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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指环
那黑暗中鲜艳的花朵,花瓣上长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肉芽似的东西,每一个肉芽尖端开始冒出屡屡黑雾。
魏瑄靠的最近,隐约闻到了一股似香似臭的气味,赶紧下令,“闭气!”
这时苍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魏瑄,你射中靡荼之花只是破了障眼法,它还能散布毒瘴,要消灭它最彻底的办法是将其花朵,用刀齐根斩下。”
魏瑄闻言,二话不说,拔出腰间短刃,对准那散发着毒雾的妖花扫了过去,短刃在空中飞旋而过,在那硕大的花朵下搅了下,随即听到一声急似女人尖叫的声音,花朵就整个从塔尖滚落了下去。
盘踞塔身的藤蔓似乎也顿时丧失了生长的能力,顿时颜色变得焦黑萎蔫了下去。
魏瑄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大功告成。
于是率队往塔下撤军,陈英和兵士们紧紧跟着他,连魏瑄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取代了陈英的统帅位置。
连一开始还对他的能力颇为怀疑的陈英,现在已经对这孩子小小年纪表现出来超常的沉着应变无比佩服。
陈英心里也纳闷,那些杀不死的毒蛇密密麻麻袭来时,他这沙场九死一生的老兵都发憷,这小殿下久居深宫,怎么就毫无惧色,把生死置之度外。
魏瑄一边往塔下走,一边也琢磨着一件事,“苍青,你怎么知道如何破解八门金鳞阵?”
他慎重地顿了顿,“谁告诉你的。”
苍青听他的语气,就知道瞒不住,只好道:“上回魏瑄你被秘术反噬昏迷,是谢先生送你来的灵犀宫,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块三生石。所以我能把你这里的情况告诉他,求破解之法。”
魏瑄心中暗惊,所以一直是谢映之在通过三生石指导他们破阵?
这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但魏瑄没有工夫感慨这个,他们在第一个塔上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还剩下一个多时辰了,余下七座塔……任务紧迫。
“我们立即去最近的平义里。”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胡安匆匆忙忙上前,一张脸都紧张地变形了,“殿下,你们在塔上做了什么?外面明华宗的教徒都炸了锅了!”
魏瑄让他稍安勿躁,然后急急往外走去。
只见平康里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那些人提着铲子木棍,面色不善,群情激愤,全是明华宗的教徒!
他们口中嚷嚷着,毁坏圣物,坏了大雍朝的国运大逆不道!
然后就如潮水般就向他们汹涌而来,吓得灯塔的守卫士卒们连连后退。
陈英一挥手,清察司的武士们立即刀剑出鞘,森森然一片白光。
明华宗的教徒算是稍稍后退了些,彼此间有一丝喘息的距离。相互僵持着。
魏瑄看到那老修士站在人群最前面,拉长调子徐徐道,“殿下假传圣旨,破坏我大雍的国运,殿下可知错?”
陈英刚刚折了手下,本来就火大,顿时拔剑道,“老匹夫!塔上的毒物就是你们放的吧!蓄谋祸乱大梁!正好统统抓起来!”
他这话一出,明华宗的信徒们也纷纷举起了铲子木棍群情汹汹地逼涌了过来,双方短兵相接,在狭窄的巷道理相互厮打推搡起来。
胡安缩在后面吓得脸都青了,哆嗦道,“快快,设路障!”
可是周围的塔卒早就腿软地扔下兵器跑没影了。
魏瑄一剑劈开把扫向他的木棍,心中焦虑万分。
这情形,别说是前往下一个灯塔,连这院子都出不去啊!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忽然长街的尽头传来隐隐的马蹄声。
还没等众人弄明白,那马蹄声已骤然逼近,黑暗中忽然跃出一支彪悍的骑兵,如疾风般扫来。
明华宗的教徒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健硕的战马已经将他们撞飞。
魏瑄神色一震,是轻骑锐士!
难道说……云越赶来了?云越居然相信他的话了?
街巷狭窄,明华宗的教徒人数又多,在骑兵的冲击下惊慌失措,顿时临时拼凑的队形大乱,四下逃窜。那老修士被人人群裹挟摔倒,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跑,就被一支飞箭穿透了后肩,痛得嗷了一嗓子,摔倒在地。
火把照射下,就见云越冷着一张脸,道,“拿下!”
然后他扫了一眼陈英,“这些人统统抓起来,不想过年了,好啊,都到寒狱里去呆着!”
他又转向魏瑄,习惯性挑起眉,魏瑄一见云越就有点尴尬,他的小把柄还被攥着呢。
云越伸出手,依旧没有好气道,“小殿下,上马吧?下一处我们去哪里?”
*********
撷芳阁
廊道上,朱琦肥胖的身子一边往里挤,一边嘀咕道,“借过,借过。”
大家都忙着扒窗缝,没人理睬他。
朱琦急了,干脆大屁股一甩,把挡在前面的两人一左一右拱了个四仰八叉,终于找了个缝隙把眼睛贴上了去。
这动静,窗户都微微阖动了下。
萧暥和谢映之同时默契地瞥向窗外,窗纸上浮动着一排脑袋,挨挨挤挤甚为壮观。
萧暥心道:我名声那么差,还要套着马甲藏起尾巴,谢玄首你这回是说不清了!
不过谢映之好像毫不在意。
两人贴得很近,萧暥都能闻到谢映之身上清雅的香气,他的举止优雅且极具诱惑,一双眼睛却清明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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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里的蹊跷,萧将军已经发现了。”
萧暥眼梢微挑,“不瞒先生,我在撷芳阁外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他这么说等于已经向谢映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早先在撷芳阁前下车时,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装着假手的人,萧暥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因为前阵子云越失踪,他清缴千家坊后,为了捉拿张缉,就把大梁城里新近断臂的人都抓了候审,所以这个装假手的人就有些可疑了。
而且那人戾气很重,回头让他滚的时候,出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的直觉,萧暥感觉到了很浓的杀意。
莫非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张缉?
接下来又是小丑表演的时候闹的那一出,虽然是一个类似观众互动的‘惊喜’类的节目,但不能排除这烟花和花瓣只是暗杀未遂后的遮掩。
如果当时那些毒镖没有撞到桌面上,而是穿入人身体,结果会如何?
但蹊跷的是谢映之当时的反应,他处变不惊,毫不意外,目光沉静地简直让人觉得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当然谢玄首不可能和那些人一伙,那么,他就很有可能是有备而来的。
萧暥道,“我已经告诉了先生我所知道的,先生是否也该跟我交个底了?先生带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玩乐罢?”
谢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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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赞赏地微微一敛,优雅地抬手托起了他的脸,微凉的唇贴上了那皎洁的下颌,“我书房中那个八门金锁阵,将军还记得吗?”
萧暥心中顿时一震,他前些日子在谢府养病,闲逛到谢映之书房里看到很多有趣的小阵法游戏棋。
他当时觉得好玩儿,就琢磨起来。这些阵法和用兵打仗时的军阵似有微妙的不同,更加精密,变幻更多。
而每每萧暥卡在某些地方玩不下去时,谢映之就会适时地在关节处投放糖果加以点拨。
难道说……是为了今日?
这日常的小细节里已经包含了谢映之对今日之局面的谋划?
他不由暗抽了口冷气,这人的心思得有多长远?
谢映之轻轻贴着他的脸颊,耳鬓厮磨,说出的话让人暗暗心惊,“这里也有一个八门阵,就是我请将军来的目的,破了它!”
“亲了!亲了!”窗外的人激动起来。齐齐发出一阵抽气声。
弘明一把拽开挡在窗前的朱胖子肥硕的身躯,凑近了上去。
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因为谢映之遮挡,只能看到萧暥仰起的侧脸,清致的脸颊映着乌黑的鬓角,下颌的弧度漂亮地惊心动魄,更兼那微微拉长的眼梢,无比撩人。看得他都心头猛然一窒,赶紧在念起无相教的清心诀。
念着念着又开始在心底暗暗咬牙:什么玄门之首,反应那么迟钝,屁本事没有,倒是很会享受啊!
他颇为不齿,看来谢映之到这里就是陪美人来寻欢的,什么孤高隽逸世上谪仙?遇到了人间殊色,全都抛诸脑后成了浮云!谢玄首的本事恐怕也就这点了吧?
