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长辈回国的第四天,下午五点钟,秦星羽自己开车到来公司。
前天他有个夜景写真拍摄,晚上才来,不过当晚俞笙有个饭局,早早地走了,还特意给他留了公司斜对面那家甜品店里,他最喜欢的小蛋糕。
昨天下午俞笙外出,但是给他闪送到家的乐高积木到了,于是他下午自己在家鼓捣了半天积木,玩累了又睡了一觉,傍晚才去公司练了会舞。
而今日,白天大雨,雨天他容易受寒发烧,湿气也引得旧伤疼痛绵延,他团队压根儿就不让他出门。
于是他等到接近傍晚,出太阳了,才一个人不疾不徐地开车来到公司,钻进舞蹈教室。
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传修罗场了。
至于J.Y集团高层空降的事,他听说了,还知道其中有两个人,分别是俞笙的亲叔和堂叔,也听说了那些人对他不太友好。
不过,安辰不让他过问这事,用他辰哥的话说就是:
“来的都是外国人,跟你有啥关系,你也听不懂人家说啥,跟我都没关系,我都不带露面的。”
秦星羽知道安辰在忽悠他,这次来的那几位海外高层,不是外国人,他前两天还从他们交流的会客厅外路过,偶然听见里面陌生的争执声还挺大,说的是中文。
夜幕微临,今晚他从舞蹈教室出来时,膝盖和腰椎的伤处仍旧隐隐疼痛着,做大幅度动作时尤其明显,不过他仍旧坚持练习了将近一个小时。
已过了平时的下班时间,这栋大楼顶层本就人少,这个时候看起来尤为空荡寂静。
他准备去公共休息区冲一杯咖啡,也没惊动其他人,只是在经过走廊时,忽然听到斜对面那最大的会议室里,传来大声的争执。
是年长的陌生男声,他不熟悉。
他侧身在门外靠墙的位置听了一会,听不清楚,这栋楼的隔音极好,连舞蹈教室里的音响声都传不到外面,若非会议室的门敞着小半扇,他几乎察觉不到里面有人。
突然间,又是咚的一声,像是烟灰缸砸在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个陌生长者的怒吼。
秦星羽吓了一跳,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立刻回家,如今他仍旧不大能够消化突如其来的惊吓。
屋子里那些个身价千亿百亿的行业大佬们,骂起晚辈来同样没半点斯文。
他知道俞笙和王秘书,以及那几位海外的大股东在里面。
忽然间,庄晏晏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红豆影业那几间办公室的方向。
今日的庄大小姐是甜美系小公主的打扮,淡紫色的套装搭配了水波纹长发,上面还绑了个同色系的大蝴蝶结。
“小羽哥哥。”
笑盈盈地和秦星羽打着招呼,这是自打上次同去画堂传媒之后,唯一的一次单独与秦星羽交流。
社交悍匪庄大小姐在自己的偶像面前,仍旧有点怯场。
看了一眼秦星羽身后,那间半敞着的会议室大门,她知道俞笙和集团的人正在里面开会,而且照这几天的情形来看,似乎聊得不怎么愉快。
昨天她还被某位不大熟悉的长辈叫进去,迫不得已跟前辈叔伯们打了个招呼,被不咸不淡地夸赞了句:
“老庄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啊。”
眼下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向秦星羽开口:
“小羽哥哥,下个星期J.Y集团的珠宝代言物料拍摄……辰哥让我跟你对一下流程。”
下个星期,是秦星羽前段时间签约J.Y珠宝全球代言的头一次广告拍摄,只是不知按照如今这个状况,还能不能如期进行。
他还是点了点头,随庄晏晏返回红豆影业办公区。
庄晏晏心中忐忑得很,不是因为J.Y集团高层捣乱,而是因为跟艺人确认流程的工作,不应该她来对接。
这是安辰的事,她只是帮忙制作流程单罢了,刚才眼见秦星羽的注意力在那间会议室上,她一时慌乱,把这个工作给说出来了。
早在一个小时前,她就看见那会议室里人们进进出出,还轻而易举地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也不知道是哪位叫不上名字的俞家叔伯,把王秘书这么一个情商高、会来事儿的下属都给骂了,连带着还有俞笙手底下的两位副总。
前辈们不敢骂俞笙,就拿俞笙手底下的人来当下马威。
因而此刻的庄晏晏,怕里面再吵得凶,连累到秦星羽。
于是在自家红豆影业的办公室,秦星羽和对方对接了广告拍摄相关事宜。
等到确认完毕,起身时他一眼就扫到了庄晏晏桌面的小书架上,摆着的一本塔罗牌书。
他指了指,比划了个简单的动作,意思是问能不能看。
当然可以!
庄晏晏分毫不差地将书拿给对方,着急得书都拿倒了。秦星羽管自己借书看?庄大小姐心里乐开了花。
秦星羽翻着塔罗书,虽然看不大懂上面的意思,但他记得在家乡路演前一晚的宴会中,俞笙抽的那三张塔罗牌的图画。
翻了好一会,才翻到了与记忆中画面一样的那三张牌,皇后、魔法师、国王。
都是正位。
看书上的牌解,都是向好的措辞,意在表述一直想要追求的那件事,虽然过程漫长了些,但一定会有好的结果,甚至不久之后便将新上一个明显的台阶。
看来俞笙求的这三张牌不错。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俞笙求的那件事是什么,是集团的某个项目,还是今年年度利润与收益?
求财还是求事业,他得问问,然后告诉对方。
他在庄晏晏的办公室里翻着花花绿绿的书页,斜对面的会议室,结束了谈话的俞笙,就在两分钟前,已到了门口。
即便这间办公室的门没关,对方也礼貌地象征性轻敲了两下。
俞笙的脚步声他太熟悉了,以至于秦星羽都没有抬头。
“看什么呢?”
见自家这位专注地在庄晏晏的办公桌前看书,都没工夫搭理自己,俞笙撑着办工桌一角俯下身来,凑到近前围观。
秦星羽抬头,分别找到了书上那三张正位牌面释义的页面,一张一张指给俞笙看。
俞笙立即明白了,那天他在聚会上,抽到但自己却没来得及去听解的牌。
此刻他接过对方手上的塔罗书,顿了片刻,犹豫着是否要看上面的释义。严善亭
小俞总跟合作方谈着三个亿的投资都不带一丝犹豫的,然而在面对三张塔罗牌时,却犹豫了。
秦星羽将书递给对方后转身就走,他不走,人家庄晏晏不能下班。
意料之中地,下一秒俞笙就把刚翻开的书合上,跟了出去。
不过没有将书还给庄晏晏,而是丢下了一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借了。”
留下一脸错愕的庄晏晏深吸了口气。
她俞笙哥还真不客气,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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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就拿走了,都没说什么时候还,人家她是给她小羽哥哥看着玩的!
不过转念一想,俞笙没说她上班时间看闲书,已经是放她一马了。
秦星羽从庄晏晏办公室出来,刚一踏进走廊,便迎面遇上了刚才从俞笙会议室出来的那几位海外高管,正结伴往电梯间的方向而行。
半数中国人,半数西方人。
尤其是那几张中国面孔看见他时,不仅目光顿住了,连脚步也停顿下来。
别说J.Y集团了,整个时尚圈没人不认识秦星羽,毕竟那大幅写真照片,长年累月地在J.Y集团的官网首页轮播呢。
即便是站在时尚行业巅峰的这些大佬们,也不是经常能够在三次元里,见着秦星羽这么好看的大明星。
素颜扔在人群里都是万众瞩目的耀眼。
但是此刻的秦大明星,还真就没给这几位甲方爸爸们好脸色,而是冷冷地对视了一眼,没打招呼,径直就往自己的舞蹈教室去了。
刚才在会议室骂俞笙团队骂得那么狠,还指望着他给这个面子?
