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小声道:“他们的确是做错了,我虽然有些娇纵,还不至于分不清大是大非。”她笑了笑,有些释然,“晁大哥,其实我还想了些的事。我还是觉得你说得不对,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咬唇,将头垂下。
盈欢在?马车上?休息,远远看着这?一幕,叹息一声,将帘子放下。
除了感慨晁易与云秀,还感慨程家?人的关系。程敬生对云秀的态度,勾起了盈欢的一点遐想。
程敬生说着爱女儿,可是却?在?富贵面前,选择了牺牲女儿,去换取富贵。也许他早就?迷失了本心,什么儿女亲情?都比不上?权利和富贵。可他又舍得把程少天给送出去,不过是因为偏心。
可这?世上?偏心的父母少吗?比比皆是。
她又长叹一声,看向傅如赏。
傅如赏注意到她的视线,以为她是担心云秀,道:“她干干净净的,又揭发有功,你可以安心。”
盈欢将错就?错,嗯了声。
从江南回上?京,花了一个半月。
回来那日,上?京是难得的好?天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进城门之?时,萧润携众臣相迎。
第51章第51章
傅如赏这回立了大功,自是该论功行赏。他原本就已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左膀右臂,如今得了这功勋,自然?更加风光。
若说不令人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们也清楚,正因为他是皇帝的心腹,皇帝信得过?他,才会派他去?做这件事?。更何况,倘若换了旁人,也不见?得一定能做成。
因而也只是表面逢迎将人从上到下地夸了一遍:
“傅大人真是英明神?武,乃社稷之栋梁啊。”
“傅大人此番立了大功,只怕又要升官进职。”
……
萧润喜色不掩,轻拍了拍傅如赏的肩膀,只说了句:“珍之,你回来?了。”
傅如赏跪下复命:“臣,幸不辱命。”
萧润还特意设了接风宴相迎,一番寒暄过?后,一行人转去?行宫赴宴。宴上便行赏,萧润需要他做拱辰司指挥使,自然?不会将他调去?别处,只是又加了个爵位,赏赐了好些东西。
盈欢与他一道赴宴,却?心事?重重。
她还在想傅渊之事?。
她想开口,可?又觉得若当众提起?此事?,会扫皇帝兴致,也拂了傅如赏面子。可?若是私下提,她又寻不到机会。
一时思虑重重。
傅如赏得应付那些寒暄敬酒,回过?神?来?,便见?身旁的娇娇人儿在走神?。他用脚指头也猜得到,她在想傅渊。
他没?点破,只是应付到宴席结束时,见?她终于鼓起?勇气去?寻皇帝求情。
傅如赏也没?跟上去?,他不想听,索性在出口处侯着。
盈欢拦下萧润,直白道:“陛下,臣妇有一事?相求。”
萧润似笑非笑,在她面前是上位者的气势,他倚着那舆车,低头看跪着的人。这傅家姑娘真是一点也不明白,这事?儿求他也没?用,症结在傅如赏身上。
他若是愿意,萧润立刻便能放人;他若是不愿意,萧润自然?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萧润不置可?否地将人打发回来?,话里话外?暗示过?,要她去?找傅如赏。
盈欢听明白了,沿回廊出来?,便见?傅如赏背手立在灯下。他似乎早有预料,听见?她脚步声后转过?头来?,眸色清明得很,一点没?有喝醉的迹象。
盈欢被他这么一瞧,又愧疚起?来?。
“对不起?,我……”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无非是因为待傅渊有情意,割舍不下。
傅如赏说放下,是真打算不再计较,因而倒也没?那么生气,不过?毕竟是纠结了二十几年的人,到底心里有些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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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灯下的人伸出手,要她握住自己的手。
盈欢迟疑半瞬,便伸出手去?。
傅如赏道:“回去?吧。”
他没?提傅渊之事?,盈欢也不好意思再提,只想着过?几天再说。
傅如赏想的却?是,盈盈向来?重情重义,心地善良,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被她吸引。倘若她真能割舍下傅渊不管,那倒不是他看了这么多年的傅盈欢了。
对傅渊,傅如赏心中自有决断。只是还在等一个时机。
他既然?决定放过?自己,便不会再反悔。只是如今还未到时机。
盈欢微低着头,跟着傅如赏走出行宫,在门口遇上个从没?见?过?的人。那人一脸苍白,不大似人,在那昏黄的宫灯下站着,倒像个身材高大的鬼魅。
盈欢吓了一跳,往傅如赏身后躲了躲,听见?傅如赏唤他承平侯。
那承平侯道:“傅大人太?过?抬举本侯。”
不知是不是盈欢错觉,她总觉得那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说不上来?有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
配上他那张脸,稍显阴森。
好在只是寒暄了这么两句,便就此别过?。走出好远,盈欢还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傅如赏不惧鬼神?,自然?也不觉得承平侯可?怕,只是觉得他这人不好看透。见?身侧之人如此惊慌,又觉好笑,低声道:“这你也怕?”
盈欢听出了他的嘲弄之意,撇了撇嘴,她无可?反驳。“这承平侯是谁啊?怎么感觉从未见?过??”
傅如赏皱眉,这人身份解释起?来?说来?话长。前朝皇帝昏庸,好在有些自知之明,当时世道乱着,索性便让位于当时颇有威望的将军,也就是本朝的开国皇帝。当时太?|祖感念恩情,在创北燕之后,还给前朝皇帝封了个异姓王,子孙可?世袭,便是这承平侯。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四代子孙。
盈欢恍然?大悟,她从不知还有这等姻缘,感慨那前朝皇帝也是个好人。
傅如赏嗯了声,今夜见?那承平侯时,他也觉得奇怪。这承平侯常年隐居,并不常出现在朝堂之上,上一次傅如赏见?他,还是在五年之前。
他今日怎么会出现?只是一时兴起??
他抿唇,暂且按耐下。
马车安然?行驶,回到指挥使府邸。府中众人早从各处听闻消息,管家早早地带人来?门口迎接。
“大人与夫人回来?了。”
盈欢跨过?门槛,没?走几步,便远远瞧见?了苏眉。她站在不起?眼的位置,似乎是特意怕傅如赏看见?,远远和盈欢对视,笑了笑。
苏眉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如今能跑能跳,只是还有些虚弱,不能太?过?剧烈动作。他们一走便是三个多月,苏眉何曾和盈欢分开这么久,这一别当然?想念。她成日里念叨着,白日听得消息时心中欢喜,早早做好准备。可?也知道自己身份,因而只在那拱门后头站着。
盈欢瞥了眼傅如赏,傅如赏敏锐,怎么可?能不察觉。他停下脚步,只平静交代:“你去?吧。”
盈欢迟疑了一瞬,奔向苏眉。
傅如赏看着她背影飞奔而去?,扑进那妇人怀中。苏眉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与她低头说些什么。
他敛眸,转身离开-
苏眉看着傅如赏转身的背影,抚摸着怀中的盈欢,轻叹一声。
盈欢从她怀中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娘,我可?想你了。”
苏眉眉眼舒展开:“嗯,娘也想你。这一回你们出去?游玩,可?好玩?”
盈欢点头,与她说起?一路上见?闻,隐去?那件事?。苏眉听得轻笑,“那江南可?真是个好地方?。”
她一叹,当年她也同傅渊听说过?江南水乡灯光,约好日后要去?那儿长住。
盈欢不知道她叹什么,问起?,苏眉只摇头,又反过?来?问她:“那你与如赏,没?闹什么脾气吧?”
盈欢摇头:“自然?没?有。我如此善解人意,怎么会与他闹脾气呢?”
她自觉将觉得尴尬四字划去?闹脾气的范畴。
苏眉点头,似乎很欣慰:“那就好。”
娘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回了苏眉住的院子。途中盈欢又挑了些事?同她说,将苏眉哄得没?开玩笑,心情大好。
她久未见?苏眉,自然?有说不尽的话,一个没?收住,便说到了夜深。从苏眉那儿回来?,便见?傅如赏已经洗漱过?躺下。
盈欢尽快洗漱过?,换了身衣裳,命人将灯吹灭。今夜月光皎洁,她借着月光,爬上床榻。
她以为傅如赏睡着,因而动作很轻,没?想到这人根本在装睡,趁她没?防备,将她搂进怀中。
她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动,便没?再动,只挪了挪身位,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你怎么还没?睡?”
这一个月的回程之旅,也发生了许多事?。
当时傅如赏受伤,又因她而起?,盈欢于心不忍,自觉接过?替他换药的任务。这人总爱动手动脚,换到最后,盈欢都快习惯。
傅如赏的下巴轻蹭了蹭她发丝,只说在等她。
她有什么好等的?盈欢转瞬想到苏眉,怕他对苏眉还有什么意见?,犹豫着替苏眉说话。
“我娘很久没?见?了,我舍不得,这才多说了几句。其实我娘她人真的挺好的……”
傅如赏用含糊的话回答她:“……嗯。睡吧。”
盈欢自然?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下去?,咬了咬唇,收了声-
三个月能发生的事?很多,只是这一桩是盈欢怎么也没?想到的。
第52章第52章
她昨夜有过一面之缘的承平侯,竟要娶丹阳做侧室。
盈欢久久未能?缓过神来?,听着她们讲起?这桩事。今日她应邀前来?赴这赏花宴,已经听了不少八卦密辛。
想到她落难之后,也曾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谈,便?对这些八卦密辛兴致缺缺。不过面上总得迎着,不好拂了别人的面子,只得跟着也点头笑一笑。
唯独听到丹阳这事儿,盈欢一下子清醒,不由得都坐直了。
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感兴趣,又?懒懒倚回靠垫上,跟着问了句:“她与承平侯是如何识得?”