接着,旁边一个人哀哀叹了口气,却说出了他心底的怨念:哎,我也相当玄首啊。
*********
第二座灯楼在平义里,骑马过去片刻的工夫,云越带来的都是锐士营的精兵,径直就进了灯楼,那楼吏一看到云越杀气腾腾带着一队精装锐士,吓得差点摔到拜年。
难不成自己年底‘贪墨’两只土鸡的事情被捅出去了?
云越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带兵上了灯楼。锐士营的效率是奇高的,远非清察司可比。
锐士营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当然不是一些赤蛇能吓唬住的。
可能知道吓唬不了,这些赤蛇也没有出现,他们眼看就一路顺利地上到了第七层的塔顶。
但不知为什么,离开塔顶越近,魏瑄心里就愈加不安。
障眼法没有出现,为什么?
难道这魔花也是欺软怕硬的主?
就在这时,忽然他的脚被人拽住了。
魏瑄低头一看,竟见木板的缝隙里伸出一只干枯腐烂的手,死死拽着魏瑄不放。
他登时心里一沉,不妙,换手法了!
他一脚踹开那只枯手,刚一转身,正面就撞上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急忙一个矮身避过。
那是一个面目狰狞,肌肉翻起,眼睛是两个空虚的黑洞,仿佛就是腐烂了一半从坟墓里刨出来的恶鬼僵尸。
那怪物见一击不中,又急速挺剑刺来,身手极为凌厉,招招致命。
好在魏瑄修习秘术,身法快如闪电,再次堪堪避过,心中大震。
再看周围,云越他们早就不见了人影,此时塔身上浮起无数的死人面孔,男女老少都有,怪异地笑着。
魏瑄顿时心中一凛。
不对!哪里不对!
难道说这一层障眼法不再是毒蛇了.
因为锐士营的将士本来身经百战,不是几条毒蛇能吓唬住的,所以这次,魔花不是逼着他们跳塔,而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魔花太险恶了,难不成它会根据来的人的不同而使用不同的障眼法吗?
“云副将!是障眼法!”他还想提醒云越这次的障眼法变了,可话才出口,四周的人脸忽然张大嘴,伸出血红的长舌,倏地扼住他的喉咙。他顿时发不出声,就见刚才那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挺剑向他刺来。
就在这时,只听到黑暗中,云越冰冷的声音传来,“全部弃剑。”
面对敌人,生死攸关之际,全部弃剑,这等于送死!
这是要对长官多大的信任才能把性命交付。
而军令如山,数十名锐士竟然真的都齐齐扔下了武器。硬是咬着牙盯着持刀劈向自己的恶鬼。
破障。
倏然间,四周的浓黑消失了,浮在塔身上的人脸和张牙舞爪的恶鬼都不翼而飞。
魏瑄摸着脖子喘气,就看到云越站在不远处,脸色煞白。
然后他拾起剑一挥,将那作怪的魔花一剑齐根削去,蔓延在塔身上的藤蔓也瞬间停止了生长,并迅速枯萎。
云越静静道,“下一个。”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熟悉了这魔花的套路,魏瑄和云越配合默契,披荆斩棘,率领锐士突破一次次来势越来越凶猛逼真的障眼法,将余下的六个灯塔的魔花一个个捣毁。
摧毁了最后一朵魔花后,两人都已有些心神俱疲。
他和云越随便找个地儿坐下休息,除夕之夜,四处的爆竹和焰火声此起彼伏,两人相视一眼,依旧彼此都看不顺眼,不过终于止住了这一场蚀火烧尚元城的灾难。
塔吏讨好地送来了一壶酒,几碟小菜。
云越失笑,他这除夕要和这小殿下一起,惨兮兮地就这冷酒小菜凑合着过了。
虽然他们两人彼此都看不惯,但凑合着总要有个人一起过个年吧?
他接过酒壶,给自己满上,又给魏瑄的酒杯里斟上了一点点,碰了个杯,嘱咐道,“别跟将军说,我给你喝酒。”
魏瑄乖巧地点点头。
他还没有加冠,放在大雍朝是不许喝酒的。他还是第一次喝酒,只觉得有点辣,一点都不好吃。
他显然被辣到了,拿起一边的水杯一通猛灌。
云越照旧轻蔑地挑了下眉。
谁知魏瑄放下杯子抹了把嘴,眨着清亮的眼睛看着他,“云副将不把上回那事情告诉将军,我也不会把你给我喝酒的事儿告诉他的。”
言外之意,现在我们相互都攥着对方的把柄,谁都不要为难谁……。
云越一愕,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心眼那么多。
魏瑄,“成吗?”
云越无语了,“算你行。”
魏瑄顿时松了口气,前阵子因为那事儿,他心虚得很,都不敢见萧暥。
就在这时,魏瑄忽然听到耳边苍青的声音。
“魏瑄,你现在去看一看,那些藤蔓都枯萎了没有?”
魏瑄心道,花都已经斩断了,那些藤蔓还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既然苍青问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查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他倒吸了口冷气,刚才已经枯萎成了暗黑色的藤蔓,似乎回暖般变成了暗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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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又开始复苏蠕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魏瑄讶道。
“你听我说魏瑄,谢先生提及过,这个阵法搞不好会是……双向启动。”
“什么?!”魏瑄愕然。
什么叫做双向启动,难道是不止一个启动方式?
苍青解释道,启动八门金鳞阵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借着燃灯令,让各处塔吏点燃八个灯塔,结成火阵,包围尚元城。
除此之外,八门金鳞阵还有一种启动方式,就是中心启动。
这八门金鳞阵有一个阵眼,由阵眼可以直接启动这八个灯塔,而所谓的阵眼就是靡荼之花的花王所在之处,就算他们把各处的魔花全部清除了,但是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却难以清除。只要花王还在,这些藤蔓依旧会生长蔓延。
所以他们不但是要清除八个灯塔的魔花,必须捣毁阵眼,才能彻底阻止八门金鳞阵的触发!
而现在只剩下半个时辰了,这阵眼到底在哪里?
魏瑄心急如焚,云越只见到他一个人在那里,一会儿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开始自言自语。
这小子刚才还精明得跟鬼似的跟自己谈条件,现在,只喝了这么一点点酒就醉了?
此刻,魏瑄凝眉细思,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阵子,他化身蝴蝶偷听无相和桓帝说话的时候,曾听到无相跟桓帝要求在尚元城,以皇室之名造一座奢华的楼宇。
那座楼好像是叫做……
“云副将,这事还没完,我们立即得去撷芳阁!”
*********
谢映之的声音很低,“此阵名为八门金鳞阵,阵眼就在这撷芳阁内,但是这撷芳阁的各个角落里都被安置了千里眼,所有人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着。”
萧暥心中暗惊,特么的这不是在楼内装满了摄像监控吗?谁那么变态?
“先生精通玄门阵法,为何要我一个新手来破阵?”他问。
他没有把握啊!还有这个阵是做什么的?
“待会儿我会在卧室内起一个阵,可以在一定时间内遮蔽他们的监视,你就趁此机会,根据我上次点拨你的棋局,破了八门阵,找到阵眼,摧毁它。”
萧暥道,“既然先生说,这里到处都是监视,如何有机会让先生堂而皇之地起阵,来屏蔽他们的监视?还有到底他们想用这八门阵做什么?”
谢映之微微一敛眉,低声道,“将军所言甚是,所以……”
他瞥了一眼窗户,“详情在这里不便说,所以我们到内室,床上去说。”
什么?!上床?
萧暥虽然这些日子习惯了谢映之总是风轻云淡地语出惊人,但是这尺度也太大了吧……
谢大名士,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
念头还没转过,他忽觉得腰间一紧,纤细的腰线被牢牢扣住,谢映之手中力度不轻不重,淡淡道:“原来是柔剑。其实将军也是有备而来。”
萧暥被道破,不甘示弱探手反扣住谢映之的手腕一拽,同时一挺身轻轻巧巧地一翻,就将谢映之反压在了靠榻上。
他低低一笑,“谢先生,我觉得这里很好,就在这里说。”
窗外众人见状齐齐地发出一声惊呼。
谢映之微微皱眉。
萧暥嘴角一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先生这么想演戏给外面的人看,不如逼真点。”
言外之意,你刚才在外面还被我救了,把我压得死死的是怎么回事?
