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们也个个坐不住了,不仅皇子,二皇子都拖着病体,准备出来看看热闹……
也不知道太子这回会不会倒?
唯有冯嫔,反应与所有人不同,听到所有人都在动,唯六皇子从容不迫,连问都没问一声,就明白了。
“蠢死了!谁给他出的主意!”
……
一时间,所有人行动起来,连空气中的味道都透着紧绷。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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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成左看看右转转,发现身边经过的人脚步都比寻常略快,精神头也有些不一样,很不理解:“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正好有兵士快速朝太子走来,附耳轻语,太子脸色立刻就变了:“不好!”
放下眼前的事就往回走。
姜玉成很少见他这个样子,难得反应神速,脑子里的弦也跟着绷紧了:“莫不是苏小懋出事了?”
谁敢!好大的胆子!
太子急的已经开始运轻功:“我先走一步!”
姜玉成哪敢拦,拎着袍角就跟着跑,后边护卫追了过来:“小郡王——郡王爷——长公主——”
“哎呀这个时候还吃什么饭,哪有时间!你回去告诉我娘,苏小懋出事了我得去看看,中午就不回去了!”姜玉成跑的飞快。
“站住!”
这要是换了别人,姜玉成一准不理的,可这声音是自己亲娘……他只得停下来,乖乖唤了声‘娘’,又瞪向身侧护卫,我娘在这,你怎么不早说!
护卫很无辜,刚刚叫你,就是提醒长公主在前头,不是说让你回家吃饭啊!
姜玉成脚尖方向未换,可怜巴巴的看向长公主,软着声音撒娇:“娘……我亲娘,这回真不是我听话,是真有事!苏小懋要是出了事,我以后——”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长公主一脸平静,稳极了,“让你爹陪你去。”
话音未落,姜驸马已经往这边走了。
姜玉成:……
“可是您方才不是……”
长公主一抬下巴,姜驸马干脆小跑过来,拎起儿子的后脖领:“不是很急么,还不快点!”
姜玉成:……
“爹,我亲爹!您力气能使小点么,我后脖子肉都要被你揪掉了!”
所有人都在动,唯独苏懋自己这边,风平浪静。
一般被传谣言者,谣言经过大都谨慎的绕之而行,时间也有些太短,他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回思案子进程,之前计划,并没有任何问题,接下来的网怎么铺,案子怎么查,嫌疑人的疑点怎么确定,都有谁来过案发地点,想做什么……都有相应计划应对,只是细节琐碎,需要更多时间。
大多数人手跟着太子查案,被派出去的哪儿都有,连小郡王都跟着出去办事了,信息未有更多返回之前,反倒是他这个伤病患者最为清闲。
睡觉睡够了,饭也吃饱了,干点什么呢?
苏懋琢磨着,要不要洗个澡?
之前是没时间,也不方便,现在其实也不算很方便,但之后案子相关信息过来,他只会更忙,更没时间,身上伤是皮外伤,并不重,也开始结痂,不影响站立,洗澡也没关系,注意点就行,而且当时的血污虽然擦去了,总觉得不算太干净……
他现在受封东厂厂公,人还未返京,无法接掌更多力量,只是手边多了几个得用的小太监,可信度未知,但太子既然放了进来,想必表面上是没什么问题的,稍后需得继续观察评估,别的事干不了,弄点热热的洗澡水该是没问题?
前后想想没什么问题,苏懋就发话了,说要沐浴。
下面的人也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不对,冬猎在外,洗澡这种事比起平时来说的确更不方便,但那也只是针对别人,于皇室贵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皇上要想洗澡,随时可以,皇子和妃嫔们有这种要求,同样随时可以,苏懋虽然不是主子们,但他现在在太子身边,享受的就是主子的待遇啊。
下面人立刻去准备了,不多久,就有人来请,说准备好了,请他过去。
帐篷里洗澡不太方便,排水什么的就是问题,虽然燃了炭盆,也不能保证特别暖和,洗澡可是要脱衣服的……下面人找了烧热水的地方,将人清空,供苏懋使用。
这种简单小房子,苏懋这几天见到过不少,整个冬猎队伍,除了皇室,护卫,还有朝臣及家眷,大冬天的,谁没个用热水需要?自己能起的明火有限,更多的得皇宫安排,做饭的灶头,烧水的单房,都有讲究,并不在一处,刚好现在这个时间不是忙期,予些好处空出一间并非难事。
苏懋很谨慎,做的所有决定都不出格,也没有影响任何别人,洗澡的东西,环境,也是仔细检查过的,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他哪里知道,六皇子想法发酵于半夜,蓬勃于今晨,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催发到气势汹汹,无法阻挡,而这边帐篷里大部分人都跟着太子出去办了,留守的人特别少,防君子足以,防小人实在是不够。
检查完环境,他开始在心里勾划每日必要检查的清单,比如胡子有没有处理,面色可不可疑,今日行为可有暴露之处,洗澡环境可有达标,遮挡是否足够……
衣服脱的差不多的时候,该检查的也检查完了,只是有一点不太确定——
此次冬猎环境特殊,又太冷,他好像有两次方便姿势未注意……不过不用慌,问题应该不大,他每一次方便,都注意观察了四周环境的,别说太子,不应该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就在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搭到屏风架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声响,很多很多的脚步声!
苏懋眼梢立刻眯起,手迅速伸向刚刚被搭到屏风架上的衣服——
“哗啦——”
屋顶上动静比他还快,简单用瘦木薄瓦搭建的房子经不起破坏,突然一个人破开屋顶,重重砸了下来,刚刚好落在他的沐桶里!
苏懋:……
“殿下?”
太子颌下滴着水,目光灼热的掠过他肩腰,克制地在大腿转了半圈:“懋懋,若孤说没有想偷看你洗澡,你可信?”
“殿下躲什么,不是早早应了与我大战八百回合,今日雪色正好,因何避战!”
苏懋没来得及反应,也没有时间反应,外面声音非常近,似乎就在耳边,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次要的,哪有时间吵嘴架,先穿衣服要紧!
太子也没时间干别的,抹了把脸上的水,从浴桶里站起来,甩了甩手,拎起架子上的厚厚貂毛披风,罩在了苏懋身上,下一刻,就得举刀往上——
叫阵的人已经杀过来了,就顺着他刚刚在屋□□出来的口子!
苏懋手脚迅速,里衣中衣什么的早就穿好了,眼下厚毛披风兜头罩过来,身体更不可能会被看到,只是有些意外,举剑杀进来的人,竟然是驸马姜长卿,长公主的夫婿,小郡王的爹!
小郡王还在外头喊呢——
“爹呀你可不能输!不然我娘今晚一准不让你进屋睡觉,她今日叫厨下准备的东西,都归我啦!”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除了兴奋激动,还有扩声效果,大半是两手围拢在嘴前做喇叭状,大声喊出来的。
苏懋感觉有些魔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是在做梦么?为什么驸马会武功,为什么会武功的驸马会寻太子打架?这两个人可是差着辈分,差着年纪……他从未听说过驸马擅战啊!
姜驸马不是一直都是个乐呵呵的老好人,谁都不讨好,谁都不得罪,脾气好的跟个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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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别人说他溺爱儿子他不生气,说他惧内也不恼火,就天天围着妻子儿子转……
可看眼前剑招之凌厉,出手之果断,哪里是个没脾气的人,他分明非常刚!
小小的烧水房,用瘦木薄瓦搭建出来的避风之所,受不了太子方才那一砸,更受不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人争斗,很快摇摇欲坠,分崩塌陷!
