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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杀青宴

◎他性子刚到底。◎

杀青宴大厅外,关于秦星羽整整一年没开演唱会、没发歌、没出新专辑的微博话题,尽管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撤没了,可记者们还是来了。

安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亲自带了安保团队到宴会大厅门口去拦,也知道这些媒体记者是冲着自家这位顶流来的,他得把人们拦外面,不能影响剧组的杀青宴。

彼时宴会厅里的人们尚且不知外面的状况,秦星羽没在自己座位上,而是在小助理时川的陪同下,拿着杯子去制片人、导演、编剧,以及另外几位主演前辈那边,敬了杯酒。

在剧组的日子,几位前辈都挺照顾他,也知道他的情况。

不能喝酒,他就用牛奶代替。

结果他这牛奶还没敬完,便听见宴会厅大门的方向,啪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声,以及人们的尖叫声,一群人横七竖八地摔了进来,话筒和相机跌落了一地。

宴会厅的玻璃门被挤碎了,原本放在门口当摆设的那复古屏风,也被撞倒在地上。安辰连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摔在人群里。被一块压得站不起来的,还有七八位记者和保安。

大厅里的人们一下子乱了,赶紧从座位上起来帮忙,扶人的扶人,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现场的地板上洒落点点零星血迹,有几位记者的手臂和脸颊,被碎裂的玻璃划伤了。

“我X你大爷的,不要命了?”

“哎哟我的老胳膊老腿……”

安辰费力地从人群底下爬出来,好在他人高马大身体壮,尽管被压在最下面,也没受什么伤,这要是换了个小姑娘,估计就危险了。

不就是想扒他家艺人一年没开演唱会的原因么?一个破新闻而已,这也值得玩命?

一边帮着把摔得东倒西歪的几个记者扶起来,安大经纪口中仍旧骂骂咧咧,气得不行。

秦星羽出现在人群后方,手里还端着刚才敬酒时的那杯牛奶。

知道这些媒体记者是为了采访他,而意外摔倒受伤的,为了不再引起混乱,他只能远远地站着,没法上前帮忙。

可即便如此,有眼尖的记者远远瞥见了他的身影,仍旧蜂拥而上,哪怕是眼镜歪在了一边,胳膊上还受伤流着血。

“秦星羽,听说你是因为精神问题导致了失声,才一整年没开演唱会的吗?”

“这部电影的这个角色,原本是有台词的,听说是因为你参演,才修改了人设,是这样吗?”

“明年会不会有演唱会的计划呢?……”

有那么一刻,秦星羽是想像前些时候米兰时装周那样,把话筒拍桌子上转身就走人的。更何况,就在两秒钟前,他收到了他经纪人隔空给的一个手势信号。

那意思是:可以怼。

安大经纪今天超生气,这帮小记者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年轻人不讲武德!

他刚才连脏话都飙出去了,没事儿,他艺人可以撂人家话筒,随便撂。

但是秦星羽还真没有。

他今天没那个精力,自打这两天和宠物狗狗拍了几场互动戏,昨天又接到他父亲的一系列语音电话,再加上昨晚一宿没睡的缘故,即便今天服用了超量的精神类药物,他仍旧觉得心神恍惚,白天强撑着高质量地完成拍摄,这会儿他已然有些撑不住了。

除此之外,蜂拥而至的人群也让他有些惊恐害怕,明明站在人群外围的最远处,身后已然靠上了大厅的墙壁,退无可退了。

脚边的地毯上,有一枚刚才大门的玻璃碎裂时,飞溅过来的碎片,他也不知道是受着怎样的精神驱使,几乎是无意识地蹲下将那片碎玻璃捡起来了,藏进袖子里,心里忽然安定了许多。

宴会厅的广场,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了过来,打了双闪。所有人都知道,是小俞总的专车。

俞笙今晚没参加杀青宴,他只是不放心秦星羽,因而即便收了工也没回酒店,而是让司机把车开到宴会厅外面的广场角落,远远地守着。

至于杀青宴,他不感兴趣,也不怎么喜欢凑这个热闹。更何况作为资方,他也确实不大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免得剧组里的乙方们时时紧绷着神经,玩不自在。

刚才看见媒体一股脑地全来了,他才从车里下来。

顷刻间,原本在宴会大厅门口围堵着的媒体记者们,有一小半都向他奔过去了。

今晚两大顶流相继现身,可谓是媒体圈拼业绩的绝佳时机,尤其是年轻的小记者们,快要卷疯了。

“请问俞总,关于前队友秦星羽因精神问题,而导致无法开演唱会的事情,是真的吗?”

“秦星羽作为你的艺人,俞总可以透露一下,明年是否有给他安排演唱会的计划呢?”

“从顶流艺人退居为幕后资方,不知俞总有什么要和大家分享的吗?”

俞笙倚着车门抱臂而立,目光沉静冷淡如同一泓平湖。

他没有任何要分享的,他就是现身来给秦星羽分流的,冲进宴会大厅的媒体记者太多了,他怕吓着了秦星羽,他家这位近来有点怕生人。当然,同时也为了让宴会厅里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们,压力小一点儿。

于是他没回答记者一个字,随便围他,随便问他,有本事说他也是哑巴啊?