就算《梦栖山辞话》第三期是免不了,但他萧子衿也不能是个受!
谢映之似乎是对萧暥这个时候还想夺回主动权的努力表示认可,然后从左手的食指上取下一枚纯银色的戒指。
他轻轻托起萧暥一只修长的手腕,将戒指戴在他手上。
萧暥顿时懵了,这是做什么?
窗外的众人齐齐发出嘘声,朱胖子激动语无伦次道,“聘礼,下聘礼了,玄首把自己的戒指给了萧公子。”我要马上告诉何大名士,第一手素材啊!
苏钰闻言脸都黑了,一把推开众人上前。
只见萧暥修长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银光闪闪的指环,霎是好看。
苏钰大骇,这是玄首指环!
玄门百家成立以来,别说是外人了,除了玄首历代相传外,从来没有玄首之外的第二人碰触过。
这玄首的指环不仅能抵御侏儒摄魂箭之类的秘术攻击,见到此指环者,还如见玄首本人,任何玄门弟子都必须听从号令。
就在萧暥错愕不已时,谢映之微微一笑,顺着他的手腕,按住穴道一扣,他的手就脱了力。随即他就觉得谢映之又在他后背点了几下,身子顿时一酥,扑倒在了谢映之怀里。
萧暥:丫的,忘了他精通医术,对穴位了如指掌!居然栽在这里!
“大局为重,进去就给你解开。”谢映之轻轻道,
说完,他施施然起身,无比自然搂住了萧暥的腰,扶着他往内室走去。
内室隔着移门,窗外的诸位被隔在外面,顿时恨不得把眼珠子塞到移门里面去。
朱琦佩服道,“好刺激,谢玄首本事一般,但是这方面真是行家啊!”
人群中,弘明悄悄撤出身去,人家都进内室了,还看什么?再看下去他清心诀都念得咬断舌头了。
而且他还有个难题,如何向无相汇报,简直难以启齿啊!
要不就把朱琦那句话照搬过去罢……
第92章动荡之夜
弘明进去的时候,无相正站在黄铜镜前。
镜中呈现出雅舍内的景象,但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谢映之周身都布有法界,通过千里眼仅仅约莫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远没有弘明在窗缝里看得直接、真切。
无相问:“情况如何。”
弘明颇为窘迫,“啊……这个……谢玄首和萧子衿在房间里行乐事,不但是我,很多人都看到了。”
无相沉声道,“那他们说了什么?”
弘明更窘迫了,当时谢映之和萧子衿确实在小声说话,可他没听到。
那么多人围着,他根本挤不上去,贴得最近的大概是朱胖子了,看他听壁根听得一脸陶陶然的样子,肯定当时说的都是些脸红心跳的话。
再加上谢萧二人当时那神态,姿势,让人不想入非非都难。
“就是一些情话,内容……咳,师父应该不想听”弘明道,
无相摆摆手,“算了,还有什么发现?”
“哦,谢映之还把玄门指环给萧子衿戴上了。”
“什么!?”无相抬了抬眼皮,
“千真万确,苏钰当时脸都黑了。”弘明道。
无相心道,传说萧子衿乃世间殊色,所以谢映之色令智昏了?果然是太年轻,把持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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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谢映之成为玄门之首的时候,无相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么年轻的玄首,能做什么?谢映之除了名声大,且还得益于长相和风度,真没觉得他有什么本事。今日一看更是不足为道了。
看来玄门是要完了。无相心中颇为舒畅。这时忽然发现弘明正有意无意偷偷瞄着黄铜镜,无相也看过去。
这一看之下,登时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虽然只是朦胧的影子,但是明显两人相拥在榻,画面旖旎缠绵。
无相赶紧袖子一挥,蔽了镜中的画面。
无相修的是秘术中的绝止派,声色之欲乃为大忌。
他如临大敌默念起了清心诀。
*********
帘幕深深,红烛昏罗帐。
萧暥翻了个身,把谢映之反制在下方,一双眼睛里寒光四溢,“所以他们要用蚀火烧了尚元城?”
他实在不习惯用躺着的角度看人,虽然他这样子在别人眼里是宛转流媚,风流恣逸,极为惑人心魄。
谢映之抬手拨开他垂落的发丝,静静道,“外围的八个灯塔晋王已经破坏掉了。”
小魏瑄?萧暥心中一震,“他没事吧?”
“晋王无事,他年纪虽小,却智勇兼备。”谢映之赞道,然后淡定起身,“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破坏了中心的阵眼,才算大功告成。”
萧暥点头,“该怎么做?”
谢映之道,“八个灯塔的靡荼之花枝蔓在失去花朵提供的养分后会迅速枯萎,就算他们利用花王再次启动蚀火,但周围枯萎的枝蔓完全复苏生长也需要两个时辰。”
“就是说,我们要在两个时辰内破坏阵眼?”萧暥问。
谢映之一脸理论上是如此的表情。
萧暥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还有事实上?
刚要发问,只见谢映之微微凝神,似乎细听什么,然后他道,“起来吧,无相他们已经不在窥伺了。”
萧暥早就不想躺床上了,感觉实在诡异。
他迅速从床上翻身跃起,就见谢映之已经取出符印、净水等物开始布阵。
他的动作非常利落而流畅,一点不似平时悠然散漫的样子。
这种玄妙阵法以前他只在玄幻小说中看过,正看得新奇。
就听谢映之淡淡道,“隔墙有耳,你弄出点动静来。”
啊?什么动静?
然后一想就明白了。是此刻太安静了……
尴尬。
萧暥先试着摔了个杯子。
谢映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在说,你到底会不会?
萧暥心一横,打算学着间谍片里的情景,伸手去摇屏风,可能用力大了点,这屏风也没摆放好,只听哐啷一声巨响,整个儿翻倒在地。
谢映之眉心跳了下,回头就见某人一脸错愕地缩着作怪的爪子。
谢玄首正无奈地心想……这也得教他吗?
接着就听墙根下齐齐响起一阵惊呼,“刺激,好激烈!”
谢映之一愕,然后点头,轻描淡写道,“你继续。”
然后萧暥开始破坏房中的设施,一边破坏一边贫穷地想:撷芳阁那么豪华,这得赔多少钱……
直到谢映之道,“可以了。”
随即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各处的符印上的符文就微微散发幽蓝的光流,随着他画下的阵图缓缓流淌起来,竟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图。
“这个阵叫做水镜花月阵,可以蔽了所有的监视。”
萧暥看得出神,“所以说,现在整个撷芳阁内的监(控)……哦不,千里眼都失效了?”
谢映之点头。
萧暥又问,“那外面那些人?”
谢映之淡然道,“他们接下来听到的会是他们想听到的。”
就是说自行脑补……?
谢映之又道,“但是这个阵运行期间,我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将军你必须找出阵眼,破除八门阵,剿除魔花,除了千里眼监视,无相在撷芳阁内还安插了两百名明华宗的弟子,你要小心,此外,你带着这个指环,玄门的人手可以随你调度。”
萧暥问,“有多少人?”
“五人。”
萧暥:……
好嘛,两百人对五人。难度系数7.0.
不过事关尚元城无数人的性命,就算是他单枪匹马都要搏一把,何况还有帮手。
他迅速地展开谢映之给他的撷芳阁图纸,快速思考起如何在两个时辰内,避开耳目,找到八门阵的阵眼,撂倒守卫,并彻底铲除靡荼之花!
但看到那撷芳阁的图纸时,他又是一愕。
五层高楼,有房间厅堂雅舍多达百间,回廊穿插,错综复杂犹如迷宫。
这……这么大一个地方,怎么找到阵眼?玄首?给点提示吧?
谢映之摇头。没提示。
萧暥一咬牙,下了狠心,好吧,只有赌一把!
两个时辰内完成任务,难度系数8.0了!
“是半个时辰内。”谢映之纠正道。
什么!?半个时辰!!
“不是还要两个时辰,魔花的枝蔓才会恢复,他们才能点燃蚀火吗?”他不解道。
谢映之环顾四周,道,“这里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他们会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
谢映之微微蹙眉。似有不便之处。
等等……
难道说……不能太久的意思是……太久会掏空?