瓦片乱飞,木头横斜,好在苏懋跑的快,打架的两个人也很有危机感,站位有利,没有人受伤,只是……房子都飞了,三个人自然也就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苏懋看着外头这一层一层的人,陷入沉默。
这是小半个参与冬猎的人都来了?为什么所有人目光都盯着他,难道不是打架的两个人更有视觉吸引力么?
“别打啦——二位别打啦,再打老奴都没办法向太后娘娘交代了!”
太子和姜驸马兵器相撞,分开轻身落于两方,呈对峙之势。
“还是别打啦,”老太监上前,行了个礼,“这外头流言传成那个样子,属实不像话,太后娘娘担心的很,两位还是且先等等,把这个事说明白了再切磋如何?”
太子收剑,眼瞳移过来,似有霜色凛冽:“身边人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们以为,孤是傻子?”
看热闹的众人一滞。
也是,要说这皇宫里谁是傻子,太子都不可能是傻子,从小聪慧,文武双全,文能治国,武能退敌,智计上更是没有输过,现在回看之前被废,怎么看怎么像他自己放弃了,一旦想干,哪怕什么都没有,也能绝地重生,卷土重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任人摆布的傻子?
如若苏懋身体有异,必藏异心,他又怎会发现不了,不提防不警戒,一直重用?
姜驸马也收了剑,语气里有被人打扰,没打尽兴的不悦:“还都在这边戳着,是觉得我的眼睛也是瞎的了?”
众人:……
对啊,这苏内侍方才可是在屋里沐浴的,姜驸马和太子切磋,都进了房间,想必是看到了。
姜玉成小跑过来:“爹你没事吧?赢了没?怎么打架都打到苏小懋的洗澡房了,我和苏小懋一块洗澡的时候,您也没这般打扰啊,有点不妥,还得我娘稍后记得帮你补赔礼。”
这话就更微妙了。
众人一寻思,小郡王向来是个不墨守成规的顽固,什么尊卑观念在他那里,都抵不过四个字——小爷高兴。他和苏懋这几个月接触可不算短,时常混在一起,感情不错,一起洗过澡好像也很正常。
一起洗过澡正常,那苏懋是假太监这个事,就不正常了,真有这回事,小郡王能不知道?能不惊讶的闹出动静?
虽然这事儿有点儿……怪,一般太监是不允许和主子们靠太近的,更别说一起洗澡,可放在小郡王身上,似乎就没什么理解不了的。
有人大着胆子在人群里喊:“可流言纷起,兹事体大,我等尚未查验——”
姜玉成就瞪了过来:“你这什么意思,是在挑衅么?不信我,不信我爹,还是想欺负我娘长公主?”
大家就看到,宠媳妇儿子的姜驸马一瞬间眼神犀利了起来,连手上的剑芒都更锋利了。
事情到这种地步,苏懋哪能不知怎么回事?这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秘密被知道了?
不可能。
他自认守的牢,连太子都未曾多言,宫里还能有谁比太子离他更近,更有机会知晓?幕后知道他身份的那个人也不可能,他于这个人来说还有用,什么都不提直接揭破,委实没有收益。
如果是旁的人知道了……利用这一点过来拿捏谈判,岂不是更能谋到好处,这般大肆张扬,大张旗鼓的过来闹,还怎么拿捏?
这种形势并不像秘密暴露,更像是有人起了什么心思,故意传谣,冲着他来的,也是冲着太子来的。
而太子和姜驸马这一出,更像是互相打配合,要救他。
可这种事不能深思,真要较真,掰扯起来,恐难过去。
他得想个法子,怎么样能快速转移人们注意力,度过这一波呢?
苏懋正想着,突然有人自远而近跑来,速度非常快,神情非常惊惶——
“出事了——启禀太子殿下,出事了,六皇子殿下他,他死了!”
第77章新死之人又是个皇子。
可真是没想到,峰回路转,意外一波接着一波。
大家正在太子这看热闹,想看看新升任的苏督主是否真的那么有本事,传言是否为实,情绪节节高涨之时,突然又生意外,六皇子死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去看看!
原本还有人就苏督主真假一事心有不甘,纵太子和姜驸马在前背书,也想再追问几句,结果这事一出来,注意力立刻被调开,管他是真是假的,一个太监真假,哪有皇子之死震撼?这可是接着死了两位皇子了!
这不就是更大更刺激的事发生,足以覆盖面前的小刺激?
姜玉成朝苏懋悄悄挤了挤眼睛。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好,毕竟有人死了,死的还是他表兄,有血缘关系的,不该这么幸灾乐祸,但在他心里,从未对他好过,不是算计就是利用的血缘表兄,就是不如真心相待的好朋友重要!
太子迅速稳住情绪,一脸正气:“命案又发,事关皇子,朝廷安危和颜面不容有失,还请诸位拔冗,待孤更衣后,随孤一同前往。”
“吾等愿随太子左右!”
大家的心气,从未像这一刻这么齐过。
不多久,人群中间流水般让出一条路,太子居中前行,其他人尾随其后。
苏懋和姜玉成默契的跟上,一边跟着走,一边悄悄打眉眼官司——
苏懋:你们怎么回来了?
姜玉成:你这这么危险,我们不回来,你出事怎么办!
瞧瞧周围这帮人,乌泱乌泱的过来,也不知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还轻轻撞了下苏懋肩膀,压低声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谣言,你得罪了谁么?”
苏懋摇头:“我亦不知。”
视野变化,他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个人的影子——姜驸马。此人在方才,不知不觉时已经离开。
“你父亲……”
“哦,你说武功是吧?”姜玉成眉飞色舞,透着得意,“是不是瞧不出来?我同你讲,别看他看起来老实巴交,跟个笑面佛似的,万事不过心,其实年轻时花活儿多着呢,也算是文武全才,文呢,是我祖父压着他学的,他天资很好,随随便便就能考上个探花,奈何志不在此,不爱官场汲汲营营那一套,武呢,是我曾祖母教的,我曾祖母倒是没有压着他学,就是出生武将世家,本事太厉害,我爹自己喜欢,偷偷学了……还好我爹年轻时长的不错,靠着姿色叫我娘多看了几眼,追人花活儿多还细致,叫人瞧不出来,我娘也是那时经验不丰富,便宜了他。”
“尚了公主,就不用祖父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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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进,非要当个宰辅啥的光耀门楣,有个散职混日子,我爹可高兴了,这些年小日子过的美着呢,不过武功却没放下,外头见不着,家里的人都知道,每日鸡鸣必起来练剑的,说年轻时也曾仗剑走天涯,潇洒着呢,当年外敌来袭,太子和皇后统帅守城,我爹也曾是帐前大将来着……”
“只是他喜欢是喜欢,却也没有特别执着,非要在这行当做出什么成绩,他就是手痒时会想玩,平时么,还不如伺候我娘呢,要说他这辈子最喜欢什么,那就是我娘了,他的老友说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却说与挚爱之人相伴白首,是人世间最美不过的事,他此生只盼天下太平,繁华盛世,他可以有此一幸,永远不尝分离之苦……”
姜玉成说着,鼻子哼哼了两声:“哼,都说我纨绔,没个定性,其实都是随了我爹!不过我娘说的也对,男孩子,开窍晚一点也没关系,我是我爹的儿子,差来差不了……你放心,这回的事即过去了,之后就不会再掀起风浪,要是有人欺负我爹,我娘也不会干的,我娘那个人,凶的很,谁都惹不起……”
不知道小郡王是不是有点紧张,说了很多,苏懋听着,越发佩服长公主和姜驸马,人生在世,尤其是他们所在圈子,很难不为名利裹挟,他们能如此通透,看清楚自己和自己想要的,委实珍贵。
一行人很快到了现场。
六皇子死在自己的帐篷里,背对着门,斜躺在血泊里,后心插着把短刀,血还在滴。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太子看向苏懋:“你怎么看?”