由于俞笙的现身,围堵宴会厅这边的记者少了一些,安辰也得以抽出身来,护着秦星羽返回圆桌旁。不大一会工夫,救护车到了,受伤的几位记者被送往医院治疗,好在处理得及时,没酿成什么严重的事故。

安辰气得够呛,一边揉着自己磕青了的胳膊,一边开启碎嘴子吐槽模式,跟同一张桌的小伙伴们碎碎念:

“现在不知道哪来这么些小年轻记者,为了点业绩真是不要命啊!我看刚才那小姑娘,脸上划了那么长一道口子,还往里面挤呢。”

言罢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秦星羽,不假思索地教育:

“像刚才,你就可以直接摔了他们话筒,都这么过分了还给他们留啥面子啊,白天发新闻胡说八道的时候,也没见给咱们留面子啊……”

话说了半句,对上自家艺人微微疑惑的目光,安辰意识到自己满嘴跑火车跑过头了,赶紧住口:

“不是,不是啊,我不是那意思,咱不能那么对媒体啊,你做得对,这回对……”

知道到自己嘴上没把门的了,安辰赶紧往回找补,天知道他刚才都说了啥,身为一名经纪人,竟然教育自己的艺人摔记者话筒?他家这还是个精神状况不怎么好的小艺人。

他可不能再胡说八道了。

当晚杀青宴出了这么一场乱子,剧组的人们也没敢在宴会厅逗留太久,好在高层们还安排了KTV通宵狂欢,不过也颇有眼力见儿地特意没叫秦星羽。

几位主创都知道他不能唱歌了,也不便再找他去KTV。当然,另一部分人觉得,他晚上多半是要陪资方的,小俞总在外面守着呢,那谁敢叫啊。

更何况,他经纪人似乎也不想让他继续应酬的样子,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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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快结束的时候,就已经跟几位前辈打了招呼,准备告辞。

夜幕降临,秦星羽团队的那辆黑色商务车,从其他剧组车队中缓缓驶出,往返回酒店的另一条公路上而去了。

秦星羽靠在后排车窗的角落,一整天的疲惫下来,再加上全靠药物吊着,他此刻精神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涣散,茫然时甚至听不大懂车里其他人的寻常交流,清醒时又仿佛什么事都想得起来。

片刻之后,他拍了拍前排安辰的肩膀,递上去的手机备忘录上打了一行字:

“我也想去KTV。”

“……行……吧。”安大经纪犹豫了几秒钟,让司机调头。

他家艺人要玩,那他就陪玩呗,秦星羽唱不了歌,但他安辰可以。于是眼见黑色的商务车在返回酒店方向的公路上,调了个头。

后面跟着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缓了车速,副驾驶的王秘书回过头来:

“俞总,秦总的车调头了,安总刚发来消息,说是去K歌的地方跟大家打个招呼,您看咱们……”

“附近转转吧。”

俞笙淡淡地回复,跟着秦星羽的车一天了,对方这两天身体状况格外不好,他着实不大放心。他也不想让人觉得,艺人在前面忙工作忙社交,资方在后面24小时监控。

主要是不想让秦星羽这么觉得。

安辰带着自家艺人到了剧组的KTV包厢,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便有人热情地邀请安大经纪来一首。

安辰要是拿了麦,那可就不是一首的事儿了。想当年安大经纪年轻的时候,那也是K歌小王子,唱吧夜店里的一把好手,刚才在杀青宴上陪主创前辈们喝了点酒,这会儿正好嗨起来了。

秦星羽唱不了歌,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热闹。

他自来都喜欢听安辰唱歌,尽管他家这位经纪人,没受过音乐方面的专业训练,也谈不上唱功,但难得的是,人家拿了麦就开吼,没半点包袱。

比他们平时一起玩的几个小歌手小演员开麦,有意思多了。

今晚安辰也是应酬时多喝了些酒,深夜里的KTV包厢,唱歌唱得全情投入。

然而这个时段的秦星羽,却早已电量耗尽般,再也没办法保持专注了,听了两首歌,思绪便不知道飘飞到哪里,似乎想起了自己还能在舞台上唱歌的日子,又觉得那些茫远得遥不可及。身体也跟着思绪无意识地游走,等到安辰一曲终了回过神来时,他家艺人已经悄悄开了包厢的门,溜出去了。

安辰拔步便追,秦星羽从他眼皮底下溜走,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之前大半夜跑出小区大街上闲逛,一个人跑上公司20层的天台,偷拿车钥匙跑去地库开车……

这家KTV规模不小,算是南城最豪华的一家了,走廊曲曲折折,昏昏暗暗。秦星羽茫然无意识地走了两个拐角,看见有空的包厢便闪身躲了进去,还反手把门关上。

跟他经纪人斗智斗勇,他可是个老手。

安辰追了两条走廊,就有点懵了,一间一间的包厢门上挂满了令人迷糊的霓虹灯。他虽然歌唱得好,但委实不适合在KTV这种娱乐场所找人,用他的话说是,自己就一游戏黑洞,什么KTV啊,高级会所啊、密室啊、剧本杀啊,这都是年轻人爱玩的场合,自己就一进去头昏脑涨。

此时秦星羽躲在走廊角落最里端的一间小包厢,聚精会神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有点心慌难受,虽然刚才精神头十足、叛逆少年上线般地摆脱了自家经纪人,但从听着大家唱歌的时候开始,其实他精神状况已然不大受控了。

