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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欢 陈十年 47824 字 202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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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难受

她用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清明思绪想,谁会叫她盈盈呢?

她因为那些痛苦的感觉而泪流不止,一双眼抬起来?,含羞带水,视线全是?模糊的。隐约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轮廓走近自己,停在她面前。

她攥着那碎瓷片,手心?里血流不止,但是?过去这么久,痛感已经?无法再让她有清明的感觉。因而,碎瓷片擦过了脖颈,留下了一道?血痕,她也并未有所察觉。

那人?轻轻地夺过她手心?的碎瓷片,叫她的名字:“傅盈欢。”

于是?她认出来?了,这是?傅如赏。

她任由他掰开自己手心?,拿走那个?碎瓷片,她犹豫了片刻,一吸鼻子?,身子?虚软地栽进他怀里。原就忍不住流眼泪,这会儿更是?如同决了堤似的,淌进他心?口里。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傅如赏有种天生的信赖感。若一定要猜测,兴许是?第一回见面,他奋不顾身地救她上来?。

纵使她怕傅如赏,但心?里总是?想着,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畏惧与信赖听来?大?抵矛盾,但又确实真切存在。

或许正如他所说,他既恨着,也爱着。

但是?她已经?无法思考这么多东西。

盈欢手上没力气,抓他袖子?也抓不牢,只一个?劲儿地哭,哭又不敢用声音,全憋在喉咙里。她那会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难堪。她不想让旁人?听见。

可傅如赏到?底离她不过咫尺,她这样新?人?而压抑的啜泣声落在他耳中,实在后人?。

傅如赏解下外?袍,将人?罩住,托抱在怀中,气势阴沉逼人?,一双眼冷得如剑光刀光。拱辰司之人?不会拦他,也不敢拦他,方才听那婢女急匆匆地说自家?夫人?丢了,已经?所有人?心?中一凛。

谁敢拦他?那不是?自找死路?

傅如赏便这样抱着盈欢走了,临走前嘱咐副使晁易与林海:“你们?知道?怎么处理。”

二人?齐声答是?,目送傅如赏离开。

两位副使一起办案,这么大?的阵仗,旁人?还以为京中又出什么大?事,后来?才知晓,竟是?歹人?掳走了傅大?人?的夫人?与丹阳郡主。

晁易与林海对视一眼,皆从傅如赏这话中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说起这事儿,也是?曲折复杂。

他们?原是?要回拱辰司去,途中遇上个?狼狈慌张的婢女,说是?丹阳郡主身边的人?,见到?他们?便急匆匆下跪,道?明缘由。说是?自家?郡主原本出来?喝茶,不知怎么竟不见了,怕贼人?掳走,求她们?帮忙。

丹阳郡主毕竟是?亲王之女,若是?光天化日出了什么事,他们?也难以交代,便跟着那婢女交代的线索去找,找到?半道?上,竟真撞见了匆匆逃出来?的丹阳郡主。丹阳郡主衣衫不整,身形狼狈,似乎吓得不轻,哭得梨花带雨,说是?有歹人?意图不轨。

他们?费了些功夫,才将人?安抚下来?。没想到?平日里如此骄横无礼的丹阳郡主,竟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

当时他们?还在心?里想呢,以为这事儿还好没成,结果?刚走出几步,又撞上了傅大?人?夫人?的婢女,也说夫人?丢了。

宝婵当时已经?慌了手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见了丹阳那模样,更是?心?中惊骇,又骂她:“我们?家?夫人?呢?你怎么不说她的下落?”

傅大?人?起先都没什么表情,听见这一句后,周身瞬间变冷几分,阴狠看向丹阳:“你与她一道?的?”

丹阳原本的计划便是?她拖住傅如赏他们?,要他眼睁睁地后悔,她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故作柔弱地回答:“是?,我太害怕了,我没注意看盈欢。”

傅如赏当时摸了摸剑柄,冷峻地瞥了眼丹阳郡主,而后便带着人?去寻夫人?。回忆起来?,众人?仍觉得害怕。

那会儿傅大?人?那模样,当真当得起“冷面阎王”四?个?字了。他们?跟了傅如赏几年,就连那回去拿傅渊,也没见他如此。

他们?当时便心?想,若是?傅夫人?出了事,也不知道?傅大?人?会不会把这上京掀翻过来?。

庆幸,没出大?事。他们?找到?傅夫人?的时候,傅夫人?手里攥了个?碎瓷片,抵着自己脖子?,人?还在瑟瑟发抖,又凶狠地不许任何人?靠近。

直到?傅大?人?赶过来?。

谁说傅大?人?与夫人?不恩爱的?这可不是?十分恩爱么?

只是?方才傅大?人?那话的意思,似乎是?指此事并不简单。他们?跟了傅如赏几年,也已经?能?察言观色,方才傅大?人?分明是?怀疑此事与丹阳郡主有关。

可丹阳郡主自己也被歹人?非礼,应当不至于如此豁出去?

晁易与林海对视一眼,便去做事。首先查问附近的居民,有没有人?看见过什么,同时也将那两个?婢女留下,复述情况。至于丹阳郡主,她一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回家?,晁易与林海只好强行将人?带回了拱辰司问话。

*

马车太慢,傅如赏干脆骑马带人?回了府里。他没让下人?们?瞧见她的模样,一路快步行至她院中。

还未进门,便吩咐婢女:“你们?俩备冷水,药箱,送到?房里,而后你们?都下去。你去请大?夫来?。”

婢女对上他如此凝重的脸色,一刻不敢耽误,送来?药箱,便匆匆退下。因是?武官,家?中的药箱几乎常备一些常见的药品,如跌打扭伤用的,金疮药之类的,都是?充足的。

盈欢这状态,只有脖子?上与手上有两处明显的伤口,其余——得等?大?夫来?。

傅如赏只瞥她一眼,便匆匆移开视线。她此刻的状态比那天醉酒还要诱人?十倍,那天醉酒到?底不见媚态,娇憨居多。此刻的傅盈欢,却如同一个?熟到?汁水横流的蜜桃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

她媚眼如丝地看他,压不下心?中那团火,便只好寻求外?界的帮助。她紧紧地贴在傅如赏身前,如同一株藤蔓,密不可分。

傅如赏放她在贵妃榻上,离她远了些,她便又朝自己爬过来?。

盈欢此刻只觉得热,热得快化了,她仿佛是?那太阳底下的一朵雪花,马上就要融化成一滩水了。她没有力气,哪儿都没有力气,可是?又很想用力,便尽数化作焦躁。

她好焦躁不安,她想让自己得到?畅快和解脱。可是?无论如何,也解脱不了,畅快不了。

她跪坐在傅如赏腿上,他微曲着膝,便正好给了她一点畅快。

傅如赏察觉到?腿上一点力道?,手一颤,将那金疮药粉洒歪,落在了自己衣角上。他呼吸一重,没敢让自己抬头,只一眼已经?够磨人?了。

傅如赏喉结滚动着,动作迅速地替她处理了手心?的伤口,又看见她颈项上那一条红线,渗出一点血往下。

他动作一顿,托着她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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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有些艰|涩地想,还是?等?大?夫来?吧。

她坐在他右腿上,轻压着他膝盖,动作很轻地磋磨。她衣服早就散乱不堪,下裙搭在他腿上,随着她动作而轻晃。他心?猛地提起。

那些粗糙,让她获得片刻的畅快,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空|虚。

傅如赏想,倘若她还有一丝清明意识,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向他……求|欢。

她咬自己的唇,快要咬破。因此呼吸声断续,轻重起伏不定,偶尔忍不住,也会有几声越狱,飘进他耳中。

傅如赏看着她毫无章法又决战急切的动作,实在冲击力太大?,他一咬牙,还是?把人?抱起来?,去往净室。

盈欢搂住他脖颈,像一只壁虎一般,轻轻地伸出舌头,剐|蹭他的紧|实肌肉,舌忝到?喉结,还咬了一口。

傅如赏动作一抖,将她整个?人?放进浴桶的冷水里。他方才很想卑鄙无耻一回,今日晁易先找到?她,来?与他禀报,当他进门瞧见她那样子?,有一瞬想杀人?。

她似乎不认得所有人?,都只让他们?别靠近,却交托了自己的信任给自己。

傅如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十几年的饱读诗书也无法准确刻画,心?仿佛一瞬间被抽空,又仿佛一瞬间被填满。

好像有一只蝴蝶,轻轻地落在了他心?口的某一处,在那里便开出花来?。

他又不想卑鄙无耻了。

想堂堂正正地拥有她。

他此生在旁的事上从不纠结迟疑,唯独在感情二字上,简直纠结到?肠子?打结。萧润没少?为此嘲笑过他。

这一点,傅如赏也承认。譬如说这一刻,他又在纠结了,因为盈欢没能?从冷水中清醒,反而更加难受。

又多增添了一种难受。

她含糊地委屈:“好冷……我好难受啊……如赏哥哥……”