但是让他一个新手带着五个人,在偌大的迷宫般的撷芳阁内,半个时辰内,有效撂倒守卫,找到阵眼,破了八门阵!这是不是有点……太高估他了?他对八门阵的了解,只是在谢映之家里玩了几局棋的水平啊?
唔,难度系数直升到9.0!
萧暥硬着头皮提示道,“你是玄首,和普通人不一样,你可以久一点。”
谢映之吃惊地看着他,“啊?你想要久一点?”
萧暥扶额,为什么他们讨论的明明是最严肃的话题,怎么听着如此不正经!
最后讨价还价的结果,一个时辰之内。再久,无相真的要怀疑了,这人本来就多疑,说不定会派人想方设法来查看。
接着,谢映之给了他一套不起眼的黑衣,以及一张假面。
那假面非常柔软,如同一张半透明的丝网,贴在脸上丝毫感觉不到。
“这是玄门的易容术,用以调整容貌,和易妆术差不多。”
萧暥戴上它,一张霞姿月韵的脸容瞬间就变得平淡无奇了。
谢映之在阵心坐下,开始打坐,那微微的蓝光随即顺着他画的轨迹,如水流般流淌起来。
萧暥换好了衣服,正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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虑要不要翻个梁出去。
就听谢映之道,“朱琦那些人现在都在卧室听墙根,门口应该没人了,你直接从门走。”
萧暥点头,利落地闪身出门。
果然,外面如谢映之所料,所有人都被吸引到内室的墙根下去了,挨挨挤挤一片,像一群叠在墙根的□□。
门口倒是一个人也没有。
隔开不远处,苏钰抱着臂,一脸阴郁地斜靠在白玉栏杆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暥走过他面前时,悄悄伸出左手,戒指微微一亮。苏钰乍然一惊,立即明白过来,跟上了他。
“还有几个人呢?”他边走边问。
苏钰撇嘴道,“还有四人。”
“让他们立即来这里。”
“都分散在阁里呢。”苏钰道,
意思是你一个个去找他们吧。
萧暥微微敛眉,明白了,谢玄首给他调用的人,怕是不大服气他的。难度系数再加0.5……
就在这时,他听到中心大厅的舞台上想起一阵潮水般的呼声。
他一眼掠过,就见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款款走上舞台。烛光映照之下,她头绾风流的单刀髻,插着一支别致的宝相花簪,螓首蛾眉,美目流盼,绮丽无比。
贺紫湄!
他忽然想起来,今晚贺紫湄是有献乐献舞的。
*********
“撷芳阁?”云越微微挑起眉,“为何要去那里?”
魏瑄快速道,“八门金鳞阵是双向启动,阵眼就在撷芳阁内。通过阵眼,仍旧可以点燃蚀火!”
云越神色一凛,由于晚上有贺紫湄的献乐献舞,此刻的撷芳阁里可谓是满座宾朋,都是京城、甚至外州郡赶来的八方名流贵胄。
“如果蚀火被点燃,会先从撷芳阁烧起来,然后蔓延整个尚元城!”魏瑄道。
撷芳阁是首当其冲。
就在这时,他听到耳边苍青的声音,幽幽道,“魏瑄,还有件事得告诉你,萧将军此刻也在撷芳阁。”
什么!
这消息简直如同一个惊雷,魏瑄整张脸刹那间如被冰霜。
云越看他神色骤变,问,“什么事?”
魏瑄暗暗攥紧拳,一字一句道,“萧将军也在撷芳阁。”
云越面色一震,立即道,“上马!去撷芳阁!”
此时已经入夜,除夕夜宵禁取消,撷芳阁前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云越率领骑兵到时,顿时心道不妙。
人群将整条街的街口都被人流堵死了,骑兵到来时,如同海潮般的人不但不退,反倒结成了人墙朝前涌来。
这些人明显不是来赏灯逛街的。
而且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幼个个面色不善,在幽暗的光线下,他们的冬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什么。
“是明华宗的教徒!”魏瑄道,“当心,有埋伏!”
他的话音未落,这些人纷纷掏出了刀斧,红着眼睛向他们砍杀过来!
云越虽然带着锐士营,但是由于大部分锐士营都被刘武调度北上作战了,余下只剩几百人,还有留下一半值守,他带出来的不过一百多人。
这些明华宗的教徒,简直就是发了狂的疯狗,他们的一百人很快就被包围了起来。
撷芳阁外有河流环绕而过,隔着河已经可以看到撷芳阁辉煌璀璨的灯火,近在咫尺,却寸步难行。
云越率领的锐士已经和暴徒们混站在一起,那几乎是五六个暴徒围攻一名锐士,混战中不时有人翻落马来被砍死砍伤,或掉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魏瑄一剑劈开一个暴徒的斧子,向云越喊道,“陈司长的步兵还在后面,没有入围。”
云越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让传令兵攀上最近的石台,手举着火把向长街那一头打手语。同时迅速摘下自己的私印,绑在箭上,拉满弓,一箭遥遥越过人群,在夜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在长街那一头落下。
陈英刚刚带人赶来,一见形势不对,拔下飞箭,解下印绶,急速道,“找匹快马,即刻去灞陵大营调兵,京城明华宗教徒暴动!”
云越目送长街尽头那点火光迅速移远。
他心里其实没底,这是他的私印,并非军令,能不能调动灞陵大营不好说。
更何况这支军队正是两个多月前,跟随郑国舅发动兵变的军队。事后被萧暥大换血,人心不稳。
千钧一发时,让这支曾经发动过京城流血夜叛乱的军队,再次兵发京城,过于大胆了。
但比起北军循规蹈矩的老兵,这只军队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相对不守陈规,急于立功,所以他押灞陵大营!
他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决定已下,没有余地了。在战场上只有直面敌人这一条路,犹犹豫豫只会死得更快。
看着蚂蚁搬黑压压涌来的明华宗信徒,他看向魏瑄,想嘱咐几句,却见那孩子虽只有十几岁,却面沉似水,心如磐石。
云越心知,今夜他们两人要共渡生死了。
但是就算只有百人,他们也要冲进撷芳阁!
魏瑄沉静道,“云副将,我们人少,要聚集成拳,避免被分割吃掉。”
云越点头,这正是他所想的,“全队聚拢,冲上桥去!”
靠骑兵的冲击力夺取这座桥,阻断不断涌来的明华宗教徒,也是冲进撷芳阁的唯一通道。
云越看向魏瑄,“准备好了吗?殿下?”
魏瑄点头,沉静地握紧剑。
今夜,纵然万死一生,也有进无退。
第93章赌徒(一)
苏钰盯着萧暥修长的手指上戴着纯银色的指环,赏心悦目,好看地让他觉得刺眼。这是谢映之的指环。
再看萧暥的发丝微乱,衣裳也换了,脸上因为戴着假面,看不出脸色。但即使戴着这修容的假面,这张脸依旧隐隐透出逼人的秀美来,果然美人在骨不在皮,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的眼神还是那么摄人心魂。
苏钰如鲠在喉,很想问问萧暥刚才他和谢映之在里面做什么,但那还用说吗?
他的喉咙里像吞着个钉子般难受:“玄首呢?”
萧暥:“在布阵,镜花水月阵你可听说?”
苏钰正心烦意乱,随便道:“那是专门针对千里眼的。”
萧暥道:“这撷芳阁里满布了千里眼,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所以谢先生用镜花水月阵让他们的千里眼都变成了瞎子。”
苏钰一抬眉,似乎察觉到了异常,问:“他们?他们是谁?要做什么?”
萧暥道:“这就是我要你去把其他的玄门弟子召集起来的原因,我待会儿一同跟你们讲。”
萧暥知道:一来,这种事情解释起来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每个人都要他介绍一遍,还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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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他对秘术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他需要把所有参与的人召集起来,开一个小会,有什么疑义当场提出,集思广益,当场解决,然后制定行动计划,那是最高效的方法。
苏钰不冷不热道,“我没有玄首指环,就算我去召唤他们,他们也未必听我的,所以公子还是自己去吧。”
萧暥心道,他能去他早去了,问题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稍微一想,立即明白了,苏钰是玄门新秀,现在谢映之把玄门指环给了他萧暥一个连玄术都不懂的人,苏钰气不过,这是在耍性子,故意给他吃软钉子。
有点麻烦。
萧暥这会儿没工夫跟他绕弯子,道:“公子似乎对我颇不服气。”
苏钰没料到他那么直接,顿了顿,然后挑着眉上下打量他:“你现在这模样,倒是顺眼些了。”
言外之意:你有什么本事?你就不就仗着好模样引诱了玄首?连玄门指环也骗到手了。可是就算你有这指环,没人听你的,有什么用?