没有什么明显的诱因,他就是会突如其来的不舒服。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实在太累了,也可能是听见别人唱歌,勾起了一些零星记忆。

最小的这间包厢无窗,他有点透不过气,于是在确保自家经纪人没能找着自己后,他将包厢的门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闪了出去。

KTV的走廊里依旧热闹如常,时不时地有一些人从隔壁的包厢出来进去,相邻的几间包房里,都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

秦星羽觉得有点心慌,只想呆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他今天穿得格外低调,黑色的高领毛衣,带帽子的风衣外套,将帽子扣在头上,在灯光照不到的墙角,不大容易被认出。即便是被认出了也没什么,南城本就是个影视基地,这里来工作娱乐的都是明星,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突然间,斜对面一间小包厢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的身影,刚一出包厢门,男生就迫不及待地将女生抵在走廊的墙壁上,拥吻。

他原本没抬头,却在经过那对男女的身畔时,感觉到那男生停下了动作,扭头看过来了,于是他也顿住脚步,抬眸瞥了一眼。

结果一下子就看到,这从包厢里出来的一男一女:周亦承和尚珊。

还真是冤家路窄,南城这地方也着实太小了。他觉着是不是应该找机会拉周亦承去算个命,看看他们俩是不是上辈子的对头。

“小羽?”

许是在这里相遇,周亦承也微微意外,当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忽明忽暗的目光闪了闪,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听说你们剧组今天杀青,恭喜啊,怎么,来唱歌?可是很久没见你唱歌了。”

秦星羽冷冷地看着他,没法回答。

两大顶流在这里相遇,走廊里已经有几个同来K歌的客人,从包厢出来看热闹了。

周亦承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在对着秦星羽而言,又仿佛自言自语:

“上个月我参加了个商演,唱的是那首《晚风》,去年我们一起写的,当时在舞台上忽然就很怀念,听说我们分开后你不再唱歌了,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真好。”

分开?秦星羽抬手就将自己外套上的帽子掀开了,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了,他也不怕被认出来了,他和周亦承从来就没在一起过,什么是分开?!

旁边的尚珊抬头去看周亦承,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的目光。

“我们之间没有关系。”秦星羽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大字,抬手举到周亦承面前。

周亦承的目光从四下里的人群扫过,最后轻轻落在对方的手机屏幕上,神色中带着那么几分难以置信:

“我们之间没有关系?那么我们两个人的粉丝,你把她们当什么?这一波粉丝福利我们吃了快十年,虽然如今我们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但一句没有任何关系,就真的能把从前那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过往抹掉,能给粉丝一个交代吗?”

秦星羽神色间微微诧异,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恍惚得厉害,导致反应有些慢,没能立即理解对方的意思。

但他唯一清楚的是,对方口中那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过往,他不认。

他秦星羽骨子里也是个强硬的人。

尽管他此刻已经很不舒服了,精神开始涣散,心脏也像是被什么揪紧了。已经有原本就跟他而来的粉丝们,拿着相机远远地拍照录像,其他路人和记者越聚越多。

“好,好……你说没有关系,那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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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亦承像是透着无尽绝望般的目光,流露着半是无奈半是隐忍的苦笑,苦情戏码拉足了。

秦星羽有点震惊。

周亦承是个优秀的演员,演技很不错,正经表演系科班出身的,确切的说,应该比他秦星羽要好上一些。更何况周亦承近两年来专攻演戏,其实没怎么唱歌。

直到去年他们彻底闹掰了,秦星羽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周亦承对他说:

“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在舞台上唱歌。”

此刻随着围观的粉丝记者越来越多,秦星羽再次觉得精神开始混乱,渐渐地他听不懂人们的说话了,也感觉不到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甚至是纷涌而至的闪光灯。

在无数人的目光与镜头之下,周亦承忽然上前,用力抓起他的右手,举在镜头前,随着咔咔咔的镜头,一连串的闪光灯落在他修长白皙,但留了十几道旧疤痕的手指上,那掌心还攥着刚才在杀青宴上,随手捡起的一块碎玻璃。

“俞笙对你并不好,以前你不会这么伤害自己。”

“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才会这样?”

周亦承在无数的镜头前,用盛怒之下的语气,接连质问出这几句话时,秦星羽恍然间就明白了。

对方如今想要坑的人不是他,是俞笙。

周亦承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把俞笙拖下水。

于是神智尚存一丝清明的秦星羽,一把就将周亦承推进了身前那间距离最近的小包厢。

远处的走廊,安辰的身影向这边一路小跑而来。与此同时,那辆夜幕下在公路上绕着圈行驶的劳斯莱斯里,王秘书扭头慌了神:

“哎哟,坏事了,坏事了俞总,刚才有人汇报,周亦承今晚也在咱们剧组那家KTV和人聚会!”

“调头。”

俞笙面色阴沉的两个字之后,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司机一脚油门往KTV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彼时秦星羽已经反锁上了包厢的门,此刻的包厢里只有他和周亦承两人,连尚珊也关在了外面。

即便他当下心神有些混乱,精神也不大清醒,但此时此刻的他,就想跟周亦承刚到底。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写小剧场,啾~感谢在2023-08-1718:00:00~2023-08-18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公关

◎他意识不清。◎

无窗的昏暗小包厢里,秦星羽用身体挡住门板,防着对方再出去胡说八道,尽管他此刻已然濒临精神失控的边缘。

自打去年那场彩排事故之后,他与周亦承有限的几次相遇,都是匆匆打个照面就走,从未向今晚这般,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说上好几句话。

望向对方那双疏离到近乎于陌生的目光,他忽然间发觉,周亦承的神情,与彩排事故那晚站在升降台上看着他的目光,如出一辙。以至于他的意识忽然就混沌了,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穿越感。

此刻的周亦承,抓起他纤细苍白的右手,从他的掌心拿走了那枚攥了一整晚的碎玻璃。

“你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是因为我!”