傅如赏声音低哑地开口,近乎哄的语气:“待会儿就不难受了,等?大?夫来?。”

盈欢可听不懂,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他胳膊上凑,用柔嫩的脸颊蹭着他的手背,舌尖舔他的手心?。

傅如赏眸色渐沉,许久没说话,室内只有无边的安静,在这无边的安静中,她轻晃动的水声就显得吵闹。呼吸声被压得很低,他拽着她小臂,将人?拉上来?,嗓音紧绷:“你等?会儿再哭,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她自然是?听不懂,仍旧不知死活地往他身上蹭,她柔似一枝风中摆动的垂柳,要飘到?他脸上。

傅如赏轻尝她颈项那点红,很淡的血腥味,微微发甜。他闻过很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十分刺鼻,还有些令人?作呕。

潮热的舌尖带走了那点红,留给她片刻的疼痛。她弓着腰,又开始忍不住地啜泣。

还没怎么着呢,她已经?开始哭了。傅如赏嗤了声。

他吻她的唇,柔软的,又很可口。伸手碰过去,同上一回不同,指尖沾染一层。

他虽没经?验,但看过理论知识,大?抵明白第一回于女子?而言是?何等?的痛苦。但倘若足够水|润,便能?缓解些痛苦。

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

他顿了顿,将人?抱起,她身上一层冷水,身子?本就不怎么强健,若是?因此感染了风寒,那必定是?得不偿失。

他替她擦了擦,才将她放进柔纱幔帐之中,似乎是?有所感应,那原本挂在金钩上的纱帐自行垂落下来?,遮盖住所有。

她极不安分,伸手勾他,傅如赏轻声呵斥:“别动。”

她迷离着一双眼看他,似乎在奇怪他这是?说什么。但手上动作没停,惹得傅如赏喉结滚得更快。

她早已是?坦诚相对,傅如赏褪去那身官服,剩下一层单薄中衣。

她自然还是?要哭的,哭声破碎被喂下,似乎从口入,却从……出。她皮肤比傅如赏白,细|嫩脚踝尤其白,一手就能?拿住,仿佛还能?就此扭断。搭在他肩头,粉白的脚趾微微蜷曲。

嘴里咿唔地说些听不清楚的话,也被他弄得七零八碎。

婢女极快地请了大?夫回来?,但门紧闭着,听见里头骂了声:“滚。”

婢女们?哪里敢惹他,只好把大?夫请在府里坐下。

她身上汗珠滚落在他心?口位置,带了些热意,仿佛一点火焰落在干燥的枯草丛中,一瞬便燎-原。

口中的每一分空隙都被夺走,比此前那两回亲吻更凶猛,她含糊不清地出声,却全被咬碎喂下。

……

待这雨落完,盈欢早精疲力竭,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她真是?倦极了,连他擦身都未有所动静。

傅如赏替她将被子?盖上,又探了探她额头温度,确认无疑这才放心?。他于她身侧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脑海中却在想很多事。

从前他内心?很多恨,听萧润的话,去寺中找了一位大?师开解。大?师让他诵经?,跪坐在神佛座前,说这样会得到?内心?的宁静。

可傅如赏不信神佛,因此敲了一天木鱼,也并未获得过片刻安宁。那大?师淡淡笑了笑,说:“施主,有些事情放下之后会过得更好。”

但是?在方才,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脱。他心?中只剩下盈欢这一件事,只剩下欢愉。

傅如赏是?做事情不后悔的人?,那日虽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但既然做了这决定,便不会再后悔。

他要傅盈欢的一辈子?,他不会放她走。要么与她怨偶到?老死,要么……

他不敢说另一种可能?——与子?偕老。

傅如赏自知自己并非好人?,从前做过许多让她伤心?的事。可是?他何尝有过快乐的时间?她哭哭啼啼的,转头便有傅渊与苏氏安抚。而他呢?他除了与一条静默相望,什么也没有。

傅如赏周身未着-寸缕,只盖了一角锦被,精-壮胸膛上尚有汗渍,他阖上眸子?,忍不住地想起以前的事来?。无数的回忆从脑子?里飞速越过,竟不知该从何想起,只好从最初的起点开始。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傅家?后花园的荷花池中。傅家?那荷花池是?李兰心?在时便有的,一直开得极好。从前傅如赏也看过,不过李兰心?从不注意这些,她全部精力都在傅渊身上。周遭的一切,如天地都不在意。

那时候一条还在,还很调皮,大?抵没见过生人?,又见她比自己小,把她吓得跌落荷花池中。傅如赏听见呼救声,便跳下去救人?。救上来?之后,那时候还以为她是?哪位客人?的女儿,见她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心?中是?有欢喜的。给她找干净衣服,还给糖吃,也容忍她的好奇心?。

不过那一日的欢喜,戛然而止在见到?傅渊的那一刻。

傅渊身旁站了个?女人?,穿着很素净,虽有些年纪,但仍旧可知年轻时必定容色倾城,与李兰心?差不多漂亮。甚至于,比李兰心?更漂亮一点。

傅如赏对李兰心?有记忆的时候,她已经?是?个?歇斯底里的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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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每日与傅渊吵闹,整个?人?都很憔悴。那时候他只是?听他们?说,自己的母亲曾经?是?个?名动京城的美人?。

而他的父亲,也是?风华正茂,这两个?人?不应当相配么?

可在他眼前的,却不是?相配,只有鸡飞狗跳。傅渊极其厌恶李兰心?,且毫不掩饰。而李兰心?呢,却痴迷于傅渊似的,想要得到?这个?男人?的爱。

在傅如赏的记忆中,李兰心?总是?很神经?质,因为一点小事便会去找傅渊的麻烦,讨不到?好处,或者吵赢了架,都是?一样的结局——抱着傅如赏哭诉。

那时候他听自己的名字,如赏,如同上天的赏赐。还以为是?个?极好的名字,后来?发觉这名字的含义是?,如同上天对李兰心?的赏赐,让她赢得了傅渊。

很讽刺。

至于傅渊与李兰心?当年的事,傅如赏没调查过,他只知道?,是?傅渊当年为了获得世子?之位,承袭爵位,这才娶了李兰心?。傅如赏不明白,他想要权利富贵,因此利用了李兰心?,是?怎么能?做到?如此心?安理得地厌恶李兰心?的?

大?抵是?因为,人?不要脸吧。

在这样的鸡飞狗跳里,李兰心?病死了。傅如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傅如赏觉得,这对李兰心?来?说是?个?解脱,她可以脱离这无休无止的鸡飞狗跳了,但愿下辈子?能?扯再遇见傅渊。

但他不能?接受,傅渊这么快就要娶别人?。

当日傅渊不容反驳地说:“日后这便是?你继母。”

呵,李兰心?尸骨未寒,他竟如此迫不及待。那天,傅如赏情绪失控,但没有任何结果?。傅渊该续弦续弦,没有任何改变。

傅如赏的视线落在傅盈欢身上,她躲在那个?女人?身后,有些害怕地看他。

那一瞬间傅如赏在想,他刚才就不该救她的,倘若她死了,傅渊还会娶那个?女人?么?他闭上眼睛,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

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他是?个?外?人?。

他和傅渊的亲近程度,甚至比不上他和一条,可是?那个?小丫头,第二天竟然——

第26章过往

“如赏哥哥,太?阳晒屁股了,你起来了没有啊?”她在外头拍门,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放她进自己院子的。

傅如赏没理她,昨日?淋了雨后,他在房中静坐,今日?便发起热来。他没叫人进来,也不打算起身?。有一?瞬间心想,若是能就此死去,那该多好。

再也不必面?对这个破碎的家?庭,不必面?对傅渊——他最难堪的,是还对傅渊有所期待。

脑子昏昏沉沉,头重?得像装了块石头,他闭上眼,被那个聒噪的声音吵闹不休。

——烦不烦?

傅如赏皱眉,攥着身?下软被,手背上青筋骤起。

听见她一?声一?声地喊他:“如赏哥哥,你起来呀?”

“如赏哥哥,我今日?得了个很好吃的糖,你要不要吃呀?”

“如赏哥哥,你怎么还不起来呀?大孩子不可以赖床的?”

……

一?声声的哥哥,吵得他脑仁都疼了。

谁是她哥哥?她凭什么叫自己哥哥?她怎么敢的?怎么能够?叫他哥哥……

她在用她的幸福,嘲讽他这个不配的人。

傅如赏本就身?子不舒爽,听她一?声声更加心烦气躁,他几?乎想要骂人。脑子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非常疼痛,另一?半没那么疼痛,交织在一?块,总而言之,就是不舒服。这种不舒服让他更不想搭理她。

一?条的狗屋就在隔壁,听见动?静,兴奋地跑出屋子,将盈欢一?把扑在地。盈欢本就怕它?,一?下子哇地哭出来。

屋内的傅如赏听见一?条兴奋的声音,和?盈欢的哭声,简直像两重?奏,他脑仁更疼了。傅如赏强撑着从床榻上起身?,打开?门,冷着脸训斥她:“你有完没完?吵够了没有?”