不可能的!他秦星羽自来就不是什么服软的性子。
俞笙紧跟着身后进了舞蹈教室,同样没甩那几位高管前辈们一眼。
舞蹈教室的音响还连着电源,衣帽架上挂着外套,窗台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暂停播放的街舞视频……如此种种无一不在显示着,这里的主人刚刚练习过。
俞笙有些心疼。
尤其是对方习惯性地在空旷的角落地板坐下时,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下膝盖,明显那里的活动不是那么自如。
轻轻将手覆上对方的膝盖,俞笙同样在身旁的地板上坐下。
“这里还是疼?”
运动之后关节会疼,是秦星羽那次升降台事故留下的后遗症。
俞笙干净修长的指尖轻触着对方棱角分明的膝盖。秦星羽今天穿的牛仔裤,布料并不柔软,衬着几乎皮包骨的膝盖,更显得硌手了。
他膝盖确实是有些疼痛的,而且活动也不大自如。
不过面对俞笙的询问,他仍旧倔强摇了摇头。
“这里呢?”
俞笙的另一只手,顺势滑上了对方单薄清瘦的腰,掌根轻抵着他腰椎间的伤处,凝眸再问。
秦星羽微微抬头,对上对方那比平时工作谈判时还要认真关切的神情,忽然眼中就染上一抹一闪而过的浅笑,还抬手理了一把俞队长额前,那几根微微遮住眉心的稍长刘海。
然而还不等他将手收回,便被俞笙一把抓住了手腕。
下一秒,少年白皙纤细的手腕,被捉到俞笙的唇畔,顷刻间的低头浅吻,吻得极快,如惊鸿掠水,雁过无痕。
点到即止,但含义再明确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零点还有一更,起诉反派了~
87?起诉了!
◎来啦正面交锋!◎
舞蹈教室外响起轻敲门声,秦星羽立即将被俞笙勾在唇畔的手腕抽了回来。
俞笙应了一句“进来”,似是刚才让王秘书把什么东西拿了过来。
奈何舞蹈教室的隔音太好,门外的人没听见。
俞笙没敢在秦星羽面前大声说话,怕吓着他,而是给外面的人隔空发了个微信。
王秘书一开始还真没敢推门,谁知道小俞总和小秦总两人在里面干啥呢?
在稍作心理建设后,王秘书才试着将门悄悄地推开一条缝,见自家两位老板只是在地板一角并肩坐着,没干什么特殊的事,才松了口气。
王秘书将怀里抱着的几盒男士珠宝,一股脑地全交给俞笙,而后颇有眼力见地飞速退出来了。
俞笙让送来的那几盒首饰,是J.Y集团今年珠宝业务线的新品,前天才从瑞士和英国空运过来,下个星期拍代言用。
一枚戒指、一枚锁骨链,两套精致素雅的手环。
俞笙一边亲自给秦星羽试戴,一边犹豫着,戒指要是可以给人戴在无名指上就更好了。
“宣传片和广告拍摄,暂定下个星期二下午,可以么?”
边给对方戴着那枚巧夺天工的限量款手环,俞笙边问。
秦星羽点头,刚才庄晏晏和他已经确认过时间和流程,那天没有其他的通告。
他原以为,集团海外高层来闹了这么一回,新代言多半是不要他拍了的,没想到还是一切照常。
最后俞笙将那枚白金色锁骨链,也仔细戴在他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秦星羽的肤色本就属于男生中偏白的一类,锁骨又精致如工笔画,在解开一颗扣子的领口映衬下,引人无限遐思。
这个系列珠宝的颜色与款式很适合他。
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摆弄着珠宝,秦星羽则是拿起一旁盛放珠宝的盒子,翻来覆去地观察,那上面有几个英文字母。
J.Y集团的包装设计一贯低调素雅,藏蓝色古朴的首饰盒,只有角落里用暗纹刻画的英文字母,是这个品牌的标志。
近来,他习惯了无论什么东西拿在手里,先试着去认读上面的字迹,尽管事实上,他根本读不出来。
少年那修长纤细的指尖,轻轻描画着上面的英文字母,唇畔微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来二去,他有点着急了,掩映在刘海之下那若隐若现的眉宇,也微微蹙起。
像是高冷的布偶猫拿了个新玩具,却探索了半天一无所获般,仍旧不服输地用那精致小巧的爪子,轻戳着盒子上的字母。
“乖,不着急。”
俞笙轻揉了揉对方脑后的发梢,低声安慰。
忽然间,他放在地板上的那部工作手机屏幕亮了,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显示国际来电。
仍旧陪秦星羽摆弄着那设计精巧的珠宝盒子,俞笙单手滑动免提接起了电话。
虽然没有备注联系人,但那个号码他认识,是他远在意大利的老父亲打来的。
意料之中,电话另一端传来中气十足的熟悉愠怒男声:
“你小子行啊!这几天把你二伯、五叔,集团的前辈们都得罪了个遍!”
“对这个结果,您该早有预判吧?”
俞笙漫不经心地悠悠开口,同时仔细调整着秦星羽腕上试戴的手环。
秦星羽的手腕细瘦,即便是男士手环中偏小的尺码了,仍旧大了一圈。
调整罢,俞笙终于将目光转向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不容置疑地继续回答:
“更何况您上次回国我就说过,谁也不能碰我的底线。”
他的底线是秦星羽,这件事在老俞总面前,你知我知。
这次他几个叔伯带着高管们前来,虽说起因是秦星羽被造谣私生子事件,但借机抓了国内分公司风控部门的把柄,想要自此插手国内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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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是想分一块俞笙的蛋糕。
任谁都知道,这事儿肯定是老俞总是默许了的,要不然谁敢到老俞总唯一的继承人面前来闹腾?
俞笙知道,老爷子想给他施压,想了很久了。
从前他专心当艺人,不愿意涉足家族企业,那时候他爸一门心思非要把他搞回来,为此父子冷战了好几年。
而今他妥协了,心甘情愿被搞回家族了,老爷子又开始控制他的权利。
他爸就是这么个拧巴的人。
电话另一端,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教训儿子:
“你现在一手遮天了是不是?不服管教了是不是?天天声色犬马!不思进取!越来越放肆了!”
“别动不动说你儿子声色犬马不思进取,拿业绩说话,上个季度的财报,又不是没给您发过去?”
俞笙不急不忙,慢悠悠地怼自家老爷子。
老俞总让儿子怼得没话说,的确他儿子颇有经商天分,在从未经过这方面的培训与熏陶下,接手公司这一年多以来,利润居然翻了一倍还多。
每念及此,老爷子都十分后悔在儿子十几岁的年月里,没有坚持到底把儿子接到身边来教养。
居然放任在国内当个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戏子,连大学都没出国来读。
简直是耽误了他儿子的大好青春。
念及此,老爷子心里格外扭着一股劲儿,说愤怒不全是愤怒,还带着那么一丝复杂难以名状的懊恼、怨忿,以及那打死也不肯承认的小骄傲。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老爷子开始阴阳怪气:
“看来我是用不着教你什么了,翅膀硬了,人情世故也懂了,能跟叔伯们分庭抗礼了……哼!”
俞笙也不接茬,反问着调侃:
“合着您儿子没让您那群老部下给挖个坑埋了,您还觉得挺自豪呗?”
老爷子心态被精准拿捏,更生气了:
“我是后悔!后悔不应该这么早放权给你!我听说瑞士、新西兰、英国、澳大利亚的分公司,都已经有你的所谓的自己人了?”
“您现在才知道,有点晚了。”
俞笙毫不客气地如实回答,的确他早在大半年前,就已经着手在全球范围的集团内部,布局自己的人脉了。
尽管家族企业的未来是他的,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对于包括父亲在内的一众长辈,他仍旧持有百分百的保留和防范。
就像一只刚刚成年的野兽,警惕而谨慎地掌控着自己的领地与江山。
不是他具有多大的野心,而是他必须保证自己领地范围内的财权名利。
这有这样,他才有足够的能力,守护自己内心最在乎的那一片小天地。
“我告诉你,你二伯他们今晚十点半的飞机,你一个小时之内出发去机场,还来得及,给我好言好语地送一送长辈们,态度端正点!”