人前甩锅,人后偏要刷存在感,周亦承在说这句话时,用手中的碎玻璃,在眼前少年白皙修长、宛若覆了一层薄雪冰晶般的手腕上,划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秦星羽被对方特意抬起的有力手肘,顶住了肩膀,没有反抗的余地。此刻他确实也心神涣散,不大意识得到反抗。

“俞笙他算什么东西?只有我,只有我才能伤害得到你!”

一行浅浅的殷红血液顺着少年胜雪的肌肤,缓缓向下流淌,秦星羽微微疑惑着,他的心神此刻不大能够聚焦,只看到对方凶狠泛着血丝的猩红双眸,与平日里的温润清俊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星羽知道自己此刻精神错乱得厉害,甚至连痛觉神经也仿佛消失了,在无限纷涌而至的思绪中,忽然有那么一个精准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与眼前的身影在一瞬间重叠。

他记起来了:去年的那场舞台事故,是周亦承把他从升降台上推下去的。

确切的说,是周亦承解了他身后的安全绳,他们在争吵推搡中,他摔下去的。

当时的周亦承,也是与今晚如出一辙狠厉的神情,一字字对他说:“以后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在舞台上唱歌。”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再一次近距离地对上了周亦承这张脸,观察到这样似曾相识的目光,他想他恐怕再也无法记起当日事发的经过。

去年那天,他受的刺激太厉害了,不仅长达几个月的精神失常,而且潜意识也真的出现障碍,自那场事故以后,他就真的再也无法说话,无法唱歌了。

即便当下的瞬间,他仍旧几乎大脑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却突然间仿佛彻底失控般,用全部的力气将周亦承推开,一如当初在升降台上,对方推他那般。

周亦承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动手,原本以他的力气身形,在秦星羽手上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了亏的,却没想到对方突然玩命。

全无防备下,被对方倾尽全力这么一推,他不由自主地向后摔倒在地,撞翻了身后的小茶几,以及上面的杯盘话筒一系列摆件。

秦星羽也没能站稳,被对方摔倒时拽了一把,扑了下去,撕扯间,手腕上那枚他已然顾及不到的碎玻璃,不知道是撞到了哪,深深地插了进去。

一瞬间,他仿佛听见自己的身体,什么东西断裂的细小声音,紧跟着血流如注。

不过他并不觉得太疼,如今的精神状态下,他的感觉神经本就时不时地失常,甚至没意识到已然受伤。

安辰在外面撞了好几下门,已经让KTV老板拿钥匙去了。即便听见里面叮叮咚咚作响,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位从小到大都不是打架性子的人,在里面打起来了。

与此同时,黑色的劳斯莱斯在KTV门口停稳,俞笙面色冷厉步履如风,匆匆上楼时,身后跟着身材胖胖、却一路飞快小跑,还不时擦着冷汗的王秘书。

来不及等钥匙,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小俞总亲自一脚把门踹开了,借着走廊昏沉的光线,看见眼前连灯都没开的小包厢里,茶几桌椅倒了一地,杯盘狼藉。

秦星羽和周亦承倒是没再动手,一个人站在包厢的一角,隔了一个整个对角线的距离,看不出各自在想着什么。

秦星羽也的确不大明白自己刚才失控之下,做了什么,那双即使在黑暗里也亮闪闪的明澈大眼睛,此刻茫然极了。

借着走廊里透过的微弱光线,他看见一道深红的液体顺着周亦承的侧脸流淌而下,又看了看地上,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大约是刚才把对方给揍了。

黑暗中,俞笙用风衣外套裹住了他单薄的身子,不过,他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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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到自己许是精神开始错乱,他现在有点怕。

包厢门口,围聚了越来越多的粉丝和路人,他铆足了最后一份力气,转身出门,大步就往出口走。

混乱惊呼的人群,无数怼脸拍的镜头,以及自始至终没开灯的昏暗包厢,再加上他那略长盖过大半手指的衣袖,没有人察觉他的手腕此刻正一滴一滴地流着血。

俞笙扭过头,暗夜之下两道冷到骨子里的目光,冷冷地向周亦承盯了过去,紧接着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他其实有更多的话想说,但也知道眼下更重要的是出去追秦星羽,于是只是狠厉冰冷地撂给对方一个字:

“滚!”