不止她有此一问,其?余人也皆有此一问。
在此之前,可没人听说过丹阳认识这承平侯。甚至于承平侯此人,也是一个神秘的传闻。
“这承平侯,又?是何许人也?”有人从未听过这承平侯名号,遂而发?问。
便?有人好心解释,这承平侯是前朝血脉。
“前朝血脉,那也不是很厉害的人物?嘛。这丹阳县主向来?眼高?于顶,轻易瞧不上咱们,如今怎么同意嫁给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一人道?:“她再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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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顶,也不是从前的地位了,可不就得放低要求了。”
说着话,自然难免要看向盈欢。毕竟都知道?盈欢与丹阳的过节,早先丹阳还特意当街示威,哪知道?火速被傅大人落了面子。
当日那事,知晓之人并不多?,后来?对外也只是说,遇到了行刺之人。因而她们还以为丹阳胆大包天,心肠歹毒,竟要盈欢性命。
如今说起?丹阳,自然要顾念盈欢的脸色。毕竟盈欢的夫君,傅如赏如今更?是炙手可热,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今日来?赴这赏菊宴,也是李家夫人多?次诚挚邀约请她过来?。盈欢被她们看得有些尴尬,只好莞尔笑道?:“人家自己的选择,咱们也不必多?言吧。”
她发?了话,自然都跟着点头,话题便?由此转过去,又?提起?旁的一些琐事。譬如说,几位公主的婚事,又?譬如说,哪位大人家的姑娘又?到了该结亲事的年纪,与上京城内的哪位公子相配……
听得多?了,盈欢便?将那只提过一嘴的承平侯给忘了。
从那夫人家中返回时,经过青雀街,盈欢记得青雀街上有一家苏眉爱吃的糕点铺,便?叫宝婵去买,她独自在车内等候。
自从上回出了事之后,她出门?皆带了一群婢子,婢子们在车外等着,只是这么多?婢子,在那马车的马受惊之时,也没人敢拦,一时间作鸟兽状逃散。
盈欢哪儿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只好贴着那角落坐着,看着马胡乱窜逃,带着这车也横冲直撞。那车夫更?是直接被甩飞出去,车上只剩下她一个。
车厢忽然一个翻转,盈欢不由得闭上眼,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
她从角落被甩飞出来?,跌落在地,手掌下意识去撑,硌在石头上,划拉出一道?殷红的血线。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大的痛楚从脚上传来?,似乎是扭着了,又?或许是骨头断了。
总之她快哭出来?,咬着唇,一双美目湿润不已。
有人站在她身前,询问她情况如何?她这一下脑子都被颠得昏沉,还有些想吐,听那人说话并不分明,只依稀听清楚,便?摇头道?自己没事。
盈欢吸了吸鼻子,试图从地上爬起?身。她还知道?礼数,她是已婚妇人,那人显然是个年轻男子,不大方便?。
她撑了撑手,没接那人递过来?的手。
那马车一路惊扰市井,自然也惊动了城内巡逻的守卫。这守卫认得傅盈欢,又?常见?拱辰司之人,便?自作主张着人知会了声正在附近的傅如赏。
因而傅如赏匆匆赶来?,有些着急:“没事吧?”他强硬地跨进那人与盈欢之间,甚至于将那人冲撞开些,将盈欢一把拉起?。
盈欢站不稳,跌进他怀里,含泪摇头:“还好啦。”
她睫毛上都沾染了泪珠,可怜兮兮的。傅如赏眸色冷了三分。
她站都站不稳,傅如赏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腿上的伤,他径直蹲下,捏了捏她脚踝处。盈欢痛得直流泪,不过还是极力忍耐着声音。
傅如赏背过身:“上来?。”
不容置喙的语气。
这会儿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盈欢默默低头,圈上他的脖子。
傅如赏只觉得一滴热泪落在自己脖颈,偏生?她还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好像更?能?忍耐了,小时候老喜欢哭。但傅如赏这会儿更?想她哭出来?。
盈欢才发?现先前那人竟是承平侯,他身材颀长,阴森苍白的脸立在阳光下有些格格不入。见?傅如赏过来?,承平侯已经自觉让开。
傅如赏转头道?谢:“多?谢侯爷。”
马是他制住的,倘若不拦下那马,指不定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承平侯摇头,微笑看来?也极为脆弱:“客气了。”
傅如赏颔首,背着盈欢离开。
看着他们背影渐渐消失,承平侯悠哉转身,上了自己马车。他的车架瑰丽而华贵,一眼便?能?瞧出身份不凡。
前朝皇帝虽在政事上昏庸,于经商上却大有天赋,因而在退位之后,成了个商人。这么些年的传承,家族财富早已富可敌国。
承平侯踩着脚踏上了马车,车帘子紧闭着,依稀只能?瞧见?一抹春色。
他才入马车,便?被身材姣好的女子缠上来?。女子竟未着寸缕,一直这么待在马车里。
这女子长相精致,是个难得的美人,若仔细分辨,便?能?发?现她是不久前名动京城的花魁。
女子如水蛇一般缠绕上来?,娇娇媚媚唤了声:“元郎。”
前朝皇帝姓元,如今的承平侯,名唤元斐。
元斐没应,只是搂紧了那女子,接过她主动的唇舌,一番搅弄之后,耳鬓厮磨。元斐轻磋磨着女子耳垂,而后往下,轻抚摸着女子脆弱而白嫩的脖颈。
他露出尖利的牙齿,刺破那脆弱白嫩的脖子。口腔里流露出血液的腥味,元斐轻抹去她脖子上的血痕,一脸餍|足的神色。
只是仍流露出细微的不满足。
女子仰着头,意识昏沉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重新?缠上来?,在昏暗的车厢内,上演一出活色生?香的戏码-
傅如赏的府邸与拱辰司相比,拱辰司反倒近些。傅如赏便?背她回了拱辰司来?。
在门?口时,盈欢已经表示过不大好,傅如赏没听,果然进来?后好些人看她。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好暗地里打量。
傅如赏放她自己处理正事的房间,出门?给她取药时关了门?。盈欢坐在那凳子上,费力脱下鞋袜查看伤势。
她原本?还担心是不是骨头断了,过了这么会儿,从这疼痛程度判断,应当没那么严重。只是红肿了一圈,看着骇人得很。
傅如赏推门?进来?,看见?这惨状再次皱眉。他直接半蹲在她面前,态度强硬地拿过她小腿肚子,直愣愣盯着她那脚踝看。
盈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女子足部原是隐私部位,即便?他们早有过更?亲密之事,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她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脚趾,牵动着伤处,又?不禁吸气。
傅如赏看过后放了心,也不算太严重。修养几日便?好了。
他替她涂药,药膏得先用手掌化?开,而后揉上伤处。药膏冰冰凉凉,他掌心又?灼热,实?在难熬。
盈欢咬着自己下唇,像要把唇咬破。
傅如赏道?:“无需忍着。”
她撇嘴,她若是发?出声音,指不定人家以为他们在这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才不要。
她情愿忍一忍。
只是到底疼痛,总有片刻没忍住。盈欢泪眼汪汪,抓着自己衣角。
傅如赏动作迅速,只是弄完也已经让她满眼盛满了泪。
盈欢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一点丢人。他流血都不带哼一声的,自己就这么点伤,还忍不住哭。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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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着袖子抹眼泪,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他抱了个满怀。
第53章第53章
盈欢懵住,连哭都忘了?。听着他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才后自后觉吸了?吸鼻子。
傅如赏只是叹息,见他没有下文,盈欢正欲从他怀中退出来,便又被他宽大?手?掌按回怀中。
盈欢只好又在他怀中待了?会儿,听着他的呼吸声。
“怎么了?嘛?”她试探着开口,背上傅如赏的手?心?扣着她的蝴蝶骨,十分用力。
傅如赏还是没答,盈欢腹诽,这人真是,先前说话直来直去的,这会儿又支支吾吾不肯讲了?。
好一会儿,才听见傅如赏道:“日后想哭就哭吧。”
他也明白,她并不如看上去那样的阳光,她也有自己的不安与惶恐。
从这话中,她听出了?隐约的疼惜与后悔。
盈欢更懵了?,“可是在这儿哭,很?丢人啦。”这可是拱辰司诶,怎么看都不合适吧。
她从傅如赏怀中起身,揩去睫毛上剩余的眼泪,不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你还未下值,你让青采送我回去吧。”
她也不想耽误他的正事儿,手?上只是进了?些?沙子,清理好后包扎一圈,不如腿上疼痛,但有些?碍事。她两?只手?都伤了?,起身的时刻想撑旁边的的案台,都只能以手?肘相撑。
眼眶还有些?红,盈欢踉跄了?下,看向门口。还未如何,被傅如赏拦腰抱起。
他用脚将门踹开,竟就这样抱着她走出来。
“我送你回去。”
拱辰司上下统共几千号人,这会儿在的也有几百号人,只见这位傅大?人杀气腾腾地抱着自家夫人出来,一时间?想象纷纷。只是再多想象也只在心?里,众人愣了?片刻,便又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盈欢默默转过头?,将自己的头?埋进傅如赏怀里。
她出来时乘的马车已经坏了?,傅如赏放她在自己乘的马车上后,跟着跨上马车,吩咐回府。
她腿上了?药膏后,还未来得?及穿鞋袜,便被他抱起来。方才下裙垂落将脚遮住,这会儿就有些?无所适从,白皙小巧的脚搭在一旁的软垫上,有种青天|白|日未穿好衣服出门的羞耻感。
偏偏傅如赏还直愣愣地盯着看,她有些?不自在,拉了?拉下裙裙角,试图遮住自己的足。
傅如赏见她动?作,抬眸道:“遮什么,挺好看的。”
盈欢脸上红晕忽地就起了?,因有些?局促,脚趾便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她微垂着下巴,掩嘴咳了?声,尽力地想让这事儿在沉默中过去。
余光一瞥,却见他喉结滚了?滚。
盈欢脸更红了?,他在想什么啊?
一路无言回到府邸,傅如赏横抱她下车,另一只手?还拎着她鞋子,实在不像话。在府里倒还好,盈欢咳嗽了?声,不去在意他们的眼神?。
傅如赏抱她到房门口,还未跨过门槛,她便交代道:“好了?,你把我放在榻上就好……”
傅如赏在她话语声里跨过大?门,反身将门踹上,砰地一声,将人吓一个激灵。
盈欢抬眼看向他,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将她的绣鞋扔在地上,转过身便将她放在矮榻上,随后欺身而来。
盈欢眨着眼,有些?慌张:“……干嘛?”
傅如赏吞咽,瘦削的喉结上下滚动?,逼近她面前,破天荒地勾了?勾唇:“马车上不是就看出来了?吗?”
盈欢别?过脸,迟疑道:“看出什么?”
“看出我在想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已经想闭上眼睛了?。
傅如赏笑起来的声音似乎更低一些?,也更沉一些?,仿似冬日的风,“也没想什么,想了?些?诗词。”
更准确来说,是淫|词艳|曲。
他们念书那会儿,都是半大?的少年,懵懂好奇,自然免不了?涉猎些?淫|词艳|曲。
盈欢一脸震惊,他……也看那种东西?
傅如赏答道:“偶有涉猎。”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左右是几句干巴巴的诗。但当诗句里的东西真铺展在眼前了?,一切便都活色生香。
诗者,情与景交融。大?抵是如此。
原本只是逗逗她的,可这会儿她躺在怀中,羞涩地微垂着眉眼,长睫毛偶尔扇动?几下,不是很?想退开这一步。
便如此僵持着,她余光里瞥见自己那只凌乱的鞋,再又看他们之间?的姿势,只觉得?太过狼狈。
盈欢试着推了?一把傅如赏:“你先起来。”
傅如赏敛去笑意,退开一步。还是不逗她了?。
身前的威压一下子退去,盈欢胸口起伏着,用手?肘撑起身来。
傅如赏整理自己官服下摆,想起那位承平侯,道:“今日承平侯于你有恩,我会记着,但你别?靠他太近。”
盈欢哦了?声,她也不是很?好奇,只是习惯性地问了?句为何。傅如赏道:“他向陛下求娶丹阳县主,丹阳县主毕竟与你不合,还是少往来好。”
更重要的是,他直觉这元斐并不简单,浑身上下透着股危险的气息。还有丹阳,她又怎么会与承平侯扯上关系呢?
傅如赏掩下情绪,又叮嘱她自己注意,莫要再伤着,还叮嘱了?一番宝婵,仔细看着自家夫人。宝婵连连应下,才送走这尊大?佛。
见他背影走远,盈欢捂着心?口长舒了?口气。
宝婵看她面上红晕还未褪去,随口打趣道:“如此白日……”
她故作促狭地挤眉弄眼。
盈欢瞪了?她一眼,搀着宝婵起身,余光瞥见那只鞋被他放好在脚边。
她顿了?顿,抬头?时视线还未有焦点?,与宝婵说话:“糕点?你买了?么?待会儿给娘送过去。”
这种时候了?,还记着糕点?呢?宝婵叹气,她不过去买个糕点?,哪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
“那马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发?了?疯似的,我当时瞧着都替夫人捏把汗。好在万幸,夫人没事。要不然……唉,这一年怎么感觉多灾多难的,夫人,咱们要不去法缘寺里上柱香吧?化煞去晦气。”宝婵越想越觉得?这提议好极。
盈欢看了?眼自己的腿,只道:“过几日再说吧。”-
苏眉听闻她受了?伤,那眉头?就没松过。
“宝婵说得?对,等你这伤好了?,是得?去庙里拜拜菩萨,也顺便求求子嗣。”
盈欢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却想起最开始傅如赏说的话,不由皱眉。说起子嗣这话题,有一件事她一直觉得?奇怪。
除了?第?一回没有记忆外,盈欢有记忆的时候,傅如赏根本没在里面那什么过……她那日被那几个嬷嬷逼着恶补了?一番知识,明白须得?男子将那水儿留在女子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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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能受孕。
傅如赏为何要这么做?看起来对孩子一点?也不想要嘛。
她走神?,苏眉唤了?她三回,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娘。”
苏眉皱眉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和娘说说?”