老爷子掷地有声地命令,不料,自己儿子想也不想就来了两个字:
“没空。”
俞笙明明白白地拒绝。
他怎么就态度不端正了?那些人仗着俞家长辈和集团元老的身份,对他的业务指手画脚,态度就端正了吗?
许别人明争暗斗,就不许他争权夺势了?
老爷子被驳了面子,强压住心中怒火:
“得寸进尺了是不是?几位前辈去帮扶你,那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怕你……”
“怕我业务范围太大了累着,您还真是心疼我。”
没等父亲说完,俞笙便轻描淡写地打断,末了还语气不硬不软地补充了句:
“好意我领了,但我这边的业务,无论是谁,哪怕是您,也插不进手了,麻烦您转告我几位叔伯,别动什么歪心思,老老实实退休养老,我也不亏待他们。”
“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蛋话?!”
老爷子被怼得没脾气了,不得不耐下性子,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
“你在国内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整个集团的股东们,你得给我照顾好了,那一批老顽固你要是招呼不好,往后别想有安生日子!”
老爷子总算说了句实在话,的确,像他们这样泥足巨人般的家族企业,利益链太过庞大,万事都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够说了算的。
“那我今晚去送机,有没有什么资源置换啊?比如这次珠宝发售的海外推广?或者我们亚太地区新品的北欧发售渠道?明年春季时装周的选送交给我们也行……”
俞笙顿了一秒钟,忽然笑问,还给执行力十足地提供了选择方案:
“学会跟老子讲条件了啊?!”
话未说完,便被父亲暴躁地打断。
此刻的俞老爷子,也说不上心里是怎样的五味杂陈,他儿子越来越知道怎么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了,哪怕是在亲爹面前。
颇有他年轻时的一番风范。
“我先去机场,您慢慢考虑。”
俞笙悠哉悠哉地挂断了电话,重新扭过头,欣赏秦星羽戴着的那全套珠宝新品。
秦星羽听明白了,那几位海外股东今晚要走,老董事长特意打国际长途来,让俞笙亲自去送,缓和下关系。
当下他指了指俞笙的手机,又指了指外面,意思上让对方赶紧去办正事。
俞笙瞥了一眼时间,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来得及”,而后目光还扫过立在舞蹈教室角落里的,那个二尺见方小储物柜。
储物柜分了上下两层,分别装有几件零食和玩具。
俞笙如果没记错的话,下层该是有三个小跑车模型,两个遥控车、以及一对小毛绒企鹅。
而上层则有几罐小熊饼干、几袋他们辰哥家锦锦给的果冻,还有几盒泡面。
在公司拥有自己的零食柜和玩具柜,是秦星羽从未成年时,就保留的习惯。
放在公司柜子里的东西,往往是他觉着放在父母家不安全,以及代表了不愿意和家里人分享的。
尽管实际上,他几乎从不吃零食,玩具也只有一堆小汽车,但他偏要拿到公司,哪怕如今早已一个人住着三层大别墅了。
此刻眼见那上层的柜门,没完全关上,里面的食物包装露出了一部分,俞笙一眼就认出了,是盒泡面,之前他在对方家里吃过的那款。
“我饿了。”
明明答应了父亲立刻去机场的小俞总,此刻却不想动弹,坐在那一整面镜子的墙根底下,微微歪头望着眼前的人,还特意指了指零食柜的方向:
“我要吃那个。”
秦星羽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公司楼下就有员工食堂,隔壁还有高档餐厅,他小俞总还有私人厨师……
即便想在出发前吃个简餐,也有更好的方式解决,没必要吃泡面。
更何况他这没有不辣的。
不过他仍将试戴的各种珠宝首饰,一一取下放回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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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起身亲自烧水,打开他的宝贝零食柜,给俞队长煮泡面。
“要一半辣。”
俞笙满足而放松地盘膝坐在地板上,素来冷峻凌冽的双眸中,难得染上一闪而过的温润笑意。
秦星羽才不会给他放一半辣!最多三分之一!三分之一都高估对方了。
十分钟后,俞笙抱着一桶香气四溢的微辣泡面,吃得心满意足。
在秦星羽的连翻催促下,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的小俞总,才磨磨蹭蹭地起身准备去机场。
临出门前,还特意安排了王秘书送秦星羽回家。
天色已然全黑,这个时间他往往都不允许对方自己开车了。
秦星羽没拒绝。
俞笙走后,他也没多作逗留,而是简单地整理了舞蹈教室,将珠宝交还给王秘书收起来,拿了外套,便跟王秘书一块下了电梯。
一路上,王秘书还笑呵呵地跟他分享吐槽那群海外高层们的嘴脸。
两人乘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这里的粉丝们仍没有散去,大家刚刚看到了俞笙一人乘坐劳斯莱斯离去,没见着秦星羽。
此刻等到王秘书和秦星羽上了车,渐行渐远的尾灯消失在停车场出口的地平线上,粉丝们仍意犹未尽,没有半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这几天实在是太让大家意外了。
从前秦星羽并不是天天来公司的,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他不来。
从前秦星羽和俞笙也不是各走各的,就算不是一同来,晚上也会一起走。
然而这几天,粉丝们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
“卧槽,他俩又是分开走的!好几天没同框了,明明前后脚才隔了20几分钟,为什么不一起下班呢?”
“今天王秘书开车送的小羽,俞队长他俩不会真分了吧?”
“可别啊!小羽本来就精神状况不太好……”
“我觉得没那么容易分吧,小羽路演,俞队长陪了大半个月呢,这才回来多久……”
……
正主们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传在一起了,又什么时候被传分了。
秦星羽的电影上映一个多星期了,几十亿票房一骑绝尘。
电影上映后,他和团队便没有十分关注了,只接受了本周六的一场片方庆功宴。
秦星羽团队近期一直在忙碌起诉周亦承的事,包括向大众公布事故的真相。
工作室整理的资料中,包括了起诉受理文件、秦星羽的验伤报告、各科住院病历及诊断书。
迄今为止,秦星羽仍旧不大愿意回想,他和周亦承如今走到了打官司的地步。
对于那场升降台事故的经过,他偶尔还是会有点儿断片,尽管已经配合监察机关做了一系列取证。
娱乐圈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天来他的团队尚未官方公布,但关于“秦星羽起诉周亦承”的相关话题,已悄然在粉丝和业内小范围地流传开来。
为此,安辰特意编辑了一条长微博,明明白白道出了起诉周亦承的缘由,以及事故的真相。
发布的时间定在星期六的晚上,互联网流量最高的时段。
届时也将公然揭露周亦承的罪行。
明明还只是星期一的下午,距离发布这么一条重磅新闻还有好几天,秦星羽便被他们辰哥特意喊去了公司,一同确认这份即将发布的千字小论文内容。
俞笙亲自把关。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星羽在小助理时川的护送下,刚踏进J.Y集团的电梯间,随手刷了一下微博,一条新的话题在热搜榜底部窜了上来。
题目是:“周亦承女友发博疑似分手。”
话题热度并不高,好歹周亦承也是官宣过恋情、塌过房的人了。
只不过这条话题的内容,源于周亦承的经纪人兼官宣女友尚珊,用个人账号发了一条颇具感慨的微博:
“山高水远,再见少年。”
这委实不像历来大秀恩爱,人前人后一副正宫范儿的尚珊口吻。
因而有人猜测,这件事儿或许跟周亦承被起诉相关。
要么是为爱走钢丝、替自家男朋友转移热度;要么是预感周大明星可能涉嫌故意伤害,搞不好得坐牢,因而提前划清界限跑路。
看微博发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周亦承没有回应。
起初秦星羽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并不觉得这么一条模棱两可的八卦和自己有关。
自打周亦承签约给画堂传媒,公开场合没再见过对方与尚珊的同框照片。
就算分手,也许有一段日子了,至少在他的团队起诉周亦承之前。
更何况,他觉得更大的可能只是尚珊离开了团队。
艺人经纪约的改签,往往都会引起工作团队的巨变,当初他签到J.Y集团时,也只保下了安辰。
进了大楼20层的会议室,在俞笙身旁、以及安辰对面的位置坐下,他原本打算把微博关上,忽然间就在尚珊的这条微博底下,一条大V发布的、热度更高的内容映入眼帘,一连串标题格外醒目:
“周亦承与经纪人姐弟恋分手。”
“秦星羽俞笙矛盾频发连日修罗场。”
“究竟是秦星羽被资本抛弃?还是与周亦承相爱相杀再续前缘?”
