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不答应了:“也给我一杯吧。”
送荷大师还没回话,杨放手一顿,正搁在嘴边的酒杯被重新放到了桌上,他问:“大师,这酒醉人吗?”
送荷大师答道:“说不上醉人,约莫后劲也不会太大,但······”
他的那个但字实在是说的太轻了些,杨放没听见,将自己未沾的那一杯酒给了杨瑞,杨瑞抿了一口,没喝太多,喝完笑了笑,又抱着杯子抿了一口。
见她自己有分寸,杨放便取了她面前的茶盏,送荷大师也没把方才的那句话给说完。
禅房一般都藏在后山,面对着终年无甚变化的林子,可送荷大师的禅房临着山下,不日元夕,可望见满城灯火,杨放看着窗外寂寂的夜色,头顶是星空,脚下是暗沉沉的皇城,不远处皇宫的几点灿黄仿佛是这片夜的中心,搅动着周围的墨色。
“杨施主难得带小施主来,恳请直言。”送荷大师这样说道。
杨放回过头来,透着早春寒意的微风从他身后吹过。
“你是送荷,那谁是收走荷花的人呢?”
一直不苟言笑的送荷听了他这话,一时间微微笑了,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向窗外。
“送荷的并非是我,而是这座寺。”
杨放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大师是会为五海寺说话的人。”
杨瑞坐在桌前,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并非是在为五海寺说话,”送荷大师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五海之中的寺庙,原来并不叫这名字,只不过以讹传讹,就变成了这个名字。”
眼见总算听懂,杨瑞问:“那原本是叫什么呢?”
送荷大师道:“原本叫无荷来的。”
杨放皱皱眉头。
但是他却没有多说什么,父亲是家里的天,父亲的决定,他和妹妹向来只有服从的份,不管这桩显赫泼天的婚事是否从一开始就有悲剧的暗示,他和妹妹都必须把路给走下去。
而且他知道,妹妹是愿意走这条路的。
淡淡的檀香味似乎融入到蜡烛的烟气中,青灯禅舍没过几日就变成了洞房花烛,不仅是陛下和杨瑞没有准备好,杨放把妹妹从闺阁里背下来的时候,还觉得她像个小孩子,应该在家里多呆上几年,无忧无虑的才好。
“兄长。”杨瑞突然趴在他背上,说道,“有时,不要太执着,活得开心就好。”
她说完,连气息都轻了一些,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同兄长讲话。只要是兄长看重的事,他就必然十分执着,但是于兄长而言,这样太累了,而且容易吃亏。她作为一个妹妹,私心让她这样劝谏,但是兄长未必会接受,甚至,或许,会觉得她不懂事。
杨放沉默了很久,然后道:“你也一样。”
杨瑞立刻高兴起来,道:“嗯!”
坐在花轿里的时候,杨瑞还在喜滋滋地想,至少,今日想对兄长说的话说出来了,并且兄长也接受了,那么,是个好的开头。
于是在元宵这天,史书中所记的贤后圣仁昭端明淑皇后出嫁了,和新帝几乎同时成为了皇城的主人,据说新帝定下的新年号“瑞和”就寄寓了对明淑皇后的爱重之意。
瑞和皇帝在位年间,从未更改过年号,所以明淑皇后总是和这个年号一起,被人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