而后转身衣袂带风地快步出门。

现场顷刻间安静极了,连围观路人和粉丝的快门声都不再有,静谧得仿佛大家都不敢大声喘气。

只有极少的几位贴身工作人员记得,上一次小俞总盛怒之下用这样狠厉森冷的语气说话,还是在去年的这个时节,秦星羽发生舞台事故重伤的那个晚上。

当然,那个时候俞笙也还不是小俞总。

“麻烦大家让一让啊,大家注意安全,不要聚集。”

彼时KTV的大门口,安辰已费力地将围堵在车前的粉丝挤开,生生从人群里开辟出一条路来,让秦星羽上了车。等到俞笙出来时,才不过隔了十几秒的功夫,又被纷涌而至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压根儿连车门都打不开。

月上中天,午夜将至,二十分钟后,三五辆车总算摆脱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夜色的公路下疾驰,包括秦星羽的车,俞笙的车,以及其他工作人员的车。

秦星羽独自坐在七座商务车的后排,整整一路上都没能从混乱的意识中恢复过来,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断了片似地想起,前几天俞笙带他登过的游艇、看过的海。

于是他在手机备忘录上打下一句话:“我想去海边看看。”

两滴鲜血滴落在手机屏幕,他微微疑惑,全然意识不到刚才在包厢里受了伤,虽然此刻手腕间的疼痛席卷开来,但他不只手腕疼,他全身都疼,自打出现严重的心理障碍后,时不时地全身疼痛,已成了他躯体化症状之一的反应。

他还特意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屏幕上的两滴血擦干净,才将手机递给前排的安辰看。

“啊?海边啊?……”

知道自家艺人今晚精神状况不对,根据以往的经验,秦星羽这种情况下通常不能再刺激了,什么要求只得先应下来,安辰心底盘算着,先忽悠小孩儿开车转一圈,之后赶紧回酒店。

“那……走着呗。不过啊,俞笙那边咱得打个招呼,那好几辆车都在后面跟着呢。”

说话间,安辰吩咐司机调头往海边的方向开,而后迅速拨通了后车里,俞笙的私人电话。

“俞总,那个……我们想到海边转转,散散心,晚点再回酒店,您看……”

安辰也不容易,从前的组合艺人现今摇身一变成了甲方老板,请示个行程都得卑躬屈膝点头哈腰。遥想从前,俞笙那就是他们组合里一小队长,还不是人气最高的那个,他安大经纪心情好了照拂一下,心情不好也是没少从对方经纪人手里抢绩效、争资源的。

“知道了,去吧。”

电话里,俞笙淡淡地回答着,知道是秦星羽的意思,因而通常情况下,俞队长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随着七座的商务车拐下高速,往海滨方向的公路而行,后面不远处的小俞总车队,也一个减速掉头,跟着一块去了。

俞笙不放心,总觉得今晚哪里不对头。

南城冬日的月色,清透苍凉,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和轿车,前前后后地疾驰在海滨公路。这里距离海岸有些远,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秦星羽独自坐在商务车后排,安然凝望着窗外的月光,像个毫无意识的精致布偶娃娃。

其实他此刻也并非意识全无,今晚的几个片段仍旧在他脑海中,时不时地闪过,周亦承在走廊里当众举着他带有疤痕手指的画面,粉丝和路人们震惊地用相机拍摄的画面。

他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尚存的意识,打开了手机微博。

微博之上,带了火红色“爆”字的话题在热搜榜上排了好几个,一如他再次滴在屏幕上的血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点开话题,都是今晚KTV他与周亦承的同框视频,但每一条话题里,带的全是俞笙的大名。

“俞笙周亦承KTV争风吃醋。”

“俞笙对秦星羽人身伤害。”

“俞笙对秦星羽精神控制。”

“秦星羽精神失常疑因俞笙造成。”

……

微博中的各路媒体,浮夸地描述了今晚的KTV事件的全过程,还附带了半点儿也不沾边的逻辑分析。称组合成员单飞后,秦星羽为了攀上俞笙这个资本大佬,率先背叛周亦承,而今周亦承与经纪人官宣恋情找到了幸福,秦星羽却在俞笙的掌控下过得并不好,甚至得了严重的精神心理疾病。

与此同时,坐在商务车中排的安辰,同样翻看着微博里每一条毫无逻辑的言论,气得血压跟车速飙得一样快。

今晚这一波舆论,俞笙几乎彻底翻车了,秦星羽虽然也小翻,但翻得没那么厉害。而躺赢的周亦承不仅稳固了一众粉丝媒体,还趁机营造了一把温柔痴情人设。

但是小俞总的团队悄然无声,开往海滨的公路上,连坐在打头商务车里的安辰,分分钟都在监控舆情,后面轿车里的小俞总团队,却没有发布任何澄清。

俞笙确实没打算发布任何公关,他不想替自己澄清,更不想和秦星羽撇开关系,哪怕人人都说他是个变态疯子。

他愿意抗下这些锅,只要秦星羽是他的。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变态疯子。

秦星羽忍着晕车,坐在商务车的后排翻看微博,他这会儿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半懂不懂的,非但微博没看懂,还怎么也想不明白,哪里滴下来的血迹,没一会儿功夫又染红了手机屏幕上的字迹。

他垂下羽睫颀长的眼帘,扭过头,额头抵着车窗玻璃,过了好一会功夫,神智才逐渐清明一些,用那只还正常好使的左手,拍了拍前排安辰的肩膀,比划了个手语,意思是想要工作室发个澄清微博。

“好,你打几个关键词,我来写。”安辰略略回了回头,打开手机备忘录准备编辑。

这些年来,秦星羽很少主动要求发些什么公关澄清。

“俞笙没有对我进行过任何伤害。”

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他才打下了这句话,用微信发给了安辰,此刻他的手机屏幕一片血红,他以为自己又出现了什么幻觉。