“俞队长或成最大输家!”
秦星羽抱着手机思索了好一会,他和周亦承都打官司了,怎么就再续前缘了?
另外,他都不知道他和俞笙修罗场这件事。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身边的俞笙。
完了,对视了。
俞笙刚刚也刷到了这条微博,此刻那双黑曜石般的深邃眸子沉静极了,看不出在想什么。
秦星羽又开始神游。
他的心理医生韦盛,上个礼拜还在教育他,最忌发呆。
他一发呆就容易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指不定出什么事。
“看这儿看这儿。”
把一叠白纸黑字的打印文件塞在自家小艺人面前,安辰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是第三次把秦星羽的注意力,从外太空给生拉回来。
安大经纪格外头疼:
“秦星羽,我跟你说,这是咱们礼拜六晚上,要发的微博千字小论文,你必须得一个字一个字给我看明白,有什么想法随时提。”
“这是咱们起诉的受理文件,这是事故之后你所有的病历单、验伤报告、精神鉴定文件。”
“你现在精神鉴定没问题啊,你现在是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正常人,这些文件你得看懂啊……”
安辰跟教自己五岁的孩子似的,一点一点教秦星羽去看桌上的好几叠文件。
倒是早在几天前,就把所有资料看完了的俞笙,正色提醒了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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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懂。”
安辰深吸了口气,这要不是他甲方,他就上去抽了。
怎么每回他在这教导自家艺人,小俞总非要上来插两句嘴呢?
秦星羽难得专心看文件的功夫,安辰琢磨了一会,有件事还真得跟俞笙商量。
赶巧了,后天星期三,是他们组合出道的纪念日,这玩意就尴尬了。
按照历年情况,组合成员都会在纪念日表示点啥,至少发个微博或是做个联动。
去年这个时候秦星羽还在养伤,身心状况极不稳定,没发微博。今年既然都和队友打官司了,按照他们辰哥的意思,啥也别表示了。
俞笙点头。
……
两天之后,组合出道纪念日,仿佛互相之间仍旧保有一种微妙的默契般,组合五位成员谁也没说话,只有多年如一日的老团粉们,仍旧情怀满满地在这一天抱团纪念。
哪怕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三。
当日傍晚,秦星羽撇开了安辰和时川,从公司开车离开,特意挑了个俞笙忙着开会的时段。
天色昏沉了一整天,空濛青灰色的天幕,时不时落下一两滴雨珠,这雨始终将下未下。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一出J.Y集团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便转了个弯拐向高速,去往他们组合前公司的方向。
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突如其来地想回去看一看老地方。
愈渐浓郁的云层与晚霞交错,天幕更深了。
几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在前公司所在的那一片园区,那里还是多年不变的模样,于东六环偏远的运河边,有几栋独立的三层小楼。
只是再也没有了日夜蹲守的粉丝。
他轻车熟路地将车子开进园区,停在那片三层小楼后的广场,那里有彩色的霓虹灯倒映在池水之中,还有一个四季繁茂的玻璃花房。
是他们几个小时候常来的地方。
他原本打算只在车上坐一会就离开,只不过车子刚停稳,就看到斜对面的广场一角,停着一辆他没见过的布加迪威龙。
同大多数年轻男孩一样,秦星羽喜欢车,家里和公司有各种各样的模型车、遥控车,对于市面上大多数的豪车,他都认识。
这辆新款的布加迪威龙,他若没记错,是今年才在国内首发的限量款豪华超跑。
本着那一丢丢好奇心的趋势,他下车了,打算远远地围观几眼这不知哪位老板的新座驾。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车里有人,他刚走过停车位的转角,一眼就看见了司机位置坐着的人。
秦星羽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周亦承。
那布加迪威龙司机位置坐着的年轻男生,即便戴着帽子口罩,他也一眼认出了是周亦承。
周亦承是专门来这里堵他的。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晚安哟~
88?他懂了
◎“离他远点!”◎
秦星羽也不知道周亦承什么时候换了一辆豪车。
他印象里,周亦承是比较低调的,有限的几次不符合人设的炫富,是由于给尚珊买了十几款顶奢的包包。
反倒从前的尚珊格外高调,明明公司严禁艺人与工作人员恋爱,仍旧在周亦承的行程里,宛若暗戳戳地宣誓主权,每天变着花样地穿情侣装情侣鞋,炫首饰炫包包。
以至于此刻的秦星羽,站在原地怔了几秒,直到对方已经拉下口罩,从车里下来。
“原来不只我一个人会记得这里。”周亦承凝望眼前那片古旧的办公小楼,轻叹。
秦星羽仍旧无法开口,他和周亦承之间,也早已无话可说。
斜前方那作为舞蹈教室的二层窗口里,传来纷涌而至的音乐与灯光,已然不知道是他们的第几批师弟们了,在夕阳渐落地平线的入夜时分,开始练习。
“你看他们,和我们当年一样。”周亦承遥指那散落灯光的方向,向他走近。
秦星羽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尽管在这随时可能有人出入的办公园区,对方也不能把他怎样,甚至还有可能时不时地遇见一两个师弟团的粉丝。
“还是不能说话?”
见他不给回应,周亦承特意压低了声音问,那样的语气太熟悉了,是当年配合公司炒作时,刻意演绎的温柔。
秦星羽那双清透沉静的双眸一下子冷了下来,满眼警惕。
“我今天收到了传票。”
片刻之后,对方抬眸望了一眼乌云之下的黄昏,不带丝毫语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天气更阴沉了,不时有一两滴水珠飘落,是大雨将至的前兆。
“我知道俞笙不肯放过我是为了什么,怎么,你也不肯吗?”
问出这句话时,周亦承忽然凑近了,认真观摩面前的少年那对一眼见底的双眸,似是想从那双清冽明净的目光中,捕捉些什么。
秦星羽没给任何反应,尽管他其实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
而今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少年,面对昔日队友质问时,也只是从容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
“起诉是我的意思。”
完整的语句和标点符号,秦星羽将手机伸到对方面前时,尽管他仍旧不愿意回想起那场事故,以及前前后后的过往,但他知道,他必须得出来。
他的人生就像是掉进一个漫无边际的漩涡,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不是突然失足掉进去的,而是很多年一直在里面挣扎着爬不上来。他身边的许许多多人:公司,父母家人,周亦承……每一个都在漩涡的边缘又推了他一把。
办公楼的小窗里传来音响声,是一首老歌,他们组合的音乐,他16岁那年组合专辑出的一首主打曲。
天空几大颗雨滴飘落,从零星逐渐变得细密。
周亦承望向音乐飘出的窗口,再一次试图靠近眼前的人:
“还记得这首歌吗?是我们的,虽然好些年没有唱过了。小羽,你现在的每一分痛苦,我都感同身受,如果你需要一个人承担责任……如果起诉我可以让你觉得好过一点,我没问题的……但是,你知道,那天在升降台上,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事。”
秦星羽神色冷然抬眸,没躲,没后退,没半分怕,那一刻的目光中是不带丝毫情绪的凛冽。
他心中清楚得很,自打去年,自己患有严重精神心理疾患这件事,在娱乐圈里压不住了,与此同时,周亦承方面,也开始有条不紊地明确否认舞台事故责任了。
这些年来,无论他的家人、前公司、或是周亦承,都似乎想要借着他心理状况不那么正常这件事,试图让他相信一些什么。
每个人都想方设法地,早在他尚未成年的阶段,重塑他的一些人生观。
哪怕他如今是个意识清醒、记忆正常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被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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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承在升降台上推落这件事,他反反复复思量过无数遍,才确认自己没有记错。
甚至多少次由于事情的过程太过荒谬曲折,状况太过突然,让他一度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即便此刻,他也不能够完全记起那场事故的每一个细节。
不过他依旧神色如水,不起一丝波澜地在那手机备忘录上继续打下一行字: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对我说了什么?”