盈欢迟疑了?片刻,期期艾艾道:“没什么。”只是将傅如赏说的那些?看开的话,隐去头?尾向苏眉提及。
苏眉若有所思,长叹一声:“能放下,自然是最好的。许多事情,本来就是很?无奈的。人活一世,总有许多事会变得?不那么重要。”她看着盈欢懵懂的眼,轻拍了?拍她手?心?,“以后啊,你就明白了?。”
她何尝没恨过呢,触手?可及的幸福在眼前被颠覆,遇上一个不幸的家庭,她也恨过。可是随着这日子一天天消磨,有些?事倒是看开了?。
看她神?色又忧愁起来,盈欢连忙换了?个话题,说起今日宴会上听到的好玩趣事与苏眉分享。母女二人温馨了?会儿,便时辰不早。
盈欢行动?不便,从苏眉那儿回来费了?不少功夫。回来时傅如赏在,他已经换下官服,见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出门来轻声教?训:“不是让你别?乱跑嘛。”
他力气大?,原本宝婵与另一个婢女搀着她,傅如赏一来,一个人便能将她拎起来。
盈欢小声辩驳:“我没乱跑。”
傅如赏抿唇,将她按坐在榻上,道:“今日这事儿有些?突然,也有些?蹊跷,我原有所怀疑,只是调查一番,毫无线索,似乎真是意外。”
他语气有些?不大?相信。
盈欢接话:“哪儿有那么多人要害我?我是什么大?人物?么?”
傅如赏皱眉看她:“但我结仇颇多,我不放心?。”
盈欢咬唇,还是道:“或许只是意外呢?今日那马车伤了?多少人?那些?人没什么大?碍吧?还有损坏了?人家财物?的,可怎么办?”
她眨着眼看傅如赏,别?人做生意也不容易,总不好随便蒙受损失吧。毕竟是他的马车,适当地给人家一些?赔偿,总是可以的吧?
傅如赏意会,点?头?,又问:“药上过了??”
盈欢摇头?,命宝婵去取药膏,并命人打盆热水来。
宝婵取来药膏,看了?眼傅如赏,自觉地退下去。傅如赏也没介意,在手?心?里揉开药膏,抚上她白玉足。
临近十月,夜色已经透着凉意。晚风经过窗牖,空空荡荡地响。
盈欢忽然觉得?不大?对劲,但一时没想起来哪里不大?对劲。
她注视着傅如赏修长的指节,握住了?自己的脆弱脚踝。她从未觉得?自己脚踝如此瘦弱过,他单手?就能握住。药膏冰冷冷的被揉开,有些?滑腻的肤感。
她忽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这院子里好空啊。
那些?绿植与装饰都没有,好像是冰冷的栖息之所,而不是常住的家。
傅如赏松开手?,满屋子的风好像都绕过她脚踝那样的凉爽,盈欢盯着自己那转青紫色的伤处看。
傅如赏叫她的名字:“盈盈。”
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她。
他没头?没尾地续上了?白|日那分明早结束的话题,控诉她的罪名。
第54章第54章
罪名是,引诱。
盈欢惊慌失措:“哪有?”
她分明克己守礼,连他多看一眼小脚都会觉得惶恐,何来引诱一说?
她反驳:“是你?自己心?思歪。”
傅如赏似笑非笑的,说那天她不省人事的时候,在这张榻上如何引诱他。盈欢一时哑口无言,张着嘴眨眼,好久才说,那时情况怎么一样?
她别过脸,撑着扶手?起身,便要?离开他身边。被傅如赏拉回来坐下,他看着她的手?:“手?上的药还没换呢,去哪儿?。”
盈欢拿手?挡了一下,恰好撞上他胳膊肘,又疼地吸气。傅如赏只?轻声笑,可面色冷,这笑瞧着也像嘲笑似的。
“好了。”他正?色说,握住她半截手?掌,取下那些包扎的布,其实手?上没什么伤口,不过零碎破了些皮,看着有些红。
盈欢也没那么娇气,索性说:“算了,别换了,也没伤什么,不碰水就好了。”顺便借机转移话题。
傅如赏直直看着她手?,忽然没说话。
盈欢想起他的论调,莫名缩了缩手?,有些戒备地看他。傅如赏好笑,他又没干嘛,一副他马上要?做大饿狼的神情做什么?
既然她要?这么想,他只?好恶人做到底了。
傅如赏呵斥了声:“别动。”抓着她手?拉回来,送到眼前?,还是替她清理了一下伤口,仔细包扎好,而后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盈欢眼眨得更快,“你?干嘛?”他越来和以前?不像一个人了。
傅如赏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前?没想对你?做什么?”
盈欢愣了愣,啊?他以前?话都不好好说,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总不能板着张脸骂她的时候,心?里?却在想,怎么调戏她吧?那也太分裂了。她暗自腹诽。
可转念却想,倘若他真这么分裂,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一面觉得,她们是入侵的坏人,一面却又觉得,她们是好人?是这样吗?
一时又有些酸涩。
她收回手?,犹豫着开口:“不早了。”睡觉的含义自然是单纯的,毕竟她如今怎么说也是个伤患。
她吹灭了灯,在昏暗的光线里?,手?肘撑着床沿爬进里?侧。傅如赏睡觉姿势很板正?,手?搭在小腹处,胳膊卡着毯子,闭着眼。
成婚之后,在还没什么接触的时候,他也是一直如此。直到有了亲密接触,他大多时候便搂着她睡。
她知道傅如赏还没睡,想了想,从被子一角钻进去,挪近他身侧,钻进他怀里?。
傅如赏睁开眼,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他小心?得很,不碰到她伤处,下巴轻蹭了蹭她头顶。
算上上一回,她已经是第几次主动了。
傅如赏只?当这是进展-
元斐从前?隐居山林,住处在山上,元家商业发达,不过元斐不亲自管理,都是交付底下人去打理。进了京,自然住在上京的宅子。
宅子在长乐坊,这一处住的全是富贵人家,承平侯的府邸也并?不显特殊。不过进了门后,便是富丽堂皇迷人眼,进门处开始,摆设便都是以华贵为主,任谁看了都要?惊叹一句。
元斐一点不觉奇怪,平静地跨过长廊,进到后院一处院子。他让仆从都停在门外等,自己一个人进了门。
屋内摆设皆可猜测出这是女子香闺,元斐挑起珠帘,道:“你?说得不错。”
他正?对面是铜镜,镜中映出一女子面容,正?是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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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轻笑,转过头来,听他的下半句:“她的血的确很纯净。”
元斐步至旁边湘妃榻上坐下,微垂着眉头,似乎若有所思。
他幼时便体弱,差一些命丧黄泉,让一游方先生救回来,此后便以吸食人血续命。这听来不可思议,会被人认为是怪物?。
可倘若他是天下之主,那这世上的规则便得由他来定?,到时候什么是怪物?,什么是正?常人,自然也由他说了算。他祖宗便是皇帝,不过是让给了旁人做。他们做了这么多年,享福这么久,也该让位了。
这原是丹阳劝说他的说辞。
那日他在林间救下这女子,她中了药。元斐对男女之事兴趣也甚,自然是带回来享用了一番。原以为她醒后会寻死觅活,可这女人竟不大相同,反而与他谈条件。
他承认,她说的话很有吸引力。
他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有什么错处?
元斐细长手?指轻搭在桌边,问丹阳:“傅盈欢是不错,可她身边那位傅大人可不是好惹的。”他懒懒看向丹阳,似乎在等她的话。
丹阳冷笑:“等你?当了皇帝,要?他死还不容易?”
元斐挑眉:“似乎也是。”
这应该算什么,谋朝篡位?元斐轻笑,要?怎么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呢?他在朝廷没有任何地位,也没有自己人,但他有钱。只?需要?用钱买通某一些人的消息,再安排自己的人倒也不难,不过若是要?如此筹谋,太久了。他不想等。
最快的办法,当然是杀了皇帝。如今的皇帝没有子嗣,他只?需要?再动些手?脚,就能让皇位回到自己手?里?。
至于如何杀了皇帝,这似乎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这事儿?可以慢慢来,他还有等几个月的耐心?-
盈欢伤了腿后,便二门不出。不过听说她的遭遇,不少?夫人小姐皆来看望。盈欢应付她们,脸都快笑僵了。好容易把人都打发走,关起门来和宝婵说悄悄话。
“累死我了,不知道她们干嘛都赶一天来。”她猛喝了口茶水。
宝婵接过空茶杯,劝道:“夫人慢些。大抵是通过气吧。”
上京这些夫人小姐的,也有党派,搞得和前?朝似的,还带勾心?斗角。盈欢融入不了,又身份尴尬,偏偏还是个美人儿?,自然颇有些边缘。
如今是个个都巴结了。
盈欢撇嘴,其实懒得应付。
除了这些来的,还有些没来的,但差人送了礼来。盈欢让宝婵清点礼单,都是人情,日后要?还的。
没想到还有一份承平侯的。
宝婵皱眉,猜测是不是丹阳命人送来的,“里?头该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吧?譬如说,毒蛇?毒蝎子什么的?”
盈欢笑她想象力丰富,不过也留了个心?眼,让她拿去外头打开一看究竟。宝婵才拿着东西?步至门口,迎面见傅如赏回来。
“少?爷。”宝婵退到一侧。
傅如赏停下脚步,看向她手?中的锦盒,问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宝婵便如实回答,将东西?呈给傅如赏。
傅如赏轻皱眉,当即打开,没什么毒蝎子,不过是瓶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
只?是这承平侯无端送什么礼?他今日进宫,也见到了承平侯。
傅如赏把东西?给宝婵,跨过门槛,见盈欢慵懒坐着,有些没精神。进大门时已经听说今日府里?客人多,料想到这场面。
他走近,还是打趣:“可把你?累惨了?”
盈欢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之意,笑道:“是啊。”理直气壮的。
傅如赏说起元斐,元斐今日去见萧润,是为商谈与丹阳县主的婚事。“承平侯似乎很中意县主。”
盈欢哦了声,不甚理解,“兴许有些人就喜欢嚣张跋扈些的姑娘吧。”她对丹阳没什么兴致,上一回已经打破了她全部好印象,没想到丹阳心?肠能坏到如此地步。她能嫁承平侯,也是意外。
盈欢情绪上来,也会想,兴许她嫁得很差。可冷静一番,又觉得这很幼稚。她在这里?揣测丹阳毫无意义,又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与那承平侯的几面之缘来看,那人不大像个好相处的。盈欢又想起傅如赏,傅如赏其实看起来也不大好相处。但承平侯又不同,他有些阴森气质,大白天也像见了鬼。还是傅如赏更好些。
她说得认真,傅如赏听得皱眉。
“我是夸你?嘛。”她已经觉得自己越发不怕傅如赏,什么话都敢说。
主要?是渐渐发现,他也不会真同她生气。其实也才没多久,从江南那一路上回来,好像就变这样了。但人一旦恃宠生娇起来,快得很。
傅如赏冷笑了声,不置可否。也就是这些天,她身体不方便,要?不然总得从别处讨回来。
盈欢也猜到了,吐了吐舌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她对那些事没什么太大兴趣,甚至有些许抗拒,因为他每回都太过,很累,也有些欢愉太过的惶恐。
回来的途中又在马车上,她简直是……天天被拆了重组,组好又拆。回来的路上人更多,地方就那么点,干什么不是一目了然?