安辰全神贯注地编辑着微博,将这句最重要的核心公关,扩充成了一小篇文案。车里光线昏暗,编写完时,他略略回过头,看不太清后排角落里,倚着车窗的少年。

“OK,写好了,听我给你念一遍啊,看还有没有哪要改的。”

“针对网络不实传闻,现工作室做出如下声明:秦星羽先生与俞笙先生仅为队友及合作关系,并无工作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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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往来,秦星羽先生也从未遭遇来自俞笙先生的身体和精神方面伤害……”

安辰特意放慢了语速,字斟句酌地念完了编辑好的一小段公关稿,念罢之后,后排座位上的人没有回应,他不由得扯着脖子回了回头。

靠着车窗的少年眼帘轻轻地闭着,整齐而略带层次的刘海安然地垂在眉间,像是睡着了,有银色的月光倾洒在车窗,落在那天使般完美而精致的侧颜。

安辰没忍心再出声打扰,黑色的商务车在通往海滨公路大桥的底下转了个弯,到辅路旁边停下了,只想着跟后面俞笙的车打个招呼,海边也别去了,早点回酒店。

几辆深色的轿车和商务车陆续停靠在路旁,俞笙下车了,刚才从KTV出来时,他就想上秦星羽的车,奈何被粉丝堵得进不来门,只得作罢。

眼下找着个停车的地方,小俞总开了车门就上来了,昏暗的月光下,苍白的少年靠着后排的皮质座椅,没有一丝反应。

安辰也轻手轻脚地转身,盯了一眼那颀长羽睫浅浅垂下的单薄人影,跟俞笙说了句:

“睡着了,让他睡会?”

安辰心疼秦星羽,知道他夜里不用药物的情况下,几乎完全没法睡,因而白天在片场,在车上,或者化妆时偶尔小睡一会,从来都不忍心叫醒他。

俞笙点了点头,走到后排坐下,怕惊扰了安睡的人,没敢将人揽在怀里。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顺着少年冰雪雕琢般的绝美容颜缓缓移动,紧接着他看到了,那顺着右手的衣袖,缓缓滴落在皮质坐席,在车底汇聚成一小片的液体。

是血,鲜血。

“小羽?!”

他惊得立即抱过秦星羽的身子,一把掀开那稍长盖在手指的衣袖,赫然可见白皙纤细的右手手腕处,一道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伤口处正不断涌出的,染红了整个手掌的鲜血。

一向镇定冷静稳如冰山的小俞总慌了,将几乎失去意识的人抱出车外,疯了一般地按住怀里人的伤口,后车的工作人员们也全都围上来了。

“小羽!小羽!秦星羽!”

俞笙的声音里带着几乎前所未有的惊惶与颤抖,他上一次这般失控害怕时,还是去年秦星羽那场从升降台跌落的舞台事故。

也同样几乎从未有人见到过,素来冷酷狠厉的俞笙、沉默内敛的俞笙,仿佛一个工作机器般,甚至被人开玩笑说没有人性的俞笙,这般疯狂失措的模样。

后车的韦盛等医护人员飞奔着拿医药箱过来了,紧急施救的同时,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冷静的韦大夫还不忘连连安慰众人:

“别着急,别着急,这个伤口出血量不像伤了动脉,可能还是意外伤,没事,没事儿……”

安辰失魂落魄地一跤坐倒在沙滩上,他甚至不知道秦星羽什么时候受的伤,他此刻懊恼极了,他的艺人从KTV包厢出来的时候,他应该先检查一下的。

一连串疾驰的车在月色下的海滨公路呼啸,尽管连秦星羽自己,都不大记得起是怎么受的伤,但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唯一记得的事情,却是给俞笙编写那条公关微博。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直到秦星羽恢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俞笙仍旧心有余悸,居家办公24小时守着,生怕捧在心尖上的人再出什么状况。

尽管那时候秦星羽已然能够开口说话了。

“俞笙你不准打我主意。”那时的秦大明星,冷冷静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给我个理由。”浅笑着放下怀里的笔记本电脑,俞笙抱着电脑办公累了,放松时就换成抱他。

“因为……因为我是精神病。”裹着薄被缩在躺椅上,秦星羽扬了扬眉。

俞笙不疾不徐地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叠上个月新鲜出炉的资料:一份精神鉴定证明、一份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证明,一张心理诊断书,最新复查结果,已经毫无异常了。

完,一秒被戳破。秦星羽闪着那对明澈灵动又懵懂的大眼睛,假装看不懂。

“现在,可以打你的主意了么?”轻吻上怀里人的唇角,俞笙浅浅地低语。

秦星羽不说话,凝神思索。

没关系,他先想着,俞笙先吻着,各干各的,两不耽误。

小俞总的吻,一路向下,顺道双手探进对方裹在身上的被子里。

还不说话?不说话可别怪他继续了。

秦星羽微微抬了抬身,不知是不是躺得不舒服,冷冷清清的人难得主动地伸手,单手勾住了俞笙的脖颈稳住身形。

俞笙趁机把对方腰后的靠枕抽走了,反正腰底下有他的手就够了。

用被子将两人彻底罩住,轻压上躺椅上的少年,俞笙清冽而带着微微磁性的嗓音,在耳畔浅笑着低语:

“其实你可以拒绝的,不过现在来不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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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事故