向对方问出这句话,是他临时起意,那场事故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自己不是随时都能完整地回忆细节。
即便此时此刻,站在周亦承面前,他也是用诈的。
不料周亦承却在下一秒,便凝视他的目光对他说:
“每一个字都不会忘。”
单凭这几个字,秦星羽就觉得不对头。
没有任何当事人能够做到,对一场两年以上的突发事件一个字都不会忘。
而周亦承却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
“那天从孙导的包厢出来,我在升降台上刚找到你和小延,台子就升上去了,起初我还问你,是不是为了躲孙导,联系了舞台方求助,我们两个还一起用幕布把升降台挡住。”
“你问我给小延喝了什么,我也很惊惶,孙导对小延的不轨此前毫无征兆,我没留意在你们进去前,他在小延的杯子里放了什么。”
“你质问我是不是尚珊姐的主意,因为孙导是尚珊姐介绍与我合作的,后来才认识了你们。”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咱们常常因为尚珊姐而吵架吗?你劝我分手,而尚珊姐对这些年来你我的双人话题,也比较介怀。”
“我说她不会那样做的,否则为什么只有小延的酒里被下了药,而你却安然无恙?”
“但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我说什么也无法再获得你的信任,你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我和尚珊姐分手,要么将小延的酒里被下了药这件事公之于众。”
“我求你给我几天时间查清楚,我会给小延一个交代。可是……你那一两年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太稳定了,我们争吵中,你将升降台的安全绳解开了……”
秦星羽微微闪了闪即便在这暗夜中,也如同天使般惊艳的羽睫,那对明澈如水的漂亮双眸里,沉静极了。
即使是周亦承说这几句话时,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如那天在升降台上那样。
天边传来几道芒远的闪电,几秒钟后,惊雷生起,原本只是轻盈的微雨,忽然间变得急了起来。
细密的雨珠落在两人的发梢、肩膀,明明气候已经十分暖和了,秦星羽却觉得雨珠拍打在手背时,有种难以名状的冰冷,自心底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他反手一把将周亦承推开了。
纷涌而至的信息碎片在大脑中飞速旋转。
升降台上的安全绳他不会解,印象里有一次彩排间隙和麦线缠在了一块,他甚至还摆弄了好一会,最后是身旁景小延帮他把麦线绕下来的。
他懂了。
周亦承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他少年时学着拆解的九连环玩具般,一条条,一件件地找到了每个环节中,足以各个击破的关键点。
孙导不是尚珊介绍的,是当时他们公司的高层引荐的,交给当时作为执行经纪的尚珊,负责对接周亦承的剧组工作。
后来久而久之,就被宣扬成尚珊带来的资源了,这件事他知道。
虽然他对于周亦承和经纪人秘密恋爱,还三番五次拿他打掩护这件事,曾经很有意见,为此和周亦承之间也有过不愉快,闹过小矛盾,但都是点到为止,双方心知肚明。
他不可能把要求对方分手这样的话说出来。
他和周亦承从未明面上真的吵过架。
升降台事故,自始至终他没认为和尚珊有关,更不可能在当时提起,即便今日从周亦承口中听到尚珊的名字,他仍旧感到意外。
谁能想到前天刚分了手的大经纪人尚珊,今天就被前男友甩了锅。
只不过确实在事故发生前,也是他与周亦承两个团队互争资源的那两年里,他的心理状态已经不大好了,开始大把的吃安眠药。
但他不至于会在升降台上自己解开安全绳。
周亦承的每一段叙述,都在一部分真话中掺杂了那么一两句假,试图混淆他本就时而混乱的神智。
于是在事件的每一个环节,那么一丢丢画龙点睛的假话,将事故的始末,完全扭转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对方一直都在试图影响他本就没什么信心的记忆。
只是周亦承不知道,有一件事他十分确定:
事故发生当晚的包厢里,他根本没喝过自己杯子里的酒。
少年如水的目光在这昏沉的夜雨里,一点一点更加清透明晰。
一如这疾风骤雨的光影下下,自滚滚乌云天边疾驰而来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
俞笙亲自开车,没半点犹豫地随意将车往广场上一停。
从车上火速下来时,他一把扯开周亦承,用力将人推到那淋湿了的斑驳墙壁上。
俞队长手底下没半分容情,死死卡住周亦承的肩膀,神色如这雷电交加的暮色夜雨,低沉而森冷。
“离他远点!”
作者有话说:
呜短小了点,晚上零点左右更~
么么~感谢在2023-10-1500:00:00~2023-10-16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浣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庆功宴
◎埋首在他肩窝。◎
俞笙怒极了,盯向周亦承的凌厉目光中,宛若生死一线的最后警告。
多年前谁又能料到,昔日队友再次相见,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秦星羽定定站了片刻,而后转身大步返回自己的车上。
他此刻头脑一点也不混乱,反倒冷静清楚极了,甚至突如其来的想要一个人宁静地思索。
“小羽。”
俞笙没再跟周亦承纠缠,而是转身追立即去追,俯身在那蓝色小跑车副驾驶的车窗。
俞队长的意思很明显,他要上车。
秦星羽微微扭过头,隔过窗子上的水痕,看不清窗外的人那张俊朗冷冽的脸。
他不想给俞笙开车门,他此刻只想一个人呆着。
确切的说,在已经起诉这么一个风口浪尖的时刻,他偏偏与周亦承见了面,他有点心虚。
除此之外,俞笙刚才望向周亦承的狠厉目光,也有点吓着他了,他从未见过俞笙这样。
尽管他这无名纷杂的念头没持续几分钟,抬眸望向逐渐细密的雨帘中,俞笙依旧淋着雨,守在车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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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有些心疼。
有那么一刻他是想开车门让对方上车的。
但余光瞥见那辆停在两米之外的劳斯莱斯,他没来由地惦记着,此刻若是俞笙上了他的车,那辆劳斯莱斯今晚就开不回去了。
念及此,他一脚油门启动了车子。
一口气将车子开到园区门口,他才停下,特意等了一会,从后视镜看到,熟悉的劳斯莱斯跟了上来。
俞笙心里反倒乱极了,他想,对方要么是被周亦承气着了,要么是被自己气着了。
谁能想到他们几个,真就骨子里都有那么些默契,偏要在今天组合出道日,回前公司看看呢?