苏懋也没乱动,观察房间一周后,谨慎走到死者面前,摸了□□温,睁开眼皮检查了下瞳孔,指尖蘸到点血,凑到鼻前细嗅——
“六皇子体温和常人并无二致,血液状态新鲜,显是新死,事情可能就发生在刚才。”
但有个事很奇怪。
“诸位请看——六皇子身着常服,并不厚重,没有厚披风,也没有过多配饰,舒适为上,桌边茶具干净,放着一壶酒,酒盅一只,饮了一半,他方才显然在独酌,且放松闲适,心情很是不错。”
“太子那里发生那么大动静,几乎所有人都去看我,他为什么没去,还如此愉悦闲适,是没有听到动静么?”
不可能。
所有人心中齐齐浮现出这三个字。流言来势汹汹,浪潮般又快又狠,整个冬猎营地都听到了,六皇子怎么可能没有听到,一个有夺嫡之心的皇子,会这么不在乎外界发生的事?
有个问题立刻有了答案——
太子和姜驸马做保,苏懋身份应该是没问题的,他没问题,流言就只是谣言,是别人有意瞎编陷害,害一个太监能得到什么好处,害的当然是太监背后的主子,太子。
谁干的这一切?
怕就是这位闲适看戏,心情愉悦的六皇子了。
本就是自己策划,前因后果都知悉,大概发展方向也想得到,可不就不用出外围观,静待发展就行了?跑出去受那个冷呢。
“诸位再看这把短刀——”
苏懋让开些位置,让大家看得更清楚:“凶器为利刃,样式却比较特殊,刀柄雕花精致,刀身流畅,锋利性却差了些,比起实用性,似乎更具观赏性。”
他略抬手,指向帐篷西侧,离门边不远的长条形几案,几案上,放有一个刀架,如今刀架是空的。
所以凶器,是本来就放在六皇子帐篷里的装饰品?
太子:“如此看来,凶手过来行凶,更像是临时起意,连凶器都是顺手在六皇子这里拿的,并无太多事先计划。”
苏懋颌首:“但仍然有一点很明确——”
太子:“凶手对六皇子很熟悉,至少会知道,他这里的置物风格。”
苏懋:“还得知道在外面这么热闹的时候,六皇子一定不会去凑这个热闹——此人大概已经想明白,外面关于我的流言是怎么回事,看准了利用这个时机,快速杀人,不被人觉察。”
太子:“帐篷里整齐干净,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证明这个杀人过程非常快,要么,六皇子对来人不设防,要么,他根本就没察觉到,来人刻意收敛了脚步,放轻了声音,进来就是冲着杀人来的。”
凶手的逻辑看上去,作出杀人的决定仓促又意外,但杀人的过程却很冷静。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短短几息间,捋顺了思路。
围观众人:……
别人看重苏懋,大力攻讦似乎是可以理解的?能和太子这般默契的,绝非常人,查案可以想到一处,别的呢?是不是也可以?
六皇子这一出有点太明白了,就是想坑别人,算计苏懋顺便连累太子,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给算计死了。要是不生这歪心思,估计也难有所有人都跑去看热闹,唯他这里清静独酌,无人看守,正好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姜玉成这边拎来守门的小太监:“怎么回事,刚刚都没人看守的么?”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这不是小人们的错啊,六殿下今日心情不错,叫我们上了酒水,又嫌看着我们碍眼,全部都轰了出去,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小人们也不是没规矩的人,到处乱跑,可外头那么大动静,难免分些心神,就……”
姜玉成:“也就是说,谁来过,干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你们都没看到?”
小太监连连磕头:“小人们无能,真的没听到任何动静啊……”
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六皇子?动机先放一边,谁有这时间?还偏偏挑现在这个时间点?是不是该排查一下跟这边关系敏感的人都在干什么?
大家刚想到这个点,不料太子早有准备,往这边走的时候就吩咐人下去查了,这时已经得到快报,进来禀告——
“启禀太子殿下,属下等查到,发现六殿下意外往前的一刻钟,章皇贵妃娘娘一直独自在帐中,为四殿下燃香,冯嫔娘娘因禁足未出,大殿下和二殿下听闻苏督主身份‘有异’,俱都很关切,只是身份不同,比较克制,大殿下并未很靠近,在人群远处,二殿下因身体原因离得更远,只是叫身边人前去打探……”
这些话传达的意思非常明确,章皇贵妃和冯嫔都在自己的帐篷里,看起来没有作案时间,但都是自己的地盘,有没有出来过,谁都不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是皇子,利益关系牵扯更深,但二人都出来看热闹了,似乎没有作案机会,但格外僻静时容易作案,格外热闹时——又怎会不可能?
所有人视线都放在太子和苏懋这边,不就没有人能关注他们,他们趁机悄悄干点什么事,重新汇入人群里,似乎也并不是特别难的操作。
从发现人命到现在,现场分析了,探查方向明确了,连嫌疑人都有了,众人看向太子的目光不得不充满赞叹,所有想法手段都快人一步,太子果然厉害!
从四皇子到六皇子,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案子不对劲,行凶者,一定是利益关联的人,方才几个都有可能,皇上和太后也……当然这两位深居高位,很多事做起来并不方便,行踪跟查确定也不会跟外边人说。
可是还有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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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呢?”
姜玉成替大家问了出来:“这样突如其来的动手,一击毙命,凶手身上不会沾到血迹么?”
苏懋看向太子,也是想提醒太子,查这个点,不断外面的人很快给出了答案——
“启禀殿下,在从未发现了这个!”
是一方帕子,很厚很大,上面都是血迹,如果用它来垫手相隔,死者身上的血迹还真有可能沾不到自己手上。
关键是这种帕子……苏懋眼神微闪。
这是这次冬猎,各个帐篷里统一会用的东西,属于后勤用耗,经二十四衙门申报,代掌凤印的章皇贵妃亲自批准,到处都会用到的东西,还数量不一,分发的没有定数,这方帕子到底是谁的,从哪来的,根本查不出。
“圣旨到——”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旨意来了,所有人跪接。
旨意是给太子的,言语相当不客气,指责太子查案不力,所有人为他停留了这么久,他没有破案也就算了,竟然又死了一位皇子,简直是无能表现。
还给出了时限,说将近年节除夕,最多容他三日,三日之内再破不了案,冬猎队伍也要折返,他这个太子也别干了,退位让贤吧。
现场内外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
同样是皇子之死,四皇子死时,皇上亲至,极为惋惜,这次是六皇子,皇上非但没有过来,旨意也未有一二悲痛之意,甚至只会指责太子办事不力……
大家心生悲悯的同时,看向太子目光也忍不住带了些难过,人命案本就复杂,尤其皇子之死,牵涉更广,太子已经不遗余力,且非常厉害了,换做别人,可能现在都没有头绪。
“殿下安心查案,臣等相信殿下,定能破解难题。”
“如有任何需要,尽管来召,臣等定不遗余力,尽忠尽职。”
“事情纷杂,殿下想必忙碌,臣等不便打扰,便先告辞了。”
大家安慰几句,依次告退,走出帐篷后,也难免眉眼官司,窃窃私语,但这次方向变了,不会再像上一次一样,讨论北方敌国的谈判条件,是不是应该把太子交出去,而是这样的太子,似乎不应该被埋没,被冷落,被忽视……
现场进行勘察记录,苏懋和姜玉成随太子出来,碰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太子并不意外,嘴里却道:“未料二位会来。”
大皇子挑眉:“我们为什么不敢来?”