盈欢坐在地上,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愣愣地看着他,才回过?神来:“如赏哥哥,我给你带了些糖吃。”

昨日?她在这里吃过?他的糖,她心里记着,今日?特意来还。除此以外,还想找他玩。因为他昨日?待她很好,还救了她一?命,给她衣服穿,种种皆是好处。虽说昨日?后来他看起来很可怕,但也并没有很坏,盈欢是记好不记坏的人。

盈欢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她虽跌了一?跤,可怀里的纸包还护得很好。她小心翼翼拿出来,珍而重?之地送到他面?前,眼睛还有些红,但仍旧是亮晶晶的。

傅如赏头疼得厉害,没有精力?陪她玩这些游戏,索性?冷着脸说了句:“滚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

盈欢再次呆住,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凶。她明明态度很好,想要和?他分享。他怎么这样?

盈欢手往回缩了缩。

昨晚她与?娘住在傅家?,她已经是大孩子,并不与?娘同住一?间,但还是依赖苏眉,便与?苏眉说了好些话。临了的时候,苏眉摸着她的头,叮嘱:“盈欢啊,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了,好不好?你可得听话些乖巧些,千万别给傅叔叔添麻烦。”

盈欢点头应得很好,她不会给人添麻烦的。住在傅家?也很好,傅叔叔对娘很好,对她也好,何?况还有如赏哥哥。

她欢喜地说出这话,并未发现苏眉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苏眉又说:“你也记着,别惹你哥哥生气。”

她不会惹哥哥生气的,昨日?如赏哥哥很喜欢她。

昨晚她还这么想,今日?却已经如此……

盈欢攥着那纸包,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傅如赏却没给她纠结的机会,叫了声一?条:“回你自己屋子里,别理这种人。”

说罢便砰的一?下,将门给关上了。

力?气之大,盈欢似乎还看见了飞扬的尘土。

那一?声也震得她猛地一?抖,而后同那扇木门面?面?相?觑,好大一?个闭门羹。

一?条得了主?人的吩咐,自然也不好再撒野,念念不舍地看了眼盈欢,呜咽了声,耷拉着尾巴回了自己房间。

只留下盈欢一?个人。

*

傅如赏本以为,她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又这么爱哭,被他冷着脸骂了一?顿,一?定会哭着跑开?,不管是去找傅渊告状也好,找那个女人告状也罢,总而言之,离他远远的就好。

傅如赏头实在沉得厉害,眼皮像有千斤,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他没想过?在醒过?来的时候,会看见盈欢的脸。

她的脸放大在他眼前,近到能看见肉嘟嘟的粉白,他心陡然一?惊,想要质问她是怎么进来的。可是嗓子干到发疼,已经说不出话来。

于是只好干瞪眼,可配着这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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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眼神,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盈欢欣喜地从床榻上跳下来说:“你醒啦?”

他虽然关了门,门却没关好,盈欢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小心翼翼地进了门,便看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盈欢吓得要死,还以为他出了事要死了。她伸手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盈欢便蹬着小腿跑去找他房中的下人,让他们去请大夫来。大夫说,是感染了风寒。

如今大夫已经走了,开?了药,让下人去煎了。

盈欢费力?将盆中的方巾拧干,换下他额头上那一?块。方巾湿冷,给予傅如赏舒服。

傅如赏别过?脸,还是说:“我说让你滚远一?点,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盈欢委屈地哦了声,绞着手指:“可是你现在生病了,我等?一?会儿就会走的。”

傅如赏坚持:“你随便叫个人进来伺候,然后滚。”

盈欢没再出声,小嘴撅着,很是委屈。她情绪向来外露,尤其是委屈的时候。她看了眼傅如赏,很快傅如赏便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世界终于清净了,傅如赏想。

他实在不明白,盈欢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他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是她仿佛没听见似的。过?了几?天,竟又来了。

她扒拉着门往里面?张望,被青采发现。

“少爷,那个人又来了。”

傅如赏嫌恶地皱眉:“把她赶走,日?后见到她,不许让她靠近。”

她们母女才进来几?天,她已经改姓了傅,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妹妹。实在可恨。

可是她总是不长记性?,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叫他如赏哥哥。

傅如赏每每冷笑。

进府不过?一?年,她们母女同傅渊的关系已经十分亲近,而傅如赏和?傅渊的关系却急剧恶化。因为每每傅渊让人来请他去吃饭,都被他拒绝,还要说几?句难听的话,傅渊便要端架子教训他。傅如赏不服教训,便只能吵架。

那时候傅如赏渐渐长大,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差不多可以独当一?面?。傅渊也管不住,常常被傅如赏气得心虚气短。

傅渊便去找她们,大抵那女人会温柔地安慰他,并说他坏话。傅如赏总这样以为。

至于那个小拖油瓶,还要装得很善良似的,每一?次他们争吵完,她就悄悄地说:“如赏哥哥,你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即便有,还不是因为她们。

一?开?始,傅如赏是不会过?太?重?的话了,后来他渐渐长大,也明白了什么样的言辞最恶毒,最中傅渊七寸,便净挑那些说。

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偷人,什么龌龊之流,字字句句戳傅渊心窝子。傅渊气恼,便会忍不住动?手。

第一?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傅渊气得扔了只杯子,正从他额边擦过?去,划开?一?道口子,血沿着脸颊往下流。

傅渊骂他:“你滚!给老子滚!”

傅如赏头也没回地走了,当然也没擦一?下伤口。血滴在地板上,大抵场面?很惊骇,傅盈欢追出来,一?脸的担忧,还要替他擦。

傅如赏一?把打开?她的手,冷冷一?眼,看着她一?个踉跄跌坐在栏杆上。

他心想,她可真虚伪。

可就是这种虚伪,赢得了傅渊的爱,赢得了所有人的偏爱,甚至于,连一?条也被她勾引走了。

傅如赏不知道一?条是怎么和?她熟识上的,总而言之,待有一?日?反应过?来,已经见她和?一?条相?拥,一?条开?心地围着她转。

傅如赏真的好恨,他连一?条狗都拦不住。

他冷着脸叫回一?条:“谁准你吃她东西的?”

一?条呜咽了声,耷拉着脑袋在他身?边趴下。一?条是李兰心给他买的狗,在他三岁时便陪着他了,狗的寿命不过?十几?年,傅如赏其实有所察觉。

但一?条真的不见的时候,他还是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那不只是一?条狗,更是在他说想要的时候,李兰心笑着买给他的。倘若也失去,这个家?里,就更没有李兰心的位置了,也更没有他的位置。

傅如赏着急地沿着所有可能的线索去找,大抵是上天也觉得他可怜,给他下了一?场大雨作配。傅如赏开?始还打着伞,后来连伞都懒得打了,沿着街巷喊一?条狗的名字。

堂堂国公府世子,十九年的人生里,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事了。

他几?乎把整个上京找了个遍,也没有任何?踪迹。书上说,狗要死的时候,会藏起来不让人找到。

大抵是如此吧。

傅如赏走过?那条街,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喊:“一?条。”

待走到尽头,他便见到傅盈欢。

他实在是精疲力?尽,很轻地问了声:“为什么你们要出现呢?”

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呢?倘若不出现,那傅渊与?他再如何?父子不睦,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抬眸,雨沿着他脸颊往下落,隔着层层的雨幕,傅如赏在傅盈欢眼里看见可一?种近乎怜悯的东西。

盈欢迟疑着,将伞撑在他头上,安慰他:“如赏哥哥,你别这么难过?了,一?条它?这一?辈子已经过?得很快乐了,有你这样一?个好主?人。”

傅如赏对一?条有多好,整个傅家?都知道。吃的是上好的肉,也有单独的屋子住,简直像是他的兄弟。

所以失去一?条,他心里必定是很难过?的。盈欢明白。

傅如赏只是拂开?了她的手,独自走进了雨里,一?步一?步踩着水声,身?后也跟着一?个水声。

傅盈欢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确认他回了家?。

那天回去,盈欢裙角湿透,病了一?场。傅如赏当然没来看她,宝婵将人从头到脚地骂了一?顿,傅渊听说以后,也是将人批评了一?顿。

“你妹妹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能总是抱着偏见。”

傅如赏这才知道她病了,但仍是说:“她对我好,不过?是因为她明白她娘做的龌龊事,想弥补罢了,凭什么我就要接受?”

傅渊吹眉瞪眼:“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龌龊事?我与?你母亲清清白白。”

“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早死了!”傅如赏不甘示弱地反驳。

傅渊说不下去,一?甩衣袖便走了。

傅如赏冷眼看着他背影。

过?了一?日?,他才问青采:“那人病好了吗?”