夜幕微临,一前一后两辆车的尾灯,于雨幕中绽开几道昏黄的光,在这都市月色下氤氲开来。
车窗之外,大雨倾盆。
半小时后,两辆车同样一前一后回到家,俞笙难得地今天没抢车位,而是规规矩矩将劳斯莱斯停在秦星羽的别墅旁。
秦星羽神色如常地锁车、开门、进院。
那衬着黑西装袖口的修长手指,挡在他反手就要关上的栅栏前。
俞笙想跟他回家。
站在院落前僵持的身影顿了顿,秦星羽坚定地锁了院子门。
不过他仍旧凝立思索片刻,捡起那掩映着繁盛整齐草木的花架间,悬挂的一把长柄黑伞,隔着那极简造型的金属栅栏,抛给了对方。
而后转身开密码锁进屋。
俞笙没有勉强,也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定定地站在院门口,凝神看着那栋三层别墅里的灯光依次亮起,从玄关,到客厅,楼梯口,楼上……
他缓缓撑起那柄没什么余温的黑伞,于这夜色雨帘中仰头良久凝望,借由那灯光亮起的时段,确保对方换衣上楼洗澡等等一切流程如常。
午夜十一点半,距离回家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洗了澡换了睡衣,抱着薄绒毯缩在飘窗上的秦星羽,仍旧一动不动地出神。
月亮像是表面被湿润的雨水侵蚀过,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半个小时前,他服用了双倍剂量的安眠药,结果没有一丝困意,已是万籁俱寂的时间,身体明明很疲惫了,却毫无睡意。
他不太舒服,全身酸痛,痛到睡意全无,又冷得厉害,吃下的安眠药半点儿没起作用,相反精神还异常活跃。
回想今晚的一切,他意识到那场升降台事故,缺少了一些重要的环节,以至于周亦承才敢即使当着他的面,编故事也编得肆无忌惮。
凝神片刻,他翻开手机,少年苍白而干净的指尖,在那亮了又暗的屏幕前停留了好一会。
有些事,他非要自己做,他骨子里就是这么个偏执又别扭的性子。
片刻之后,他打开了一款游戏,熟练地登录上线。
那是一款moba类手游,他有自己的账号。
他的游戏天赋还不错,只是没有太多打游戏的精力,偶尔陪着景小延和时川他们匹配个队伍。
今晚他上线来,是为了找人。
他的小助理时川,去年大学毕业就来了他的团队,年纪比他还小着好几个月,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为人却机灵又暖心,在团队里也跟他最玩得来。
他时常有些不方便让安辰知道的事,交给时川去办,比如到医院偷开安眠药止痛药。
时川是个夜猫子,第二天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游戏打通宵是家常便饭。
为此秦星羽曾想,好不容易盼到了个团队中比自己年纪小的,打定了主意好好教育一番,要保持健康作息。
后来又想了想,算了吧,自己也没比人家强到哪去。
此刻正是时川在游戏里厮杀的点儿,他没有直接发微信打扰,而是登录游戏账号查看对方的状态。
时川的确在游戏里,不过并没有匹配入局,而是看到他上线,立马一个表情发过来了,还附带了一长串感叹号:
“哥你还不睡觉啊啊啊!!!我不带你玩啊!上次零点之后带你打游戏,韦大夫都批评我了!”
秦星羽不由自主地唇角微微上扬,他十分想提醒对方,到底是在给韦大夫打工,还是给他打工……
“周六晚上的电影庆功宴,给孙鹏导演两张邀请函。”
他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发任务。
意料之中,时川直接把游戏扔在一边,不到半分钟的功夫,接连好几条微信消息发过来了:
“哥,你要见孙导?!”
“辰哥知道吗?”
“你自己见孙导吗?能带我去吗?”
“我能告诉辰哥吗啊啊?”
……
秦星羽干脆地回答了两个字:“不能。”
也不知道说的是不能带时川去,还是不能告诉安辰。
“跟孙导说,我请他和他外甥来庆功宴。”
秦星羽打完字就将手机放在了一旁,他的电影上映已满两个星期,票房破了30亿。
资方们赚得钵满盆满,前几天剧组安排于这个星期六晚上,大摆庆功宴,除了剧组人员外,还邀请了不少业内同行,一线的大导演大制片们齐聚一堂,成了个业内颇具规模的晚宴。
秦星羽对这类社交场合不感兴趣,更何况他没办法交流。
尤其是他的团队还安排了当晚发布升降台事故的相关微博,安辰和几个主要负责人,相约晚上九点钟,在冯曳的“此夜”酒吧碰头,做最后的内容确认。
俞笙当晚有个重要的加班会议,早已提前几天,向片方婉拒了庆功宴,会议结束后会直接去酒吧与他们会和。
秦星羽更不想参加庆功宴了,因而拖到了今晚,还没确认行程。
如今他忽然打算借此,再见一见那位事故当晚,给他和景小延酒里下药的孙导。
孙导是那场事故少有的知情者之一。
也正因为这位业内赫赫有名的大导演,对他起了那么些不安分的心思,那场事故后,被俞笙寻了个把柄,扔牢里吃了一年公家饭,才出来没几个月。
而这位孙大导演的外甥,是当日舞台设备的负责人,出了事故后,已经在无数粉丝的压力下,被组合前公司以舞台安全失职为由,起诉追责,赔了不小一笔钱。
娱乐圈并不大,沾亲带故本没什么稀奇,但秦星羽如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因而他约了那位孙导,于星期六庆功宴饭店楼上的包厢见面,没有告诉俞笙和安辰。
手机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忽然有无声的视频电话提示,是俞笙打来的,他思索片刻,接了起来。
俞笙原本是个作息规律的人,尤其是做艺人这些年来,若非连夜的跑通告彩排,通常他都会在12点左右睡下,六七点钟起床。
然而,自打搬进这个小区,小俞总的作息,明显趋同于斜对面那栋三层别墅里的灯光。
多少个夜阑人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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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只要对面那栋别墅里的灯还亮着,他也没有半分睡意。
更何况今晚秦星羽明显是有些生气的,甚至都没让他进门。
几个小时前,他回家洗了个澡,点了个外卖,匆匆吃完,便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对面那厚重的落地窗帘下,灯光逐一亮起,又逐一熄灭,最后一片灯光停留在卧室的方向,不再移动了。
他知道秦星羽没睡,只是不确定对方还有没有在生气。
他忍不住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视频里,开门见山打直球:
“在自己家睡不着,秦总收留下?”
秦星羽一怔之下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见视频里的对方,从容不迫地出了客厅,紧接着下楼出门,锁了院子,直奔他家。
“不。”
他飞快地打了一个字过去,这是看准了他不会说话,连拒绝都慢半拍是吧?
显然,拒绝无效。
他也不知道视频里的俞笙,看没看见他打字,反正小俞总是没半点含糊地过来了,手机似乎被揣在了口袋里,紧接着没几分钟,他便听见了楼下的开门声。
他院子明明是锁着的!显然对方又翻墙了!
他可以报警么?!
他实在是不想下楼去赶人,傍晚见周亦承时,淋了一小会雨,才几分钟而已,他就不太舒服了。
四肢酸痛全身发冷,手上和脚踝处被淋湿了的皮肤,也微微红肿着。
他有淋了雨容易皮肤过敏的毛病,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很快,俞笙换了鞋上楼来。
雨早已停了,俞笙换了套干净清爽的黑色缎面睡衣,轻车熟路地进了他的卧室。
秦星羽穿着宽松的水蓝色居家服,将飘窗上的薄绒毯裹得更紧了些,白皙而纤细的脚踝从薄绒毯的一角露出,那上面的皮肤由于淋了雨而过敏,已经有些显而易见的红肿。
俞笙伸手将对方的脚趾与踝骨包裹在掌心,入手一片冰凉。
秦星羽的血液循环一直不好,哪怕少年时坚持运动的那些年,指尖脚尖也常年没什么温度,打从十几岁时,那些一起出通告而挤在一张床上的年月,俞笙就知道。
去年的事故伤了神经血管,更严重了。
总之俞笙是没见过哪个男孩子这么容易四肢冰冷的。
“还生气?”
俞笙仍旧暖着他的脚尖,不疾不徐地同样在飘窗上坐下,从身后将人轻揽在怀,忍不住轻嗅着对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着你去那的,下午找不到你,电话打不通,我才记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猜你可能会回去看看。”
说话间,温热的唇畔试探着轻触对方由于微微挣扎,而领口散乱的一侧肩窝。
肌肤触碰间,是不一样的温度,俞笙恍然间抬眸,一下子警觉,转而伸手摸了一把怀里人的额头。
果然触手一片滚烫,秦星羽平时的体温偏低,身体冰冰凉凉的,一如他此刻仍旧冰冷的四肢。
然而上半身却热得烫手。
“发烧了?”
