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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道:“有些妄想症患者,会同时伴生有强烈的被害妄想,认为自己身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我能感觉到,纪明纱就属于这种情况,尽管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不信任我,尽管我确实很想为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她表现得很抵触。”
“什么?被害妄想?‘她’吗?”
“是的。她好像以为,亲属要杀死她,路人在监视她,镜子里有妖怪,随时会出来抓她,把她拉回‘仙境’里头。患者无法分清现实和幻想,刘警官,如果你贸然反驳,比如说,‘这不可能,现实里不会有这种事’,这类说辞很容易让她情绪激动,没准会有一些过激行为……”
刘警员:“……行,知道了。”
门被推开了。
纪明纱抬起头。
*
刘警员的脸上看不出异样,但纪明纱很快把头低下去了——他的鼻梁两边伴生着簇状的鸭子羽毛,和血肉融为一体,看着略显可怖。
他拉开椅子,边问道:“昨天回家了,睡得还好吗?”
她礼貌道:“挺好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是为了确认妄想症患者有没有攻击性,还是随口的闲扯?
纪明纱分辨不出来。
如果是“那谁”在的话,大概能很轻松分辨出对方真正的意图吧。
……说起来,医生问她,若是在极度无助的情况下,她会不会希望有一个比她强大得多的形象,突然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并在逆境中,无条件地帮助她、维护她。
兴许是她多心了,但纪明纱总觉得,那是医生在暗示她,她可能有多重人格——关于“那谁”的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她亲手杀死的,实际上是她自己。
纪明纱不知道。在跟医生谈话过后,她其实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
如果这个思路再往下挖一挖,医生本身,是不是也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需要一个人来开导自己,告诉自己:她没做什么坏事——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获得安宁了。
再往下想,这一整个世界,也许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刘警员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他是不是也是她幻想出来的?
纪明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里道:“开始吧。”
*
这小姑娘……真的如她所说,昨晚“睡得挺好”吗?
面对她眼睛下头挂着的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刘警员在憋不住笑和专业素养之间,费劲地选择了后者。
“名字?”
他问道。
她没有回答,反倒问道:“像我一样的例子,很多吗?我是说,‘失踪’的……人。”
她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些含糊。
联想到医生说,小姑娘似乎觉得周围的人都是一群鸭子,刘警员猜测,她可能在忖度,要不要把“失踪的人”替换成“失踪的鸭”。
他想,这小姑娘的妄想症着实是太严重了,幸好,她的常识似乎还在。
长着翅膀、身带羽毛——当然是人啊。
鸭子,那是直立行走、浑身光溜的两脚兽,得算进猿的近亲里去呢。
*
面对她的提问,刘警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纪明纱“哦”了一声,垂下头。
他重复道:“名字?”
纪明纱没抬头。
在被他拒绝后,她就低着头,像一个刻板印象的自闭儿童一样,自顾自地抠手手。
刘警员提高了声音:“我问你名字呢!”
……她不理人。
倒是老张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那么凶干嘛?”
刘警员:……
得,他还什么都还没做呢,先吃警告了。
*
因着还年轻,他的经验不算特别丰富。凶是够凶了,但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凶得着实有些色厉内荏。
主要是……对着这么一小只柔弱可怜、可可爱爱的柯尔鸭——“柯尔鸭是人而不是鸭子”属于基本常识,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谁忍心把审讯的那一套拿出来呢?
就算他狠得下心,出了这个门,有的是狠不下心的同事来谴责他。
小姑娘昨天就在警局里坐了半个小时,期间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溜达过来,真正让他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极致的可爱确实能当饭吃”。
手上没要紧任务的女警,大半都来过了,不断给人塞这塞那,嘘寒问暖。
小宝贝,大漂亮,可爱兔兔——称呼愣是没有重样的。
小饼干吃不吃?牛奶喝不喝?要不要姐姐给你点奶茶?喜不喜欢巧克力?
他的办公室从来没有这么众星拱月过,但他本人则被全然无视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给小妹妹投食,生怕迟了就轮不上自己了。
虽然他很理解——
多可爱的柯尔鸭!
*
“……我们可以稍微透露一些情况。”
最终,对面妥协了,拿出了几张照片。
纪明纱觉得很古怪。
对方虽然显得很凶悍,但纪明纱能感觉到,实际上他是保有余地了——因着某些原因,他有些束手束脚。
是怕“疑似精神病患者的证人”发病,惹祸上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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