萧暥点头承认:“我确实没什么本事。”
苏钰轻蔑地勾了勾嘴角,没想到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萧暥也不去跟他争,就闲闲逛到了白玉栏杆前,这里已经是五层了,但仍旧能遥遥看到中央大厅。
贺紫湄正在一个悬空的青铜盘上翩翩起舞,那铜盘不过只有一个井盖大小,她的正前方还有两个小的铜灯盘,里面燃烧着火焰,恰到好处地把她轻盈的姿态印在墙壁上,光影交错间,墙壁上似乎有无数影子交错着翩翩起舞,看上去光怪陆离。
萧暥不由想到掌中起舞的赵飞燕。
苏钰不知道萧暥打算做什么,就跟了过来。
毕竟谢映之把戒指给了萧暥。而且他认为萧暥这人长得好看,脑子不见得好使,谢映之为了怕他再丢,大概是有让自己护着他或者看着他的意思。反正只要他不被什么登徒子拐走,其他的才不管。
这时,一个托着果盘的侍女款款走过,萧暥顺手就捞了几颗蜜枣,尝了尝,甜。
然后他回头问苏钰:“吃吗?”
苏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看他倒很好吃的样子,于是就接过来放在嘴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尝出个酸甜苦辣来,只见萧暥手里把玩着几颗枣子,忽然手腕一翻卷,指尖轻轻一弹,一颗枣子嗖地飞了出去。
紧跟着,贺紫湄脚边的灯盘中,火苗微微一颤。然后倏地腾起,把那颗蜜枣瞬间烧融了。
苏钰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出手,都不敢相信他有这一手!
这里可是五层啊,那灯盘只有碗口大小,这么远的距离不偏不倚正中灯盘?
那人的眼力得要多好?不仅出手得要准,力度把控还分毫不差!
且他这一手非常快,在座观众数百,居然都没人察觉。
他心中正大骇间,只见萧暥又徐徐摘下了玄首指环,那剔透如冰雪的银戒在烛光下一闪。
“喂,做什么!”苏钰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可不是枣子啊!
“据说玄门百年来有规矩,见指环如见玄首,凭这枚指环就能调动玄门弟子。”萧暥说着微一蹙眉,“玄门百家的声望自然不用说了,不会言而无信,那么,只能是这枚指环看来是假的了。”
“什么假的?不是……”苏钰话没出口。
萧暥手腕一翻,干脆道,“那就丢了吧。”
“别!”苏钰吓得脸都煞白了,差点就扑上去,“别扔,是真的!”
玄门指环是灵物,这一扔到火里,岂不毁了。
萧暥似一诧,“那么说是个真的?”
苏钰冒着冷汗,“如假包换。公子你先下来。”
萧暥眼梢微微一挑,“若是真的,见指环如见玄首,我就算代任的玄首了?”
办事之前先要把责权确定下来,时间本来就紧张,再令出不行,他没法带队。
苏钰心中叫苦,这人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玄首指环居然还能这样用吗?
他连连道,“算,当然算,一切听公子的。”
萧暥道,“好,我在这里等你,一刻之内,把人带来。”
*********
夜幕下,河面上浮着寒雾。滴水成冰的夜。
刀光剑影一路冲杀,在密密麻麻的暴徒中竟然闯出一条血路,他们近百人的骑兵汇聚成一支利箭,向桥上冲去。
就在他们迫近桥面的时候,魏瑄忽然意识到不妙,这桥上怎么没有人把守?
他这一念头刚转过,就听云越道,“散开!”
他话音未落,黑暗中忽然火光乍起,无数的毒镖像流石般向他们射来,来不及躲避的锐士纷纷落马,在夜空中朵朵血花炸开。
云越赶紧勒住马,“撤出河岸,聚拢队形。”
好在他手下锐士都是身经百战,立刻调转马头,形成防御的阵势。
“殿下没事吗?”
魏瑄用剑挡开乱如急雨的毒镖,“我没事。”
镖雨刚休,他们还来不及整顿队形,就见桥的那头又升起了一排排半人高的尖刺路障。不急不缓地向他们推进。
什么?!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云越大惊,这是军中攻营拔寨才用的,这些明华宗的信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就在他震愕间,只见对面的桥头上站着一个人,火光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让云越顿时一愕。
张缉!
只听张缉大声叫道,“我明华宗信徒为陛下祈祷,为大雍朝祈求国祚绵长,这些当兵的,居然前来镇压我等,今天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他这一嗓子将所有明华宗的信徒的怒火都点燃了。
然后他的目光终于转到了云越身上,忽然眼睛乍然一睁,嘴角忽然抽了抽,没料到啊,居然还是锐士营的人。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断臂,正好今夜新仇旧账一起算!
随即用那假手指着云越,阴沉沉对属下道,“这个小白脸留给我,我要划破他的小脸,再一点点折断他纤细的四肢,扔到冰冷的河里。”
云越眸中寒光一闪,劈开几个暴徒,余下的数十名锐士奋力聚集起一个盾牌抵御暴徒的冲击。
魏瑄一看形势不妙,一边是步步推进的尖刺,一边是汹涌而来的明华宗暴徒,他们眼看就要被夹在中央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耳边苍青道:“魏瑄,有件急事,我刚才查看灵犀宫的典籍,上面有记载靡荼之花,那花王非常不一般,不能用常理推断。”
“什么叫不能用常理推断?”魏瑄一边劈开又蜂拥上来的暴徒,一边道。
“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书上说,花王盛开在子夜时分,就算不点燃,也会释放毒瘴,吸入即死。”
魏瑄浑身一寒,子夜?就剩下一个时辰了!
但这个时候,他们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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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边战边退到了河岸边。靠着桥墩勉强据守,想要攻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待援军。
灞陵大营离京城有五十多里地,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就要一个时辰了。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调到兵马,等着灞陵大营的援军到,再杀进撷芳阁,怕是里面早就已经毒瘴蔓延,尸横遍地了。
魏瑄深吸了口气,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进入撷芳阁。
他左右环顾,忽然目光掠到了十几步开外的一根桅杆。这是挂招牌和灯笼用的桅杆。
魏瑄一咬牙,对已是血染战袍的云越喊道,“云副将,那里有一根桅杆,能攻到那里去吗?”
云越一惊,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因为这个桥墩是他们现在勉强可以据守的地方,放弃这个据点,就相当于把这仅存的数十人马置于汹涌的暴徒和寒冷的河流之间,无险可守了。
但云越知道魏瑄这样说必定有他的理由,他道,“你要做什么?”
魏瑄静静道,“我爬上去后,让人把桅杆砍断,让它倒向河对岸。”
云越顿时明白了,这根桅杆的长度,正好可以够到对面的撷芳阁的二层的屋檐,魏瑄是想爬到桅杆顶端,砍断桅杆,桅杆向撷芳阁倒下时,搭在屋檐上,他利用这个桅杆,作为跳板,直接越过冰冻的河。
云越惊呆了:“你疯了吗?”
第94章赌徒(二)
片刻后,苏钰果真带着三名玄门弟子来了。
萧暥微微一皱眉,总共五人,撇除苏钰,不是应该还有四人吗?
苏钰道:“还有一个周平,怎么也找不到他,我看一刻时间将到,就先带着这三人过来了。”
萧暥也没有工夫纠结细节,于是立即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所有人神色都震骇不已。
苏钰满脸不可置信,“靡荼之花是苍冥族栽种的魔物,此物以鲜血为供养,近百年前我玄门前辈和苍冥长老的那场旷日的暗战中,还吃了不少这魔花的亏,可这东西早就随着苍冥族的消亡了啊。”
而且他们要对付的阵眼中的花王又是个什么怪物?