她忽然想起孩子一事,咬着唇欲言又止。
“……你?先前?不是说,孩子么?”她声音又轻,语速又快。
第55章第55章
说罢还掩嘴轻咳了声,她知道傅如赏耳力目力都不同于常人?,即便她说得再轻,他也能听?见。
身前的人?却许久没有回音。
久到她以为他真没听?见,甚至于打?算再问一遍。毕竟……这也算她答应过的事情,总不能随意?食言。
才听?见傅如赏一声轻叹,似乎是?苦笑:“随口一说。”
啊?就……没了?随口一说?
盈欢当即想到他幼时?的经历,是?因为这所以才不喜欢孩子?吗?一时?又有些心酸。
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转移话题速度却只需要片刻功夫。
“我饿了。”她开口,唤宝婵进来,命她去小厨房传菜。
宝婵应下,很快又去了。傅如赏却还没动静,垂眸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孩子?不过是?累赘,并非必需。”盈欢想得都对,傅如赏一点也不喜欢孩子?,一想到孩子?,似乎都会想到觉得痛苦。
孩子?等同于痛苦,他们都会痛苦。无法给予孩子?幸福与温暖的时?候,它是?不应当出生的产物。而傅如赏对自己,毫无把握。
盈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许久之后,她倾身抱住了傅如赏-
那位承平侯近来出现的几率实在频繁,傅如赏已经好几次在街上遇见他。有些时?候,他是?一个人?,而有些时?候,他却与朝中?某些官员一道出现。
虽说这种出现,并没有深入交流,不过是?同时?出现在了某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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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见到的时?候,傅如赏并未放在心上。可第三次见到的时?候,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可明面上又没有任何不对,傅如赏只好留个了心眼,派人?暗地里跟进了一番。调查之人?的结果也很正常,承平侯与那些人?并不认识,不过是?恰好出现,并在店中?寒暄了一番,便再没有下文。
看起?来什么问题也没有。
傅如赏只好将这事儿按下,近来拱辰司颇为忙碌,程敬生一事牵扯到大小官员,桩桩件件都很麻烦,得跟着那些名单追溯下去,一一处置。另外,还得大刀阔斧地将另一些人?也处置了,因为程敬生是?杀鸡儆猴的鸡,如今便该教训那些猴了。
拱辰司忙得脚不沾地,傅如赏回来的时?辰自然也越来越晚。起?初盈欢还能等他回来,后来便等不到他回来便睡去。
而处理完那些,紧跟着便是?秋狩。秋狩是?北燕的老传统了,因为开国皇帝便是?将军,重武,因而也重视狩猎。马球也正因如此,才得以盛行?。
盈欢腿早好了,能跑能跳,秋狩到了眼前,自然又活跃起?来。虽然女子?不能参与,可看着他们骑马射箭,仿佛也令人?心潮澎湃。
对此,傅如赏只道:“你想参与进去?”
盈欢想了想,还是?摇头,又点头。她有些跃跃欲试,可自己如此体力,根本连弓都拉不开吧。
傅如赏道:“无妨。”
她还以为他要说,我可以教你,结果傅如赏却说,这么些时?日,教了她也学不会,不过可以去玩玩。
盈欢:“……”
她哼了声,谁说她学不会了?
傅如赏哦了声,还真答应了教她。距离秋狩还有不过六日,盈欢确实没学会射箭,勉强能拉开弓。
到秋狩那日,只有她一个女子?换了身骑装,盈欢又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没跟着去。那些夫人?们虽觉她奇怪,也没人?敢说。
她便与她们一道坐着,看男人?们骑着马,马上要进树林之中?。
眼看着队伍已经进去,却远远看着有个人?掉了头,是?傅如赏。
他骑着马经过女眷宴席前,傅大人?这张脸往哪儿一站都是?全?场寂静的效果。他旁若无人?地看着盈欢道:“来。”
盈欢有些窘迫,看了眼傅如赏,犹豫着要不要起?身。
他催促:“再不走,就得垫底了。”
每年秋狩都有比赛环节,虽说不那么正儿八经,大家倒也兴致勃勃。萧润对这些感兴趣,早已经进去。
盈欢被他这么一激,蹭地站起?身来,“那你等我一下。”
宴席设在台上,他却是?骑马站在台下,她总得绕过去才好。傅如赏只让她伸出手来,而后长臂一伸,直接叫人?带了过来,放在身前。
盈欢后自后觉:“不应当给我备匹马吗?”
傅如赏没回答,只是?夹了夹马腹,马便飞奔起?来。
盈欢会骑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进了林子?,她想起?什么,又问:“你真会垫底吗?”以的能力,不应当吧?
傅如赏摇头:“不会。”他从?旁边那囊袋之中?抽出一支箭,眼疾手快地搭弓,那支箭破空而去,射中?了一支正逃窜的鹿。
第56章第56章
盈欢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咻然一声,而后那只鹿便倒下了。她甚至还没看见那里有一只鹿。
“哇。”她不由惊叹。
猎物被射中之?后,会有人来负责收场,他们的箭矢上?做了标注,可以分辨出来是谁的。林子里的比赛,自然也实?时播报向外头?宴席。
傅如赏拔得头?筹。
这也不算太过惊讶的事?,甚至未引起太大反应。傅如赏这人向来优秀,打小便是如此,在世人眼中,倘若有一日?他失了手,才是值得惊叹的事?。只有人淡淡感慨:“果然又是傅指挥使。”
外头?说什么,里头?自然不知道。盈欢拍手叫好,显然有些欣喜,笑意从眼角眉梢往外跑,流露出少女的天真。从前她的这份笑意与?天真美好,都是傅如赏远远观望的东西?,终于也到了他眼前了。
傅如赏心念一动。
她看得认真,一双眼明亮晶莹,忽然啊了声,意识到可能吓跑猎物,又戛然而止地收了!声,后半截用气音说。
“那儿!那儿!如赏哥哥!”她激动地拉他袖子,提示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丛林里有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傅如赏搭弓,箭发出去,再次命中。
盈欢再次压着嗓子惊呼,她早知道傅如赏很厉害,但?这么直观地感受,还是第一回。从前她也不过是那宴席里等着内侍通传消息的一个,看不见他如何搭弓,如何射箭,如何百发百中,如何……英姿勃发。
傅如赏实?在是快又准,不多时已经远超其他人。中途他们俩与?萧润打了个照面,萧润挤眉弄眼地调侃:“佳人在侧,果然是更加英勇了。”
傅如赏没有反驳,只说:“陛下说得有理。”
盈欢全程笑眼弯弯,都没停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笑意吟吟。她从前听闻傅如赏的消息,也替他高?兴的,只不过不好太过展露,却也有种自己人的骄傲感。今日?却不同,今日?是在明面上?的,自己人的骄傲感。
她又瞧见草丛里有动静,着急地扯他衣角,那动静又快又小,盈欢眼睛盯得紧紧的,手上?胡乱扯着,完全没意识到扯错了地儿。
傅如赏也没反应,一支箭发出去,似乎是中了。盈欢待确认中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视线一偏,便瞧见了自己的手扯在哪儿。
她脸一下刷红,猛地缩回手来,结结巴巴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如赏定定看着她慌乱的眼神?:“是吗?”
盈欢羞愤欲死,撇了撇嘴,明白继续这个话题,只会是自己吃亏,索性?转移话题:“你现在肯定是第一名了,也不知道第二名是谁?”
今日?比赛自然也有彩头?,不过今日?的彩头?盈欢不怎么感兴趣,是一把?上?好的宝剑,挺配傅如赏的。她当然觉得傅如赏能得到最好。
不过也会担心,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才说罢,便有一支箭从身侧不远处破空而来,定住了树上?的一只鸟。
盈欢惊讶循着箭发出来的方向看去,竟是那承平侯。
她蹙眉,小声嘟囔:“他看起来也挺厉害的。”
傅如赏轻拧眉头?,不知为何,他对这承平侯实?在好感不起来。
承平侯倏忽到了眼前,与?傅如赏他们打招呼:“傅大人。”
“侯爷。”
只寒暄了两句,便又各自行?动。
起初一切如常,只在临近结束的时候,忽然间变了风向。
众人停下动作,也并未在意。直到又过了会儿,忽然林中传来很大的动静。那声音听起来是从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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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的,似乎是某种猛兽的怒吼。
声响回荡在林中,惊飞了所有的鸟儿。看着那些鸟儿,盈欢心中慌张起来,看向傅如赏。
这是出什么事?了?
傅如赏面色凝重,似乎也在想这是出了什么事?。他扯着缰绳,掉转马头?,冷声道:“是猛虎。”
行?宫里在举行?秋狩之?前早就检查过很多次,不可能有这种疏忽,放进猛虎。这不可能是巧合。
傅如赏带着盈欢往出林子的方向去,一路上?遇见了好些人,都面色慌张。
“这是什么声音?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这里,傅如赏一眼望去,一没看见萧润,二没看见元斐,心中暗道不好。只怕是冲着萧润来的。
他看了眼盈欢,又看了眼身旁一人,道:“世子可否愿意将马借我一用?”
那人点头?,傅如赏飞身上?他的马,回头?嘱咐盈欢:“你同他们一道出去,告诉丰山,离开此处,退去行?宫安全处。”
他言一出,一时人心惶惶,都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盈欢点头?,看着他纵马而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揪心-
傅如赏骑着马往先?前的方向去:“陛下!”
萧润会武,倘若只有猛虎,事?情不见得很坏。但?倘若还有旁的,就不好说。
他眉头?一直紧皱,不敢放松,叫了几声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跟在萧润身旁的侍卫。侍卫受了重伤,躺在树边。
傅如赏着急道:“陛下人呢?”
侍卫艰难地抬手给他指了指方向:“陛下……陛下……”
傅如赏心中一凛,奔向那处,有猛虎出没的痕迹,似乎还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萧润与?他自小一道长大,情同手足。他与?家人关?系不亲近,萧润可以说是这世上?与?他最亲近之?人。这份情谊,纵使他做了皇帝,也并未有所改变。
他不能接受萧润有任何意外。
草丛上?有血迹,滴了一路。他沿血迹一路找过去,生怕这是萧润的血。
血迹在某处戛然而止,傅如赏整颗心都提起来。
“陛下!萧润!萧长泽!”
没人回应他。
傅如赏心沉到谷底,不过这么会儿功夫,那猛虎的叫声竟也已经没了。
他勒马回转,余光瞥见一旁有所动静,策马而去,便见到受了伤的萧润。
萧润左手至前胸一片血污,有人正在替他简单处理,见了傅如赏,他抬眸笑道:“我可听见了啊,你大胆,竟敢直呼朕名讳。”
傅如赏翻身下马,朝萧润走近,没好气地看了眼他,接手旁边包扎那人的活计。
“嘶。”萧润吸了口?气,“你是想弑君犯上?吧?”
傅如赏用力打了个结,只冷哼了声。他将人扶起,询问?起先?前状况。
萧润说,原本没什么异常,直到忽然出现了猛虎叫声。他当时还未反应过来,那猛虎竟已经朝着他们过来。他们一边后退,一边想办法,不过还是受了些伤。现在那猛虎已经被引向了别处。
傅如赏听得愁眉不展,和萧润对视了一眼,萧润便明白他心中所想,道:“你怀疑有人故意作乱?”