◎炸毛猫咪可以哄了。◎

南城的冬月不似北方干冷,却阴沉潮湿,凌晨又下了一场雨,整座青石板路的滨海小城显得格外冷清。

市医院急救中心却彻夜灯火通明,整座大楼的内外,到处是喧嚣的人群,随着黎明将至,走廊里围拢了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剧组员工、合作方。

就连医院大楼底下,都是人山人海的粉丝与媒体。

秦星羽这个伤经过诊断,是个意外伤,右手肌腱断裂,没伤着动脉,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流血的时间有点长了,再加上体质和精神的因素,一直昏迷不醒。

即便团队已经极尽可能地低调了,秦星羽深夜入院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粉丝们失去理智。各大媒体平台再一次陷入瘫痪,驻扎在南城那些,正八经儿或是不那么靠谱的记者们,也纷纷到医院门口打探消息来了。

有传闻秦星羽拍戏受伤了,有传闻秦星羽突发哮喘、突发精神失常,但任谁也想不到,是由于他跟周亦承在昏暗的KTV包厢里干了一架,被玻璃片割伤了肌腱。

冒着隆冬的冷雨,守候在急诊大楼外面的女孩们,再也控制不住了,接二连三地想要冲进去,院方临时调集了上百名保安,却抵挡不住粉丝们的愤怒和担忧。

“小哥哥,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我男朋友在里面抢救!”

“我老公受伤了,让我进去看看他吧!”

“我哥哥在里面……”

“我弟弟在里面……”

“我儿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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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

保安们列成人墙,一脸无奈地把女孩们拦在外面,她们说的什么老公儿子男朋友的,保安们是真不认识,但确实听说昨天半夜送来个大明星,听说是拍戏划破了手,应该也不是太严重的事,怎么也无法理解今儿天还没亮,医院都被堵门了。

的确,对院方而言,秦星羽这只是个意外小伤,虽然流了不少血,也还不到有生命危险的程度,可人却一直莫名地昏睡不醒。

天蒙蒙亮的时候,景小延赶过来了,他刚结束一通宵的大夜戏,连秦星羽和周亦承在KTV碰面的热搜也才刚看见,这会儿还差一场打戏需要补拍,便让经纪人跟导演请了个假,连古装戏服都没来得及脱,就飞奔上车。

一路上他打俞笙的电话,对方拒接了,打安辰的电话,被系统冰冷的女声告知正在通话中。

医院大楼底下的人群层层叠叠,保姆车只能停在马路对面,景小延口罩也没带,就从车上飞奔下来,有粉丝和记者认出了他,一拥而上,不断有话筒怼了过来。

“小延,你也是刚知道队友秦星羽意外受伤就医的事吗?”

“在来的路上有没有和小羽的工作人员通过话,是否知道伤势的具体情况呢?”

“听说昨晚秦星羽和你们的另一位队友周亦承发生了些冲突,真相是否因两人的冲突引起?”

……

无数此起彼伏的问题接踵而至,景小延被挤在人群里,东倒西歪,一言不发,像是一个被碾碎了的布娃娃。

最后还是安辰在急救中心的走廊里,看见楼下的人群异动,赶紧跑下楼来把景小延给捞了上去。

景小延一进走廊看见俞笙,立马就暴怒了,一把揪住俞笙染了半身鲜血的衣领,平日里素来以乖巧暖男小天使著称的景小延,此刻吼得整个楼层都听得见。

“俞笙你特么有病吧,你怎么能让周亦承和小羽见面呢?我才三天没来你们剧组,小羽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不揍死你我不是人!……”

俞笙面色冷峻严肃,被景小延推搡着靠在墙壁,没说话,甚至没有一点反抗和辩解。

一向气场万千、生人勿近的小俞总,此刻同样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偶。

周围的人们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清早天色大亮的时候,冯曳也从几十公里外的剧组赶来了。

医生调取了秦星羽以往的病历资料,经过多方会诊,这本是个外科就能解决的小手术,但由于人一直昏睡着,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俞笙一整夜呆在急救中心的走廊里,一动不动,任谁的关切询问也没有一丝反应。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席卷而来,他太怕失去秦星羽了。

凌晨也依旧灯火通明的急诊走廊里,安辰终究还是发布了那条秦星羽让他编辑的,替俞笙澄清的公关微博。

“秦星羽先生与俞笙先生没有工作之外的其他往来……秦星羽先生并未遭遇来自俞笙先生的身体和精神方面伤害……”

此时的俞笙同样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与安辰只隔了两个位置,看到这条用“秦星羽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布的微博时,心中五味杂陈。

秦星羽清醒时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帮他公关挽回了形象。

但最终还是跟他撇清了关系。

俞笙觉得全身都在颤抖,双手撑着额头,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他其实想要他们之间,存在着哪怕一丁点工作以外的其他关系,哪怕他被全世界当做一个变态。他本来就是个疯子,从去年冬天,那场舞台事故发生时,他就疯了。

那是他们全国巡演的最后一站,那时组合人气巅峰,秦星羽还没有受伤,周亦承的恋情也没被曝光,冯曳也还没有因家人欠赌债而受牵连。

俞笙清楚得记得,舞台彩排结束后的当晚,已是凌晨了,有位业内一线的前辈大导演来看了他们的彩排,赶明天一早的飞机去南方拍戏。

那位导演姓孙,在业内名声极高,想要与他合作的演员能从帝都排到南沙群岛,去年公司也是用尽了资源,把周亦承推上了这位孙导儿的一部电影,演了个男二的角色,周亦承很努力,票房很不错。

