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莲灯其七断烟津(2 / 2)

夺宫二 寒川璧 4230 字 2024-05-10

陛下便没有再说沈慧和兄长的事,他喝着杨瑞常备的苦海酒,道:“游奴也该抓周了,我偏要大办一场,叫他们看看国库空虚了不曾。”

这个“他们”里面,自然也有兄长。

在元夕那日,陛下让游奴抓周,杨瑞坐在榻上看着,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暖洋洋的,倒也不盼着他抓个寓意好的,只要抓个好取名字的就好。

游奴起初是抓了一块玉,杨瑞立刻眼前一亮,朝凝碧递眼色,凝碧就道:“小殿下真会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拿这个做名字,也贵气。”

陛下却笑道:“这个不算,做君子有什么好的,束手束脚,不是要自在吗?让他再选一个。”

杨瑞立刻道:“抓周就是一次才算的,哪有第二次算的道理。”

陛下却突然开始耍无赖,道:“一次才算?那就最后一次吧。别让凝碧抱着了,苑镜,你去!”

大殿内无人回话,以前那个侍立左右的弄臣苑镜,并没有从陛下身后走出来。

一旁侍奉的新内官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他僵在那里,不敢动作。

陛下随口说完,神色便黯然几分,杨瑞坐在他身侧,见他红了眼眶,忙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尽量安抚他。

有机灵的宫女见状,接过了游奴,笑道:“凝碧姐姐就是只听皇后娘娘的话,陛下可千万别怪罪!”

杨瑞看了陛下一眼,发觉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浅笑起来。

游奴一会拿这个,一会儿拿那个,什么荒唐东西都从手上过了一遍,还真是第一回拿的玉最好,杨瑞想着陛下总不会真让游奴的名字草率作罢,觉得就是玉了,突然游奴却放开了手上的金钗,拿了一串手链不放手了。

宫女看了一眼,道:“是荷花纹的手链呢!”

陛下立刻道:“这个好,荷字好。”

杨瑞总疑心这是设计好的,但一想起兄长手上的荷花象牙手链,一时百感交集,就说:“再加一个字吧,荷殊,如何?”

凝碧自然是赞同杨瑞的,她嘴皮子快,又是读过书的,忙道:“在荷花中也是卓然异质,这个名字很适合小殿下。”

陛下也高兴起来,他喊了一声:“越荷殊?”

游奴在陛下怀里笑得开心,显然是喜欢这个名字的。

是了,虽然是荷花,但是是不一样的荷花,可千万别像娘一样活着,怪没意思的。

越荷殊取名的那天,陛下留宿在她的立政殿。

从有荷殊以来,陛下其实很少再宿在立政殿,一是忙军务,二是······陛下或许知道她不愿同他一道入眠。共寝不是依偎,而是沉溺。而杨瑞不愿意再沉溺了。

之所以那日留宿下来,是因为陛下在抓周宴上喝醉了,他身边的内官不是苑镜,杨瑞怕新上任的内官招惹他,有些不放心,就让陛下留了下来,除了苑镜,宫内能侍候好陛下的,也就只有皇后了,新上任的内官磕头谢过了她,便守在殿外。

杨瑞哄着他喝了醒酒汤,把荷殊交给凝碧,伺候着陛下躺下了。

陛下睡得却不安稳,时梦时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就拉着杨瑞说一些话,翻来覆去都是那么两句意思。

“不该派你去江州。”

“回来我就收了你的刀。”

她起初以为,陛下醉中以为苑镜还活着,就劝道:“陛下,苑内官已经走了,节哀吧。”

陛下起初似乎没听懂,后来他道:“不是······不是······”

杨瑞看着他趴在自己膝头,仿佛一个孩子,觉得这不是个君王该有的样子,想把他扶起来,陛下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抱着她的脖颈,如同她当年哀求他赐龙种那时一样,陛下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似乎脑袋还很昏沉,但是他的声音却传到了杨瑞的耳朵里:

“千秋。”

他在喊千秋。

“千秋。”

杨瑞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想到,原来是薄大人,她问了那么多人,问了胡菁,问了景霆钧和苑镜。

唯独没有问薄大人。

她心里没有遗憾,却有些难以置信。

她不觉得薄千秋是可以放在后宫里的女子,太锋利了,眼睛太妖媚了,性子却太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突然想起,陛下曾经问过她的,他问杨瑞:“你也觉得我喜欢薄千秋?”

那个时候,陛下是不是就已经想跟她坦诚了呢?

杨瑞想,或许她是有些卑劣的,但是她必须知道,所以她问:“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千秋的?”

她的口吻很微妙,陛下仍将她当作薄千秋,真的回答了:

“你说,你要去江州,替你师傅报仇的时候。”

杨瑞心道,好,也罢。

她问道:“那在此之前,为何不爱重皇后呢?”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那道旧伤又被自己撕开,但是她必须知道,她已经活成这个样子了,她总得知道原因。

陛下笑了一下,道:“瑞儿只是个孩子,我怎能······怎能爱一个孩子?”

就因为这个,杨瑞心道,倒也真是因为这个。

她倒真希望他不做君子。杨瑞嫁给他四年,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就算不喜欢,再冷的心也该被捂化了,可偏偏就是这个,她想到。

陛下没让薄千秋入宫,是不是也是因为那句“你是我的妻”?杨瑞不知道陛下是从何而来的这种骄傲,好像他展开双臂,注定就只能拥抱一个人。

“那······”杨瑞颤着唇问道,“若是瑞儿早生几年,陛下愿意唤她一声子筠吗?”

她原以为陛下当她是薄千秋,定然会否认的,谁知陛下却道:“若是瑞儿成人,还是选我的话,我一定——”

他说到这里就睡过去了。

多么真的心,却没给对的人瞧。

这一点上,她和陛下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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