二皇子浅叹:“我们又不是凶手。”
前后说完,二人对了个眼色,不复之前互相看不顺眼,但也没有多少平和,大皇子冷哼一声,眼梢微眯:“我劝三弟,查案当谨慎,还是不要造成冤案的好。”
这是在警告太子,不要将焦点放在他们身上。
第78章毒大概是这个盯住一个人。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太子微挑眉:“孤倒不知,两位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你也无需过多试探,”大皇子哼了一声,“方才你那儿闹出那么大动静,谁会不想看一看,我和二弟有没有去,你的人想必都查清楚了,我二人来不来,你都会问,既如此,我二人何必退避?”
二皇子跟着,颌首道:“上次四弟出事,我们说了实话,的确去过你帐篷,这次过来,仍然也是说句实话,方才一直在看热闹,的确没有来过这里。”
太子:“哦?你二人能彼此印证?方才都在一起?”
“这倒没有,”大皇子看了二皇子一眼,“只是退出来时看到彼此,想必大家想法一样。”
苏懋肃立一侧,看完了整个过程,同时明白,大皇子和二皇子依然感情不睦,关系不怎么好,但对于这两桩命案,想法似乎相似,或者,装的相似,他们并不想被当成凶手对待。
就如之前四皇子之死,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甚至也行动了,时间线连接上有微妙之处,有一点点能彼此验证的部分,也有更多的暧昧不能语之处,绝非没有嫌疑,只看太子能不能查到了。
待二人走后,姜玉成手抄在袖子里,眉头微皱:“他们两个怎么巴巴过来了,往常不是傲气着呢么,怎么这次这么配合?”
“大概是因为——已经有两个皇子出了事,形势有些微妙。他们若不是凶手,总要忌惮一二,万一下一个是自己呢?或者——”
苏懋眯了眼梢:“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是凶手,必须得演成这个样子,才能不被人怀疑。”
姜玉成嘶了声:“那我们是不是不能信他们的话,该要去查查?还有那两位娘娘,都是聪明人,大皇子二皇子都主动过来交待了,她们是不是也等着咱们去问话?”
苏懋看向太子,太子颌首:“孤会安排。”
“还有个事,”姜玉成略担忧的看向苏懋,“苏小懋这次的危机,只怕是六皇子所为,这事我都能猜得出来,别人大概也都明白了,可这个事,是谁让他做的?冯嫔么?就咱们盯着他们时,冯嫔不是和六皇子说的什么悄悄话,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苏懋轻轻摇头:“未必。我观这位冯嫔娘娘行事,似乎不太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针对他的这场动作,就不算有把握,本身信息就不确定,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还能被太子迅速化解,用处不大。
“不过这个点,的确值得查一查,除了流言针对我,他们还做了什么事?”
苏懋建议道:“还是照之前计划,分头查破线索,我回去也要仔细验看下尸体,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新线索,晚上若有暇,一起吃个饭,顺便拢拢案情?”
“好啊!”姜玉成应的痛快,“那我们先分头办事,晚上见!”
三人分开,苏懋返回,很快也开始了忙碌,验看尸身,寻找线索,重新归纳总结前番的卷宗文书,能否整理出不一样的思路,有任何想法或方向,立刻让人送于太子知悉……
不知不觉,外面光线消失,帐篷里掌了灯,暗夜已临。
门帘掀起,一股寒风裹挟着人影进来,是太子。
“殿下回来了?”苏懋看过去,鼻子微微耸动,“什么味道?好香啊。”
太子将酒和肉放到桌上:“不是说一起吃饭,聊拢案情,风这么冷,难道不想暖和一点?”
肉是新卤的,还冒着热气,酒闻起来很香,淡淡的微醺,劲头应该不大,足以暖身。
“殿下这般体贴,怎可辜负?”苏懋笑眯眯探头,看向他身后,“小郡王呢?”
太子挑眉,解开披风,在火边烘暖了手和身体,才走过来:“你有孤还不够?”
苏懋眨眨眼:“嗯?”
太子:“你确定他来了,真的能帮得上忙,而不是倒忙?”
苏懋:……
“可他喜欢这些,哪怕带着玩心,多听多看总是好的。”
他并不觉得太子是在故意为难小郡王,小郡王既然说过喜欢破案,想要多学,以太子性格,就算不给时机锻炼,也不会拦着人上进,这样坚定拒绝实在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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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太子悠悠然坐下来,悠悠然握住他的手,悠悠然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下——
苏懋突然福灵心至:“——你是不是,只想看到我?”
自从四皇子出了事,他们好像很少时间相处,吃睡都看不到人。
太子眼底映着他身影:“姜玉成今夜不得闲。姑母那里有点事,姜驸马一个人难以支应,养儿千日,用儿一时,他总为他爹尽点孝。”
苏懋:“真的?”
真不是你干的?
太子默了片刻:“至少今夜,孤只想同你相守。”
行吧,人不是铁打的,工作再忙再累,也需要休息放松,苏懋提醒:“那我们今日分析到的消息——”
太子:“明日一早,姜玉成就会知道。”
只要不耽误事,苏懋就没意见:“好。”
太子满意了,亲手执壶,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推给苏懋:“呆愣愣的,想什么呢?”
“案子,”苏懋思维已经进入正事,“为什么需要再死一个皇子,为什么是六皇子?我感觉理清楚这个逻辑,我们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太子:……
你这也太快了,我这么大个人坐在你面前,你竟不想多看两眼?
“不急,”太子收敛思绪,“我们慢慢来,从头想。”
苏懋端起酒盅,浅尝了一声:“你指四皇子?他的死法很奇怪。”
太子:“不死在自己的空间,不死在外头,反倒死在孤的帐篷里,如若不是孤心血来潮,同你出去,最后的结果无非两个,要么,他杀了孤,要么,孤杀了他,不管哪一种,孤都很麻烦。”
这个动机已经很明显,不仅四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都一样,因敌国‘废太子就答应永不犯边’的条件,俱都起了对太子下手的心思,这点证据确凿,已然清楚。
苏懋:“从时间线上看,四皇子死于子正时分,但他身上有雪,定是下雪前就出发了,为何在外面停留,原因不明,可能是遇到其他的事绊住了,可能是对于行动本身有些犹豫。”
太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说来过,皆在雪停之前,二皇子说是盯着大皇子,跟踪而来,但他本身也有行动意向,这一点可信度要折中。”
苏懋颌首:“我怀疑他看到了大皇子,没有戳破,大概看的并不清楚,不知道大皇子干了什么,大皇子大约也猜到了,故意言语暧昧,让我们多疑二皇子,这是他们两人平时的斗争习惯?”
“差不多吧,他们并不关心案情是否会破解,最为关心的,大概是自己能不能在这件事中获益,”太子道,“二人在雪停之前的行踪,可能彼此确实有碰撞,亲眼见过什么,但之后有没有回转,再来一趟,有没有杀人,并不能确定。”
苏懋点头:“章皇贵妃和冯嫔必然来过,冯嫔这边,章皇贵妃已经帮我们确定过,她应该进过内室,衣服上蹭到了金漆,我猜她当时可能情绪比较激动,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她是个胆子大,也很稳得住的宠妃,什么事能让她惊慌失措,她看到了什么?”
“如果她来的时间很早,那可能和大皇子和二皇子碰到,因此惊慌,但大皇子二皇子皆未提到她,也未说帐篷里有什么意外动静;如果她来的时间很晚,就有可能见到了死去的四皇子;或者干脆就是在这里巧遇了四皇子,动了手……”
太子:“她什么都没说,不管是四皇子之死,还是六皇子之死,孤去问讯,她都非常谨慎,孤看得出来,她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思量这里边的利弊,她想为自己选条容易又好走的路。”
“这样的话……就有撒谎可能了。”
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达成,总会手段百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苏懋眼梢微眯:“不过现在,我最好奇的事和小郡王一样,她和六皇子相会时,要求六皇子做什么?当时他们耳语,我们都没听见,现在六皇子死了,这件事做成没有?”
