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虞怜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知道她是不能得罪的人,这就够了。
而且随着李夫人这道嘴,虞怜的背景和不能得罪的认知势必会传遍整个县城商圈,她就不怕再有人抱着不轨心思强抢了。
事实也果真如此,那些暗地里存了心思想夺取方子或找茬的人,果真不到几日便消散了个一干二净,甚至有那会来事的,还派人送礼上门,想结交虞怜这位千金大小姐。
虞怜则是来者不拒,送上门的礼物还有往外推的道理?她不收在外人看来才奇怪,才是没有底气的表现,不符合她“千金小姐”的人设。
本来县令夫人从李夫人那听说之后,也想派人送礼上门,毕竟县令只是一个没什么背景,有些小贪但没有门路上升的小官,才会窝在这种小地方当县令,他能知道的东西跟李夫人也差不离,但县令左思右想还是按下了这份心思,不让夫人明面上主动攀交,毕竟虞怜背景再好,可她的夫家却还有谋逆的罪名背在身上,指不定哪天皇帝翻旧账清算,别到时候富贵没攀上,攀了个罪名,才是划不来。
虞怜扯起娘家这面大旗,给自己拉了个不能得罪的千金人设,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做生意,没想干别的。
李夫人为了讨好她,一次性开了五家的铺子,分别在县城开了一家,县城底下的镇上开了两家,另外三家开在最繁华的府城。
虞怜让华三多全权负责,她没什么本钱扩展生意,加盟代理这个模式倒是极为适合她,华三多便带着伙计到处跑,协助李家把店铺开起来,还借着培训新的伙计的名义安插了几个上邑村这边的小伙子大姑娘去那边当伙计。
随着这五家铺子的开张,罐头的供货需求翻了十数倍的增长,为此虞怜在村里建了新的工坊,扩大了生产,趁着春耕前,上邑村的男人们投入建设新厂房,而家家户户的女人小孩就作为工坊生产的主要劳力,从清洗食材到制作食物再到装罐、加热、包装种种工序,按照流水线的模式来,每一条生产线都分了不同的工序,生产量一下提高了不少,倒也勉强供应得上。
到了过年这天,也就是大年三十除夕的前一天,工坊停工,店铺也暂时歇业,虞怜把所有工人和伙计包括华三多在内都喊到自家院子来,给他们发过年红包和结算这一个月的工钱。
若是没满一月的则按照做工天数计算。
双胞胎喜欢凑热闹,闹着要帮嫂嫂念名字,他们跟小夫子启蒙,因着先前有些基础,又有个聪明好学的妹妹小果儿在一旁比对着,学得倒是快,认了不少的字儿。
虞怜便把名册给他们,让他们站在前面一个个念,随着稚嫩清脆的童声,念到名字的村民便喜滋滋地上前来领工钱,若是拿得多了,旁人便会偷去羡慕的目光,恨不得领钱的人是自个儿。
虞怜把钱分成两份,一是每个月固有的过年红包福利,就像是前世各大公司单位发的年终奖那般,一人发了二十文钱作为红包。
别小看二十文,全村这么多人在干活儿,凑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平常一家人花用,哪怕一个月都用不了十文二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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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领到红包的村民都乐开了花,甚至有些惊喜,不敢相信虞怜会这么大方,白给一份钱!
这福利外头哪里找都没有这样的好事。
另一份则是工人们应给的工钱,这些钱全部用绳子串好了绑在一起,领到手上的时候叮当响,那声音别提多悦耳了。
村民一手捧着红包,一手捧着工钱,脸上乐开了花,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双胞胎站在前面,老大念了一部分,老二华行也想念,就扯着册子跟哥哥抢,小果儿偷偷戳戳二哥说:“果儿也想念。”
于是三个孩子便一人念一部分,好像得了什么好活儿,念得极其大声带劲。
村民可不看这个,只觉得不愧是京城来的,三个孩子这么小,就认得这么多字儿,有些人家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是不是村长砸了村学不是个好事?村学是不是该重新开起来?或者把家里孩子也送去跟华天曲启蒙认字?
最后轮到工坊管事,也就是华大树媳妇和店铺管事华三多还有专属安保队长竹影的时候,三人拿的红包和工钱是最多的,村民看在眼里,好家伙都是亮澄澄的大块碎银子,教人看了好不羡慕。
竹影是个武功高强的大侠,他的职责没人能代替这没法说,但华三多是村民自小看到大的年轻懒汉,就这懒货也能挣到这么多银子?还有大树媳妇,勤快是勤快,可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专长也没有,咋也能做管事呢?
在工坊里做事的工人对他俩除了羡慕,还多了些暗戳戳较劲的嫉妒,想着来年自己也要好好表现,最好是能替了他俩,这么多银子谁不想要?
虞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发完钱笑道:“来年等新工坊建成,我们还会扩大生产,只要好好做事,有银子一起挣!”
她说得简单,后面一句话却说到众人心里去了,好一句有银子一起挣,这比什么激励法子都管用!
于是便争先恐后地捧着银子回应:“有银子一起挣!”
“我们会好好干的!”
跟着虞怜把工坊这一年,准确来说是几个月的生产情况大致说了下,又规划了明年的生产,给了村民一个明确的认知,让他们知道明年还会生产什么,生产多少,让他们安心回去过年,等过完年分配完家里春耕的劳力,再继续做工挣银子。
村民们听完高高兴兴明明白白地回家了。大多数人对东家虞怜的评价都很高,在他们看来,再没有比怜儿姑娘更能干的人了,这个人还不分男女,就是男人也没比她厉害!
连二大爷都私底下跟老伴叹服,感慨自己虽然年纪大了,眼界手段也远不如矣。他从一开始对木头家的长子媳妇就评价不低,常常跟老伴唠叨夸赞,可随着这半年多以来的相处,是越来越服气,到底是高门大户的闺女,有那起子勇气跟木头一家同甘共苦,哪会缺少手段能力?
