久,完全在等待少年的想法,然后给出相对应的,最符合鹤见稚久思路的解决方案。

“不杀。”

“没有意义。”

鹤见稚久回答得很快。

少年将目光投向远方,雨水如幕布般模糊了他的棱角,雨渐渐大了起来,连声音也一并洗刷下去,费奥多尔站在几步外的距离,只听得见雨声中不那么清晰的少年音传来:“我们走吧,他们会动手只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区域决定,想要打通国际级别的诛杀令关节……没那么快的,哪怕是你这样的人。”

他说。

静静地看着雨幕落下。

忽然灰发发梢跳跃似的抖动雨珠,扫开升腾的水雾,鹤见稚久扭过头来,明快的笑容突破雨幕遮掩,少年用费奥多尔再熟悉不过的狡猾语气,拉长勾人的小尾音,亲昵地喊道:“费佳——”

“我们要准备离开这里了。你跑得快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如果再像从前耍赖的时候会在名字后面缀上‘亲亲’的昵称就更熟悉了,一看就是个记仇的家伙。

费奥多尔:“。”

想起了一些圣诞节的果戈里。

那次果戈里可谓是把他的异能发挥到了极致,让少年在娱乐环节一次好运都没中过,完美的用人为否定了概率学。

魔人礼貌微笑:“我可以自己回去,太宰治还不敢杀我。”

鹤见稚久睁大眼睛,掩饰不住的乐子人属性像是嬉皮笑脸似的,嘴上振振有词:“可是这样我还要去找你,他们会把你藏起来的吧,送进默尔索?或者关进某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哇那样岂不是我还要想尽办法和所有人再打一场把你赢回来。”

“你会吗?”

“会哦,打一场又不是很难,更何况奖品是你。”

鹤见稚久哼笑一声,意气风发地认下了。

丝毫没有看见对面的俄罗斯青年怔了一下,又借着雨幕掩下嘴角微笑,眸中盛熟的葡萄紫色亮得惊人。

眺望天空,费奥多尔呼出一口白雾。十二月的雨冰冷刺骨,也来得很及时,洗刷了大量痕迹。

再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鹤见稚久向他伸出手,少年的笑容一如既往恣意盎然。

“走吧,他们该下来了。”

“怎么样?还是找不到下落?”

咒灵带来的天灾涌动结束的一个小时后,太宰治出现在了坂口安吾所在的监控室里,身后跟着Scepter4的三把手伏见猿比古。

偌大的监控室俨然有序,急促的脚步声、敲打键盘的机械声与纸张文卷的翻页声并齐,放眼望去没有一个环节出错。

见这场行动的主要策划人之一终于出现,坂口安吾也没松下这口气,他朝太宰治摇摇头,说:“鹤见稚久的反侦察技术远超正常人,我们派去的异能者都追踪不到他的线索,应该是对今天早有准备。”

“这句话听起来不太妙。”

太宰治说。

“何止是不太妙,辻村特助那边……我和长官本来已经想办法打通上面的关节了,但是辻村特助那边说临时接到通知,那个东西不允许外迁。”

坂口安吾拿下眼镜,大力捏捏鼻梁让自己清醒一点,眼底青黑浓厚到像是好几天没睡了,但即使如此,这里的程序也需要他看顾。

那个理想上头的疯子随时可能做出让他们手足无措的突袭,偏偏又不是个纯粹的武夫,坂口安吾只能尽力做好自己这一个环节,将其余的托付给更合适的人。

只能信任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了。

“啧。”另一道声音忽然插进来,“御柱塔和薨星宫的事情没让那些家伙们清醒过来吗?”

“完全没有,鹤见稚久的声望比我们想象中麻烦,你传回……”

话说到一半,坂口安吾突然反应过来说话的好像不是太宰治,顺着声音一看才发现是跟着太宰治进来,之前一直没发声的Scepter4三把手伏见猿比古。

见坂口安吾看过来,太宰治冲他眨了眨眼睛。

坂口安吾撇开视线,揉揉额角,暗道自己怎么把好友的声音听错了,转而接着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太宰传回来的情况只能作为参考,薨星宫和御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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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根本没有被按到鹤见稚久头上。我的提议是我们可能要做好没有外援的准备。”

太宰治也微微勾起嘴角,眼瞳笑意深邃,却耸了耸肩,像是已经猜到了一样:“那家伙说的话在别人听起来确实模棱两可的,能知道他话里蕴含了多大决心的大概只有我们这些人。”

“当然,那边的事情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太宰治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魔人想借羂索的手,将鹤见稚久推至顶峰的计策成功了,只是说鹤见稚久有自己的计划才没引爆舆论让他处于完全有利的境地,但这样也相当让人头疼了,现在绝大多数不知情者大概只会以为是功勋卓著的鹤见执行官在他的功绩上又添了一笔吧。”

“这样,安吾。”在短短时间里迅速捋清楚情况,太宰治果断地下达指挥:“非时院的影响力尚在,你和这位伏见君统计一下,看能不能在鹤见稚久倚仗的方面给他添点堵。拖延时间现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只要我们能得到外部支援,鹤见稚久就没办法再藏下去。”

“我们得逼鹤见稚久动手,而不是等着他突袭。”