可惜她不配合,这件事只怕得自己露出来,他们才能知道。
太子提起章皇贵妃:“虎毒不食子,没有人会想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尤其章皇贵妃这种人,她和四皇子利益一致,休戚相关,就算来过现场,估计也只是想确认四皇子安危,并不会想杀他。”
见苏懋眼神微闪,他停了话:“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毒。”
苏懋道:“四皇子死于中毒,中毒的时间,怎么入的口,毒发需要多久……是关键。”
太子:“你有想法了?”
“差不多,”苏懋想了想,道,“世间毒物何止千万,哪怕同一种毒,在不同人身上发作,都有可能出现微妙差别,难以确定品类,但四皇子的征象,瞳孔扩大,皮肤泛红,明显有发热干燥现象,这是一种亢奋表现,他当时必会伴有呼吸加快,血液循环加速的症状,还有他倒地的方向,我们可以推测出他方向感减弱,视力可能受到了影响,加之之前小郡王收集到的消息,说当夜早一点时间,四皇子脾气不怎么好……”
“我感觉这有点像我见过的一种毒,莨苕。”
太子:“莨苕?”
苏懋颌首:“此毒又名颠茄,天仙子,花朵暗弱蓝紫色,果实黑紫色,是一种常用药材,功效么,除了上述我说的这些,还有一种——”
“它又名天仙子,药如其名,有一种功效,可萃取炮制护理眼睛,能让人瞳孔扩大,看起来更美。”
太子沉声:“更美?你是说——”
苏懋招招手,叫太子靠近,唇附到他耳边轻语:“我的意思是,殿下不若查查这个……若能有结果,我们不需要查其它,也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本案嫌疑人不多,但所有人反应都很意外,看起来并不掺假,四皇子的死,非常有可能是个意外。
而且对于所有人来说,四皇子死,收益都很有限,风险却很大,远远不如太子出事。
可如果是意外,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和谁一起发生的,当时现场的时间线可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之前,四皇子见了谁,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四皇子出事可能是意外,六皇子一定不是。
如果说四皇子之死,章皇贵妃最不像有嫌疑之人,那六皇子这里,就未必了,章皇贵妃此前可是冲进了冯嫔的住处,逼问她是否去过太子帐篷,有无害四皇子,她心底可是有了什么确定的东西?而六皇子和冯嫔一向走得很近,大多外面需要动手实施的事,都是六皇子去做……
苏懋突然想起,太后面前,章皇贵妃和冯嫔的一场对峙,看起来像是冯嫔告状,专门过去打小报告,章皇贵妃被激的受不住,还不顾颜面的动了手,真的如此么?
有没有可能是章皇贵妃故意配合?她对儿子的死心生怀疑,想要试探?
她认为谁是凶手,冯嫔,还是六皇子?
他把这话一说,太子思忖片刻:“若如此,她可能也在关注我们的动作,案情的推进。”
“是,”苏懋用力点头,“不然怎么我们正在试探六皇子,六皇子就死了,她不是怀疑冯嫔么,为什么第一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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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不是冲着冯嫔去的?”
莫非后宫争斗之人,有什么默契之处,在那个短暂的交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太子:“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的想法,殿下不都看到了?”
苏懋执起酒盏,一口饮尽:“这个案子看起来复杂,实则捋一捋,并不比之前我们办的难。现在嫌疑人,无非这么几个,都是利益相关者,想要干点什么坏事,还想把自己摘出来,要是能顺便推我给别人就更好了……我们现在需要找出来的,就是四个字,关键证据。”
皇子都死了两个了,剩下的还有谁?
“殿下盯住一个人不就行了?”
眼前少年笑眯眯,眼睛弯弯,像个狡猾的猫儿。
太子看到,眼底就多了暖意,声音忍不住带了哑:“谁?”
苏懋:“殿下明明知道。”
太子却不接话,只是看着他笑。
分明就是知道了,明白了,故意耍赖呢。
苏懋清咳一声,挽袖执壶,给太子倒了杯酒:“殿下饮一杯,许就知道了?”
第79章孤渴你的紧他不疼你,我疼你。
沉夜静谧,烛影轻摇,气氛多少与白日不同,盈满氤氲暖意,尤其面前人,还是心上人的时候。
奈何正事还没说完,苏懋努力把注意力拉回来,看着太子的脸,突然感觉到了点其他的东西:“殿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还没同我说?”
太子浅饮杯中酒:“嗯?”
苏懋感觉更明显了,细细回思良久,还真找到了点方向:“比如——不适合写在查案卷宗里的东西?”
太子伸手为二人斟酒,只笑不语。
苏懋眯了眼:“还真有!”
帘外泛着微白,落雪簌簌,新一场雪,又开始下了。
太子不想再忍受二人间的距离,干脆伸长手,将苏懋抱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今夜落雪也美,奈何温香暖玉,美酒醉人,孤不想携你出门,你我二人就如此赏一赏,可好?”
苏懋并没有推开他,拒绝这份亲密,但问题还是不允许回避的:“殿下不准备同我说么?”
太子轻吻落在他眉心:“夜还长,懋懋要不要自己想想?”
苏懋还真就自己想了起来。
“这次的案子处处透着违和之处,四皇子的死太过突然,几个皇子的表现也有些诡异,说是连环谋杀,又不大像,可大家都有充足的行动动因……”
所有的一切,源于什么呢?
敌国所谓‘废太子就永不犯边’的承诺。
所有事情的根本,是大家都想对太子动手,只是就那么巧合,太子带他出去烤鱼了,才有了四皇子之死,不看四皇子,只看这件由头,几乎是调动了所有皇子的野心,但凡一个下手,就是太子有险,所有人都下手,太子岂不是必死?
这个从敌国传来的消息才是万恶之源,勾起了所有人的欲望,目标只为太子,敌国曾败在太子手下,的确很恨太子,但会这么突然的咬牙切齿,想要太子立刻死么?
苏懋眼神微闪:“殿下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
难道北方敌国并没有给出说这句话?
太子拥着他,单手执盏,喂他酒喝:“为什么这么猜?”
苏懋原本没太细想这个方向,现在深思逻辑,越来越觉得奇怪:“因为太突然,也太怪异。”
“如何突然?如何怪异?”
“这种消息会传出来,难道不应该是经历过两国谈判?若有谈判,使臣何处,国书何处,为什么从来没有人问,没有人提?且北方敌国那么远,消息过来需要时间,这么大的事,边关兵将不可能没有反应,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透不到京城?这个消息突然而至,突然发酵,就像从天而降……”
苏懋眯眼:“跟六皇子坑我的神来之笔是不是很像?”
于六皇子自身而言,搞他是目的,传流言是手段,真假不重要,也没有去查,编造方向只是为了效果更轰动,他要的是太子陷于麻烦之中,而不是真的知道了苏懋的秘密。
这个自敌国传来的消息,好像也只是想让太子陷入麻烦,催发出别的皇子或臣子们的动机,下手去害太子,别的事呢,应对这个事的方案呢?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谈。
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事,不可能是这样的发展方向,兴许现在皇上加朝臣们,各种朝会都不知道开了多少了,应对预案方案不一而足,正是因为没有发生,才过于风平浪静,就是有人对太子不满,想要挑拨起别人杀意,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是皇上么?”