收起刚才道歉时的七分诚恳与三分撩拨,俞笙凝眉。
秦星羽目光定住了三秒钟,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了大大的两个字:
“没有!”
俞笙将人放下起身就走,到客厅找体温计。
他们俩都一样,属于那种生活极简,日用品极少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们几乎没任何差别。这所独栋大别墅秦星羽住了好几年了,仍旧显得空空荡荡,必要的生活用品也都有固定的位置摆放。
因而俞笙几乎没费几分钟,就轻而易举在对方客厅的小桌柜底层,找到了小药箱。
里面有一只体温枪。
匆匆将体温枪和小药箱一股脑地拎进卧室,对着深夜里抱着薄绒毯缩在飘窗上的少年,俞笙抬手就来了一枪。
温度显示,38.6度。
“还说没有?”
放回体温枪,俞笙伸手探进对方刘海之下的额头,神情严肃极了。
秦星羽微微心虚地抬头扬眉,打定了主意强行扭转乾坤般,这次在备忘录上打下了完整的一句话:
“我是说我没生气。”
他今晚确实也没生俞笙的气,不让对方上车进家门,只是他那个时候有点生自己的气而已,他情绪不稳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心虚。
俞笙垂下目光,看着仰起头仿佛炸毛小猫般,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人,而后俯身到小药箱里找药。
……
当晚,原本只是他们三个人,悄悄地在出道纪念日这天去了一趟前公司,明明也没遇见什么粉丝路人,不料还是被拍了。
虽然镜头离得远,也听不清对话,但从秦星羽和周亦承见面,到之后俞笙雨中现身的全程,被拍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本前些时候,J.Y集团俞家那几位高层突然回国,就出现秦星羽与俞笙疑似感情不和的传闻,这回几乎被实锤了。
有媒体猜测:先前的私生子事件虽然已澄清了是谣言,但终归使得秦星羽被资本抛弃。
也有媒体猜测,周亦承与女友尚珊分手后,卷土重来找秦星羽复合。
总之越来越多的舆论倾向于,秦星羽和俞笙感情出现问题,或已分手。
偏巧在这天之后,俞笙连续神隐了几天没来公司,尽管只有有限的几位核心下属知道,并非他们小俞总受舆论影响消极怠工,而是他们那位代言人生病发烧了。
原本秦星羽这次只淋了一小会的雨,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湿透,仍旧感冒了,发了两天烧,等到稍好一点,烧也退了,已是几天之后的星期六。
当晚6点半,他和安辰到达那摆满了几十张桌的电影庆功宴现场。
穿了黑西装的少年眉目清亮,现身于这红尘浮华的名利场中,即便不能言语,也犹如一颗藏于匣中陡然绽放光华的珠宝,耀眼极了。
入席前,他跟着安辰和几位片方主创,与应邀的前辈们一一打了招呼礼貌问好,是人前人后一样乖巧懂事的少年。
整个宴会厅里都是宾客们的恭喜与祝福。
然而,安大经纪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自己刚跟一位业内大编剧碰了个杯,寒暄了两句的功夫,一回身,自家小艺人就从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安辰有点发懵,他今晚喝的是饮料,不是酒,一会儿散场后,还有发布事故公关博的重要工作,他今天滴酒不沾,怎么就开始眼花了?
辰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家艺人非但于这众目睽睽的宴会厅里溜没影了,还在刚才来时的路上,顺走了商务车里他偶尔跟合作方撕逼时备的一根录音笔。
行走在宴会厅所在的酒店上层,秦星羽只身一人,推开了走廊尽头孙导所在的那间包厢的门。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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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写强吻!宝贝们晚安~
90?强吻了!
◎是的强吻!◎
包厢之中,两个人在等秦星羽。
大导演孙鹏,外加他那位年纪挺轻,负责舞台设备的外甥。
秦星羽缓缓推开包厢门时,屋子里的两个男人一下子站起来了。
在他们眼里,秦星羽今非昔比,不再是普通的晚辈艺人,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资本小俞总的心尖宠。
即便是这位曾经打了好几年主意,甚至打算凭借下三滥手段将人弄到手的孙大导演,此刻也带着外甥连连起身,笑脸相迎。
秦星羽浅浅地瞥了一眼包厢里的两人,而后淡定在那圆桌旁的高背椅坐下。
那张盛世惊艳而清俊的侧脸,神色冷然如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孙导的目光半分也挪不开,虽然碍于如今的身份,没敢说什么不着边儿的混话,但一双眼睛早已掉在了对方身上。
秦星羽将屏幕亮着的手机摆在对方面前的圆桌上,那上面的备忘录里,显示着一行已经打好的字:
“听说我父亲公司筹备的电影在与您沟通。”
与他浅淡疏离的神情一样,是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令人揣摩不透的话。
早在一个月前,他便听说画堂传媒打算开发一部院线电影,预备给周亦承主演,顺便带一带练习生们,已沟通了不下十几位导演,那时候周亦承还没有被起诉。
这一行的金字塔尖就那么小,孙导也在其中。
秦星羽与父亲决裂的事在业内早已不是秘密,见对方忽然提了这事,孙导一时间也摸不准来意,当下笑呵呵地开口:
“原来小秦总也听说了这事啊,令尊大人确实找过我,不过我们只是初步沟通,初步……都知道小俞总在圈子里撂下了话,现在谁敢冒着得罪小俞总的风险,与画堂传媒合作啊……”
知道今天多半是个鸿门宴,孙导特意将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我为以前的不懂事向您道歉。”
秦星羽无视了对方不甚礼貌的目光,仍旧不动声色地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
他今天专程来炸孙大导演和他那位年轻外甥。
孙导当然知道,对方所言的不懂事,指的是哪件事。
升降台事故那晚,在包厢里,秦星羽用酒瓶把他脑袋砸开了花的事。
孙大导演的脸上顷刻间染上几分难掩尴尬的笑:
“不不不不,该道歉的是我,那天确实是我太唐突了,没有个前辈的样子。”
他干咳了两声,毕竟给人家下药这个事,用唐突两个字形容,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
言罢,他顿了顿,见秦星羽神色如常,才试探着继续:
“还望小秦总高抬贵手,在小俞总面前美言几句,我这一把年纪啊,欠了不少外债,还想在这圈里,再干个几年再退休……”
话音刚落,秦星羽将新的手机备忘录推到对方面前:
“本来我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
这句话打在屏幕上看似完整,实则只有半句意思,以至于孙导盯着那圆桌转盘上的手机,思量了好一阵。
终是抬眸间,深深瞥上一眼少年令人便欲罢不能容颜,立即满面堆笑:
“确实确实确实,是我不对……”
孙导整个心都飞了,多少年求不得碰不起的远在天边的人儿,终于肯跟他坐在一张桌上,哪怕只是交流几句,孙大导演整个人都笑得魂不守舍。
秦星羽心中明镜似的,他要进入正题了:
“可您却在升降台上做了手脚,没给我留一点后路。”
孙导一听,这话不对头。
升降台上的手脚是他做的?不!他堂堂年过半百的一线大导演,才不替任何人背锅:
“没有没有没有,哎呀,这个事吧,它是个误会……我这人啊,没别的毛病,就那么点不良嗜好,小秦总您也知道……嗯,那天你和你那小队友从我这跑出去了,我怕你们把我这点事说出去,我的确是让人追你们来着,一直追的舞台那边……嗯……”
秦星羽不动声色,冷然静听。
“但那天的事它真就是个意外!”
孙导话锋一转,惋惜地直拍巴掌,顿了片刻,干脆起身,指着从一开始就在这圆桌旁沉默不语,没什么存在感的年轻外甥,愤然开骂:
“都是你!为什么要在非彩排时间启动升降台?!啊?”