除夕晚上,华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热闹丰盛的年夜饭,有几道上邑村这边的特色乡野菜,也有往常在京城过年时一家人必吃的菜色,是老太太亲手下厨做的水晶肴蹄和糖醋鲤鱼。
原本还有一道甜点九重糕,那是孙儿华极从前最爱的糕点,每年都会亲手给他做上一道,可今年老太太只想起一瞬,便抛之脑后了,难得一家人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要学会向前看,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伤悲当中,华儿……便让他过去吧。
一顿年夜饭吃得热闹,连最严肃的华詹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三个孩子叽叽喳喳,陈氏温温柔柔劝着菜,老太太慈爱的叮咛嘱咐,这烟火气比桌上的烛光还暖人。
今年桌上多了个年轻男子,便是竹影,老太太也将这大小伙子当成自家的小辈看待,吃完还给发了压岁钱,让他放枕头底下。
包括三个孩子还有最喜爱的孙媳怜儿也没忘了,一人都给了个压岁钱。
华詹陈氏也给了,把他们从儿媳那得到的银子全花出去了,却高兴得很。
一家人守完岁已是深夜,虞怜独自一人回到房中,将从祖母和公婆那收到的红包一一放在枕头底下,她披上娘寄来的白色披风,站在窗前,微微仰头望天。
一转眼,她穿来快一年了。
这一年她从演了一场情深大戏借此离家给自己找了个合居的家、舍友,再到如今,扪心自问,祖母爹娘都待她不错,即便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华极的缘故对她爱屋及乌,以及存了愧疚和感激的心思,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后来她和这一家人早已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不再分彼此,即便没有华极这个人,祖母也是她的祖母,爹娘也是她的爹娘,三个孩子更是对她依赖崇拜,双胞胎虽然调皮捣蛋不太服人,但被她捉弄,从未真正生气过,只会撒娇耍赖向长辈告状,就如同亲弟弟一般。
这般想着,她望着天上高高挂着的明月微微一笑,华极,你我虽无缘,但我借了你的名头,你的家人也成了我的家人,从今往后,你便安心去投胎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思及此,她拿起帕子按了按不知为何湿润的眼角,一阵风吹过来,刺骨寒冷,她吸了吸鼻子,却没有将窗户关上,而是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早前藏起的酒,坐在窗前,吹着冷风,独饮独酌。
一壶酒空了大半,方有微醺醉感,就着冷风明月,迷醉伴着清醒,一半是醉一半是醒,她忽而兴致上来,拿出纸笔,在桌上写了一首诗悼念“亡夫”华极。
希望他早点安心去投胎,也感谢他的不幸遭遇给自己一个安身的借口,这真是个极好的人。
作者有话说:
脑补男主一边收着好人卡,一边感动得肝肠寸断:我的媳妇真爱我呜呜呜!
hhhhh
第87章过年◇
◎公爹怪哉◎
提笔稍待一息,仰头望了下明月,半弯。微微侧头,写道:“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冬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落下最后一笔,虞怜轻声叹息,她的柜子里藏了好几首“悼念亡夫”的诗词,开始那些只是为了做做戏,把痴情人设演得深入人心,好有利于自己立足,唯有今天才是发自内心悼念这个原著中的反派,她名义上的夫君。
若他在天有灵,叫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挂念他,喜欢着他,也愿意照顾他的家人,且安心去吧。
哪怕是假的,但若能把死人也骗过去,也不失为一种善意。
写完这首,那一壶酒的后劲上来,头有些晕乎,索性关了窗,旋身回到内室上了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连窗外有猫儿叫了两声也没听见。
一阵风吹过,窗户开了,又关上,桌上的纸失踪了一个时辰又还回来,活似闹了什么鬼。
竹影觉得,自己一向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他除了会认字写字,旁的什么都不懂,就是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普通的小暗卫。
本来以为暗中保护少夫人一家是件极其容易的事,但一到这种时候,就感觉肚里还缺了几斤几两的墨水,少夫人写的诗词,他看了好几遍才揣摩明白了其中意思,明白过来后,他自个儿对着这首诗哭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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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活来。
少夫人连想主子都那般含蓄、情深。
这诗上面说,最怜爱的是那天上辛苦的明月,一月之中只一夜是圆满的,其余时候都像是不完整的玉玦,这不就是在说少夫人自己?
缺了主子在身边,她便是那时时刻刻都不完整的玉玦,甚至比天上明月还可怜,人家至少一月有一次圆满,少夫人顶着主子行刑那日进门,连一次也未曾圆满,便阴阳相隔。这不是更可怜更惹人心疼?
结尾少夫人又说想和夫君像春天里的蝴蝶一样双宿双飞。竹影看了好几遍,哭得稀里哗啦,抹着泪吸着鼻涕摘抄下来,抄完送了回去,回自己屋后,又继续抹泪。
少夫人真的太可怜了!主子真的太过分了!竟然诈死惹得少夫人到现在还以为主子和她阴阳两隔,甚至在今天这样过年的除夕夜里,当着全家人的面强颜欢笑,回了自己屋里,才敢泄露心思,饮酒独醉,思念主子。
少夫人真的、真的太苦了!
竹影越想越觉得自家英明神武的主子实在是太过分,太可恶了!相比情深义重痴心不改的少夫人,主子简直就是那啥冷酷无情,自私自利,渣中之渣!
在这样情绪影响下,竹影将少夫人写的诗抄好之后,下边又遣词含蓄地悄咪咪地谴责了下主子,告诉他少夫人有多苦,有多想他,想他想得心都要碎了,大年夜的借酒浇愁,借诗思君,实在让人心痛!他就不愧疚,良心不痛痛?
然后问他可不可以跟少夫人透露他还活着的消息?