苏懋看着太子,小声问。
除了皇上,大概也没有人可以完美操作这样的消息,而不被人控制和发现,没有大大小小的朝会,当然也是因为皇上不着急,不用开,大臣们急也没有用,说的多了,可能还会被皇上骂回去。
而聪明的朝臣们,估计也已经猜到了原委,遂一直闭口不言,没有发声。
太子垂眸:“……嗯。”
苏懋有些不忍心,抬高手摸了摸太子的发:“没事,他不疼你,我疼你。”
“好啊。”太子捏着他的手,笑了,“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这里?”
苏懋:“因为这几日你们在外头忙,我倒是闲下来,听到了不少殿下以往的丰功伟绩。这个敌国言论来的突然,让大家纷纷忆起往昔,聊起当年战事,听说那几场仗打的很不容易,惨烈,却宏大,殿下当年对敌国的震慑可不一般,最后一战,敌军闻风丧胆,直接溃败,连夜往北奔袭数百里……”
“在我朝百姓眼里,北方敌国凶悍,每年都来犯边,记吃不记打,几乎是不死不休,但既然是战争,断没有只有我们惨烈,对方一点损失都没有的局面,他们也有牺牲,死的人也很多。在对方眼里,我们的士兵也很可怕,殿下则是最可怕的人物,他们会在背地里骂你,恨你,却慑于你能力威压,没有把握时,不会擅自行动,只是放一个言论,没有跟哪位皇子有过勾连计划,不能确定殿下一定会死,他们的思维想法必然很谨慎……”
苏懋越想,越感觉自己想的方向没错:“北方敌国会侵略,是因为想要掠夺资源,前番几年大战,我朝需要休养生息,对方怎会不用?想要硬气宣战,是需要底气,需要谋划的,现在对方显然没有这个底气,怎会冲动行事?”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可能。
反倒是自己国家的人,利用敌国消息祸乱人心,左右局势,才是很可怕的。只是为了自己私心,为了权势,什么都不顾,就不怕有朝一日,被权势反噬么?
他把这些分析给太子听,太子笑了:“不用怀疑,这个消息,就是假的。”
他最初如此笃定,是因为知道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并没有这一出,当然就算不知道,他现在应该也可以和苏懋一样,冷静的分析出这一点,但这都是基于他在皇室的经历,主动学会,或被迫被别人教会的权术阴谋之事。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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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懋不一样。
他看得出来,不管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还是接受的教养认知,他们两个都有极大的差别,苏懋很聪明,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苏懋很多时候有一种与世事不符的纯真感,很多时候不会喜欢,也应该不会去想这种权术底下的肮脏。
能想到这些,可见有多喜欢他。
太子看向苏懋的眼神越发温柔。
苏懋手指玩着太子衣角,声音很低:“皇上他……就这么容不得你?”
太子倒是看的很透:“所有儿子,他都容不得。”
越是出色,越是聪慧,越是能才华横溢,盖过所有人,他就越容不得。
岁月给予人们沉淀和宽容,有些人老了,越来越豁达,有的人则越来越狭隘,越来越容不得人。
“他以前欠的债太多,现在当然要害怕。”
害怕为过去的错误买单,害怕有人因为旧事报仇,害怕晚境凄凉,死状凄惨,所以不敢死,不想死,连病都不想生,幻想能长生不老,永远掌控至高无上的权力,永远不会被人威胁。
苏懋懂,他知道太子说什么,也听到了那些太子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他现在明显没有达到目的……就算我们把这个案子破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功劳。”
皇上不喜太子,到了想杀太子的地步,那他不管做什么,都是错,躲过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苏懋有些担心:“殿下还是要早做防备才是。”
太子点了点他鼻尖:“你以为孤这几日这么忙,都在做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破案?”苏懋眼睛睁大,“殿下还顺便做了别的?”
太子:“若只为了破案,孤怎会连回来看你的时间都没有?”
“殿下做了什么?”
“冬猎场合,你觉得,孤能做什么?”
“莫非是前朝联络……”
苏懋眼睛更亮。
小郡王说过,冬猎就是一个大的社交场合,重点不在猎,而是人多,可以自由自在结伴而行,至于结伴后是打猎,还是畅谈,谁知道?
太子本就是一个大家看着成长起来的储君,从小到大都很优秀,文能定国,武能安邦,小小年纪就能承担起社稷脊梁,就算因为不公平的待遇,被迫蛰伏了几年,而今卷土重来,光芒比以往更甚,那为什么不选择他,有谁比他更出色,更优秀,更能担得起大家的期待?
苏懋的眼神让太子很受用,知道他想到了,便没有再继续:“只不过事要办,案子也得破,是时候找个人谈一谈了。”
“冯嫔?”苏懋心有所悟,看向太子。
太子:“不管是命案,还是朝堂形势,这个女人都知道太多,她若愿意提供一些东西,于孤有利。但她很聪明,向来稳得住,未看清楚之前,一定不会乱动,而且——”
苏懋:“而且殿下能给她的东西,也很有限。”
除了留一条性命的保障,再无其它,她如果想要过好日子,怕是再也不能。
“……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会答应,”苏懋思忖道,“谁教她最能倚仗的六皇子已经死了呢?比起荣华富贵,性命于她而言,现在至关重要。”
之前细作之事,现在还有丹药之事,她还知道皇上的秘密,不管谁上位,她都前途堪忧,如果不聪明一点,好好为自己选条平安路,可就未必有将来了。
太子颌首,目露赞赏:“不过不是现在,她现在应该主意未定,甚至有些游移,冷一冷她,她才会知道怎样选,对她最好。”
“要是她一直想不通,殿下也可以考虑考虑,给她送点东西么,谁老有空等着她……”
苏懋说着说着,晃了晃头,感觉有点不对劲,晕乎乎的是怎么回事?
“这酒……是什么酒?”
他闻着明明没有那么辣,喝起来也有回甘,并不像烈酒,可怎么好像有点醉,还气血上涌,手脚都是暖的,醉醺醺又很舒服的样子?
太子捏着他的手:“往常不是怕冷?”
苏懋呆呆点头:“今晚一点都不冷,我还以为是炭火烧的旺,又饮了酒——”
太子垂眸:“这是鹿血酒。”
苏懋:……
“这么看着孤做什么?”太子倾身,眸底洒进烛光,遥映雪色,“不要对鹿血酒存在太多暧昧偏见,一提到就以为是那种东西,孤寻来的这个酒,量加的很少,只是让你暖和,没有其他功效。”
苏懋才不信,目光往下游移:“可是殿下……”
你老实点,我还能信你这话!
他挣扎着往外:“我是个太监——”
太子一把抱紧了他,低沉声音落在耳畔,颇有些警告,不许逃的意思:“你是么?”
苏懋:……
太子鼻尖蹭了蹭他耳根:“犹豫这么久,忐忑这么久,还没打算面对?嗯?”
苏懋心尖一颤:“殿下……”
太子:“孤知道。”
苏懋愣愣看着后在腰间的大手,那么用力,占有欲十足,连手被青筋都冒出来了……
我看你不仅仅是知道,还有些等不及了。
“什么时候?”他偏头,看向太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子:“你来的时候。”
苏懋睁大眼睛:“我不信!”
他怎么可能暴露的那么早!他时时伪装,时时注意,中间稍有不慎,露出过马脚,他会信,可见第一面就知道,怎么可能呢!
太子慢悠悠道:“你不像一个太监。”
苏懋:……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伺候人的太监,但——
“我有规规矩矩的,我注意了的!”
他察言观色,各种观察,起码在别人那里,从未露馅,怎么太子一见面就能知道,肯定是骗他的!