更不用说对方有两百人,早有准备,自己这方总共五人,还是临时拉起的队伍,力量对比悬殊。要在一个时辰内,避开守卫,找到阵眼,剿除魔花。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更要命的是这撷芳阁总共五层,上百间屋子,就算没有守卫,让你地毯式搜索,你都得找上一整天。怎么找?
苏钰太阳穴直跳,如果是谢映之亲自带领他们,他倒还是有一点点底气,但是现在这个代理玄首,连玄术都不会用啊。
此时,萧暥正在展开一张撷芳阁的布局图。
他不懂玄术,反倒也不去想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他就是用军人的作战思维考虑问题,不管你们是什么玄门新秀,玄门翘楚,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作战小分队。
简而言之,他要做的就是如何率领这只作战小分队攻克敌人的堡垒,在一个时辰内,找到敌人提前安放的‘定时炸/弹’,并拆除它。
其中唯一具有技术性要求的就是这个劳什子八门阵。
好在这东西他在谢映之的书房里演练过。
所谓八门就是有生、伤、休、疑、景、死、惊、开八门,相互照应,击其一处,则左右呼应,击其左右,则四方呼应,最终会牢牢将敌人困死于阵中。
萧暥摸着下巴心想,所以,这八门连线的中心,应该就是最坚不可破之处,击其一处,则八门皆应。
唔,很可能是阵眼所在。
所以这东西和魏瑄破了八个灯塔一样,若不破周围的八门,就算进入阵眼,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最后被消灭。
但是相比显而易见的八个灯塔,这撷芳阁里可有几百间房,这八门又藏在哪里?
他向他的临时团队提出这个疑问。
苏钰当场泼了他一头冷水,“无从判断,这八门阵最大的奥妙就是布阵者按照地形随机应变,没有固定规律可循。”
他指着漱玉馆的位置道,“这里可以设为惊门,也可以设成死门,或者设一个疑门。而且这撷芳阁里的空间巨大,甚至可以设置多个八门阵,相互嵌套也不是不可能。”
萧暥听得脑袋大了。所以说,别说找到阵眼,连八个阵门都摸不到边。
谢映之已经切断了无相和撷芳阁内的联系,这段时间内无相就像聋子和瞎子一样,他们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必须立即快刀斩乱麻,迅速制定作战方案。
萧暥道,“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非常规的办法。
“什么办法?”几名玄门弟子齐齐都看向他。
萧暥言简意赅,“击之。”
“什么?!”苏钰愕然。
萧暥眼中隐隐透出锐意,“八门阵,击其中一门,则左右呼应,击其左右,则四方呼应,击四方则全阵呼应。”
苏钰猛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引蛇出洞!
这八门阵若不动,他们永远也找不出这些门的位置。所以要让敌人先动起来。
再根据敌军的动态和左右呼应的情况,玄门弟子就能立即判断出这个是什么门,以及左右两边都是什么门,以此类推,就可以根据八门阵的布局寻找出撷芳阁内所有的阵门,从而连点成线,找到阵眼位置。
完全的军人思维。
苏钰不由心下暗凛,玄门破阵讲究的是抽丝剥茧,可这人,一上来就是主动出击,到底是什么背景?
但是这计划看似是赌一把,但却确实是短时间内唯一可以打破僵局的方法了,除了一个问题……
苏钰道,“这八门阵中,我们攻击一门,敌人就会左右呼应,从四面涌过来,我们只有五个人,如何应对?”
言外之意,我们以寡敌众可以,但是不能以卵击石啊!
他们只有五个人,到时候四面是敌,肯定会陷在阵中,还没机会摸清各道阵门的方位,怕已经被拿下了罢!
“我们人手不够。”一个玄门弟子点头呼应道。
其他两个玄门弟子都面面相觑,看向萧暥。
除非你萧暥能撒豆成兵。
萧暥眼睛微微一眯,“如果我能借兵呢?”
什么?
苏钰又是一愕,借兵?向谁借?这人路子越来越野了?
不好意思,连玄首一时间都借不到人手,就凭你?
而且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参加宴会的,谁会带兵来?
就在苏钰腹诽间,萧暥已经站起身,笃定地向外走去。
此时,一层的舞台上,贺紫湄仍旧站在青铜盘上翩翩起舞。如同飞天的神女一般。
正对着舞台的奢华雅间里,坐着一个人,那人宽额高鼻,浓眉大眼,嘴唇厚实,脸堂微黑。
和谢映之雅间里的幽淡清冷不同,此人的雅间极尽豪奢之气,满座高朋,前呼后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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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为壮观。
北宫浔。
萧暥叹道,“北宫世子阔气,比玄首的雅间还要大。”
那是,要容纳那么多人呢。
苏钰颇为不屑,“这北宫家的人就是这德行。”
北宫家的人,无论到哪里都是前呼后应。这北宫浔比起北宫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怎么知道北宫浔带兵来了?”苏钰不解。
萧暥当然知道,因为秦羽和北宫达在高唐才刚刚打完仗。北宫浔在这个时候南下,是为了一睹贺紫湄的芳容。但是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主要是怕萧暥扣留他,他此次赴宴,光身边的护卫就多达八十人。
苏钰明白萧暥在打什么主意了。
用北宫浔的护卫。
但是,你谁啊?凭什么北宫浔要借兵给你用?
苏钰蹙着眉,疑惑道,“难不成萧公子想要告诉北宫浔这里的情况?晓之以厉害?”
此时苏钰想到的是,告诉北宫浔这撷芳阁里的危险。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借兵一用,救你北宫浔,也是救大家。
萧暥摇头,这孩子想得还是天真了点,明显社会经验不足啊。
北宫家的人他太了解了。他们家世袭的那三瓜两枣的节操怎么会管别人死活。
不好意思,依照北宫家的作风,北宫浔一旦知道撷芳阁有危险,他会自己率先跑了,至于尚元城的百姓的生命,管他屁事,蚀火要烧就烧,他先赶紧溜之大吉。
而且,萧暥也没有兴趣跟北宫家的人谈判。
苏钰睁着一双明澈的眼睛,满脸写着:那你打算怎么办?
萧暥眼角微微一勾。
他有一个办法。非常规操作,简称骚操作。
*********
云越望着黑漆漆的河面。
河很宽,夜晚北风呼啸,如果桅杆掉到河里去了怎么办?
此处是河道转弯处,水深流急,漩涡暗涌,且这夜间河水冰寒,不需要片刻就能把人冻死。就算侥幸过了河岸,如果桅杆没有那么巧搭到撷芳阁的屋檐,而是落到了地上,就算高空摔下没有摔死,那对岸可全是密密麻麻的暴徒,一落地也会被砍成肉泥。
更不用说对方还善于使用毒镖,在半空中时就成了活靶子。
真是疯了!
火光下魏瑄一双眼睛闪着熠熠的亮光,坚持道,“我个子小,人也轻,爬上那桅杆不是问题。”
他说着看了看四周汹涌迫近的暴徒,“云副将难道还有别的办法突破这里吗?”
他们一小撮人,被围困在如潮水般汹涌的暴徒之中,只能据桥墩死守支撑,想越过这湍急的河流到对岸去是不可能了。
这是唯一的方法。张缉恐怕也不会想到他们会那么疯,一愣之际,等他反应过来下令射杀,说不定魏瑄已经到了对岸。
“我们都是为了一个人”魏瑄静静道,
云越闻言心中一恸,蹙着眉深看向他。
魏瑄赶紧心虚地又补充了句,“我们若死了,这河山还有他担着。所以他不能死。”
云越是军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当机立断道,“我亲自送你过去。”
然后他扫了一眼麾下一个个已经是满脸血污的锐士,凝眉道,“列队,跟我冲!”
明华宗的教徒没料到这一小撮人筋疲力尽了,居然还能发动新一轮的进攻。一下子都被震慑住了,更没料到他们会放弃唯一的据守点,冲向无险可守的河岸边,疯了吗?跳河自杀吗?还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了吗?