傅如赏点头?,道出承平侯的疑点。可疑点终究是疑点,没有确切证据。
二人打道回府,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都吓死了。好在陛下安然无恙,又都松了口?气。
他们已经转移,在门口?等着人。皇后站在最前面,远远看见萧润身影,竟有些眼眶湿润。
盈欢亦然,她站在前排,瞧见傅如赏的身影,一颗心终于放松下来。
待他们到了跟前,盈欢没忍住,满眼的泪怎么也兜不住。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觉得这样丢人现眼,低着头?。
傅如赏抬手,摸了摸她头?顶。
这是在乎他吧,在乎他的生死,他便当是在乎他整个人了。
萧润受了伤,被簇拥着转向太医那儿,他看了眼裴筝,用右手牵住了裴筝的手,与?她一起往前走。
傅如赏轻笑了声:“走了。”
盈欢犹豫了片刻,用拇指和食指指腹,攥着他一点衣袖,跟上?他的步子。
第57章第57章
陛下出了事,自然都得跟着去瞧瞧,今日前来的皆是些达官显贵,谁也不会盼着陛下出事。傅如赏与盈欢落在?队伍最后?,跟着进?了无极殿。
太医早就待命,这?会儿急匆匆地过来看诊。除了萧润,还有好些将士也受了伤,已经吩咐了医官去看诊。
虽说大?家是要知道陛下到底情况如何,但?也不可能放他们这?么多人进?去,因?而大?多在?外面等着。唯有皇后?留下。
太医小心解开萧润身?上伤处,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裴筝不由蹙眉,看向萧润,眸色担忧。
“陛下……”
萧润还牵着她手,松了松力道以示安抚:“我没事。”
他没用朕,裴筝稍愣。
太医替他仔细处理伤口,裴筝往后?一步,让开位置。太医道:“陛下,可能有些疼。”
萧润摇头,反而别过头去与裴筝说话?:“没吓到吧?”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是她的夫君,倘若他死了,她的身?份与命运都会发生?极大?的改变。毕竟裴筝膝下无子。
萧润琢磨着这?事儿,没有儿子到底对她不好,倘若真发生?什么事,她定?然无依无靠。他们成婚有几年,并未特意避孕,可就是一直没有动静。萧润也郁闷过,他曾经想,倘若有个孩子,是不是能将她绑住,能让她忘了那个心上人?后?来又觉得自己太过卑鄙。可如今想来,必须得有个孩子才行,这?也是为了国家安定?。
裴筝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孩子,但?还是应答:“陛下说的是。”
是真疼,萧润额头一层汗,脸色也发白,好像摇摇欲坠,但?还是坚持和她说着话?。
“好,那回去之后?,便让太医来……瞧瞧。”他垂下眼睫,微咬着下唇内侧,还是吸了口气。
裴筝看在?眼里,取下帕子,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有些不忍:“太医,可否快些?”
太医恭敬道:“回皇后?娘娘话?,微臣已经尽力了。”
裴筝拧眉:“那……可有什么止疼之药?”
萧润听在?耳中,竟有些欣慰,“不必了,朕还能忍受。”
待处理完伤口,上完药,萧润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裴筝面色不大?好看,叹了声?。
太医退下去后?,殿中便只有他们二人。
萧润忽然叫她的闺名?:“阿筝。”
裴筝又是一愣,对上萧润的视线,他这?会儿虚弱苍白,眼神竟意外变得深情。“陛下有何吩咐?”
萧润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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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坐下,“我今日差一点以为我要死了。”回忆起来,仍旧是惊悚骇然。
“我……我有件事,想问问你?”萧润喉口有些发渴,“你……嫁给我这?些年,心里有没有一点点,欢喜我?”
裴筝定?定?看着萧润,似乎不可置信,良久才找回自己声?音:“陛下为何……忽然问起这?来?”
萧润道:“别叫我陛下,你就回答我吧。我有没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取代了你心里的那个人?”
裴筝更惊:“我心里哪有旁人?”分明是他自己心里有人。
萧润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旁人?便是说,你心里有我,是吗?”他忽然欣喜若狂,差一点牵扯到左手伤处。
裴筝连忙将人按住,有些不悦道:“你别乱动!”
萧润点头,坐回去,目光灼然看着她,追问:“是不是?是不是心里有我?”
裴筝是闺秀之仪教导出来的,哪里能这?么坦然地讨论这?话?题?只是别过脸,很轻地嗯了声?。
又说:“那陛……你呢?这?么多年,我有没有取代过她的一丁点?”
萧润茫然:“谁?”他哪里还有过别人啊。
裴筝咬唇,道出原委。当年都传闻他不肯娶她,是因?为心中有个人,闹得沸沸扬扬的。
萧润哭笑不得,又大?喜过望,用右手将人搂进?怀里,抱得很紧。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了。
当年他在?郊外的佛寺脚下遇见一女?子弹琴,心生?仰慕,他还与那女?子合奏过一曲。故而当时乍一听闻赐婚,才有不愿意一说。后?来得知赐婚的是她,那是欣喜万分。
“那人就是你啊,你自己忘了?”萧润蹭着她的情丝,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裴筝也有些茫然,竟是如此么?-
得知陛下没什么大?碍,众人都松了口气。丰山便传旨意,让他们各自回去。
盈欢跟着傅如赏,眼看要跨过门槛,忽然哎了声?,犹豫着:“如赏哥哥,你……你没受伤吧?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傅如赏眸色一瞬间变得柔和,摇头:“没有,走?吧,回去了。”
二人回到下榻的宫殿,便有人备热水,伺候洗漱。盈欢转身?在?红木圈椅上坐下,还有些恍然,今日这?事儿闹的……太吓人了。
傅如赏解下外袍,搭在?屏风上,又想起今日的疑点。
傅如赏第二日便着手去查,只是如他们所料,怀疑是一方面,可任何证据都找不到,这?却是另一方面。
他皱眉与萧润回禀,萧润在?昨日得知了真相?之后?,就忍不住开始傻乐,过一会儿便要笑。
“你查着吧,倘若他真有问题,自然会露马脚的。”
傅如赏没好气看了眼人。
萧润掩嘴,摸了摸嘴唇,又忍不住拍着傅如赏的肩道:“珍之,你知道吗?皇后?她心里有我,自少时便有我。”
他从进?门到现在?,他已经讲了三次了,便是傻子也记住了。
萧润又叹气,开始滔滔不绝:“若是早知道,我早该与她推心置腹谈一谈,也不至于虚度了这?么几年光阴……”
傅如赏转身?:“没什么事,微臣告退。”
萧润看着他背影,摇了摇头,继续傻乐。
虽没查到任何证据,傅如赏还是让人盯紧了这?个元斐。
元斐看着身?后?的尾巴,看来只能再等两三个月了。他已经开始没耐心了,甚至想着,要不要干脆不这?么麻烦,直接将人杀了算了。
可这?太过冒险,元斐自己也清楚。他轻声?叹息,余光又瞥见那些暗探,有些不高兴。这?傅如赏……真是……
他想起他身?旁那个眉眼明亮的女?人,虽说奈何不了他,可奈何一个弱女?子,还不信手拈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她的滋味了。
元斐推门,绕过一重帘门,进?到里间。丹阳今日不大?高兴,摔了几只瓶子,满地的碎片。
她今日着人去找自己父亲,那个窝囊废,态度竟如此冷淡。她早知道,什么亲情爱情友情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权利才是最靠得住的。
只要元斐坐上皇帝位置,她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后?了。等到时候,她再用些手段,给他生?个儿子,再把他也弄死,她便能垂帘听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了。
想到这?里,丹阳隐去阴郁,堆积起一个笑容,迎上元斐:“侯爷回来了。”
元斐今日的计划失败了,丹阳也听说了。
元斐挑眉,轻捏住她的下巴,轻蔑的眼神:“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丹阳叹了声?:“还不是我那窝囊废的父亲。”都是皇帝的儿子,别人能做太子,他呢?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一条狗罢了。
丹阳轻缠上元斐的脖颈,主动献吻:“侯爷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
元斐抓住她的手:“暂避风头,不过我对傅家那个丫头挺感兴趣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人到了我手里,你可别对她做什么。”
丹阳只哦了声?,没应也没反驳-
傅如赏交代过她,离这?位承平侯远一些。盈欢牢牢记着,因?而远远地便见礼告退。
可人却并不打算放她离开:“傅夫人请留步,本?侯有一句话?想与夫人说。”
盈欢停下脚步,还是远远地站着:“侯爷请说吧。”
元斐笑了声?,只是说:“本?侯不过是想问问夫人,那日给夫人送去的药膏,可还好用?”
那药膏她都没用过,一直搁在?库房里,她抿着唇,还是直说:“还未亲自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只是那药膏妾身?还未用过,也不知晓好用不好用。”
盈欢微低着头,说罢便转身?。
元斐看着她背影,不由好笑,如此戒备,倒是教导得很好。不过么……事情似乎更有趣了。
他就喜欢这?种看上去害怕他的人,最后?却甘愿臣服在?他脚下,正如那花魁一般。
元斐抬手招来身?旁小厮,他与朝廷联系不多,但?与江湖中人联系却多,因?为他有钱,而江湖人,愿意为了钱卖命。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侯爷。”
盈欢拍着心口,确认人走?远了,才敢放松脚步。听傅如赏的话?,这?位承平侯,似乎还有些大?逆不道。
她带着身?旁婢子,快步走?回住处。才刚进?门,便觉后?脑一疼,失去了知觉。
第58章第58章
再醒过来,是在一?处陌生的房间里。
房里点?了好?多蜡烛,照得房间很亮,有一?瞬她以为?已经天?黑。四处的窗户都封了层布料,只有一?处露出了一?个角,从那角落里漏出了外头的明亮天?光。
明明还是白天?,无端却要在屋子里点?那么多灯,搞得像晚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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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欢后脑勺还有些疼,待神思清明过来,起身打量这房间。房间里好?安静,除了烛火簌簌燃烧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屋外也一?点?动静没有,盈欢有些慌张,攥着手帕置于心?口。
行宫守卫森严,能轻易地将她带走的人,一?定是个厉害角色。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但她莫名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出现?了一?定的威胁,她想到了死之一?字。
盈欢还不想死,她还想见她娘,也想见傅如?赏。
她在房中?四处查探,发觉除了些摆设,这房中?的东西?看?不出任何主人身份。而?这些摆设,她只知道价值不菲,木料贵重,做工精美,想来房子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可此?次来行宫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这并无判断价值。
不安之间,瞥见了那扇漏光的窗户。
盈欢走近,试图从那儿发觉什么线索,他伸手去碰,指尖却被扎了一?下,迅速地流血。
手指的刺痛让她更清醒,现?在该怎么办?
“你很害怕?”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进来的,似乎连走路都没有声音。
盈欢被吓了一?跳,手撑在桌上,还扫落了一?支装百合花的花瓶。花瓶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下意识去看?,又让自己扭过头来,对上那从阴影之中?走出的人的视线。
是元斐。
元斐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之中?稍微带了些温度,不再如?先前那般阴森,倒像个人了。
傅如?赏说得对,他真不是个好?人。可他无权无势,怎么可能在行宫中?带走她?这太令人怀疑了。
盈欢脑子转得飞快,警惕地看?着元斐,决定先沉默。
元斐步步逼近,视线却落在她手指上,那滴血都快落了,他不悦地皱眉。
盈欢步步后退,最后被逼到退无可退,她有些慌张地大喊:“你想做什么?”
元斐并不回答,只是捧起了她的手指,那滴血落在了地上。
他轻啧了声。
盈欢缩回手,从他身侧跑开,贴着墙站定,与元斐保持着距离。元斐也不恼怒,也不追她,转向榻上坐下,举止优雅。
“你很香。”血的香味。
盈欢不由打了个哆嗦,更为?警惕地打量他,试图与他沟通:“你想做什么?”