因着这腔心疼少夫人谴责主子的情绪在作祟,竹影罕见地着急地只写了一页信,便招来信鸽寄了出去。
可怜信鸽大年夜的业务繁忙,还得顶着冰天雪地加班千里送信,飞得微微颤颤的。
竹影不知道,正是因为信鸽状态不佳,飞得有些艰难,低低飞过经过某扇窗户后,被精通武艺的男人从窗子里伸出的大手捉住了。
翌日,便是一年之中最开始最重要的一天,春节。
一大早天还未亮,村里家家户户便有了动静,妇女们都早早起来,忙忙碌碌准备过年的各项物事。小娃娃孩童们穿上家长早早裁了布衣做好的新衣裳,高高兴兴地起床。这一年因着从虞怜家挣了些银子,家家户户这年也好过了些,几乎没有哪个孩子没新衣穿的,最差也是粗布裹了麻葛、棉花等做了棉袄。
梅姨娘也早早起来,先是生了火,烧了热水,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一家人都醒了,便用热水就着些冷水,调成适当的温度,让他们洗漱。
虞怜今儿个穿了浅蓝的襦裙,原是想披她娘寄来的那件皮毛披风,但又想今儿是大年初一,不宜穿那般素净,但名义上的夫君三年孝期未过,也不宜大红大绿,便穿了件淡粉色的大氅,这件是自个儿买来的料子,由陈氏亲手做的,领子用厚料子做了竖领,边角处也绣上了精致的梅花暗纹,系在身上,配上虞怜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当真是人比花娇。
陈氏出来见儿媳穿了这件,果真高兴极了,难得主动伸手拉住了虞怜的手,细细查看,夸赞她生得漂亮好看,没有哪个年轻姑娘比得上,又用手帮她理了理衣服,方才满意点头。
虞怜也回敬她:“哪里没人比得了?您不就是?”
陈氏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眼角温柔的细纹。
老太太、华詹、梅姨娘也都穿上了陈氏准备的新衣裳,他们本不讲究这些,但图个喜庆,穿上后也果真焕发了新的精气神。三个孩子更是穿得崭新漂亮,捏着新棉袄的角子跑到娘亲和嫂嫂面前转圈圈,炫耀自己的新衣裳。
待一家人洗漱完毕,梅姨娘早膳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上邑村这边讲究大年初一早上第一顿得吃丸子,甭管是肉丸子还是素菜丸子或者甜圆子,甚至是鸡蛋都可以,只要是圆形的就行,占了个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好寓意。
小孩们嗜甜,早几日便央着梅姨娘要做甜丸子,梅姨娘拗不过给做了芋子芯的丸子,撒上红糖,做成红糖水丸子,加上几片煎好的生姜片,吃完一碗人便热了起来,比什么都抗冻。
大人尤其是华詹,最不喜吃甜,肉丸子符合他的口味,肉丸汤里加了面条青菜菌菇,最后撒上猪油渣子,色香味俱全,他一人吃了三大海碗才停下筷子。
饶是如此,陈氏也有些诧异,自己相公自己知道,自家中出事后,他鲜少有开怀的时候,即便心情不错时,仍然没有太大的好胃口,农家碗大,通常他只吃一碗便饱了,再多也不会超过两碗,今儿个一早便有这样的好胃口,一口气干了三大海碗,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凝神望去,见相公虽面色不显,仍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严肃脸,但眼角细细的纹路,昭示着他心情还不错的事实。
这是为何?
是因为今儿个是大年初一?
陈氏没想明白,见相公吃了这么多,就嘱咐他一会儿出去走走,散散步消食,别撑着了。
竹影也吃了三大海碗,他是个年轻强壮的小伙子,又一向乐意出力干活,每顿都吃得不老少,倒是不让人意外,竹影吃完抹抹嘴巴,最甜夸道:“梅姨娘,你做得丸子最好吃了,要不是肚子里装不下货了,还想继续吃。”
梅姨娘最喜欢这个黑俊黑俊的小伙子,嘴甜能帮她劈柴干活,哪有不讨喜的?捂着嘴笑:“吃饱了上街溜达寻摸寻摸,若有合适的姑娘抓紧聘回来早些成家才是正事。”
竹影脸蹭一下红了,放下碗筷,一溜烟往外跑。
华詹也在这个时候,背着手,不急不慢出去,虽是悠闲稳重的姿态,但若仔细瞧,他步伐分明比平常迈得大了些。
一家人顾着吃饭,倒是没人注意。
吃完,虞怜把三个孩子招到面前,一人给了五个铜板,叫他们出门找村里的小伙伴玩耍,顺道去给小夫子拜年,也不知赵寡妇身子好了没,若是没好,那少年只怕也没什么好年可过,便是再能干,一个少年郎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三个孩子揣上嫂嫂给的铜板,又带上了梅姨娘做好的吃食和肉丸子,一道去小夫子家拜年,准备过会儿再绕道去二大爷家找豆子们玩耍。
虞怜自己在院子里溜达消食,脑子里慢慢地想事儿。年前库存的罐头全卖出去了,还从李夫人那收了一大笔加盟费,加上先前腊八节前挣的那七百两银子,她手上攒了不少的银子,这些银子能过完年能干什么?
是继续卖吃食扩大生产,还是琢磨些别的门路?
想着想着,便见竹影和公爹一前一后进了院门,公爹背着手大步进来,严肃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周身却有一种古怪的气场,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虞怜视力不错,还望见她公爹眼睛微微发红。
竹影则搭头耸肩,低垂着脑袋,慢慢挪步进门,一副心虚又慌张的模样。
虞怜喊了声爹,她公爹远远地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僵硬地勾起唇角,“慈爱”点点头。
虞怜:“……”
等公爹走远了,她喊住了竹影,问他怎么了?
竹影僵硬地脚步顿住,几乎不敢抬头看少夫人,只低低道:“没事。”
“真没事?”
“没事……我只是想起我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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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人,您、您别担心。”说完人就落荒而逃了。
虞怜无奈摇摇头,听着声音都哽咽了,这得多伤心?不过打过年的,竹影孤身一人,即便是住在她家不至于孤单,但难免想起自己的血脉亲人,也是正常。
倒是公爹怪哉。
作者有话说:
文中”辛苦最怜天上月……“出自纳兰性德《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释义和网上有部分重叠字。”唱罢冬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原句是“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为了应景,改为冬。
第88章真相◇
◎他的长子还活着!◎
话回后山小树林。
一片雪白、萧肃,但因山脚下的村庄和那栋农家大院也显得热闹、富有人间烟火气息。
竹影心情不错,上山纯当热身,上了山便抽出剑来耍,刚没耍几下,忽而一柄木剑从旁而来,差点挑到他手腕,竹影下意识收回并回击,但出招到一半时,看到使木剑的主人,赶紧停下来,惯性之下,连退两步。
男人低沉的声音说:“莫停,练两招。”
说完就凭着木剑攻击上去,竹影虽然不解,但眼看剑就要攻击到门面了,只好出手抵抗,然而对方用的是木剑,他的那柄长剑则是当年主子花了重金请大师为他们锻造的好剑,几乎是削铁如泥,又怎么敢轻易碰到对方?