就在他们一愣之际,这几十人的骑兵已经像一把尖刀刺入了潮水般的暴徒中,瞬间把他们撞翻冲散了开去。
云越一马当先,左突右进,明华宗的教徒们哪里经得住这不要命的冲击,被纷纷挑落,此时他冰冷的脸上已经溅着血水,才顷刻间,一匹雪白的战马也已经染得赤红。
桅杆离开桥墩只有百尺距离,在他们一路冲杀下,汹涌的人潮终于松动了,地上留下了一具具尸体,层层叠叠,明华宗的教徒懵了,一时间不敢上前。就在这片刻的机会里,他们终于抢占了桅杆。
魏瑄知道机不可失,立即攀上桅杆,低头最后看一眼岸边,只见明华宗的教徒已经回过神来,气势汹汹就要反扑。
他喉中一哽,知道云越为了把他送到这里,已经把军队带入了没有丝毫掩护的死地,他们留下三面是敌,一面是河,九死一生。
“抱歉了,云副将,我要临阵脱逃了。”他道,
云越擦了把剑身的鲜血,静静道,“主公就拜托你了。”
然后他挥剑一砍,那桅杆咯吱咯吱地断裂了,迎着呼啸的北风向对岸倒去。
云越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不料,这桅杆还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时,只见河对岸火光一亮,随即就听到嗖嗖嗖嗖的破风之声,河面上顿时无数的毒镖交错飞向那徐徐倾倒的桅杆射来。
云越心中骤然一紧,冲到河岸边,只见黑夜里,无数毒镖撞击在在桅杆上,火光炸开,像无数焰火盛开,桅杆咔嚓一声当空折断,一半落到了冰冷的河水里。
随后他就看到对岸张缉凶恶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他大声喝道,“那小子应该已经摔死了,去看看,没死补上几刀!”
然后他残忍地笑了笑,遥遥看向云越。
云越一咬牙,握紧了手中剑,无论如何,张缉,今夜你死定了!
就算战到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取了你的狗命!
*********
舞台上,贺紫湄一舞结束,她身姿款款,像一只蜻蜓落在荷叶上。一身罗裳如云雾霞彩,头上璀璨的宝相花发簪,映照地她面如桃嫣容光焕发。
在座的宾客纷纷送上准备已久的礼物。
舞台下已经堆满了绫罗绸缎,珍珠宝玉,再稀罕一点的还有西域的宝石,南海的珊瑚。
北宫浔不屑地嗤了声,“就这些东西也拿得出手?”
“北宫世子准备了什么?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一个文雅的声音隔着纱幔淡淡传来。
北宫浔寻声望去,眉头一抬,“这不是玄门新秀苏公子吗?”
苏钰手中摇着一柄折扇,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颍州在青州南部,北宫浔以往也见过苏钰,估计还有点印象。
果然北宫浔道,“年前,我大伯让家父出兵助他,家父心中没底,就去找令尊苏老先生算一卦,结果这一卦说此行不吉,于是家父没去,结果还真让苏老先生算准了,我大伯他败了,还好我们没去啊。”
说话间,他的目光就徐徐落到苏钰身边的那个人身上,那人的模样乍看之下普通,却又极为耐看,五官细看之下,竟透着异乎寻常的俊美,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光流转间,隽秀藏媚,让人见之难忘。
苏钰见他盯着萧暥的目光不怀好意,就怕他看出什么破绽,立即上前一步挡了下,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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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世子也是为紫湄姑娘来的吗?”
北宫浔这才收回目光,遂大笑,“苏公子也一样罢?你带了什么礼物,让我开开眼?”
苏钰含笑偏首,萧暥会意,就把绣锦图递了上来。
这所谓的绣锦图是苏钰取了雅间内的一幅装饰的绣品,绣着千里江山,然后苏钰施了点玄门的小法术在上面。
北宫浔看了一眼,“此物有何妙处?”
苏钰道,“此图可以汇聚感受到天下之灵气。”
“精妙,精妙,果然玄门之物。”北宫浔完全听不懂,言不由衷地说。脸上却是大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总算苏钰没有压过他一头。哼哼,颍川苏氏,玄门世家也不过如此。
苏钰微笑道,“北宫世子带了什么?”
北宫浔遂卖着关子道,“来,取我的赤霞凤冠来。”
苏钰眼睛微微一睁,“难道是大夏最后那位公主孟离出嫁时戴的赤霞冠?”
北宫浔颇为得意道,“正是。”
苏钰大愕,“此凤冠上镶嵌着一颗萤石,是天下至宝,公主死后,这凤冠和萤石都消失无踪了。”
北宫浔颇为自得道,“萤石什么的我不懂,但是紫湄姑娘的头饰,只有那一朵宝相花,太朴素了,只有曾经草原和沙漠第一美人孟离的这个赤霞凤冠,才配得上紫湄姑娘国色天香。”
苏钰抚掌赞道,“妙,世子这心意绝妙啊!今日有幸一见至宝,我也可以大饱眼福了。”
“待会儿拿来了随便看!随便看!”北宫浔被苏钰夸得浑身都舒畅,“反正等那些人把礼物都送完了,我才送上去。”
最好的当然要留到最后压轴。和那些人的庸金俗物混在一起就是跌了身价。
但就在这时,北宫浔的管事温遂慌慌张张来报道,“世子,不,不好了,赤霞凤冠不见了!”
什么!北宫浔眼睛瞪出,一把推开他,急急忙忙回到自己下榻的雅间。
只见原本盛放赤霞凤冠的玉台上空空如也,负责守卫的卫士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各个跪倒在地。
“世子,我们一直守在这里,片刻都没离开过,可明明刚才还在呢!忽然一转眼就不见了!”
萧暥跟在人群后面,悄悄朝苏钰眨了下眼睛,那狡黠的眼神似乎在说:手脚真利落,佩服佩服,不愧是玄门新秀。
苏钰垂头丧气,他作为玄门新秀居然要沦落到用玄术盗窃的地步!
但是萧暥手指上戴着玄首指环,哦,就是那个差点被他扔火里的东西。他命令你,你敢再说不试试?
苏钰越想越觉得此人实在不简单,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路子那么野?
就在这时,手背上又被人轻轻戳了下,酥酥痒痒的。让人想捉住那可恶的作怪的爪子。
他恨恨抬头望去,就见萧暥微偏了下头,苏钰顿时明白了,一咬牙,他还要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他硬着头皮面不改色,装模作样道:“既然赤霞凤冠刚才还在,那窃贼必然还没有走远,撷芳阁四周有河流环绕,守卫森严,一时间是出不去的。”
北宫浔拍桌子,“苏公子所言正合我意,这贼还在这楼内!”
然后用不着苏钰再说什么,他就棱起眼睛,一副土霸王模样昭然若现,“搜!调集人手!把撷芳阁翻个身也要给我搜出来!”
萧暥眼角一勾,看向苏钰。
苏钰会意,立即不失时机上前一步道,“我能帮助世子寻找失宝,我这绣锦图可以一用。”
北宫浔一愣,“怎么用?还能抓到那个贼?”
“这绣锦图上画着山川云霞,任何灵气涌动之处,云霞就会流动变幻异彩,世子的赤霞凤冠上有诸多珍宝,又是大夏公主曾经佩戴之物,必然是灵物,可以用这绣锦图一试。”
北宫浔大喜道,“好好,有劳苏公子了,若能找回,必然重谢!”
然后他大手一挥,“你们这些人听好,都听苏公子的指令!”
萧暥嘴角微微一弯,笑意深敛,北宫家的人果然是实在。
第95章破阵
要破八门阵最好是从‘生’门开始,一生二,二生四,逐层推进有条不紊。其次从‘开’门入,相互贯通,左右逢源,再次从‘景’门入。最不妙的是从‘惊’‘死’两门入。若非谢映之那样的玄门大家,搞不好就非死即伤。
苏钰看着长廊转角处的雅厅,左通回廊,右有楼梯,当中有窗,按照八门阵法,此处布局一个‘开’似乎最为合适。
可以从这里破入。
他装模作样展开绣锦图对照,这绣锦图其实是玄术幻化的小把戏。
北宫浔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绣锦图,发现那流动的云霞已经变成了橙红色。于是一拍手道,“灵气涌动,赤霞凤冠肯定在这里。给我上!”
说罢就带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卫士一马当先。
“北宫世子,不能上去啊,那里是修士们清谈雅集的地方,没有邀请不能进去啊!”撷芳阁的管事带着几个看场子的打手拦在楼梯口。
北宫浔哪里睬他,“修士?说不定还是贼!”