元斐笑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想吃了你。”
盈欢一?阵恶寒,强忍着恶心?别过头去。既然是承平侯将她抓走,想必此?处便是他的住处了……
元斐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笑道:“你想跑?那是不可能的。即便你知道是我,即便傅如?赏也怀疑我,他也找不到你的。”
盈欢沉默不语。
他又说:“你若是听话些,自然不会受苦的。”
盈欢咬着下唇,听得想要颤抖,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让人听起来并不舒服。
“你放了我吧。”她试图谈条件,“你既然娶了丹阳,她与我不合,一?定会与你吵闹的。”
元斐却笑意更甚,还带了些玩味:“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她与我没什么情分。她不会介意你的存在。”
盈欢往后退了一?步,贴墙更近-
傅如?赏一?回来,便看?见婢子被打晕在地,盈欢不知所踪。他脸色铁青,行宫这么多守卫,他也特意叮嘱过人看?着点?这边。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傅如?赏下意识便觉得这事儿与那承平侯脱不了干系。
他转身便去寻人。
元斐欣赏着她的惴惴不安,待欣赏够了,看?了眼时辰,道:“时间快到了……”
才说罢,便有人急匆匆地过来,在元斐耳边说了什么。
盈欢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但元斐显然脸色一?变,还朝她那儿看?了一?眼。她一?瞬想到傅如?赏。
元斐没说什么,只是让人看?着她,而?后便走了。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盈欢有些腿软,扶了扶身后的墙。
真的是他吗?
傅如?赏面色不善,还带了好?些人,将他住处团团围住,见他出来,直接开门见山:“人呢?”
元斐假装听不懂:“什么人?傅大人丢了什么人么?”
傅如?赏懒得与他废话,面色如?霜地警告:“我劝你识相些,最好?把人交出来,要不然的话……哼。”
元斐挑眉:“可我确实听不懂傅大人说些什么。”他自信即便傅如?赏将这儿翻了底朝天?,也找不到傅盈欢的踪迹。
可元斐没想过,傅如?赏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转瞬之间,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已经挂在元斐脖子上,他甚至闻到了自己血的味道。他最讨厌自己出血,因为?要花很多精力才能补回来。
元斐脸色变了变。
傅如?赏乜他:“我再说一?遍,人呢?”
他没好?脸色,也没心?情。
他一?拔剑,元斐身旁那些江湖高手也坐不住了,他们本就是收了钱办事的人,要保护元斐性命,如?今片刻之间他便危在旦夕,自然不会再隐藏。
一?时间大厅里刀剑相向,分作两派。
傅如?赏一?看?这些人,什么都懂了。难怪能在这行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人,他冷笑:“不知道侯爷还有什么好?说的?若是侯爷不想死,最好?还是合作些。即便我杀了侯爷要受责罚,可侯爷那时已经是个死人了,亏的也不是我。”
元斐当?然惜命,他花这么大价钱寻这么多人保护自己,又寻找美味的人血,哪里愿意让自己死?他是骄奢淫逸惯了的人,也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傅盈欢,便搭上自己。
元斐面色不虞,看?向傅如?赏:“傅大人,我劝你三思。否则你杀了我,更找不到你夫人了。”
这么说,便是承认了他带走盈欢。
傅如?赏收了收刀,贴他脖子更近,逼问:“人在哪儿?”
元斐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让那人去带傅盈欢来。
那人是他心?腹,人向来机灵,知道该怎么做。
可他漏了个丹阳。
丹阳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在角落里冷笑,而?后便先一?步带走了盈欢。
元斐的人扑了个空,傅如?赏脸色更差,恨不得一?剑结果了他。元斐这时候才想起丹阳来,道出丹阳的名字。
傅如?赏让人把他押住,而?后又命人去搜索丹阳踪迹。
行宫有一?面是悬崖峭壁,傅如?赏犹豫了片刻,命人前去查探,果真发现?了人行过的踪迹。沿那踪迹追寻,他们很快找到丹阳。
丹阳将盈欢五花大绑,置于悬崖边缘。猎猎大风吹着,她面对着傅如?赏,已经有些后悔。
不该为?了那片刻的恨意,将这个女?人带走。否则的话,她还能继续为?了自己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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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标努力。可现?在,似乎骑虎难下了。
丹阳抬了抬下巴,将盈欢往后推了一?步。威胁道:“你最好?别过来,要不然我立刻把她推下去。”
傅如?赏默然看?着丹阳,转向旁边的盈欢。她头发都被吹乱了,眼神有些惶恐。
“你想要什么?”傅如?赏试图与她谈判。
丹阳什么也不想要,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她知道傅如?赏的手段,即便今日放过了她,来日还是会报复的。她破罐子破摔地想,不如?就把傅盈欢推下去,让他永远后悔最好?。
丹阳做了决断,便故意与他说:“你放了我,我便放了她。不过么,我觉得她的命比我的更值钱,不如?这样,你向我跪下磕头。”
傅如?赏盯着她,在做考量:“好?。”他不觉得这个女?人会这么简单地放手,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倘若她有异动,立刻射杀。
丹阳冷笑了声,而?后大笑出声:“你还真是爱她,可惜啊,可惜……”
她说着,便要退盈欢下去。
傅如?赏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箭射中?丹阳胸口,丹阳栽倒在地,拼尽力气将盈欢往后面推。盈欢只觉得重心?一?倒,整个人往后栽落,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傅如?赏动作更快,飞身而?去,拽住了她的手,可惜还是慢了那么一?步,眼看?着两人都坠下崖去。
拱辰司毕竟是训练有素,纵然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是有条不紊地派人去查探情况。好?在那悬崖峭壁十分陡峭,但往下看?去,依稀能看?见一?个伸出的平台。
“快,着人下去,搜寻大人。”-
盈欢被他垫着,倒是没摔得太重,她还有些震惊。傅如?赏怎么能……这么毫不犹豫地……随她一?道下来?
第59章第59章
她回身去看傅如赏情况,他躺在那儿,嘴角渗出一缕血丝。盈欢心中慌乱,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傅如赏?”盈欢扶起人来,动作很轻,怕自己不小心又伤到他。
她急得快哭了,“如赏哥哥?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你醒醒啊……你干嘛跟着?一起下?来啊?万一……万一……”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纵然傅如赏一直向她诉说情意,从?不吝啬,但言语比起行动,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盈欢实在的被震撼到了,这可?是……生死大事。
她等同于他的生死大事。光是想?一想?,盈欢都觉得太?过……
她吸了口气,手忙脚乱的擦眼?泪。
傅如赏咳嗽了声,睁开?眼?来。
“怎么?每次我?有事,你都哭得比我?还凶?”他声音有些沉,似乎是说话?有些费力。
盈欢咬唇,并不反驳:“你自己又不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想?说些话?,可?纷乱言辞到了嘴边,又变得破碎不堪,似乎组不成一句合时宜的话?来。
她咬了咬下?唇内侧,问他有没有怎么?样,方才?那一下?摔得很重?。
好在这里还有个平台,倘若没有,他们俩就要一起葬身此处了。
他是看见了这下?面有退路吗?还是……
盈欢心有些乱,看向傅如赏。
傅如赏道:“还好,没什么?大事。”他撑起身来,轻咳了声。
这不是假话?,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看她哭得如此惨烈,又忍不住想?逗她。
“不过手好像有点疼。”他抬了抬自己右手,故作痛苦神色。
盈欢果真紧张起来,看向他右手:“哪儿疼啊?疼得厉害吗?确定没事吗?”
她眉头都紧皱在一起,全神贯注盯着?他右手,傅如赏无声叹息,趁她不注意,在她额上轻落下?一个吻。
“哎……”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这种闲工夫?
盈欢有些不悦,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明白过来他在逗自己,又有些恼,推开?他的手道:“你怎么?还骗我?!”
她都快急哭了!
傅如赏神色柔和下?来,将人拉回怀里,难得语气轻柔不少,哄道:“好了,不闹了,没事吧?”
他拉着?盈欢上下?看了看,确认她没有大碍这才?放心,又打量这歧伸出来的平台,旁边有藤蔓与杂草,显然人迹罕至。离上头又太?远,下?面更是无底深渊,如今之计,只能?等待他们来救。
拱辰司的行动力他自然知道,不会太?久。傅如赏一撩袍子,索性席的而坐。
盈欢犹豫着?在他身侧坐下?,被他搂进怀里。他用了很大力气,都箍得她胳膊有些疼。她靠在傅如赏怀里,抬眸瞥了眼?他轮廓。
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问:“你方才?可?是知晓这下?面有这平台在?”
她还是不可?置信,傅如赏竟将她看得这样重?要么??
傅如赏垂眸,同她视线对上:“不知。”
他沉吟片刻,解释道:“盈盈,我?并未想?那么?多。”
那一刻根本也没时间给他想?太?多,他只是下?意识觉得应该这么?做。何况他都说过,日后,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总不能?弃之于不顾。
盈欢垂眸,眼?眶又有泪花涌现。傅如赏只感觉到怀里的人往更深处钻了钻-
拱辰司的人很快过来处理现场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崖上打几根木桩,吊着?绳子下?去。这没费太?多功夫,傅如赏与盈欢很快沿着?绳子爬上来。
上来之后,萧润已经在崖边等。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没受伤吧?”
傅如赏摇头:“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没有大碍。”
出了这么?大的事,萧润干脆下?旨让他带盈欢回去修养,不必再留在行宫。
傅如赏与盈欢回到府里后,盈欢沉默了不少。傅如赏当她是被吓到,只是安慰她,也没作多想?。
她这一年过得实在是动荡,从?前娇滴滴的小丫头,感到害怕也不足为奇。
傅如赏其实不太?信神佛之事,但还是为此特意去求了道平安符。夜里,他把那道平安符送给盈欢。“但保平安。”
盈欢攥着?那平安符,有些发愣,“那你呢?”
傅如赏看向腰间那个她送的平安扣。
盈欢垂眸,动作有些迟缓,道了声谢。
那日之后,那承平侯便借机逃脱,不知所踪。原本还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可?他这一失踪,可?不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那些事是他所为。于是又折腾了好一番,顺藤摸瓜,查到他原本与朝中某些官员有钱财往来,一并将那些官员查处。
忙活完这些,冷风已经侵占上京的大小街道。
上京冷得早,十一月中便要换上厚棉衣,才?能?抵御寒风。
距离上回的事已经过去二十来天,盈欢性子还没养回来。婢子打起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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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欢躬身进门,见苏眉穿着?厚重?,靠在软枕上咳嗽。
苏眉一见是她,立刻喜笑颜开?,朝她招招手,“盈欢,来。”
下?人搬了把椅子在床边,盈欢坐下?,解了披风给婢子,问起苏眉的情况:“怎么?又咳嗽起来了?是不是最近又不大好?”
苏眉摇头:“人老了,就是这样,哪哪都容易出毛病,你别太?担心。”
盈欢嗯了声,垂下?眉头,便有些沉默。
苏眉多了解她,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她们娘俩。“说吧,有什么?话?要和娘说?”