青采立刻回答:“听闻已经好了。”用那人指代的只有一?位。

“哦。”傅如赏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再后来,便是他毫无意外地考取了功名,成了拱辰司指挥使。傅渊对此并不赞同,因为拱辰司是为皇帝做事的,难听一?点,是皇帝的走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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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一?把刀,要做许多并不光彩的事,也并不讨好。

他做拱辰司指挥使之后办的第一?个案子,是处置了一?个三品官员。他做得狠毒,几?乎不留任何?余地。

也正因为如此,从那之后,便有人开?始对他畏惧。

傅渊其实很少与?他沟通,那日?不知为何?说起这事,傅渊道:“你不应当如何?狠毒。”

傅如赏冷笑:“狠毒?我并不觉得我狠毒,倒是你,你与?他共情,是因为他和?你做了一?样的事是吗?”

那位三品官员,从前有个糟糠之妻,他考取功名之后,被另一?位大员的千金瞧上,他便休了发妻,换取了荣华富贵。可在发达之后,却又态度恶劣,对那妻子并不好。这不就是与?傅渊一?模一?样么?

傅渊脸色一?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傅渊眼里充满了愤怒,傅如赏只觉得好笑,他凭什么愤怒?他有什么资格愤怒?

傅渊整个人都在颤抖,指着他说:“你给我去跪祠堂。”

傅如赏原本是不会听的,但那次他去了。

祠堂阴冷潮湿,他看着那些祖宗的排位,只觉得内心毫无波澜。

那天夜里,祠堂的门被人推开?一?条缝儿,又是傅盈欢。她溜进来,带了些吃的。

傅如赏自然只说:“你的东西我不吃。”

傅盈欢也没说别的,她只是把东西放在他身?侧,“爹他年纪大了,不是故意的……”她一?个继女,有什么资格为傅渊说情,他冷笑。

他跪了整整两天的祠堂,傅渊气消之后,便差人去叫他起来。

傅如赏没让任何?人搀扶,径直走向傅渊住处,看着站在廊下的傅渊,只是说:“父亲既然如此看不惯我,从此往后,我便与?父亲断绝关系。我再不是你傅渊的儿子,你再不是我傅如赏的父亲,你明国公府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傅如赏取下佩剑,将自己一?头长发削去一?半,而后扬长而去。

傅盈欢扶着傅渊,看着他一?去不回的背影,嘴唇翕动?几?下,只好劝傅渊:“爹,你别太?难过?了,我觉得哥哥只是有些生气,待气消了,就好了。”

傅渊只是苦笑着摇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此刻想起来,傅盈欢还真是无处不在。

傅如赏靠着门框,扯了扯嘴角,心道,她何?止是赢得了所有人的偏爱,也夺走了他的。

天色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变暗,黄昏暮色洒落在院子里,他只穿了件中衣,背影在夕阳里显得有些好看。

盈欢一?睁眼,便瞧见这么一?幕。

她意识还未回笼,因此懵懵地看了许久,那些记忆才轰隆一?下回到脑中。

盈欢心惊,低头,她身?上盖了金丝薄被,只露出一?双香肩。肩头全是点点红痕,盈欢呼吸一?滞,许久,才掀起被子瞥了眼。

只能用一?个香|艳来形容,比那日?看的册子还要触目惊心。

她深吸了口气。

现在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对傅如赏了。

这与?上回醉酒不同,她是全然有记忆的,连自己如何?求他怜悯,都记得清清楚楚,因而头皮格外发麻……旧时光

盈欢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些,遮住自己的脸,她已经羞耻起来。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她都觉得扯着八方疼痛。

他这简直是把她拆了重?组……

盈欢欲哭无泪。

她手臂也酸,腿也酸软,腰背更是酸痛,而且……即便过?去这么久了,仿佛还被撑着似的。

她一?面?忍不住地想,一?面?更为羞耻地躲进被子里。又生出些无关紧要的担忧,呜呜呜不会坏掉吧,还要用来尿尿的呢。

她伸手去碰,才碰到就疼,她忍不住吸气。从她有动?静开?始,傅如赏便已经听见。他只是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所以沉默了片刻。

听见她的吸气声,傅如赏便过?来。见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大抵是害臊。

她害臊起来……应当挺有趣的。傅如赏在床侧坐下,就这么坐着,也没说话。

盈欢听见他动?静,吓得心都漏了一?拍,不由往里缩了缩,可她在被中没有视线,砰地一?声撞到床架,更疼了。

她揉着自己额头,祈祷傅如赏赶紧走。

可傅如赏就是没走,他沉稳的呼吸声规律地落在她耳边,好像某个仪式开?始前的倒计时一?般,让她心不定。

怎么办呀?他不会还要和?她说话吧?

呜呜呜不要这样,好歹让她再缓缓吧。盈欢闭上眼,默默祈祷。

可显然上天一?句也没听见,傅如赏终于开?口,有些沉闷的语调:“倘若真不舒服,大夫还在府里没走。”

这怎么看大夫?她将眼睛闭得更紧,不知道如何?回复。

他忽然又没了声音,盈欢怕他真去找大夫,连忙掀开?被子,便对上傅如赏仍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第27章招认

盈欢不合时宜地想,他那会?儿好像表情挺多的,甚至还会?哄她。

但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盈欢难堪地别过脸,视线垂落在金丝软被上,她轻揪着一团,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声?音极轻地开口?:“……不用?找大夫。”

倘若因为这事找大夫,她要羞愤欲死。

傅如赏皱眉,话说得无比正直:“若是不舒服,自然要找大夫。大夫存在的意义,便是解决这些问?题。不必因为不好意思……”

“不要!”她越听越羞恼,干脆打断他,又?整个人往被子里缩,“我累了,想休息。”

天哪,他们现在在说什么东西啊?她侧过身,忍着周身的酸痛,轻咬着下唇。

傅如赏在她身后站了会?儿,看着她背影,许久道:“得先沐浴。”

书上亦有记载,房事之后,无论男女最好都沐浴清洗干净,如此对身体才好。傅如赏在她睡过去?的时间已经沐浴过,中衣也是新换的。

盈欢又?把头埋进去?,他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同她讨论这些?

盈欢闷在被子中,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你让她们备水,我自己来。”言下之意,便是连他也一并赶走。

傅如赏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沉默看了眼她,从她各种?神情以及小动作中已经看出了她的羞恼,大抵还有诸多懊恼。

懊恼同他生米煮成熟饭?

他直白地问?出口?,又?让盈欢哑口?无言,傅如赏道:“我早告诉过你,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鬼。难不成还想着旁人?”

盈欢反驳:“我没有。”

她没有想过旁人,只是上回被他表白情意之后,一直难以接受,猛然间与他如此亲近,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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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更?缓不过来。

她闷在被子里,没再说话。

后来傅如赏的脚步声?出了门,也不知?是不是又?生气?了。

他还生气?呢?盈欢撇嘴,他用?这么大力气?,她才是受伤的那个吧?

她脑子里乱得很,在床褥上赖了许久,才慢腾腾地挪去?净室沐浴。热水自然舒服,洗去?人的疲惫,盈欢把头整个埋进水中,憋着气?,自然也没注意动静。

直到?傅如赏在帘子后头轻咳了声?,她才猛地从水中出来。

傅如赏道:“我将药放在门口?处,你自己取一下。”

她的羞耻心再次让头皮炸开。

净室与主卧相连,不过隔了层竹帘,竹帘隐隐绰绰能照出人身影,她看着傅如赏影子走远,闭上眼,再次埋进水中。

她方才清洗自身,连脚踝处都有些许青紫,可见?那人到?底用?了多大力气?。这哪里是圆房,这是恨不得把她吃了……

她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盈欢迅速地清洗完,披上干净衣服去?门口?取傅如赏放下的药。药装在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里,是膏状质地,看着这盒药膏,盈欢又?犯了难,这药是用?在哪里呢?

是解她身上酸痛?还是……

她也不好意思去?问?,只好凭猜测用?在了下面。那药有股子香味,还挺好闻的,不过涂起来有些费事。她觉得没有谁家圆房能圆成这样?的……

好容易结束了,拉开门问?手在门口?的婢女:“大人呢?”

婢女道:“大人说,去?拱辰司处置公务了。若是夫人有何事,皆等他回来再商量。”

*

拱辰司内。

林海严肃着脸,拍着面前的桌子,质问?丹阳郡主身边的婢女:“你方才说,你是如何发现你们郡主不见?的?”