“这从何说起啊!”管事的满脸苦相。
北宫浔一挥手几个壮汉侍卫已经一把耸开了他们,北宫浔像个南霸天似的大摇大摆就当先上了楼。
苏钰上前扶起那管事的,好心解释道,“世子的赤霞凤冠被偷了,正急着找回来,得罪了。”
萧暥从他身边走过,一言不发地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负着手就上了楼。
快到雅间门口时,他的狗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儿,“这是什么味道?”
那香气很浓郁,难不成里面的修士是一群涂脂抹粉的女子?
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低声对苏钰道,“有情况,留心。”
苏钰满有把握,“看方位就是开门或者生门,不会有太大危险。”
说话间,北宫浔已经带着十几个卫士冲了进去。
雅间不算太大,也就一进半,四面是壁画,一进到里面,那浓郁的香味儿简直要熏得人窒息。
雅间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方悬着一盏硕大的纸灯笼,在座十余人围着桌子而坐,每个人案头都摞着厚厚一沓纸,皆低头抄写着什么。
萧暥发现,这香味儿就是从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涂脂抹粉的男人这个时代不缺,比较有名的就有女装大佬容绪先生。但是容绪虽然喜欢用各种熏香,但至少气味优雅,还算有品位,没在座这几位那么感人。
这些人怎么回事,非洲来的?那刺鼻的香水味儿让萧暥回想起以前读大学的时候遇到的黑人兄弟,那股浓郁的香水味儿随风飘散十米外都能闻到。
他不由想,难不成这些修士都有狐臭?
还有,这些人在这里排排坐的样子也太诡异了吧?罚抄作业?
北宫浔已经一脚踩在桌案上,山大王似的道,“谁偷了赤霞凤冠,最好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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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就是砍掉一只手意思意思!不出来,等我找出来,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关到燕城大狱里去!”
四下里寂静无声,那些人置若罔闻,依旧安静地抄写,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一眼。
苏钰走上前,瞄了一眼他们抄写的内容,脸色顿时一沉。是祭文。虽然祭文的内容他不认识。
北宫浔见没人睬他,有些恼火,他拽过一个人的肩膀摇了摇,“你小子抄的什么呀?是你相好的名字?呦,还那么多,不带重的?”
他的话音未落,那个修士忽然缓缓转过头来,他这一转头,北宫浔顿时愣住了。
因为他的脖子是直接扭到背后的,活人的脖子是不可能转出这样怪异的角度的!
紧接着,那人的嘴巴忽然张开,北宫浔随之闻到一股恶臭。
这他娘的还有口臭,他这念头还没转过,那人黑洞洞的喉咙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闪,随即一小团赤红的圆球从里面射了出来。
“闪开!”苏钰叫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赤红色的物体在空中展开身躯,竟然是一条蜷缩的蜈蚣。
紧接着北宫浔只觉得后领被人利落地一提,同时腰间的长剑也呛然脱鞘而出,被人顺势接住横空一扫,一道雪亮的弧光掠过,那赤红的蜈蚣就已经被切成两段,在地上蠕动。
好剑!萧暥心道。
接着他用剑尖挑了挑那蜈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
苏钰脸色惨白,“这……这是炼制的蛊虫血蜈蚣,会从人的七窍钻入体内,它吐出的毒素,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将人的肌肉内脏溶化成脓血。”
北宫浔面如土色,环顾四周的十几个人,“所以这些人都是死人!”
苏钰道,“是人皮俑,这些人都中了虫蛊,只剩下一张皮,成了人皮俑,人皮俑在咒术驱动下,会重复单一的动作。”
刚才是萧暥出手太快,那倒霉的蜈蚣还没来得及找他当一个宿主,就被当空一劈为二了。
萧暥收剑入鞘,递还给北宫浔。
这长剑对北宫浔来说就是摆谱用的,关键时刻挂着还嫌累赘,北宫浔顺水推舟道,“宝剑送英雄,这剑送给你,只要你来护卫我就行,我的十个护卫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萧暥倒也不客气,柔剑他是当关键时刻的暗器用的,手上还正缺一个趁手的兵器。
北宫浔站起来,心有余悸,“这地方太邪门,我们明人不吃暗亏,先撤!”
可他话音未落,只见大门忽然怦然合上了。
不妙!
随即只听空中嗖嗖嗖破空之声响起,东面墙壁忽然开启了,竟是一道活动墙,露出后面黑森森的一排弩手,瞬间,箭如急雨向他们射来。
与此同时,萧暥手中剑化为千万道银链,替几人弹开飞箭,北宫达的卫士也纷纷反应过来,以刀剑相掩护。
他们被密集的箭雨逼着步步退到了墙根。
苏钰被萧暥护在身后,透着寒气道,“这不是‘开’门,是,是死门,这个房间四周都布着杀阵!”
他这纯粹是乌鸦嘴啊,这话音未落,忽然他们身后的墙壁也裂开了,一排银亮的尖刀横向刺出,几名北宫浔的卫士躲闪不及当场被刺了对穿,挂在了刀尖上。
萧暥眼疾手快将苏钰一拽,接着凌空急转,一脚踹在北宫浔的后臀,北宫浔嗷了一声翻滚了出去。
“你也当心!”苏钰冷汗直冒。
可萧暥救了他们自己却来不及回身,只见那尖刀阵急速地收拢,要将他拦腰斩断!
苏钰简直不敢看下去。
但萧暥的腰身竟是纤细得如回风舞雪,居然堪堪从两排刀刺的间隙里如一阵风般倏然掠过,然后一剑飞挑,同时扫落两个刺客首级。
北宫浔瞠目结舌,“好,好厉害!好身法!”……好细的腰!
经过这一番鏖战,北宫达带进来的二十几名卫士,只剩下了一半。众人退到了房间中央桌案边。不敢再靠着四壁。
因为之前一阵箭雨,好几具中蛊的人皮俑被刺破,汩汩地流出脓血。到没有再见血蜈蚣射出,大概血蜈蚣的发射要倚赖喉中的小机括。
“这些皮俑做什么的,纯粹是恶心我吗?”北宫浔道。
“不,不是。”萧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灯光变暗了。”
他这一说,几人都是心下一凛,遂抬头看向屋顶。
只见那纸灯笼里密密麻麻不知道爬着什么,东一簇西一簇,聚集起团团黑影。灯光明显被遮蔽了。
“那是什么?”北宫浔道。
“血蜈蚣。”萧暥静静道。
苏钰脸色骤变,“我明白了,这里不是死门,是惊门!”
惊门?难道是惊蛰的意思?
“这些人皮俑被射破后,流出的脓血恶臭把这些蜈蚣引来了。在这个纸灯笼里越聚越多。”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由于聚集到里面的蜈蚣越来越多,这纸灯笼的高度也越来越低,再过片刻就会降落到弩/箭的射程之内!
难怪墙后那些弓/弩手现在停止射击了,原来他们在等待时机吗?
所以,他们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刀阵杀死,最终都会被这些蛊虫钻入体内,变成人皮俑!
北宫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道,“苏先生,你是玄门大家,这会儿怎么办?”
苏钰能怎么办啊?这东西他知道是什么,但不知道怎么破解。
毕竟秘术蛊虫这种东西他只在书上看到过,哪里实际见过啊!
他看向萧暥。
萧暥正蹙眉盯着那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纸灯笼。这说话间,高度又下降了几寸,快要到射程内了。
北宫浔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暥低声道,“世子,看来得冒点险了。”
北宫浔见他脸色沉静,似乎有了主意,“总比等死好,你说怎么办?”
“看我的指示,你们就作势要破门而出,引那些弩/手出来射击。”
“什么?!”北宫浔眼睛瞪大如牛。
这装满血蜈蚣的破灯笼很快就要降落到射程之内了,你嫌死得不够快?
他抖着嗓子道,“我倒不怕被箭射来,多少还能用刀挡,但是如果射中我们头顶那玩意儿怎么办?满屋子血蜈蚣,我不想死成那种东西,我是世袭贵胄,下葬也要三公九卿之礼,在这里变成个人皮俑算什么玩意儿!”
这一席话说得萧暥真是服气了,这心思真够长远了。
他道,“我不会让那东西掉我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