太子视线滑过他肩腰,声音更慢:“你是守规矩,除了胆子大点,别的都没错,太监怎么站立,怎么走路,你都在认真学,但一些深至心底的东西,你学不像。”
苏懋眨了眨眼睛,懂了,大概是封建礼教里,根植在人们心底的尊卑感?太监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尊严更为受损,不可能不介意,而这些心态习惯,融入了生活的一举一动里,他再怎么学,也不可能学出精髓。
而太子,则是聪明人里,观察最为敏锐的那一种。
“那你——”
“孤不是试探过你?”太子鼻尖蹭过苏懋的脸,“你舍不得对我下手,是见孤长得好看,嗯?”
苏懋:……
“是……但更多的,是殿下知礼仪,却也不会墨守成规,待人待事不以刻板印象为先,殿下胸怀锦绣,内有乾坤,将来定会是个很好的很好的君王。”
“你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太子轻抚他的发,轻轻亲吻,“你故意蛊惑孤,引诱孤,想让孤疼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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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懋:……
太子:“早在你梦中说要上进,要罩着不求上进的孤时……宝贝,孤就已经放不开手了。”
苏懋耳根微红,看着太子眼睛:“那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
太子抬起他下巴,眸底墨色流转,又深又浓:“你我之间的事,不需要别人知晓,你有秘密,只有孤知道的秘密,你才会是孤一个人的。”
这种过于侵略感的眼神,苏懋第一次在太子身上看到,心跳有些快:“可是将来,殿下是要做皇帝的。”
太子眉锋扬起:“你以为孤做了皇帝,会更弱?”
苏懋连连摇头:“当然是更强。”
“那你还怕什么?”
太子慢条斯理:“而今,孤的事皆可自己做主,做了皇帝难道反不成了?至于更久的以后——帝王之位,贤者得之,就算孤喜欢女子,生一堆孩子,就能保证江山永继?”
当然不能,看看现在的皇上就知道了。
权力巅峰有别处看不到的风景,也有别处没有的危机,未来怎样,是说不准的。
不过太子会这么说,定是深思细想过这些,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谢谢……”
苏懋眼眶有些热,感觉视野有些模糊,看不大清:“我……其实有一点点害怕,只一点点而已。”
太子抱紧他:“没关系,抱紧孤,就不会怕了。”
苏懋:“……嗯。”
“想不想沐浴?”太子突然问。
苏懋不知道怎么话题跳到了这里,但想起白天那出闹剧,那个没洗成的澡,还真的有点想。
太子唇角勾出浅纹:“我们懋懋,是个爱干净的崽崽。”
这话又缓又柔,并未刻意,却带足了情人间的浓情蜜意,忍不了,控制不住。
他手臂箍的更紧:“懋懋,孤渴你的紧。”
别再拒绝了,好吗?
第80章你得问他要东西啊太子也会害羞。
风雪之夜,寒气侵人,情人间的怀抱却温暖燥热,足以把人融化。
苏懋后来才懂,为什么太子要提到洗澡的话题,并不是为了满足他,马上叫热水给他洗,而是这漫长夜晚,有他需要洗澡的时候……
冬夜漫长,有的人却觉得很短,恨不得时间就此停驻,两颗心如此靠近,永世相伴。
苏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累的不行,意识回笼时,额前一抹温热,竟是对方时时观察着他,他一醒来,就送了个早安吻:“醒了?”
对方声音微哑,更为性感,苏懋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有些破罐子破摔,一头扎进太子怀里:“……腿疼。”
太子笑了。
十分愉悦,胸膛甚至微微震动:“孤替懋懋检查过了,可不是孤的错。”
苏懋瞪他,你要不要脸的……
太子轻吻他唇边:“是你此前受的伤,尚未全好。昨夜顾念你伤势,孤仔细小心,并未过分,你一喊疼,孤就停下,以后……”
想起后半夜的事,苏懋耳根更红,咬牙切齿:“你还说!”
堂堂太子,君子之风,优雅谦随,风度培养不是一直挺好的,结果竟然是个流氓无赖么!
昨晚太子的那个样子,他从来没见过,太子在他面前始终是优雅的,就算生气,也很少形于外,克制更多,但他并没有害怕,他感觉到了太子对这份感情的真挚和渴望。
“你老实说,”他看着太子的脸,眯了眼梢,“你之前在我面前,是不是在装?”
太子挑眉:“君子风雅,贵人端仪,孤本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装?”
都知道他问什么了,还敢说没装?
苏懋:“真的?”
太子一脸正经:“自然。”
苏懋心说我信你个鬼。
小郡王说过,就姜驸马那样的,在长公主面前还都总是装呢,尽管自己本身不差,相貌堂堂君子谦雅,仍然总是忍不住在喜欢的人面前多表现,更好看,更优雅,更温柔,就是想让对方多喜欢自己一点。
回想太子素来姿态,苏懋怎会不懂?
“我听小郡王说,昔年大战时,驸马曾是你帐前大将?”
苏懋慢条斯理:“你们两个默契十足,过来救我时那么仓促,还能即刻演一出好戏,顺利转移大家的视线,殿下就没有和他聊聊感情方面的事,同他取取经?”
太子:……
“你肚子肯定饿了,孤去给你弄点吃的。”
这是害羞了?
苏懋怔住,看着对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捂着被子笑了。
太子有时还怪好玩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么幼稚么?
可惜事务繁多,相处时间有限,太子这一出去,就被事情绊住了,饭都是让别人给他送过来的,没办法和他一起吃,后来的时间也很忙,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
两天后,姜玉成都跑过来抱怨了。
他跑到苏懋这里,脚步沉重,两眼无神,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茶都要小太监帮忙喂:“太子表兄到底怎么回事……事情多,忙,我能理解,皇上给了破案期限,我也急,我也理解,可有他这么使唤人的么!把我遛的啊,一会儿让我悄悄搜找冯嫔那边的东西,一会儿让我偷偷搜章皇贵妃的屋子,还有六皇子四皇子,人死之前的时间线,全部得过一遍……累死我了,苏小懋你也不管管他!”
苏懋贴心的推了盘点心过去,让小伙伴尝尝:“他可是太子。”
“对哦,他是太子,连皇上都管不了,谁还能管……唔,这糕不错,”姜玉成缓过一口气,开始对糕点发力。
苏懋问:“所以找到了么?太子想要的东西?”
姜玉成大概是饿了,吃的头都不抬:“找到了,丢的那些药材……嘿嘿,你还别说,这方向我都想不到。”
“那——”
“咦,你身上什么味儿?”姜玉成吃完两块糕点,拍拍手,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突然凑过来,抓起苏懋袖子,耸了耸鼻子,“好像是太子表兄身上的味道,檀香?不,不是,他好像不用檀香,是沉香还是乌木来着,好像就是这个味儿!”
苏懋拽回自己袖子,清咳两声:“我怕冷,衣服带的也不多,殿下便将他的厚披风借予我穿。”
“那倒也应该,”姜玉成煞有其事点头,“你帮了他那么多忙,他该体恤你,要怪就怪他给你做的衣服不够,穿了他的衣服,身上自然会有他的味道么,不过——”
他看看左右,小脸严肃的问苏懋:“他有没有安抚你?”
苏懋:“安抚?”
姜玉成急了:“你个小傻蛋,该不会连自己的正常赏赐都没有要求吧!六皇子那么坏,那么算计你,外边一堆有的没的人也跟着起哄,虽然最后没有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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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特别大的麻烦,六皇子也死了,没法再追究,但你遭了这一回罪是实实在在的,我太子表兄怎么都得给你点好处吧!你可别傻乎乎的,一个脑子就记得办案,其它什么都不要,我太子表兄什么身家,不要白不要!东西但凡给次点都不行!”
苏懋:……
这个小伙伴可以的,能处。
他看着姜玉成,试探的说了一句:“倘若别人也不算栽赃我,我真不是——”
“那不是更好?”姜玉成眼珠转了一圈,“做太监有什么好,好多事不能干,好多地方不能享受,你要真不是,就能同我出去玩,一起招摇过市花天酒地——呃,这个恐怕不行,我怕被太子表兄打,不过这满京城哪里好玩,我都知道,咱想去哪儿都不受限制了!”