盈欢目光有些无神,沉默了半晌,还是在烛火轻晃里开?口:“如赏哥哥说,过些日子,爹便能?回来了。”她很早便改口叫傅渊爹,只是在傅如赏面前,仍叫傅叔叔多。
苏眉嗯了声,唇角微勾,似乎是欣慰:“那挺好的,正好快过年了,咱们一家人也能?团圆了。”
盈欢又咬唇不语,长叹了声,俯身将脸靠在苏眉手心里:“娘。”
苏眉嗯了声,等她的下?文。
盈欢的确有话?要说,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从?自己拙劣的谎言说起,从?嫁给傅如赏的初衷说起。
苏眉似乎早就知道,她自己的女儿,还能?不清楚她的话?真假?只是她那么?说,她也不想?戳破。
盈欢有些鼻酸,又说起后来的事,说起她如何惊诧,如何不知怎么?面对傅如赏,又如何觉得,他其实也挺好的。
“我?……我?很想?补偿他,总觉得是咱们欠了他的。”盈欢埋在苏眉手心里低声啜泣,“但他其实真的挺好的,他说的竟都是真话?,娘,你不知……那日……那日我?九死一生,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我?一起。我?那时候心里简直……”
她又哭得凶了些,不知道如何形容,所以这些日子,也总是不大喜欢说话?。
“我?心里……一塌糊涂。”盈欢抽泣了声,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换位处之,要她随傅如赏去死,她只怕是做不到的。因为她顾念着?她娘,顾念着?旁的东西。
苏眉轻拍着?她的背,有变化一声叹息:“傻孩子,那你想?和娘说什么?呢?”
盈欢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她太?想?说说这些事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快一个时辰。盈欢擦了眼?泪,眼?眶还有些红,怕被人看出来,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门去。
帘子一打起,冷风变灌进脖子,盈欢缩了缩,偏头瞧见外头的那盆山茶不知为何倒了,道:“怎么?也没人扶一下??”
婢子连忙扶起花盆,宝婵取了暖手炉过来,二人这才?回院子去。
到了下?值的时候,傅如赏还未回来。
盈欢觉得有些奇怪,多嘴问了一句:“大人还没回来吗?”
第60章第60章
也不知为何,大抵是今冬的风太冷,吹得呼呼作响,她总觉得心里也有些不对?劲,像压着一口气。和苏眉吐露完心事后,这口气倒是松快不少,可?还是黑压压地觉得不痛快。
婢子回话:“回夫人,奴婢们并未看见大人。”
那想来是还未回来吧,拱辰司事务繁忙,想来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也说不准。
盈欢应了声,跨过门槛进屋,屋里的炭盆暖着,上好的炭火发出微蓝的火焰,她将手放在?炉边,哈了口气。
待手暖和些,盈欢命宝婵去取喷壶来,她要去看看那些新养的绿植。先前就觉得,这府里太空了,缺了些家?的味道。
天天住在?这么冷清的房子里,人哪里会?高?兴?
盈欢命人迁了好些绿植进来,还特意修剪好。上京的冬天风又冷又大,因此特意挑的是能抗冻的盆栽与树木,如今走在?廊中,满眼瞧着绿色,确实舒心不少。
盈欢披风还未解下,与宝婵一道去看那些新迁的树木情况,都长势不错,她心里高?兴多了。
眼看着要过冬,待过了冬,明年的春日一定很热闹吧。还有好些开花的绿植,一定花团锦簇。
想一想那画面,盈欢便觉得高?兴。又想起傅渊,傅叔叔也终于也从那冰冷的牢狱之中出来了,听傅如赏的意思,大概会?削个爵位,但仍旧挂个国公的虚名。
这些都无所谓,以?她对?傅叔叔的了解,他?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到时候他?回了国公府,接娘过去团聚,今年的春节,还能热热闹闹的。
至于傅如赏……看他?态度,似乎是无所谓了。
唉,到时候再想想办法吧。一家?人嘛,还是得团团圆圆的才?好。
盈欢在?心中构想着这些,脚步都轻快不少,连这呼呼北风,仿佛都没那么冷了。
才?说呢,忽然一阵大风迎面吹进来,吹得盈欢往后退了两步,连脚边的花盆都倒了两个。宝婵赶紧扶她避风,才?进屋檐,豆大的雪粒子便砸在?她们方才?站的地方。
“怎么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急?”宝婵拍去盈欢身?上的雪粒子,替她理了理碎发,感慨道。
盈欢摇头,不知为何眼皮跳起来。
她原以?为是坏事,晚上却听傅如赏说,明日傅渊便能从拱辰司牢狱之中出来,就在?辰时初刻。
盈欢欣喜万分,看了眼傅如赏,又把这欣喜压回去,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挺好的,待他?回去,便把我娘也送过去,好吗?”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傅如赏脸色。
他?今日回来得十分晚,脸色也不太好看,大概真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她不想再惹他?不高?兴。
傅如赏嗯了声,视线垂落在?眼前的杯盏之上。盈欢看向那套青瓷的杯盏,顺着说道:“这杯子好看吧,我今日从库房里找出来的。”
傅如赏仍旧是淡淡应了声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盈欢抿唇,没再说话了-
盈欢一大早便起了,想去接傅渊。苏眉坚持要一起来,盈欢拗不过,只好同意了,只是多备了两个手炉。
她们到得早,在?旁边等,等了许久,才?看见傅渊出来的身?影。甚至天空落起雪来。
傅渊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了声,不可?谓不感慨。他?少时意气风发,婚后也一直哽着一口气,到如今中年锒铛入狱,才?算是好像真正看开了。
傅渊伸手,掌心接住一捧雪,有些事情,好像也需要做一个了结。
傅如赏亲自送他?出来,远远便看见了自家?的马车。他?早猜到,没什么感受。
傅如赏停住脚步,预备转身?回拱辰司,却被傅渊叫住。
“如赏。”他?第一次叫他?的名。
叫名显得亲昵,旁人家?的孩子能有这种?待遇,对?傅如赏而言却是奢望。傅渊与他?交流不多,要么省去名姓,要么连名带姓,总之就是生分到像仇人。
傅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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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愣,才?抬眸看向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他?似乎苍老了很多,但依稀可?见当年的英俊。
傅渊同他?对?视良久,才?开口:“我知道你恨我。”因为他?知道自己做得多不称职,在?父亲这二字上。
“我也同样很恨你。”傅渊阖上眸子,掩住自己红眼。
傅如赏紧了紧握剑的手,定定看着傅渊。
“如赏,如赏。”他?似乎是苦笑,念叨他?的名字,“你对?她而言是个赏赐,是个用来得到我的赏赐。可?是对?我而言,却是道无法挣脱的枷锁,让我永远无法反抗。”
当年他?与苏眉两情相悦,哪怕舍弃国公府世子之位,他?与苏眉计划去江南定居。江南……傅渊睁开眼,眼眶发红,喉结滚动,看着傅如赏。
可?是李兰心却对?他?一见钟情,甚至不惜给他?下药,自毁清白,于是有了一个傅如赏。女子未婚先孕,当时他?倘若一走了之,便是要害死李兰心,也弃父母亲族的名声于不顾。
他?自小学圣贤之书?,根本不可?能让李兰心去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无法坦然地这样一走了之。
所以?,只好舍弃了苏眉,也舍弃了下半辈子的幸福。
旁人或许如何期待自己的血脉,可?傅渊……他?曾恶毒到期盼他?们母子俩一尸两命,这样,他?就能从这痛苦中获得解脱。也曾恶毒到期盼他?的儿?子,不能安全长大。
可?是他?的儿?子却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耀眼,以?至于让人无法找到任何的借口。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恨,越是会?想,如果是和阿眉的儿?子就好了。
于是对?他?的一切索求视若无睹,于是冷漠,于是……
他?知道傅如赏恨他?,恨他?作为一个父亲根本从未尽职尽责,可?是他?同样地恨傅如赏,恨他?这个赏赐,恨他?这个枷锁。
“我根本不稀罕什么世子之位,也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如果能重来的话,我只希望,离你母亲远远的。”傅渊几乎咬牙切齿。
这些话,他?在?心里藏了二十多年了。今天终于能说出来了。
“还有,阿眉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恨她们没意义。你……你母亲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你以?为我与阿眉这些年为什么无所出?是因为阿眉她念着你罢了。”
傅如赏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傅渊仰天长笑,大步迈向街上,奔向苏眉。苏眉欣慰地叹了声,与他?抱在?一起。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们也听见。盈欢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自然是替他?们高?兴的。可?是方才?那番话,却又听得她震惊不已。
原来……是这样么?
她看向身?后的傅如赏,他?还站在?门口,视线望向他?们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
盈欢接过宝婵手中的伞,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冰冷的手。她握着手炉,手还温热着。
“如赏哥哥。”她嫣然笑道,试图安慰他?,“晚上想吃什么?”
这些话……任谁听了都会?心里难受的吧。纵然他?说,他?决定放下了。
“吃八宝鸭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小厨房热着菜。”
傅如赏垂眸看她,意外笑了笑:“都行?。”
“好。”盈欢点头,握了握他?手,“那我回家?啦。”
她再三回头,看傅如赏神色,见他?似乎真没什么影响,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
出门时她们乘了两辆车,盈欢想了想,没跟他?们一道回去,只让马车送他?们回国公府。她则回了指挥使?府邸。
傅如赏下值回来,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受影响。盈欢松了口气,给他?夹菜,撒娇道:“你吃这个,很好吃的。”
傅如赏吃了口,“嗯,挺好吃的。”
外头又下起雪来,雪落无声,仿佛安静不少。
屋内的灯火留了一盏,原是要全熄的,盈欢特意命人留了一盏。傅如赏喜欢留些光。
她特意耐着性子主?动了些,感受着他?的摩|挲,皮肤都要磨红似的。
她在?哄傅如赏,不知他?看明白了没有。
应当是看明白了吧,不然这么可?劲儿?折腾她干嘛?
盈欢实在?是累极,从头发丝儿?到脚趾都累,被他?抱着沐浴过后,便枕着落雪的声音沉沉睡去。
还做了个好梦,梦里春暖花开的。
第二日一早,屋里的炭火正旺,烘得屋里如春三月似的,盈欢的心却如外头的冰天雪地一般冷。
“夫人,宫里来人了。”
盈欢穿戴好,一大早睡醒还有些懵。她起得晚了,又不用侍候公婆,自然由着性子贪睡,傅如赏也不管这些。可?这宫里来人是什么情况?
她行?至前厅迎接,是陛下身?边的丰山:“见过丰总管,不知宫里可?是有什么大事?”
丰山笑吟吟道:“夫人多礼了,的确有一事要与夫人说,傅指挥使?心怀天下,今儿?一大早上便进宫面见了陛下,自请去南墨边境带兵打仗了,说是势必大败南墨,否则便无颜面回京面见陛下。陛下的意思是怕夫人不清楚,会?担心,特意差老奴来知会?一声。夫人可?能不知,南墨蠢蠢欲动,边境战火近日已经响起,这是密报。傅大人有如此胸怀,是陛下之幸,是北燕之幸。哦对?了,陛下还说,请夫人进宫一趟。夫人收拾收拾,便随老奴走吧,轿子已经在?外头等了。”
盈欢神色滞然,久久未能回神。他?往常也走得走,她压根没做他?想,怎么就自请去边境了?
分明昨日还一切如常,甚至这么折腾她,结果……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第61章第61章
盈欢随丰山一道进了宫,一路上心神不定,神思恍惚,一直在想傅如赏。是因为昨天傅叔叔说的那?些话吗?
眼看着到?了第三道宫门,盈欢下马车,随丰山步行。去?的不是崇政殿,而是奉天殿。奉天殿是宫内最高的宫殿,萧润立在栏杆旁边,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面朝盈欢。
盈欢福身?行礼:“臣妇参见陛下。”
萧润抬手挥退下人,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与飒飒冷风。
萧润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眺望这皇宫,开口:“朕今日请你来,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盈欢将头低得更下,她大概能猜到?是关于傅如赏的话。
“珍之走了,你知道了。他一大早进宫见朕,言辞坚决地自请去?边疆,他走得很早,这会儿估计都出城十几里了。边境之事,如今还?只有我?与他知晓,原本朕还?在苦恼该怎么办……”他叹了声,踱步向?更高处,“珍之自小便很优秀,无论?文武,他对自己其实极度自律,也很克制。我?们都比不上。朕从前不懂,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严格,后?来慢慢明白了,他真的很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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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国公的认同。”
萧润无声地笑:“你也看见了,明国公真的从不对他有什么反应。”
盈欢跟在萧润身?后?,沉默不语。
是,她知道,并?且在昨天也知道了缘由。
萧润又与她说了很多,例举了很多小时候的事,盈欢一件一件听得认真,也听得心酸。一个连出生都不被祝福的人,这么多年的执念,哪儿是说放下就能完全放下的?