婢女虽然得了丹阳郡主授意,但此刻坐在阴沉恐怖的拱辰司刑讯室内,看着周遭那些面目可怖的各式刑具,已经瑟瑟发抖。可郡主也说过,若是她敢说出去?,便不止要她不得好死,连她家里人也要受牵连。

婢女咬咬牙,还是坚持按丹阳郡主教她的话说:“奴婢……奴婢当时与傅夫人的婢子一并等在雅间外头,当时房间里许久没有声?音。奴婢与她都觉得奇怪,便对视一眼,敲了门询问?,也无人应答。我们二人都觉得不对劲,便撞开了那门。可门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片狼籍的杯盏,我们二人皆是惊慌不已,便高?声?地叫郡主与傅夫人的名字。但是无人应答,我们又?去?问?了店掌柜与小二,皆没见?过我们郡主与傅夫人。当时我与她分头行动,在那家店的后门看见?个科一的人影,一闪而?过,我便追了出去?,后来便遇见?了诸位大人。”

听来是滴水不漏,也并无可疑之处。可以他们办案的经验,越是如此完美的证词,越说明有问?题存在。

林海看了眼另一位副使?,又?一拍桌子,怒目圆睁道:“可根据傅夫人婢女的证词,你曾拉着她去?过一趟茅房,理由是你害怕。”

林海冷笑:“你这么大个人了,上茅房还会?怕吗?那家店中的茅房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婢女瑟缩得更?厉害,却仍是嘴硬:“婢子上茅房,是因为人有三急,这总无可指摘吧大人。至于为何拉着她一道去?,是因为进来之时,奴婢在门口?撞上了一位贵人,贵人十分生气?,骂婢子不长眼睛,还说要将婢子处置了去?。那贵人后来还在店中,婢子自然是害怕了。”

林海怒斥:“胡说八道!你是丹阳郡主的婢女,有什么可怕的!”

婢女哭起来,说:“奴婢虽是伺候郡主的,可郡主待咱们这些婢子并不好,动辄打骂,不见?得一定能维护婢子。”

……

林海揉着太?阳穴,一整个下午都是来回这些车轱辘话,没什么进展。他们强行把人扣下,已经是极大的过失。

此刻丹阳郡主还在拱辰司内,已经很不耐烦,骂了好几次:“你们很了不起吗?凭什么毫无证据的将我扣押在这?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今日如此作为,仔细我明日便向皇上禀报。我再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宗亲之后,是显王亲生女儿,不是你们能随意拿捏的对象。”

丹阳郡主骂完,便气?鼓鼓地在椅子上坐下。今日之事未成,她已经很是烦躁,若是傅如赏真从她身上查到?些什么,那情况只会?更?糟。

已经过去?了许久,天都快黑了。这么久时间,也不知?他们从那婢女身上审出了什么,虽说她早已经以她家人做威胁,命令她不许说出任何,可若是拱辰司用?刑……

听闻拱辰司这些人十分有手段,最擅长逼供。丹阳此刻内心急躁如火,只好又?挑衅那看守之人。

“你们听着,再不放我出去?,你们明日便小命难保!”

“放我出去?,听见?了吗?”

……

自然无一人搭理她。

傅如赏赶过来时,便听丹阳郡主在房中叫嚣,他冷笑一声?,踹了脚那铁门,阴森道:“郡主最好配合微臣办案,才能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此事事关郡主声?誉,想必郡主也不想放过那人。微臣也很好奇,到?底是何许人也,吃了这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行此等大胆之事,简直是蔑视王法。”

丹阳听罢,果然不再叫骂,只是说:“傅大人,我是本事受害者,你同你的属下这态度,未免太?过让人心寒。”

傅如赏冷冷笑了声?,只说四个字:“那可未必。”

林海见?他过来,将那婢女的证词呈上,“傅大人,这婢子嘴硬得很,您看。”

傅如赏看罢,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将证词递还林海:“这些下人,有些是有卖身契的,有些是没有卖身契的。你让人去?查查,这个婢子是否有卖身契,再剖析厉害,记得,将她家人情况也一并调查清楚。”

林海应了声?是。

傅如赏往前走再走了些距离,便至宝婵所在的房中。他们对宝婵十分友善,说话都很柔声?细语。宝婵早做过了问?询,此刻只是在等收尾。

宝婵见?着傅如赏来,当即把手中的杯盏放下,有些着急又?不敢太?过地问?:“大人,夫人她……她没事吧?”

傅如赏嗯了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看向宝婵:“我记得,丹阳郡主与她向来不睦,怎么会?一道出门?”

宝婵便将原委一一道来:“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没那么好心,果然是歹毒。”她又?将当时情形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傅如赏若有所思地颔首,道:“你待会?儿便可以回去?了。”

宝婵面露欣喜,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盈欢的情况。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傅家。

傅如赏出来之后,又?去?看了看附近那些人的证词,房中那些杯盏自然也带了回来,交给了仵作去?查验。

仵作查验尚需结果,因而?傅如赏在等,等待过程中,便听闻显王来了。

显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叔叔,在门口?哭天喊地的,也不好看,拱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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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那些人便把他带了进来。他们将显王带至傅如赏跟前,显王见?着人,当即又?要抹泪:“傅大人,我女儿她没事吧?”

傅如赏摇头:“王爷放心,郡主千金贵体,毫无损伤。”

显王还是有些惧怕傅如赏的,又?问?:“那我能带她回去?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定然吓得六神无主。”

傅如赏对他对视,强硬道:“恐怕还不行。”

显王问?:“为何?”

傅如赏道:“还有些事情要向郡主求证,恐怕还得委屈郡主一会?儿。”

显王知?道自家女儿的个性,他一听这消息,便心想坏了,她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叫傅如赏抓住把柄,他的处境就更?不妙了。只怕皇帝除了要怪罪他那些贪赃枉法行径,还要多一条教导不好女儿。

他在心中骂丹阳蠢货,坏也该坏得聪明一些,还叫人抓住把柄。

显王笑道:“大人,我骗你们这也不像对待受害者的规矩啊?是否当中有什么误会?呢?更?何况,这等小事,应当归京兆尹管吧,还劳烦拱辰司,多不好意思。”

傅如赏只是冷眼相看:“王爷若是有异议,可向皇上参禀。至于王爷所说的小事,傅某并不认同。郡主千金贵体,如何能说是小事呢?”

正说着,便听得仵作那边出了结果。

“仵作说,这两只杯子中,有一只有少量迷药残留,另一只……有大量烈性……残留。”那人禀报完,低头推至一边。

傅如赏冷笑了声?,看向显王。显王心中一凛,没有出声?,只是看了眼丹阳所在的方向。

这事儿若被发现,倒也不至于是大罪,只是少不得要被惩戒。

又?听得林海出来说:“大人,那婢子全招认了。说是郡主指使?。”

傅如赏淡淡看了眼丹阳,道:“不知?郡主还有何话说?”

第28章送礼

丹阳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能回神。她长叹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即便发现又如何?她身份摆在这里,这事儿虽凶险,可到底没造成什么恶劣结果,即便傅如赏去?找皇帝,皇帝也不会如何将她重罚。

无非是?训斥一?番,禁闭数个月,还能如何?

丹阳没想到,会被褫夺郡主封号,降为县主,这无疑是?巨大的羞辱。县主那是?什么东西?低人?一?等的东西。

除此之外,另罚去?平安观中清修一?年。平安观那是?什么地方,地处京郊偏僻地段,可以?说是?荒凉至极。且陛下特意下旨,无事不得随意外出?,便是?要把她困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整整一?年。

临行那日,丹阳在王府中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满屋子?的东西。那出?卖她的婢女被傅如赏带走,并给了卖身契,丹阳只得兀自恼怒。只可惜圣旨难违,最?后被强行压着上了马车。

这事儿显王也被连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只敷衍说了几句要她好好改过之类的话。丹阳呸了声,骂他是?窝囊废。

丹阳看着马车往出?京的方向去?,眼看着这些繁华,都?将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一?年之后她再回来,只怕要更加落寞。

她暗暗握拳,忽然觉得,只有权利才是?最?有用的东西。譬如说皇帝,随意便可以?处置她的去?向,甚至可以?随意地处置一?个人?的生死。

她不禁有些恨自己的父亲,倘若他争气?一?些,当年夺得太子?之位,如今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那么她呢,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尊贵的公主,甚至于她可以?做皇太女,日后再做女皇。

她放下帘子?,心?中的愤恨愈发爆发。

马车行出?上京后,便至官道,抵达平安观大约需要四个时?辰。丹阳在车中小憩,忽然间被颠簸晃醒,一?时?脾气?上来,又开口?骂人?:“你们怎么驾车的?会不会驾车?如此颠簸是?要晃死谁啊?”

说罢,便掀开帘子?意欲发怒,她虽不再是?郡主,可也是?还是?县主。

可帘子?外头竟一?个人?也没有,车夫、随行的婢女侍卫都?不见了。

丹阳有些慌张,这时?候身上也渐渐脱了力,她念头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必定是?傅如赏做的,除了他,再没有旁的人?敢这样做了。

他在报复她,报复她要害傅盈欢,她、她不能束手?就擒……

丹阳挣扎着想要从马车上下来,她必须得离开这里。她自己用过的手?段自然明?白,若是?她待在这里,等一?会儿别?会有男人?过来,玷污她的清白,而且一?定是?个极其下贱的男人?。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她的尊贵?