他只能左右闪躲,一边喊华老爷快停下来。
好一会儿,直把这黑俊的年轻小伙子逼得无处可躲,苦着一张黑黝黝的俊脸,华詹才收剑站好,他利落地将木剑往边上一丢,双手背在身后,长长叹息一声。
“华儿……他还活着?”
一开始还不太敢确定,但方才见这小子连与自己对招都不敢,生怕伤了自己一丁半点儿,那表面客气实则恭敬的模样,不正是往日自家下属对待主上的模样?
这也正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先前他昏迷那回被眼前这个年轻人救下山会听见有人着急喊了自己一声侯爷。
只有自己长子的属下才会这样称呼自己,对自己及一干家属的态度都是恭敬有礼甚至带着些无条件的亲近和讨好。
若是平常的江湖人士,怀有武功的少侠,谁愿意天天待在一个农家帮人家干活儿?一点怨气没有不说,还干得乐呵呵的,对家里头上下所有人都亲切客气,没有丁点少侠应有的傲气。
华詹面上不显,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青筋凸起,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若不是眼前尚有人在,也还未从竹影口中得到确切的回复,他必然压抑不住这样的狂喜。
他的华儿……还活着!!!
竹影整个人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侯爷,他知道了?侯爷知道了?还是试探自己?
好一会儿,竹影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他试图嘻嘻哈哈蒙混过关,笑着说您说啥呢,我听不懂。
华詹淡淡撇来一眼,“华儿如何吩咐的?为什么不许我们知道他还活着的事?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的长子从小就跟在他身边长大,又是幼年早慧,心性品行智谋学识样样出挑,很多时候华詹都心生感慨,觉得自己远不如长子矣,他不过一介武夫,至多被人称句战神,会打仗罢了,但论起性情谋略远不如长子。
长子比他沉得住气,比他能成大事。若以华儿的性情,瞒着他们他还活着的消息,绝非是故意戏弄,必定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或者不让他们牵扯进去才会隐瞒得死死的,但又因为不放心他们,所以派了自己的属下过来暗中保护。
竹影没想到侯爷对自己主子的了解这么深刻,早就把他主子那层打算和前因后果想得差不多了,唯一想不通的是华极是怎么策划这一切,是怎么活下来的,当下又在做什么样的事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已经失去过心爱的长子一次,华詹宁愿他一生平凡都不愿意看着他再出事。况且如今家里还有能干聪慧重情重义,各方面都是极好,挑不出任何差错的儿媳,华儿既然活着,又怎么可以再负人家一次?
侯爷的第二次发问,不单是已经完全肯定了主子还活着的事实,直接问到最关键的点上,他为什么不和他们联系,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现在又在做什么?
竹影整个人风中凌乱,完了……完了,侯爷真发现了,他不是再诳他,也不是在试探他,而是已经完全确定了这个事实!
这个认知让竹影大为不解,他自认为伪装成少侠这个人设由暗转明保护主子一家人还挺成功的,是哪儿漏了破绽?
主子让自己过来时再三叮嘱不可泄露他还活着的消息,也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务必让他们正常地生活,只要平安无事便不能过多地插手。
现在侯爷发现了,怎么办?
没等竹影想个所以然,华詹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纸,那张纸非常眼熟,正是昨晚他抹着泪吸着鼻涕写下的信,除了开头寥寥几句说了家中的事,后边全在说少夫人如何醉酒思君,如何让人心碎的,还偷偷谴责主子无情……问他能不能跟少夫人透露透露消息,不然少夫人也太可怜了,要是想主子想出病来怎么办?
结果这信不但没寄出去,还被侯爷捏在手中?
竹影:……!
这回不想承认都不行了,被侯爷抓个现成的,还怎么狡辩?
竹影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凸凹不平的山石上,那柄宝贝剑也不握了,随手搁在一边,跟侯爷坦白。
“对……主子还活着。”
只此一句,比任何世间良药都来得有用,华詹感觉自家中出事长子被迫承担罪名从此父子阴阳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后,他那渐渐冰冷的心重新活了起来,一股热流从心脏处呈爆发式地快速向整个身躯和四肢百骸流动,他隐隐压抑不住这样狂喜的情绪。
终是红了眼睛,声音沙哑到不成人样,微微哽咽道:“华儿……他还好吗?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道来。”后面那句甚至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迫切地也必须要知道长子在做些什么事!这是属于一个死去了然后又活过来的父亲的绝对权力。
竹影便坐在那块破石上,粗糙不平的石面硌着他的屁股,也没在意,态度难得正经又低沉起来。
向侯爷娓娓道来他所知道的一切。
那一夜他作为擅长轻功但正面对敌一般的选手,没能和主子上场拼杀到宫门口,而是作为传递“战场”消息的情报员,到后半夜的时候,本以为一切顺利,他甚至要打起瞌睡来,却忽然收到主子急召的讯息,那是他们内部里最紧急的命令,几乎可以拼掉性命不要也必须赶到的命令。
这个暗号组织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竹影拼尽了生平最好的轻功,用了不到半柱□□夫就赶到主子身边,那时宫门口的战况尚且良好,主子的人马已经控制了好几个宫门口,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能拼杀进去。
谁知道主子却吩咐他带着暗部人马撤离,找个地方隐蔽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冒头出来,还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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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锦囊,让他回去后再打开。