萧润最后?又说:“昨日明国公那?些话,对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他从前还?能有个由头恨明国公,说他是小人。可临了,他自己才成了了小人。珍之想不开,也是寻常事。朕其实劝过他,但他意志坚决,朕劝不住。其实换种方式想,也许他走了,反而能想得开一些。”
盈欢垂眸,望着自己鞋尖,真的能吗?南墨善骑射游牧,一旦开战必定是场硬战,很难打。倘若他在边境出了什么什么意外?盈欢不由胡思乱想,又暗骂自己,不许说不吉利的。
只是战事一旦起,少?说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不能停止。盈欢低低地叹息,道:“臣妇明白。”
在听完萧润的话之后?,盈欢心里其实还?算乐观,她换位思考,能理解傅如赏的心情。
那?几乎是人生的全盘否定。谁能轻易地接受?
只是她以为,他说放下真的能放下,不那?么在意。可他连做梦都梦着那?些往事,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从宫里出来,盈欢仍旧忧心忡忡的。途中经过明国公府邸,不知不觉便走了进去?。待缓过神来,她已经在国公府中,见着了苏眉和?傅渊。
苏眉肉眼可见地轻松许多,人也有活力不少?。傅叔叔是瘦了些,但脸上似乎也释然不少?。
傅渊昨日重见天日,还?未来得及有精力注意盈欢。后?来与苏眉回到?家中,洗了澡后?,安然地依偎在一起,才听苏眉说起。
盈欢竟嫁给了傅如赏。
傅渊自然是觉得不可思议,当?下便觉得是为自己入狱一事,盈欢被迫嫁给傅如赏。即便苏眉后?来解释,傅渊还?是不大放心。
今日盈欢来,梳着妇人发髻,穿着行事都更稳重。傅渊看在眼里,一瞬仿佛觉得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真长大了。
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有些愧疚。
傅渊心里总觉得,傅如赏与盈欢而言不是良配。
“盈欢,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待你好吗?倘若不好,这婚事……”
“爹爹,他待我?很好的。”盈欢打断他的话,从胸中吐出口气。何止是好,他都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了。
这世上还?有谁能如此吗?
想必是没有了。
盈欢抬眸,打量这久别的国公府,一切还?同从前一样,只是莫名多了些陌生。反倒是那?儿,她住得更熟。
傅渊招呼她,问她要不要回从前的房间?看看。盈欢嗯了声,以前的房间?没什么变化,昨夜傅渊命人打扫过。她指尖碰触过那?张梨花木梳妆台,碰触过那?面铜镜,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时候她还?老喜欢和?苏眉撒娇,也时常在府里撒欢,还?有更小一些的时候,老喜欢巴巴去?找傅如赏玩,贴他一张冷脸。
盈欢忽然鼻酸,两?代人的恩怨,谁也说不清楚。反正每个人都是受害者,谁也过得不开心。
可是娘和?傅叔叔毕竟后?来还?是在一起了,尽管蹉跎了十几年的岁月。
至于她自己,更不必说了。她是个实打实的受益者。她得到?了荣华富贵,得到?了家庭的温暖,甚至得到?了傅如赏的爱。
可是傅如赏呢?他得到?了什么?自始至终,什么也没得到?过。
在生养的母亲那?里,是一个令人骄傲的筹码,是一个情感的寄托;在父亲这里,是一个不被期盼的血脉,是一个相见两?厌的罪孽;而在世人眼里,他不就是手段狠辣的拱辰司指挥使。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他是否得了先生的称赞,是否今日与朋友交往高兴,是否吃好睡好……
盈欢一瞬间?泪眼婆娑。
“爹,如赏他走了,他和?陛下自请去?边境了,南墨战事……”盈欢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话。
傅渊闻言一怔,眸色颤动,还?是沉默着。
他无法?平和?地面对这个孩子,因此不知说些什么。
盈欢用手背擦去?眼泪,深吸了口气道:“我?……我?先回家了。”
从国公府离开之后?,盈欢头靠着车厢壁,又在车里哭了一场。难怪他会喜欢自己了,因为只有她会偶尔关心他,记挂着他。那?些漫长的岁月,难熬的冬天,他都默默地看着自己。
难怪他不爱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倘若他安然回来,她一定要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为他亲手煲汤,为他缝制新衣,问他有没有冷,有没有热。
盈欢眼睛红着,回到?府中,大抵是心理作用,只觉得府里安静不已。她兀自进了房间?,屏退了左右,安静在房中坐了许久。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可她手却冷着,盈欢回过神来,觉得有些疲惫,便转去?床上小躺。躺下来的时候,发觉枕头下压着东西?。
她先瞧见了那?穗子,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她送傅如赏的那?个平安扣。
她掀开枕头,赫然见平安扣压在一个褐色的信封上面。打开信封,竟是一封按了手印的和?离书。墨迹还?有些花,可见是新写的。
第62章第62章
大抵在昨夜与今晨之间写就?,字迹并不工整,原是想写端正?,可好些连笔,笔锋又凌厉,可见?下?笔之人?心情?并不平静。
没写太多,盈欢也没看完。
和离书??他竟时连她也不要了?是吗?
分明说过,日?后生死都是他的人?……
盈欢攥着那纸和离书?,手?颤抖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北燕对?于姻缘合离之事的处理是,倘若双方签署了和离书?,各自盖了手?印,还须得去一趟官府做见?证。按理说该两个人?同时到?场,可若是不能来,也没太大关系。
她颤着手?放下?拿纸和离书?,屋内的炭火似乎通人?性?似的,噼里啪啦地烧起来,外头落雪好像也有了声音,簌簌而下?。
盈欢把那纸和离书?收好,她不签,这东西也没用。在这一刻,她忽然?多了些坚决,一定要等他回来,给他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她不愿意和离。
这事儿盈欢也没声张,无人?知晓。傅如赏自请离京的消息在隔日?才传开,听说他辞去拱辰司指挥使一职,可陛下?不答应,驳回了他的辞呈,又加封了一个护国大将军的头衔。
事出突然?,对?于他的举动,举京议论纷纷。有人?猜,他只是心济天下?,也有人?猜,他是因为和明国公吵架……
但无论何种议论,都已经和傅如赏无关了。他走了,走得干脆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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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傅如赏的日?子,时间仿佛都变得漫长了。盈欢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错觉,是因为她想着傅如赏,所以?时间才会好像变得很?长。
没有人?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偶尔调侃两句;没有人?会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在看着她;夜里冰冷的被?窝,也没人?会暖热另一半……
盈欢忽然?发觉,她是这样想念傅如赏。
在过去的这半年里,他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生活空隙,好的坏的,酸的甜的。
他做到?了自己所说的,对?她很?好,也很?用心地表达了自己的爱。
望着这空荡荡的府邸,盈欢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新?迁的绿植有些活下?来了,有些死在了寒风里,盈欢每日?都会去看看,不知不觉,便到?了年关。
从前她顶喜欢过年,热闹又好玩儿,今年却恍然?未觉热闹之感。过年总是要给府里的下?人?们发些福利,盈欢准备了些银钱,就?当是打赏。
也认真将府里布置了一番,看着才有了些过年的滋味。原本傅渊邀她回去一起过年,盈欢拒绝了。
她想体验一下?他的冷清。
一个人?守着这地方,的确好冷清,旁处烟火爆竹一声声,她自己包了饺子,自己吃着。不过咬了一口,便觉得没了胃口。
也不知傅如赏过得如何?边境生活困苦,他会不会在战场上受了伤?会不会觉得冷?会不会……想念她呢?
边境的确困苦,南墨战事吃紧,他们忙得脚不沾地,连休息都不能,更别说忙活过年。过年的时候,不过是围在篝火旁边喝了顿酒。
傅如赏也跟着一起喝了酒,不敢喝得太多,怕又打仗。微醺上头的时刻,躺在帐篷里什么也不想,不想自己的出生,不想自己的家庭,连名字也不用想。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将军,只需要顾着怎么打赢这场仗。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在意。
喝酒的时候,难免有人?想家。有人?说,等赢了就?能回去娶老婆了。还有人?说,等赢了回去就?可以?抱孩子了。
总之离不开家人?,唯有傅如赏沉默着。
他是个无根的浮萍,没有家人?。
连出生都是罪孽的人?,哪里有什么家?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即便他死了,也只有一个兄弟会为他伤心。但兄弟是皇帝,有更重的责任,也有自己的爱人?。
只有他傅如赏是孤单单的。
闭上眼睛的时候,却想到?盈盈。
他不该这么叫她,于她而言,她也不过是可怜他。捧着一腔真心,还以?为她能有所回应,结果……呵,傅如赏苦笑。
正?月十五的月亮很?圆,盈欢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一封家书?。意料之中地石沉大海。
院子里的绿植开始换新?枝丫,怪好看的,也很?热闹。边境的捷报频传,大家都很?高兴,觉得这战事似乎很?快就?要结束。
盈欢也高兴,她期盼着战事早日?结束,傅如赏早日?回来,她还有话想和他说-
苏眉差人?来送糕点,不知觉又与盈欢闲谈许久。八百里加急的快报又进了上京大门,很?快传进萧润手?中,也送到?盈欢手?中。
的确是大获全胜的消息,不过才几个月,自然?振奋人?心。驿使看了眼盈欢,又说:“此外还有一件事,请夫人?节哀。”
节哀二字一出,她心里有所猜测。
“傅将军奋勇为先,捐躯报国了。”盈欢几乎站不住,只知道?那人?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话,但她什么也听不清了。
她这一晕便是半日?,苏眉在床边担忧地守着,见?她醒来才松了口气。
盈欢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牵了牵嘴角说:“娘,我刚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他们说如赏他死了。”
苏眉瞳孔颤动着,不知如何开口。
可盈欢从她神情?里已经明白了这不是梦,这是真实。
盈欢别过头去,流下?眼泪。
他真连她也不要了。
消息传得自然?也快,一时间,京中对?傅如赏的评价好了很?多,不再觉得他是冷面阎王,倒都说他其实心系家国,如何是个好人?了。
盈欢哭了几回,没日?没夜的,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出门。苏眉劝不住,也知道?劝不住。她自己经历过,明白感情?这种事有多难过。
但还是得劝,“盈欢,答应娘,别这样好不好?也只是据说嘛,没人?有确切消息,说不定还有转机?是不是?”
她没应声,只是讷讷地将头摆在膝上,眼神没有定格。他连和离书?都写了,分明就?是抱着不回来的心态走的。
话虽如此,盈欢还是抹了眼泪,打起精神来,她同苏眉说:“娘,我想去找他。”
边境离上京远得很?,苏眉迟疑,可看她神色,也知道?劝不住。只好同傅渊商量了一番,又奏请陛下?,张罗了好些人?马,一并启程。萧润心里也难受,当下?便同意了。
马车离开京城的时候,京中还在庆祝大败南墨,过了城门,盈欢掀起帘子看了眼前路。倘若他生,她会告诉他未说想说的话;倘若他死,她便替他扶灵回京。
她看着曲折而遥远的前路,心道?,傅如赏,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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