她无法忍受。

丹阳强撑着从马车上跳下,栽倒在地,踉跄着往旁边的树林走去?。头脑渐渐昏沉,手?脚也失去?力气?,她再次跌落在地。

过了会儿,有脚步声停在她跟前。

那是?一?个俊美到妖冶的男人?,面?色苍白到不似活人?,即便是?这炎炎夏日,身上却披着鹤氅,长绒毛围脖子?一?圈,简直与这季节格格不入。

他以?那双狭长而阴郁的眼神打量地上躺着的那女人?,露出?嫌恶的神色,一?抬手?,吐字慢而清晰:“长得倒是?挺不错的,就是?身材差了些。”

男人?慢条斯理地蹲下,用手?中的剑柄挑起女人?的下巴,仔细打量。丹阳被他一?看,只觉得周身发冷,可身体里却由?内而外地滚烫,不由?得瑟缩。

男人?轻笑了声,声音也冷若寒霜:“带回去?。”

丹阳永远不知,倘若她老实待在马车上,什么事儿也不会有,过上一?个时?辰,那些人?便都?会回来,继续护送她前往平安观。

但傅如赏惯会算计人?心?,以?他对丹阳的了解,她只会心?虚,只会想逃。她逃进的那林中,有猛兽出?没伤人?,傅如赏事后只需要轻飘飘地说,人?进了猛禽的肚子?,便可。

*

盈欢看着天色,方才他入夜还要出?去?,她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情,心?想傅如赏今夜大抵不会再回来,加之心?中不安,便又去?见了苏眉。苏眉仍旧时?常咳嗽,这会子?已经躺下休息,才吃过晚饭不久,在院中稍微走了走。

苏眉来这儿这么久,没出?过这院子?。她清楚自己身份,不想惹傅如赏不痛快,便自觉待在院子?里。好在这院子?很大,足够她日常活动。至于旁的,吃穿用度,也都?不缺。

听得盈欢过来,苏眉肉眼可见地欢喜起来,眉眼都?舒展开,叫身旁的婢子?将自己扶起来,笑道:“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盈欢进了门就往人?怀里缩,黏黏糊糊的,叫人?不知说些什么。屋里的灯光昏黄,映得人?也温柔似的,盈欢靠在苏眉怀里,忽然感?慨地叫了声娘。

她幼时?便是?如此,心?里不高兴了,就会来找她撒娇。

苏眉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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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怎么啦?吵架啦?”

盈欢摇头,不是?吵架,她只是?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下午搽了药以?后,是?舒服了些,但还是?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可是?这事儿太过隐晦,她又不好说出?口?。

但苏眉到底是?过来人?,纵然她用珍珠粉盖了一?层,可那些痕迹仍旧隐约可见。苏眉失笑,掩嘴咳嗽了好几声。

笑道:“娘知道了。”

盈欢抬眸,倒有些诧异,问:“娘知道什么了?”

苏眉别?开脸说:“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要找娘撒娇了。”

盈欢撇嘴,又趴下,枕在自己玉臂上,期期艾艾支支吾吾的。苏眉叹了声,劝道:“你哥哥……”她记起身份,改口?,“你相公他不是?什么坏人?,男人?嘛,新婚夫妻,多少有些克制不住,你别?觉得他故意欺负你。”

盈欢懒懒抬眸,不知该如何接这话,打着哈哈过去?,又和苏眉扯了些旁的事情,待到近亥时?,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她本来还不愿意回去?,想留下来和苏眉睡,被苏眉劝了回去?。

“你怎么还能和我睡?”苏眉把人?哄回去?。

庭院与小路途径之处皆点了四方灯,灯光照亮着路,今夜没什么月亮,云层厚重,勉强有两颗星星没躲进去?。盈欢一?边走,一?边绞着手?指,有些心?不在焉。

这会儿后怕起来了,倘若当时?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以?北燕的民风,她定然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她自己也无法想象,自己能不能接受。虽说性命定然更重要些,可这打击定然难以?承受……

胡思乱想着,便又想起丹阳。她当时?听得丹阳惊呼,此刻还以?为丹阳也与她一?样受难,只在想,到底是?什么歹人?,竟要对她下手?。

盈欢自认为没什么仇家,倘若一?定要算,便只有被她拒绝过的那些男子?,可她也是?好声好气?拒绝的,不至于如此心?胸狭隘……

盈欢长叹一?声,不知不觉已经走进自己院中。

长廊尽头,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

盈欢顺着影子?抬头,对上傅如赏的视线,脸又轰然涨红。

“……你回来了。”她不知说些什么,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傅如赏还没换下官服,显然是?刚回来,不知道让他夜里还去?处理的是?什么事。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视线在脚底下那一?亩三分地逡巡了一?圈。

好在听见宝婵的声音:“夫人?回来啦。”

盈欢顺势要溜进去?,从傅如赏身边过去?的时?候,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还未能迈出?步子?便被他握住手?腕。

盈欢心?中一?凛,祈祷他别?说那回事儿。

他缓缓开口?,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害你那人?找到了。”

盈欢松了口?气?,也没好意思转过头来,就这么同他说着:“啊?是?谁啊?他与我们有何冤仇?”

傅如赏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以?告:“是?丹阳郡主。”

盈欢心?中惊骇,转过头来,下意识道:“可她……”

傅如赏解释:“她自导自演,其实与婢女串通好要害你。她自己杯中只下了些许迷药,很快便醒,剩下那些皆是?她装出?来的。”

盈欢难掩惊讶之色,嘴唇翕动几下,只剩下一?句:“这也……”想得太过复杂。

盈欢怔怔看着傅如赏,他逆光站在灯下,身后那盏灯的光落在他头顶,整个人?像沐浴在光辉之下。他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相交之处,传来阵阵暖意。

夏夜的风闷热而绵长,树上的蝉鸣永不止息,一?直到叫到这一?季生命的尽头。她看着傅如赏的眼睛,这双眼她一?直看了许多年,从青涩逐渐沉稳,逐渐地……她出?现在他眼里。

她目睹着他一?点一?点变得刀枪不入的模样,目睹他变得冷硬、坚强不催似的。他嘲弄的神色,远远旁观的神色,还有许多不同的神色。其实他也不是?常年毫无表情,他有,只是?都?比较细微。

她脑中冒出?那日在拱辰司的房中,她被那双铁臂箍在怀里,肆意地夺取她全部的气?息,呼吸都?不平稳的时?候,他说的那些极其惊骇的话。

又想起今日白天,他似乎吻过她流泪的眼睫,那时?候他的神色……

“我要进去?了。”盈欢避开他的视线,试图挣脱开手?,第一?下没挣脱。

傅如赏紧紧地拉着,她心?跳加速,别?扭着背对他。

过了许久,他才一?根根送开手?指,还是?说起:“明?日我让人?送些泡药浴的药材过来。”

盈欢胡乱应了声,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跨过门槛,躲进了里间。宝婵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见她捧着自己的脸,趴在桌上。

“夫人?,你还好吧?”

盈欢嗷呜了声,摇头。她一?点也不好,羞耻心?又要爆炸了。

真的很奇怪,倘若换了旁人?,她应当也不至于如此羞耻。可是?就是?面?对傅如赏,实在是?……

她泄气?地整个人?如同一?滩水一?样趴在桌上,不住地叹气?。假如傅如赏他像以?前那样对待她,她大抵会更习惯些。

可事情似乎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最?后长叹一?声,让宝婵去?备热水洗漱。

傅如赏后来大抵去?了书房。

第二日,果真青采来送东西,不止药浴用得上的东西,还有好几个大箱子?。

青采说:“这些都?是?库房中找出?来的,若夫人?还有需要,可再吩咐管家去?找。”

她昨日只胡乱应下,还不知他要送些什么,一?头雾水地看向那箱子?里的东西,而后一?愣。

那里头,除了上好的布料,便是?漂亮的成衣。成衣较少,大多是?布料,想来是?陛下的赏赐。除去?衣料,还有一?箱子?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另一?箱则是?还没进行雕琢的宝石。

盈欢呆住了。

第29章远行

青采将东西送到,便走了。

剩下满院子?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她们大多是以惊叹或者羡慕的眼神看待,甚至议论之间都在疑惑,不是说傅大人与这位夫人不对付么?怎么瞧着不是这么回事?

便有人解释,上一回傅大人在马球场上当面维护的事情。一时?间,又都不知说些什么了。

她们吵闹,宝婵便打起帘子?板着脸说了句:“还不去做你们自己的事?都这么闲的话,便给你们找些活计做。”

她板起脸来颇有威严,能镇住人,但?盈欢还是忍不住掩嘴笑?:“宝婵,你可?厉害死了。”

宝婵听出了她的取笑?之意,跺了跺脚,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就知道取笑?我。”

盈欢瞥了眼那些大箱子?,哪儿还有心思取笑?她?