再后来,他和暗部撤离后,他独自一人跑出来打探消息,正好看到主子被擒,宫门内冲出一大帮兵马出来,个个都是高手,还有七皇子母族镇国大将军的人马也忽然叛变,将矛头刀剑通通对准主子和侯爷。
七皇子一夕之间成了反谋逆的大功臣,他的主子和侯爷却成了谋逆的罪臣,最恨主子的三皇子登基成了皇帝。
成王败寇,只不过在眨眼之间。主子下了大牢,后来传出消息,主子认了罪名,只待问斩。
他和暗部的兄弟们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他打开主子给的锦囊才知,主子临时察觉不对,发现七皇子叛变倒向三皇子,当时三皇子的人马已经埋伏在宫内,己方这边镇国大将军的人马也可能随时掉转枪头,所以只能安排他们这支所有人都不知道存在只属于主子一人的暗部撤离隐蔽。
而主子最后的办法是,认罪、抗下一切先保全家老小出狱,被贬为庶民也无所谓,反正三皇子要的是他一人的性命,其余人他不但为了名声不会杀,更不会对老弱妇孺存有忌惮,这才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之后,他们按照主子的计划,按耐下来,大部分人马化整为零撤出京城,留下一部分人执行“劫刑场”计划。
他们先将当时的大贪官户部尚书父子拉下水,按照本朝律法,贪不赦免,这父子和主子同时执行死刑,恰巧那户部尚书的儿子身形与主子差不多,他们再制造一场混乱,佯装截的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实则把主子劫走了,再换个易容成主子模样死刑犯上去,让负责押人行刑的官兵误以为截的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且没有截成功。
只要一行刑,皇帝知道主子死得不能再死,才能安心地放过主子一家。
这个计划看似简单,但执行起来并不容易,以皇帝对主子的憎恨,派来押送行刑的都是好手,他们必须要保证对方不起疑,万无一失,否则主子的苦心便功亏一篑,主子的家人也会被牵连。
好在当时,不但天公作美下了一场暴雨,且忽然冒出了个主子的未婚妻国公府六小姐在主子押送刑场之时,突然与家人决裂也要嫁给主子这个“死人”。
少夫人的这场嫁君为他们吸引了不少视线,最后混乱之下他们成功把主子救走了。
再后来……
竹影忽然起身,端正了面容,半跪在地,喊了声侯爷。
“属下并非刻意隐瞒,主子有吩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泄露身份,更不可以向侯爷等人透露消息。”
前面那些华詹已然听得心惊动魄,这时却长叹一声,道:“华儿一定是心存不甘,准备卷土重来,但又怕我们知道了会担忧受怕,甚至担心牵连我们,索性便不让你告知我们他还活着的事对吗?”
“华儿那性子,一向是能抗的便自己扛,从不倚靠别人,更不会让家人担心,他是不是还怕若这事做成了便好,做不成他死便一人悄无声息地死,不让我们知道,便是怕我们生了希望又再度失望,怕我们承受不住?索性通通瞒住了。是也不是?”
竹影张目结舌,侯爷竟然把主子的心思猜得这般透澈。他这个做下属的也只知道主子怕家人担心,不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毕竟他要做的是那天下人想都不敢想得大事。
却没想到,侯爷分析得这般透澈。他忽然明白了主子的苦心。主子对少夫人也并非冷酷无情,并非他冷心冷肺不知道少夫人的好,只是他知道,若是失败了,便是叫少夫人再失去一次,平添伤心罢了。
与其生了希望,得到了又再度失去,不如一开始便不让她知道,若他能做成大事,风光归来,叫少夫人一辈子有享不尽的福气荣宠,若是不能,便悄悄死去,认了这条命,不教任何人伤心。
华詹将竹影扶起来,却见青年满眼通红,眼中含了泪,滚烫滚烫的。他颤着声咬着牙说:“主子救回来的时候,看似没事,其实受了一身的伤,身上的鞭痕深可见骨,手筋也被挑断了,那狗皇帝下手真狠啊,人都要死了也不放过。”
“后来……若不是早年认识的一名神医相助,只怕主子即便活着也成了废人。后来主子便一边养伤一边带着我们筹谋大事,有时深更半夜了也未见他睡,主子说忙,可我们知道,他是思念侯爷你们,担心你们,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虽然后来我被调到侯爷你们身边,但我知道主子一定片刻也未曾停歇,他的伤也不知养好了没有。
“主子他、真受了不少苦……”
华詹的眼睛越来越红,攥紧的拳头几乎要把自己的手骨头都捏碎了。他哑着嗓子说:“三皇子继承大位,如今大势已成,虽边关时有不稳,关外部族虎视眈眈,但却一时半会儿动摇不了根基。华儿他这是在虎口上拔牙,在悬崖边上走断桥……”华詹深吸一口气,“你能联系上华儿,你给他写封信,叫他不要冒险行事,若是可以,即便一辈子隐姓埋名,做个普通百姓,甚至不用来见我们也行。”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大的期望了。他不求家业起复,也不求长子做成什么大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长子的痛苦,这次只希望他能够好好活下来,别的一概不重要。
竹影挠挠头,“属下也不知主子是如何打算的。但是侯爷,主子一向是个有成算的人,他从十几岁的时候,便养了我们暗部一大帮人,那时他也不比我们大多少,甚至比我们一些人还小,可他做什么想什么却无人能猜透,我们所有人都听他的,也只服他一人!这次即便主子失败了复仇,也绝非是凭一时意气,他必定有自己的谋划,您想当时在宫门口那么紧急的情况,主子都能当机立断让我们撤离隐蔽以图后谋,现在又怎么会乱来?”
说完,便抹抹眼睛笑了起来,“何况还有这么好的少夫人在等着他归来呢。”
说到这个……华詹狠狠地瞪了竹影一眼。
作者有话说:
竹影这个脑补王hhh
华极:你又知道了?
竹影:嘿嘿嘿
第89章顽劣◇
◎侯爷这是跟自己儿子有仇吧!◎
“华儿他知不知道怜儿的事?”
竹影忙不迭地地点头,“当然知道,那日救了主子后,他还回府看了一眼,且来前,主子便吩咐我要保护好少夫人……”竹影还想说什么,华詹打断了他,继而反问:“让你监视她?”
他拂袖冷面,“你离这般近,连怜儿在屋里做什么都知道,还偷了她写的诗,若是怜儿知道了怎么自处?她的闺誉岂不被你毁了?”
竹影:“……”他想到了被侯爷截去的那封信,全是写少夫人的……只好辩解:“少夫人开着窗,我没偷窥,更不敢看不该看的……”
他只是觉得,少夫人这么欢喜主子,也待他这般好,付出这么大,他咋能不一五一十跟主子说清楚了,好知道少夫人的痴情与付出呢?万一主子在外头看上别的妖艳女子,把对他一往情深的少夫人忘记了怎么办?