太宰治说,他可不想和魔人一样机关算尽结果输给一个天然直球系。

“在此之前,就要看我们现在手里那些能阻止鹤见稚久的人到底能不能从情感的旋涡里脱离出来,再次面对鹤见稚久了。”

太宰治说着,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身后,伏见猿比古一言不发。

从余光的视角里,坂口安吾似乎从这名青年身上看见了一股掩饰到极致的浓厚悲伤,满不在乎的表情下是懊悔和不甘。

忽地,对上太宰治安静的笑容。

坂口安吾瞬间明白了,伏见猿比古也是鹤见稚久的亲友之一。

或许……

如果少年没有心怀善恶,普通的人生也能过得很好吧。

可惜这个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待到Scepter4来的客人先行一步之后,落后几步的坂口安吾找上太宰治,和他一起走在离开基地的长廊上。

望着好友飘乎乎的腰带和松快的脚步,坂口安吾再次按按眉心,始终放不下这份心来,想起要问的问题,坂口安吾加快速度几步跟上去,走到太宰治身边。

“想问什么?”

安静的走廊上,太宰治先一步发声。

坂口安吾想了想,问道:“乱步先生在哪?”

“乱步先生离开之前让我们去找那个特级咒灵或者魔人的下落。魔人出现在晴空塔,那个特级咒灵——他有同伙,咒术高专那边留守的术师说,当时突袭他们的不止一个咒灵,特级咒灵加起来至少有四个,那几个咒灵的撤离咒术高专没能拦下。”

太宰治发梢一动,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四个?”

“对,除了特级咒灵真人,另外三个都在。”坂口安吾推推眼镜,给出肯定回答。

“喔~”

太宰治面色不变的惊呼一声,脚步速度不变,继续往出口走:“五条君口中以危险程度评上特级的诅咒师鹤见稚久,作案手法异想天开,名不虚传。”

坂口安吾继续说。

“还有之前非时院那边提到过要注意的第五王权者比水流,绿之王的踪迹在黄金之王死亡后连带着他的氏族一起销声匿迹,完全沉寂下去了。”

“乱步先生说的事情都发生了,太宰。”

“接下来,鹤见稚久怕是会直奔「书」了。”

“……”

太宰治忽地停下脚步,随着行走摆动的大衣衣摆也安静地垂在腿腹,青年站在头顶的走廊灯光下,影子沉在脚下,刘海投下阴影,遮掩眸色晦暗不明。

好友的话使他叹了口气。

“那些人大概是安静下来了吧。”

太宰治说:“就像是找到了指挥主体的虫群一样,被鹤见稚久的理想海水淹没之后,自愿成为了他计划中的一环。特级咒灵、绿之王,都在等他的行动。”

“费奥多尔是最有可能反控鹤见稚久的那个人,他很聪明,用有魔鬼般的心计和口舌。在最开始的设想下他应该是能控住鹤见稚久,他成功后,鹤见稚久会是神、会是掌握改变世界命运权利的人,也可以是任何一切。但只要鹤见稚久还没选择最激进的方法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沙色大衣的青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摊开手耸耸肩:“可惜他失败了,连带着将这份计划放在他身上的我也算是棋差一着,输了。”

坂口安吾一愣,镜片后的双眸怔怔地看向前方的好友。

可这样说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

等等。

坂口安吾脑海里回忆起前几天事发之前,鹤见稚久刚刚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那个时候。

少年的危险性很难从外表判定,因此推选出了双黑作为最基础的应对方法,当时太宰治对鹤见稚久说的话是——

‘他选择了你。’

‘他的称号是「魔人」。’

‘如果他接近你,他会以费奥多尔自称。’

在问起费奥多尔的来意时,青年笑吟吟地告诉坂口安吾:‘那两个人之间,或许是某种奇怪信徒与神明之间的占有欲也说不定。’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

原来如此。

坂口安吾手汗微凉,脖颈汗毛竖起,望及好友背影,坂口安吾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

太宰治抬步继续向前,脚步声依旧不缓不慢。他既没有向坂口安吾解释什么,也没有对自己的作为做出评价,这一次他和费奥多尔都输了,再无可奈何,也要想办法继续下去。

“至于乱步先生,他去尝试看看能不能从鹤见稚久另一层还没被大部分所察觉的方面下手。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只能等乱步先生回来。”

“乱步先生应该能带回来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到时候就要麻烦你安排特务课的人了。”

一边走,太宰治抻起手臂,用力伸了个懒腰,放下手,再揣回口袋,松快地脚步稳定向前,不远处就是离开的大门。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鹤见稚久是如此,我们也该拿出同样的态度才该是真正面对这位敌人了。”

基地之外,大雨停歇,朝阳已经从天边缓缓升起,阳光拂过大地,给满地断壁残垣镀上一层暖光,以往繁华喧闹的世界级都市安静下来了,整个东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结束了,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源源不断的麻烦正如海啸一般汹涌而来,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在下一刻,下一道危机就会出现。

迎着清晨的阳光,太宰治转过头,看向疲惫的好友,忽然问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安吾,你说,如果我们输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坂口安吾苦笑一声,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所有认识鹤见稚久的人都知道这个答案,包括那些已经站到鹤见稚久身边去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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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吧。”

“包括鹤见稚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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