她只剩下悚然,与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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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什么药浴,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大抵知道她的疑问,傅如赏在那些药材盒子?中配了张手写的字:倘若你还是觉得不舒服,可?以这些做药浴,能舒缓许多。

救命。

盈欢抬眸,动作迅速地将那张纸扣在桌上,而?后有些羞恼地塞进了盒子?里。

他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语气正经得很,甚至开始送她东西,好似寻常小两口似的。只是,她轻啧了声,将那些药材推到一边,有些泄愤一般去瞧那些衣料首饰。

宝婵在一旁感慨:“突然觉得,傅大人也不是那么……”瞥到盈欢目光,宝婵闭了嘴。

宝婵笑?起来,捏了捏盈欢肩膀,盈欢肩还酸着,当即轻嘶了声。宝婵吐舌,抱怨傅如赏:“大人实在太过?不节制。”

她昨日经历了那事,吓得半死,后来听闻傅如赏找到人带她回来,心中不免觉得傅如赏也有些好处,加之这些日子?,他除了时?常见不到人,倒也没做什么。何况小姐既然嫁了人,出嫁从夫,日子?能越过?越好自然是好事。因而?宝婵如今对傅如赏印象回升不少。

盈欢揉着肩,看向那这样药浴用的药材。

*

大上午的泡澡这种事,盈欢从前在国公?府也常做。她性子?时?而?懒散,时?而?活泼,很容易想一出是一出。宝婵也已经习惯,不过?那些婢子?们大抵觉得诧异。虽觉诧异,倒也去备了热水。

她绕过?花瓣澡,还泡过?羊奶,不过?泡药浴倒是第一次。盈欢身子?算不上顶强健,倒也还用得过?去,不至于用到药浴这法子?。

她叫宝婵把?那些药材都倒出来,适量各自取了些,一并洒在浴桶里,搅拌了下,霎时?便有药味扑进鼻腔。乍闻这味道,盈欢不由捂鼻。难以形容,这到底是什么味道,不过?多闻了闻,便又觉得这味道竟也挺好闻。

她沐浴时?除了宝婵,其他人都不习惯留在屋内,便都遣了出去。宝婵替她宽衣,将换下的衣服搭在一旁的屏风上。

“夫人进去吧。”宝婵在她身后半蹲下,替她舀水。

过?了一日,那些痕迹越发分?明,宝婵瞧在眼里,都有些心惊。想着小姐那会儿毕竟中了药,又叹了口气。

她不碰盈欢皮肤,只给她舀水。那味道闻久了,竟有些困倦。盈欢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靠着浴桶边沿睡过?去。

宝婵瞧着,便轻声退了出去,想着待会儿再过?来叫醒她。

*

宫中。

傅如赏将事情呈禀皇帝,请皇帝定夺,丹阳郡主毕竟是他堂妹,还真不大好处置。萧润当时?正在拨弄那盆花,听罢后皱眉:“朕倒不知,丹阳几时?变得如此?歹毒?她从前不过?有些顽劣娇纵,如今竟做出这等事了。女子?清白何其重?要。”

萧润面色凝重?,放过?那盆花,踱步下了台阶,思忖片刻道:“想来是显皇叔教导之过?了,显皇叔自己误入歧途,怎么好好的连女儿也带成这样?”

他叹了声,看向傅如赏:“珍之,此?事我知晓你的愤怒。倘若换了皇后,朕亦会如此?愤怒。可?丹阳她毕竟是朕看着长?大的,这事儿虽说不能轻飘飘过?去,却也不能罚得太过?。丹阳向来自恃身份尊贵,便降为县主,送去道观修身养性一年,不许随意进出,珍之意下如何?”

傅如赏躬身:“陛下圣明。”

萧润又叹一声,道:“饶过?丹阳,也是朕对皇叔的一点恩慈。若是皇叔再不知好歹,也别怪朕不客气了。”

但?显王显然还是知道好歹的,借此?机会,陈述了一番罪状,又谦逊地退了好几步,萧润甚是满意,此?事便罢了。

临走前,萧润又提起江南之事,“江南之事,刻不容缓。”

傅如赏颔首:“臣明白。”

眼看着傅如赏要走,萧润又将人叫住,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珍之,你瞧这花,怎么感觉还是没什么好转。”

傅如赏看了眼:“陛下,这才几日,您太心急了。再多等等吧。”

说罢,傅如赏便离开。

目送他背影离开之后,萧润收回视线,落在那非衣花上。又拨弄了一番叶子?,他当真太心急了吗?他瞧着那叶子?,似乎是有些好转,更绿了些,也亮了些。

那日他将这花要过?来之后,这几日裴筝几乎日日都主动来寻他。平日里她哪有如此?殷勤,可?见在她心里,他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一盆花。不过?……似乎也不是花的问题,萧润苦笑?一声,关键在于人吧。

才想呢,便又听得丰山通传:“陛下,皇后娘娘过?来了。”

萧润摆了摆手,示意丰山把?花收进去,而?后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面色如常地出来。

宫人挑起帘子?,裴筝进门,手中还带了个黑金漆的食盒,远远见了他,便微笑?招呼。待近到跟前,福了福身道:“陛下操劳国事,想必还未用午膳。切身带了宫里小厨房做的藕粉桂花糕与清凉糕来,可?做饭前甜点。不知陛下可?否赏脸?”

萧润自然赏脸,别说赏脸,心里其实乐开了花,可?面上还是矜持得很,不咸不淡地说:“既然梓潼如此?有心,朕如何能推脱?”

裴筝笑?了笑?,命锦瑟打开食盒,将其中的糕点取出来,安置在桌上。她坐在萧润身侧,看着他吃。

萧润瞥见她的目光,忽而?有些恶趣味,便将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送至裴筝嘴边:“梓潼也吃。”

裴筝看着那糕点愣了愣,这才启唇咬下一口,掩嘴咀嚼:“多谢陛下。”

她只咬下一小口,萧润又将剩下那半个一口吃下,点头夸道:“梓潼宫中的小厨房手艺越发精进,这糕点是越来越好吃了。嗯,如此?一说,也有些想念梓潼宫中的菜色了,不若今日便去梓潼宫中用午膳吧,梓潼不会嫌弃朕吧?”

裴筝端庄笑?道:“陛下可?折煞妾身了。”

她目光往崇政殿后头飘,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不知那盆非衣花,如今如何了?”

萧润眸色微敛:“自然是好多了,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梓潼不必担心。”

裴筝点头:“如此?,妾身便放心了。”

二人起身,一并乘舆驾回椒房殿。锦瑟早已命宫人回来准备,因而?他们一过?来,已经有所准备,虽说还未上菜,但?先上了两碗甜汤。

风声穿堂而?过?,带了些闷热气息进来,萧润忽然道:“朕记着你怕热,这一季夏可?曾有不舒服?”

裴筝有些诧异,压下情绪摇头:“并未,多谢陛下关怀。”她是怕热,身子?原因,一热便要出汗,倘若热得过?了,那整个人便如同水里捞上来似的。

从前在闺中,她贪凉,便要人送多些冰块,搁在床头。被母亲教训,如此?怕寒气入体,于女子?不好,便不让她这样做。

后来她年纪渐大,自己事事都以大局为重?,便也忍下了。没想到萧润倒记得。

她一时?有些失神,他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不止这一件事体现。裴筝在心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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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他倒也是个好人,待她还算用心,至少用到了一个夫君的心。

她倏然沉默,让萧润也不知继续说些什么。他不看她脸色,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该不会她的心上人也曾这样问过?她吧?触景生?情了?

早知如此?,便不说出来了。萧润别开视线。

他勾了勾手指,看见她如玉葱白的指,有些想碰,又觉得这样太过?突兀,陷入迟疑。

萧润一咬牙,干脆将大掌覆在她手上。

他手心发热,裴筝陡然回神,视线落在交叠的手上,有些茫然。

萧润也卡壳,一时?有些尴尬。

这时?候门口有人进来通传:“娘娘,林昭仪与惠嫔娘娘求见。”

萧润正欲开口赶走,这些人,怎么也不会挑好日子?来?