作为衷心的下属,自然是希望主子不要做个忘恩负义的人,要好好待少夫人才是!
华詹却冷哼一声,“顽劣!”
他了解自己的长子,华儿即便对怜儿再好奇也断然不可能吩咐自己的下属去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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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信,更不会叫他时刻盯着,顶多是叫他看护着。
这顽劣的小子自作主张罢了!
竹影:“……”
他低着头,不敢看侯爷的厉眸,一副心虚模样。
但同时又想起什么,忽然抬头,不敢置信问:“闺誉?您把少夫人当什么了?您明明知道主子还活着……”等他归来,必定会给少夫人一场风光大礼,好好待她为正妻,又何来闺誉一说?这不是说待嫁的未婚姑娘?
男人背着手,下巴微仰看向远方,轻咳一声说:“嗯,若怜儿遇上良人,我自会替亲家担起父亲的责任,送嫁女儿。”
竹影看着面色严肃,一脸认真的侯爷,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亲爹?这是主子的亲爹???明知道主子还活着,还把儿媳当女儿看待,甚至有将来送嫁的打算。
侯爷这是跟自己儿子有仇吧!
他一脸囧意,想说什么,侯爷这时却正了脸色问道:“既然华儿知道怜儿的存在,他又是如何打算的?他既然还活着,就不该负她一生。”
自己儿媳这近一年来,做了什么,他虽精神不济,万事上不来心,却也都看在眼里,他宁可华儿这一生负了爹娘祖母,也不敢负她!
这言下之意,不单是问能不能让虞怜知道华极还活着的事,更重要的是华极怎么看待这位对他一片痴情的未婚妻。当然,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至少在所有人眼里,虞怜都是华家的长媳,是华极板上钉钉的妻子。
竹影想了想,他其实也不知道主子是作何打算,但主子的确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即便是侯爷,也是侯爷自个儿发现的。
至于怎样对待少夫人,更不是他一个下属能得知的。只是竹影下意识认为,那样好的少夫人,主子又凭什么会辜负?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这般情深的吧。
华詹将手里的信给竹影,让他将自己发现长子还活着的事说下,顺带地替他跟长子叮嘱几句,让他宁可放弃大业,也要保证安全,又叫竹影问他能不能跟儿媳虞怜透露……能不能跟祖母透露。
至于陈氏和家中其他人就不考虑了,陈氏担不住事,一旦得知长子无事,必定会漏了馅,三个小的更不用说。
说完,华詹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他还是自个儿写,叫他一块带上。
“那只信鸽还活着,我给你养在笼子里了,一会儿去我院子里取。”
“对了你这般写信太粗糙了,我当年发明了一套军中传信暗语,华儿也懂得,以后便用这套暗语写信,免得信鸽落入旁人之手。”
竹影:“……好。”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回去了。前者背着手压抑着胸中喜悦和复杂情绪,后者一脸心虚慌乱……
年后没几日,虞怜的工坊便开业了。
不是她想当个万恶的地主压榨劳动力,而是村民们主动上门请求虞怜快点开工。他们在家都待腻了,迫切想找点事干,能挣银子干啥不挣?
何况也想趁着天气暖和春耕之前,把工坊里的货赶完,到时候才能空出手来种庄稼。
种庄稼是农民的根,再多银子也不敢轻易放弃的,总归是要种上,好歹粮食握在手上是能糊口的。
于是工坊便马不停蹄地开工赶工了,因为水果年前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没啥原材料了,这个时节也买不到什么水果,只能紧着咸罐头配菜罐头先做着,好在咸菜罐头其实比水果罐头要好卖得多。
毕竟对这时的老百姓来说,还是吃饱了能填肚子重要,肉罐头咸罐头就着干饼子便能美美吃上一顿,不管是放家里头还是出门在外、行商的时候,都能吃上,比什么都实惠。
紧赶慢赶的,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初,雪化了树上枝丫冒尖了空置的地里头享足了冬日瑞雪的馈赠,正待老农翻铲翻铲然后播上种子。
春耕是乡下小老百姓最重要的时节之一,若不抓紧在这个时候种上庄稼,秋天时候就吃不上粮,时间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早了不发芽冻死在地里头,晚了苗长不高长不大,收成差,有经验的老农仅凭天气就能摸索出什么时候适合播种。
虞怜家那十亩地从去岁开始便在盼着今年春耕,整整等了大半年,总算是等到,她让华三多去请来镇上给陈地主家种果树的老果农来看地。
老果农弯着腰把整块地从头到尾给走遍了,走完摇头晃脑,说后生啊,你还太年轻,既没有种地的经验也没有种果树的经验,不成啊不成。
虞怜和华三多都一脸不解,二大爷也在边上,却叹了口气,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老果农继续说:“你这块地是刚刚开荒的,肥力不行不说,这土壤也尽是沙土,便是在河边也种不出什么好东西。”
虞怜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初村长那么干脆把这块地给了他们家,临近河边好灌溉村里也无人来开荒,原是土壤不行。
上邑村的村民大多数是种些小麦、栗米为主,地的边边角角或小块地种上各类粗粮豆子等。
庄稼若是种着养上几年兴许也能稍微养肥一些,但现在说的是种果树……老农叹了口气说:“老朽建议养几年地再种果树,最好是能换一块地。”
虞怜:“……”如果能换地,还用愁?
老农最后看了一眼,建议道:“不如种大麦,这东西虽不好吃,也卖不上价钱,却是不挑地,最适合用来种这种刚开荒头几年的地。”
虞怜看向二大爷,她不通农事,哪怕前世再贫困也没接触过这行,二大爷点了点头,虞怜向老果农道谢,华三多见此塞了串铜板送老农回去。
老果农来看过地后,虞怜一整天都蹲在地里头研究。陈氏老太太等人以为她是失望了,毕竟虞怜一向做事都很沉稳,也做得极为出色,没有她干不成的,这回这个地却让她遭受了挫败。
一来这块地是打从来的那天就是她拍板定下的,又是她一开始就规划好了要给自家种出一大片果园出来,现在老果农的话打击了她,说即便种了果树,种不种得活两说,更重要的是也结不出好果子来,这不是亏了?
老太太担心了一天,亲自杵着拐杖,也不要人陪,自己走到地里头,在孙媳面前弯下老腰,“怜儿是难过了?”