“不过关键问题不是这个,你傻不傻啊,我是说你要问太子表兄要东西!必须要!他要不给,就是他不配,你可得上点心!”
苏懋看着小郡王的神情变化,这个小伙伴虽然爱玩,爱八卦,却一点都不傻,分明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心里也有了答案,却四两拨千斤,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最奇妙的是,小郡王的担心建议非常真诚,一点都不作伪,是真的替他着想,比太子更多。
苏懋内心温暖:“你放心,我会听你话的。”
姜玉成满意了:“这还差不多,这皇宫里的规矩,谁能有我懂,什么前朝什么后宫,一样的不一样的,苏小懋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必叫你一点亏都不吃的!”
“那你会不会怪我,”苏懋指尖拂过袖子,“有些事没同你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玉成也不装了,大方的摆了摆手:“嗐,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哪有跟第三个人交代的道理?我这纯粹是自己聪明,天天看着我爹我娘那个气氛,有情人什么样子,没人比我更懂,就太子表兄看你的那个眼神,噫——不要太腻歪,错也是他的错,同你有什么关系?”
苏懋:……
你真是太子表弟,不是我表弟?
“报——”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突然外头有了动静,有兵士匆匆而来,说有事禀报。
苏懋和姜玉成对视一眼,立刻叫了人进来:“什么事?”
因之前发生的意外,太子在帐篷附近加派了更多人手,明面上不显,走近了就会发现,这些人的气质和宫中禁卫军有所不同,眼神更加犀利,身姿更加悍勇,不似寻常护卫。
苏懋并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也未问过,他只知道,太子信任的人,他就可以信任。
来人行了礼,话也非常干脆:“殿下请苏督主和小郡王过去,说是时机已到,案子今日便可破解。”
“啊?”小郡王腾地站了起来,看向苏懋,“这么快的么?我就是帮忙查了点边边角角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和你细说啊!”
苏懋却眸底一闪,理清了思路:“有人等不及了,走,咱们路上说!”
“好!”
二人抓过披风,一边快步往外边走,一边快速交流着信息,一路非常快,最后到达一处帐篷——
“咦?”姜玉成眼熟的不得了,“这不是大皇子的住处?”
再往前走,就感觉不对劲了,大皇子好武,向来是好热闹的人,可是现在帐篷里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人呢?”他悄声问带他们过来的那个护卫。
护卫声音沉肃:“多的情况属下不知,只知大皇子似乎晕过去了。”
晕了?
大皇子壮的跟头牛一样,也会晕的么?
姜玉成赶紧拉着苏懋,一起进了帐篷,一进去就发现不得了,里面不但有太子,还有皇上太后朝臣,有的没的一堆人,大皇子躺在榻上,紧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看样子真的是晕过去了,榻侧还站着两个太医,药箱都没收拾好,显然才给大皇子看过病。
还好这地方够大,装得下这么多人,也没显得太局促。
不过房间里的人其实也很有限,只有皇上皇子,太后妃嫔,都是皇家人,前朝只有最为重要的几个官员,其他的全部都在帐外,现场气氛这么安静,不过是等看病的几个太医收拾好,离开。
待人离开,皇上才开口,看向太子,声音里压着脾气:“到底怎么回事,大皇子突然出事,你还把所有人都请来了,今日再不破案,可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这可太知道了,所有人都比太子更知道,马上年节,时间不等人,案子破不了,冬猎队伍也得回京,还有先前圣旨上说的话,君无戏言,给不出交代,太子是真的会被废的。
苏懋感觉这位帝王的脾气还真神奇,你能给他带来好处的时候,比如之前太子借案子献过去的西域商图,皇上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好,不但让太子重归储君之位,之后一段时间也很慈祥,太子想做什么,都很顺利,直到太子没有给出更多的东西,他感觉收益有限,或者说,不觉得太子真心孝顺他,态度立刻就变了,不仅频频打压,还试图引入大危机,让别人替他下手。
皇上态度反复,脾气也肉眼可见的大,但现在这个时候,说话间并没有带着克制感,声音却不比往常大,可见他精神头并不是特别好,气力不足,再观其眉眼状态……
苏懋感觉他的健康状态有些不大对劲。
太子这般被责难,姜玉成有些不服气,想要上前说话,毕竟这个案子从头到尾,他也是一直跟着的,查案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一说那么简单,很多事要沉下心去做的,这么短时间,能有这么多收获,已然了不起,皇上竟然还……
结果刚往前一步,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被苏懋拽住了袖子。
嗯?
他回头看小伙伴。
苏懋微微摇了摇头。
姜玉成还是有些不服气,但看看太子,再看看苏懋,硬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他懂的。苏小懋和太子一直都很关照他,带着他查案,随他八卦听消息玩,只要不泄露案情细节出去,做什么都随他,还潜移默化的教他做事,遇到困难,也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从没有过一次,让他去求皇上点什么。
外面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因为亏欠他娘,对他最为疼爱,他从小到大,也的确收到过太多皇上赏赐的东西,可所有那些疼爱,都是有代价,有底线的,他娘和他爹付出了什么,别人都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疼爱,不过是皇上随手赏的,他不需要的东西而已,至于真感情,并没有,一点点都没有,如果他不知分寸,惹了皇上生气,后果仍然是很严重的。
别的凑上来的人从不会真心体贴他,懂他,没交往一段时间,就会各种撺掇他,诓哄他,让他帮忙在皇上跟前要东西,赏赐,官阶,权力……好像这些于他而言很简单,他去要,皇上就真的给似的。
只有太子和苏懋,从来不会让他做这种事。
只有他们,眼里看到的是他这个人,认为他这个人可交,可信,而非是想要他背后的什么东西。
“儿臣请父皇过来,正是因为此事,”太子不疾不徐行礼,“此案今日,便可破解,特请父皇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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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指着榻上的大皇子:“破案?你大哥已然中毒,差点没了命,你莫不是故意的!”
太子:“儿臣晚到一步,稍后自会请父皇责罚,大哥身上所中之毒,太医方才也已说过,并无大碍,解毒丸已经服下,等他醒来,效果如何便能知晓,父皇不必过多忧心。”
“好了,”太后坐在一边,按了按额角,“既然事情赶到一块,就一起解了吧,太子既说要破案,便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做下了谋害皇子之事?”
皇上哼了一声:“你说。”
太子:“自然是扣在这里的人,章皇贵妃娘娘。”
房间内一片寂静。
竟然是她么!怎么可能呢,四皇子可是她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啊!
章皇贵妃跪在地上,笑出了声:“太子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么?四皇子是本宫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我会害他?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怎么敢!”
太子:“此处是大皇子的帐篷,孤带人冲进来时,大皇子已然中毒倒下,帐篷里唯你一人,你敢说你没做什么?”
章皇贵妃:“本宫没有——”
“孤劝娘娘小心说话,”太子冷声提醒,“大皇子现在只是昏睡,但他总有醒的时候。”
章皇贵妃冷笑,竟是丝毫未怕:“那就等他醒来再说呗。”
看样子不是被冤枉的,就是笃定自己下的手,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好,那孤换个问题,你一个长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独自进大皇子帐篷,你想做什么?”太子慢条斯理,“孤的人正跟随计划,守株待兔,逮到了你,问一问,不过分吧?”
章皇贵妃:“我儿没了,我心情郁结,外面走走散散心,不可以?太子办案,只是凭猜测么?”
太子垂眸:“四皇子所中之毒,孤已经查到了,娘娘就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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