还未出声,裴筝已经说出口:“请进来吧。”

萧润看着裴筝,有些许不悦。

裴筝撤回手,道:“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也过?不上瞧瞧后宫这些姐妹。今日趁着这机会,毕下便多见见吧。”

萧润一时?无言,他压根不想见这些人,只觉得她们吵闹罢了。她真是一点不在乎他啊。

萧润苦笑?,手指搭在桌上轻碰了碰,似乎指尖还残留着她手上的温度与味道。

另一边,宫人已经带着林昭仪与惠嫔过?来。二人在门口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陛下。”

她们二人进宫已经有些时?日,可?还未得过?陛下宠幸。别说宠幸,就是连面都难得见上几回。今日前来没想到会遇上陛下,这会儿自然是藏不住的喜上眉梢。

她们入宫,自然也肩负着家?族的荣宠。若是能得陛下宠爱,家?族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一时?间,说话举动都矜持造作了起来。

萧润看在眼里,有些不耐,不过?面上没显露。

裴筝让人进来,一并坐下,问起她们情况:“近来天气炎热,二位妹妹可?还好?若是缺什么物品,尽管和尚宫局那边提。”

林昭仪活泼些,便抢先答话:“回娘娘话,什么都不缺。嫔妾在宫中过?得很好,多谢娘娘照拂。”她看了眼一旁英俊的男人,有些娇羞,“只是……若是能多见些陛下,那便更好了。”

裴筝正欲接话,却被萧润抢了先:“你是林侍郎之女?”

林昭仪受宠若惊,连忙点头:“陛下真是好记性,嫔妾确是。”

萧润点了点头,裴筝又问她们是否用过?午膳,要不要一道。她们自然是乐意之至,这样好的时?机,即便是吃过?,也定说没吃过?。

原来计划一顿饭欢欢喜喜的,现在萧润吃得满肚子?火气。这两个女人,哪里是来吃饭的,简直是要来吃了他!

可?裴筝呢?她不止无动于衷,似乎还极乐意将他推过?去。

萧润有些吃味,吃过?饭,便赌气一般,说去林昭仪宫中坐坐。林昭仪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跟着走了。

看着他们背影,锦瑟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我的娘娘呀!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分?明陛下是来陪您吃饭的,这下可?好。”

裴筝抬手,攥着巾帕喃喃:“可?你看他,不一样是欢欢喜喜地跟着去了。”

也罢,早知道如此?的。此?刻倒不应该再伤感了-

傅如赏回到府里,换了身常服,一时?迟疑。他想去找盈欢,但?想起她昨夜反应,似乎极不愿意见他。

迟疑片刻,还是过?来了。

宝婵已经将人叫醒,换了身新衣服,是从那堆衣服里挑的最喜欢的。

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做头发,此?刻长?发沾了些水,披在身后。听闻傅如赏过?来,便随意将头发绾起,隔着屏风与他说话。

隔着屏风,只能看见她隐约的一个倩影,坐在梨花木梳妆台前。宝婵在替她绾发,他看着这影子?,脑中自觉浮现出她的模样。

那些东西,她应当都挺喜欢的吧?他记得,她就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见着,便爱不释手。

他曾以此?做嘲讽,说她是贪图泼天富贵。却也曾在背地里,与萧润逛游上京时?,路过?首饰铺子?,偶尔进去看过?。那掌柜的积极推销,与他说,可?以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他看过?眼价钱,那些好看的东西都不是普通人家?消费得起的。大抵正是富贵花的道理。

那日他是如何回的那掌柜?

没有心仪的女子?。

那时?实在矛盾,还不愿坦然承认,他就是心仪上了傅盈欢这个姑娘。

傅如赏思绪回笼,他道:“过?几日,我要去趟江南,公?事。归期未定,兴许要两三个月,或许很久。”

盈欢动作一顿,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簪子?,“哦。”

两三个月?那岂不是两三个月不必与他见面,到时?候他回来,应当能正常面对了吧。

她尚未回神,又听他说:“你也一起去。”

哐当一声,盈欢手中的簪子?掉回首饰盒中。

第30章江南

傅如赏接着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亦是为公?事?。”

盈欢方才心跳都?漏了一拍,还以为他是自己想将她也一并带过去,听他补充完,一时又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吊一口?气。

庆幸的是,不是他开口?说,因?为想带她去,所以要她一并去。不幸的是,与他同去,势必得时刻与他会面。

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人生地不熟,她自然只得依仗傅如赏。可若是如此,便颇有种吊在一根绳上之感,总觉摇摇欲坠,令人心中难感安稳。

她到底还有些?怕傅如赏。

盈欢将那只簪子?再次拿起?,递给宝婵,眼神漫不经心往铜镜之中打量,瞧见自己的模样?。簪子?是金镶玉嵌红宝石的,十分雍容华贵,宝婵替她绾了个妇人发髻,又簪了挑心花钿之类,一下便显得成熟不少,掩去不少少女气息,多?了些?韵味。

她扶了扶发髻,犹豫着,还是没起?身,问:“既然是陛下旨意,我?应当?做些?什?么?”

傅如赏直白道:“你不必做什?么,当?做寻常去玩。到时你我?身份便是商户之家的少爷与少夫人,前去游玩,暗中查访。此行有一定危险,不过你可放心,我?定会派人保护好你。”

盈欢哦了声,道一句晓得了,便陷入沉默。

她没说话,傅如赏也没作声,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下来,越发显得外头的蝉鸣噪得很。

蝉鸣林愈静,果?真是这道理。盈欢直直看着镜中的自己,垂眸,给宝婵使了个眼色。

原是要她把人打发走?,可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竟绕过屏风,与傅如赏说:“大人可曾用过饭?不如留下来与夫人一道吧,今日小厨房的菜可是好吃得很。”

盈欢不由睁开眼,转过头来,怒瞪这个丫头。

宝婵无辜地看了眼盈欢,矮身后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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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婢子?便先下去瞧瞧小厨房的进度。”

宝婵狠心抛下她,盈欢实在气闷,轻撇了撇嘴,从圆凳上起?身。才起?身,便见傅如赏已经绕过屏风,到了里间。

他身着紫色常服长袍,定定地打量她。

傅如赏穿官服时,黑金配色,再搭一把长剑,显得很凶,这会儿褪下官服,换上常服,便显得有些?书卷气。

那时他诗书天赋极好,常得先生夸赞,也没想到最后成了个武官。

盈欢有些?不自在,视线乱飘。

傅如赏只夸她:“很漂亮。”其实极美,藏去了不少稚气,显得人更为沉稳,是不一样?的美法。

她更不自在了。

傅如赏这样?同她说话,实在是诡异至极,总觉得他下一句便要冷脸嘲讽她。

她挨着妆台,手撑在台面上,勉强说了声:“谢谢。”

傅如赏竟还接:“不客气。”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话?

盈欢视线定在自己脚下,视野的尽头出现不远处傅如赏的鞋尖,又沉默下来。

天。盈欢又要喊天了。

那双鞋离自己更近了两步,近到同她鞋尖相碰。她想,如此一抬头,下巴同额头也要碰上的。

故而不能抬头。

傅如赏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有些?香。”

这……这这又是什?么话?盈欢心中惊骇。

声音有些?轻:“那可能是药浴的味道吧?”

傅如赏哦了声:“感觉如何?可有好转?”

盈欢将头垂得更下,闷闷地嗯了声。

傅如赏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停顿过后,才有下一句:“你似乎挺不习惯。”

这还用说吗?盈欢撇嘴。

傅如赏道:“无妨,我?也不是很习惯。”要如此坦然地面对她。

“可以一起?习惯习惯。”傅如赏说罢,便轻抬起?她下巴,不由分说地贴着她柔嫩丹唇。

盈欢瞪大了眼睛,同他对视着,却只注意到了自己颤动的睫毛。她不知自己为何要选择闭上眼,总而言之是这么做了。而后感受着他的的唇碾压过她唇的每一寸,酥酥|麻麻,好似咬开一颗花椒,嘴唇整个失去知觉。花椒麻到舌尖,让舌头也跟着感觉迟钝,都?被整个蹂|躏过一次,才反应过来。

更可怕的是,仿佛有一根线从嘴直接连接心,心里也跟着发麻。

第三次。第三次他吻她。

但仍旧新奇到脑中充血似的,令人思绪昏沉。

不对,好像不止是第三次,那日……还有好多?次,但因?她那时思绪极为充沛,都?被别的东西占领,无暇顾及亲吻一事?。

她懵懵懂懂地乱想,感觉那些?念头都?渐渐地融化掉,连她也要融化掉了。

傅如赏扫荡过她整个口?腔,最后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来,勾着她舌尖松开。盈欢腿一软,便要跌坐在圆凳上,却被那双强劲有力的长臂先一步搂住。

她仿佛溺水,大口?喘气,眼迷蒙地望了他好几秒,才恍然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将他胸口?扯皱一团,实在有失体面。

盈欢有些?羞赧,推了他胸膛一把,但没推开,反倒感觉到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将她逼近他。

傅如赏再次俯身,堵住她唇舌,她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自己只听见一个音节,便臊得想钻地缝了。

这是她的声音吗?怎、怎么会是这样?的?

傅如赏这回?动作温柔了许多?,更像是引诱。她轻锤他胸口?,粉拳软绵绵的,被他捉住,按在身后,于是便欺身,将她压在了妆台上。那首饰盒被挤压到一侧,差点掉落外地。

好在摇摇欲坠之前,被傅如赏推了回?来。

盈欢再次大口?喘气,捂着心口?,感觉到了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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