虞怜抬头一看,见祖母弯着腰,哪敢继续蹲着?赶紧起来把老太太扶起来,怕她闪了腰。
老太太笑呵呵的,没拒绝顺着孙媳的力道起来,然后祖孙俩找了块河边的大石头坐下来。
老太太笑着道:“怎的,一块地便把你难倒了?”
“我那个无所不能自信伶俐的孙媳去哪儿了?”
“这块地我和你爹你娘都知道打从一开始,你便给予了厚望,那时家里刚来这里没什么营生进项,你怕一家人坐吃山空才开口向村里要了这块地,后来工坊开起来,你更盼着能种上果子,将来买卖越做越好,现在说不成便不成了,是不是心里难受得紧?”
虞怜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件事的确给了她教训。她不该在不了解一行的时候贸然涉足并购入了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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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荒地,虽说价格不高,但算上开荒的人工成本,加一块也是不低,现在这块地还达不成预期,种不了自个儿想种的果树,可不是砸手里了?
她这也算是被那刻薄的村长摆了一道,若是她一开始便精通农事,也不至于栽了。
虞怜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太太说了,说自个儿在反思,通过这件事得了教训,“孙儿以后行事当更谨慎一些才是。”
好在她不靠着这块地生活,前头这块地还荒置着时,她便已经挣了不少银子,但想想那种情况:一家人没有营生进项,开头这一年只是挤兑着过,盼着来年这块地能耕种收获,结果才得知这地种不出啥来,那才是灾难。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欣慰地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又密又深,“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吃了教训以后不再犯反倒是好事。”
“祖母早前还觉得我的孙媳厉害得过头,一点儿也不像个娇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如今一看,分明还是个千金贵女,只是比一般千金能干、能担大事。照祖母看,这跟头没栽错,我和你爹娘都能理解,怜儿不懂这些农家事才是正常,你若懂了,祖母反倒要怀疑魏国公府是不是苛待于你,叫你吃尽苦头还学会了种田。”
老太太话音一转,说:“早先你二大爷不是建议将这地佃给别家种?怜儿也不必烦恼,照着这么来,养上几年再种些别的。”
虞怜却摇摇头,笑着说:“老农叔既然说了可以种大麦便种大麦。”时下大麦不值钱不金贵,因着口感差难脱壳,基本是喂牲畜多,上邑村没有一户村民种植大麦的。
因着大麦价贱,老百姓种小麦栗米稻米等多一些,这些虽说没有大麦好伺候,但因着价格高,交了税后,还能卖得上价钱,换成粗粮陈粮自家吃,算起来比种大麦要实惠得多。
虞怜却想到大麦的一个好处,那就是酿酒!
价不行那便酿酒,酒贵呀!
所以她一下午蹲地里头,除了开头反省了会儿,余下时都在琢磨怎么用大麦酿酒!
第90章春耕◇
◎全家种田记◎
既然决定要种大麦,虞怜也不耽搁时间了,说干就干,先是让华三多去镇上买了上好的大麦种子过来,然后开始铲地、翻地,最后再播种。
大麦本身价贱,种子自是也不贵,难的是这会儿村里村民们都在忙着耕种,谁家有空来帮你翻地播种?
于是虞怜撸撸袖子,喊上全家老小一块种田。
全家老小望着大片的农田荒地:“…………”
老太太觉得孙媳太高估自个儿的老胳膊老腿儿了,她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兴许撑一撑能把这活儿做下来,现在她满头白发满脸褶子,动不动还犯个关节炎老寒腿,腰使不上劲儿。
要不是来乡下被孙媳劝着喂了猪,平日里活动比在侯府多得多,腿脚也活动开了,不如以前那般沉重,其他病忙着忙着也没了,指不定现在是站着还是躺着都是两回事。
陈氏梅姨娘平时在家中也是一个缝缝补补一个忙于灶台间,哪是会干农活的料子?梅姨娘觉得自己现在能独立杀一只鸡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突破了。
三个小的也低头瞅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拉拉嫂嫂的衣袖,问她是不是开玩笑呢?
华詹倒是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站了两秒,就扛起锄头,开始行动起来。
比华詹动作还快的有竹影,这个年轻力壮的黑俊大小伙子在少夫人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扛着锄头嘿咻嘿咻地锄了起来,作为少夫人头号粉丝,少夫人说的话咋能不听呢?
华詹抽空看去一眼:“……”
两个大男人作为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已经下了场,剩下的就好办多了,梅姨娘还是被虞怜给安排回去,叫她负责家中的一应物事,给一家人打扫做饭洗衣服,哪怕家中人口不多,这活儿也不轻松,也是一天忙到晚的。
但梅姨娘却惊喜高兴地接了下来,三个孩子更是有些羡慕,双胞胎说自己还小呢,他们可以代替梅姨娘做饭,还能来回送饭,叫梅姨娘回来种田。
话还没说完就被亲爹拎回去,以前定制的两把小锄头也塞到了他们手边,叫他们锄地,立刻马上,不得半点怨言。
双胞胎:“……”
过了年,俩小子已经长高长结实了很多,有竹影在一边教授武艺让他们每日练习基本功,俩小子每天饿得快,吃得也多,身高也蹭蹭地往上长,更可喜的是,就算长得快也没掉肉,眼瞅着比刚来时结实不少。
乡下哪有在侯府吃的好,那边大鱼大肉的不见涨,只见两只面粉团子,来了乡下反倒长成了小男子汉应有的样子,结实得像两头小牛犊。
锄地在华言华行看来还是去年的事情,那时也被爹逼着开荒,那会儿他们力气小,扛着锄头没一会儿便累得不行了,所以锄地干农活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只留下一个印象:苦、太苦了。
但爹都把锄头丢过来了,不干不行,他们还没胆子违抗老爹的命令,还有个坏嫂嫂在后面盯着呢。
于是两人不情不愿地捡起锄头,往地里头一挥,锄头深陷泥土里大半个锄刀深,两人对视一眼,惊喜好奇地再度挥锄,然后越挥越快,越锄越有劲儿。
竹影见了,大笑一声,夸两个徒弟有出息,这下双胞胎也不喊苦不喊累了,锄得比谁都得劲儿,
这感觉和去年锄地真不同,那时就觉得费劲、苦、累,现在好似不这样了,他们力气大得很,轻易就能铲动土地,也让两人做出兴致来。
华詹赞许点点头,却未说什么。在他看来,去年开荒地硬,不容易锄动,如今已经开过一遍,不过是把被雪浸润过一年的土地重新翻动自然容易,加上俩儿子今年长大不少,也习了武,与去年也不是一个量级,两者相加之下,他们做得自是容易得多。
男人们那边都干起来了,女眷这边怎么办呢?