这一行里大多的从业者们沾亲带故,孙导的外甥,作为那次演出的舞台设备负责人,本也不是什么怪事。
此刻还是个愣头青的年轻人,被自己舅舅突然没头没脑地开训,当下也压不住火了,站起来反驳顶撞:
“是你自己说那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办成那事!我看人从场馆包厢,躲舞台边上来了,怕他们跑了嘛,才升了脚底下那台子!那舞台上黑咕隆咚的,还都穿的一样演出服,谁知道喝了药躺下的那个不是他啊?!”
秦星羽听明白了,那日他扶着半昏迷的景小延,被一众孙导的人追到舞台边缘那升降台的角落,孙导的外甥一直在幕后看着。
“我还背锅被开除了呢……”年轻的外甥不敢跟长辈硬扛,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继而堵着一口气,朝年纪相仿的秦星羽开吼:
“别以为我舅想睡你就会给你资源!那天他还说等他办完事,我们接着办你呢!要不然,我急个什么劲儿……”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孙导一个耳光甩在了自己外甥脸上。
瞧瞧这是个文化人该说的话吗?这孩子是不知道秦星羽在业内什么身份?还是不了解对方背后资本的势力?怎么什么话都能往外倒呢?!
当然,这一巴掌是打给秦星羽看的。
秦星羽倒也不介意,而是重新又打下一句话,这一次将手机特意递到了孙导的外甥面前:
“事故是你策划的。”
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没多少阅历的青年一听急了,有点害怕,又有点气愤,怎么能是他策划的呢?他就是个连工作都丢了的工具人!当下怒极了辩解:
“不是我!我就开个升降台而已,我也没想到周亦承往死里整你啊!我还以为他是上去劝你呢!谁知道他把你推下去了啊!有本事你找他去!关我啥事?!”
与此同时,孙导刚刚侧过身说话时,那双表面上示弱,骨子里仍旧色心不改的目光,半分也不曾从秦星羽身上移开。
甚至那只粗糙的大手,几乎触到了对方一侧腰间的西装。
秦星羽微微侧了侧身,躲得不着痕迹。
那一侧西装口袋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对方摸到的录音笔。
他还想听孙导外甥说下去。
“我说,周亦承对你也真下狠手,那时候他不是你男朋友吗?说实话从他把你和你那队友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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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了,我就觉得不对劲……”
孙导外甥绘声绘色的描述,也就是今天作为当事人的秦星羽,独自一人来的,他才敢这般滔滔不绝。
孙导刚才第一回伸手,没能碰着秦星羽,思量了片刻,又从身后试图靠近,浑浊昏沉的眼珠间,那表情别提多猥琐了:
“小秦总,你说你当初要是跟了我?哪能轮得着被周亦承害……”
那双为老不尊的手,距离秦星羽的外套还有几公分时,摆在圆桌转盘上的手机屏幕忽然自己亮了,那上面是明晃晃的两个字来电显示:
俞笙。
孙导仿佛触电般,嗖的一下把手缩回来了,他可太得罪不起俞笙了。
秦星羽不紧不慢地拿过手机,却没有立即接起,而是扭头冷冷清清瞥了一眼孙导的目光。
孙导直接站起来了。
仿佛此刻对方的手机是个炸药般,让他起身退开了两米远,直接退到包厢角落,连使眼色带比划,意思是让秦星羽接电话千万别提他。
秦星羽慢悠悠地划下接听,不动声色起身出了包厢。
“小羽,你在哪?”
电话里是俞笙一如既往般清冽而磁性十足的声音,只不过显而易见地急了些,语速也比平时快了些。
秦星羽不用猜也知道,刚才他进包厢前特意屏蔽了安辰,此刻那上面已经有十来个他辰哥的未接来电了。
想必安辰找不到他,已经发动了全员,连不在现场的俞笙都惊动了。
他一边往电梯间的方向而行,同时轻敲了三下手机屏幕,意思是一切安好。
狭长的走廊里,安辰急匆匆地迎面跑来,他辰哥发动工作人员,在这大饭店每层掘地三尺,再找不着人,就要调监控了。
他一刻也不敢让自家这个身心状况极不稳定的小艺人离了视线。
“哎哟我的祖宗,你上哪去了啊?我这好一顿找……”
话音未落,安辰忽然停住了。因为就在秦星羽身后,这狭长走廊尽头的包厢,他一眼瞥见那开了一条缝的门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的孙导,一下子明白了。
“你去见他了?”
安辰惊恐极了,他家艺人怎么敢单独去见孙导?那个动不动给明星们下药的老色批!
秦星羽淡定自若地将西装衣袋里的录音笔递给安辰,不等他家经纪人唠叨,而是直奔电梯间,长腿如飞,气场两米八。
返回宴会厅,他还顺手拍了张全景照片,用微信发给了俞笙。
意思是他在会场。
在写有自己名牌的座位落座,秦星羽安静地听着同一张圆桌的伙伴们谈笑风生。
谁也没想到的是,十几分钟后,原本打了招呼今晚不来的小俞总,突然空降了。
俞笙今晚公司有个需要加班的紧急会议,谁知道才两个小时不见,他家这位小祖宗就放飞自我玩消失了。
还去见孙导?!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就在当下,接他一块风风火火大步走入会场的安大经纪,还举着录音笔,绘声绘色地告自家艺人的状。
安辰今晚是真急了,他发誓再也不带他艺人来这样鱼龙混杂的社交场合了!
就连刚才秦星羽上桌前,他还忍不住没完没了地念叨:
“秦星羽你跟我说,孙导对你做什么了?”
“就为了录这么个东西?这得亏是没出什么事,这要是……”
“你要是再这样,我该被俞笙撵走了啊!”
“我要是被俞笙撵走了……”
……
秦星羽目光浅浅地瞥了他一眼,眼中显而易见的意思是:他不敢。
安辰不信自己制不服这小孩了,于是今天还真就没惯着,躲到宴会厅外走廊,反手一个电话,向已经在赶来路上的小俞总,添油加醋地又汇报了一番。
顺带着在大门口接应上小俞总,狐假虎威地一块大步踏进会场时,还不忘碎嘴子滔滔不绝了一路:
“你说说,这像话吗?”
“现在什么地方都敢跑,什么人都敢见,学会擅自行动了?”
“录证据这是他该干的事吗?”
……
此时宴会厅里宾朋满座,俞笙的出现,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哪怕是此刻的小俞总,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可太不让人省心了,原本前几天遇见周亦承的事,他心里便格外不安,这转过头又去见孙导,他还能在公司开得下去会议吗?
他根本就没心思开会!
即便是此刻,他遥遥望见了远处那张圆桌旁秦星羽的身影,居然还帮同桌的女明星拧开了饮料瓶盖!
就秦星羽那手腕,去年肌腱损伤之后,有时候夹菜都不好使,还逞强给人家拧瓶盖,还侧过头浅笑着听人家说话?
他太生气了!
于是小俞总无视了从走廊到宴会厅,一路上跟他打招呼的诸多人影,连安辰也甩开了,径直大步走向秦星羽那一桌。
秦星羽抬眸看见对方时,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的下一瞬,整个人就被对方禁锢在怀里了。
突如其来的吻,电光石火般,在这百十来号人的宴会厅里,于这诸多公众的目光前袭来。
是前所未有的深吻,吻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毫无保留。
俞笙从来不曾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吻过他。
但是现在,小俞总改主意了,这个人就是他的,谁也别乱动歪心思。
他盖章了。
秦星羽惊呆了,于这整个宴会大厅的万众瞩目下,俞笙竟敢吻他了?
他甚至都没想起来将人推开。
直到过了好一会,这个缠绵至极的吻结束,对方还流连不舍地用舌尖轻舐了舐他的唇畔,才不情愿地离开。
一时间仿佛整个大厅里的氛围都凝固住了,寂静得谁也不敢喧哗。
秦星羽刚要起身发飙,不料下一瞬忽然脚下悬空,整个人被俞笙直接打横抱起。
俞笙抱着怀里的人转身就往宴会厅外走,半秒钟也没多做停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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