虞怜左手一个年迈祖母,右手一个娇弱婆婆,后边还跟着个瘦小得跟猴儿一样的幼妹,她划了三小块地,说一人先干一块,小果儿的最小,还不到两三平方的样子,祖母和陈氏还有她三人一样大小。
小果儿年纪小,见自己的地小,已经高高兴兴地挥着小锄头了。
虞怜紧随其后,然后老太太和陈氏也迟疑着开始锄地。
工坊已经停工,全村人都在忙着耕种,无论男女老少,但凡能下地的没有一个闲着,有村民经过,见着虞怜一家人也都下地干活,倒是没有意外,只是笑着让他们加油,还说自个儿干活快,等他们家干完活再来给虞怜家帮忙。
这自然是不要钱的,去年开荒建屋工坊里做工已经挣了人家不少银子,咋好意思收钱?农忙时候村里人有些家庭人丁单薄,村民但凡能搭把手的也都帮了。
虞怜看似在自己慢吞吞锄地,实则余光也会观察下其他人,老太太动作竟然比陈氏要利索得多,陈氏似是娇生惯养一辈子,始终还是觉得泥地里脏污,有些洁癖在身上,便动作犹疑缓慢了些。
换作刚穿来时候,虞怜也不想耕地,这种时候大抵会寻个借口躲懒,但现在却没这想法了,既然已经身在农村,以后还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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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个超级大地主,天然就得与自己的土地亲近,怎可嫌弃?
她有意带动陈氏和老太太,动作便越发利落熟练起来,没一会儿便锄好了她划的那片,老太太和陈氏都停下来张望,有些瞠目结舌,怜儿咋这么厉害?
虞怜就告诉她们,就把这干农活当成是锻炼身体的一种,还举例子说服她们,说祖母和娘来乡下是不是感觉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有劲很多?
老太太仔细思索是这么回事,陈氏也不好意思点点头,以前她不说风吹就倒,也是三不五时地咳嗽闹风寒,现在倒是少了很多,甚至一个寒冬下来只小感冒一回,比以前不知道坚强多少。
接下来便不用虞怜多说,两人便认真地学习起来,也不管土地多脏,自己能不能锄得动了,关键得动起来才行。
成年人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但凡跟他说清楚做这件事的好处,他便去干了,一点怨言都不会有。小孩就得靠哄、靠夸。
老太太和陈氏也渐渐进入佳境,慢慢地两人全忘了从前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心里眼里只有锄地这一件事,倒是做出乐趣来,锄头也越挥越快。
小果儿一向以嫂嫂为榜样,见嫂嫂已经把自己的那么大块地也锄好了,赤红着小脸也哼哧哼哧努力把自己那块整好了,虽然她人小力气弱,锄得不够大人那样深,但也马马虎虎能过去,大麦就是这样好伺候。
锄完就哒哒跑到嫂嫂身边,仰着头大声说果儿锄好了!
然后如愿得了嫂嫂一个爱的摸摸头,虞怜夸了她两句,说她棒棒,说她乖乖,就欢喜得双眸灿若星辰。
跟着虞怜就又给她划了块,这回小果儿成就感做上来了,自信心也膨胀了,主动要求嫂嫂给划一块大一些的地,最好跟祖母娘亲一样大。
等得了嫂嫂划好的地后,又一蹦一跳欢欢喜喜地小跑过去劳作起来。
一家人就这么从早干到晚连干了两天才把十亩地搞好,接下来还要播种。
得说这十亩地能这么快翻完很大程度归功于两个大男人,华詹和竹影,尤其是竹影年轻力壮身怀武功,锄个地跟玩一样,一个人一天就能干完好几亩,倒是女眷艰难一些,但叫虞怜来看,也是相当大的进步和突破。
再累祖母和陈氏也没提出要回家休息,坚持跟着干了两天,用祖母的话来说,都是一家人,不能因为谁的能力大就把活儿都推给谁,要干就一起干。
虞怜生意上的事他们不懂,锄地也就是挥挥锄头的事,咋能推脱?
不过干完这一茬儿,男人们都有武艺傍身还好说,三个孩子也因人小恢复快,平时活动量就不小,感觉不明显,但老太太陈氏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浑身哪哪儿都酸痛,跟经历了一场筋骨肉身的碾压似的。
虞怜自个儿也不好受,人前笑眯眯,人后捏着酸痛的手臂,想掉泪。
然后……真掉泪了。
啪,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手背上。
虞怜:“……”原身这该死的落泪体质。还有痛到落泪的buff吗?
恰好这时男人们从外头扛着锄头回来,见虞怜捏着手落泪。
华詹顿了下,深沉复杂地看了儿媳一眼,无声叹气。
那回信上那顽劣小子也没说假话,儿媳太苦了。
竹影:!!!少夫人又哭了!
因着女人家们已经累到直不起身,(儿媳)虞怜更是偷偷哭了,吃尽了苦头。
于是华詹提出,叫她们好好在家休息,自己请教村里的老农,带着竹影和双胞胎把十亩地的大麦种子都播上了。
干完这些也就花了两三天时间,效率不可谓不高,虞怜再次发出感叹,有武功真好啊!
村民:“……”他们也羡慕嫉妒!明明是新手的说!
更加可喜可贺的是,刚播完种不久,便下了一场蒙蒙的春雨,这场春雨来得恰到好处,淅淅沥沥朦朦胧胧的,不大不小,刚巧能滋润刚播下的种子又不至于让泛滥让种子烂在地里。
二大爷说来了这样一场春雨就省事多了,播下的种子不用马上灌溉,只需平时盯着定时灌溉不至于让土地干了就行,接下来便等它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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