孙导儿的日程极满,没时间留下来等他们演唱会,当晚便看了彩排,顺带着公司安排让周亦承陪着,就在场馆楼上的包厢,叫组合其他几个成员来见一见,在孙导儿面前留个印象。

哪个公司都巴不得自家艺人得一线导演青睐,自此影视资源拿到手软。

在俞笙的印象里,自己是和冯曳一块进去的,由于已经很晚了,孙导儿也没多留大家,只是由周亦承做了介绍,说了几句话,预祝了他们演唱会圆满顺利之类。

孙导儿年过半百了,演看起来和蔼绅士、平易近人,从包厢出来之前,还和他们象征性地碰了个杯,浅饮一口,杯子里是没什么度数的果酒。

俞笙清晰地记得,自己出去时,正遇上景小延和秦星羽一前一后地来了,他还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安辰似乎要陪着,不过秦星羽说不用。再后来,他就到后台随便找了个空空的化妆间坐着,换下彩排的衣服,发了个消息等秦星羽。

不过,他没等到秦星羽的回复,也没等到秦星羽的人。

之后,便听说升降台上出事了。

……

而今,秦星羽是在昏迷了24小时后,意识中开始出现一些零散的碎片,他们少年时演出的碎片,父母家人的碎片,以及去年那场舞台事故发生前,周亦承与昨日在KTV里,如出一辙的神情和那张脸。

去年冬天的那个晚上,彩排结束后,公司让他与景小延去跟孙导儿打个招呼,周亦承在里面陪着。地点就在彩排场馆楼上的包厢,临时叫了几个小菜,点了几杯果酒。

这位孙导儿在业内名气数一数二,电影拿奖无数,片酬赚到手软,不过私生活方面有些负面的评价,有小道消息说是专门喜欢玩年轻好看的小男生,新出道的小艺人,刚成年的小网红等等。

不过当时他们的组合早已跻身一线顶流,即使是再大咖的资方导演制片人,也没人敢对他们下手,因而他们几个原本都是没什么防备心的,更何况有已经合作过的周亦承引荐。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位孙导儿,盯上秦星羽很久了,琢磨了好几年都没能等着一个下手的机会,毕竟秦星羽是顶流,不是能随便叫人家来吃个饭陪个酒了。

结果那天晚上,酒杯里下了药,还买一赠一附带了个景小延。

景小延长得萌帅又乖巧,看上去是最易摆布的样子,只不过这个类型的小男孩,孙导儿见的多了,跟周亦承闲聊时,只提了一句可以试试,他还是更中意秦星羽,性子清冷强势的,没那么容易就范的,能够激起征服欲的。

所以两个人的杯子里都下了药。

秦星羽跟安辰在外面说了几句话,晚了几步,进包厢的时候,景小延已经喝了两口酒。只不过药效还没发挥,乖巧懂事的少年像个学生一样端正地坐着,回答导演的问话。

这个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对于景小延而言,太过繁复,出自双教授书香门第的他,从小被被保护得太好,几乎从来不曾沾染圈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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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阴暗与罪恶。

秦星羽进来后,同样礼貌得体地向前辈孙导儿鞠躬问好,而后坐在了周亦承的对面、景小延旁边。

期间几个人谈笑风生,与寻常的聚会并无二致,只不过,尽管酒是周亦承端的,但秦星羽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喝。

和景小延相比,他不是没人保护就会着了道的傻白甜,相反他非常聪慧机警,一个人在外面也从来不曾吃过亏。

果然在那之后的短短的几分钟里,景小延药效发作,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无力起身反抗。

而那时的秦星羽,还滴酒未沾。

即便如此,孙导儿还想当下就在这包厢里强上他,被他拎起一个酒瓶,当头就把大导演的脑袋砸破了。严擅廷

他本来就是个浑身带刺儿的冷冽性子,小时候简直就是个难以接近的小狼,这些年来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已经收敛多了,藏了许多锐气与锋芒。

但即便如此,他不想做的事,也没人强迫得了他。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还真就敢揍了导演,紧接着护着景小延就出了包厢。

孙导儿捂着流血的脑袋原地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时,忽然就觉得更带劲儿了,他就喜欢这种个性的小男生。当下立即让安保团队给抓回来,景小延要不要都无所谓了,他今晚非把秦星羽给办了不可。

孙导儿是暗中雇了安保团队的,表面上是安保,实则是他雇用的打手,主要为了今晚的事而来。

当时秦星羽扶着意识不清的景小延,一边躲避着安保团队整个场馆的搜索,一边闪身到舞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那里有块彩排时用作道具的轻纱幕布,可以当做掩体,让他放心地安置好景小延,而后给安辰打个电话。

这里原本是处升降台,白天他们刚在这带妆彩排了一首从天而降的舞台开场。这会儿彩排结束,整个舞台上黑咕隆咚的,升降台也早已回归了地面。

他将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景小延,平躺着放在升降台上的幕布后面,而后迅速摸出手机,只不过他这电话没拨出去,肩头就被一双有力,甚至是发狠的双手按住了。

按得他单膝撑地,差点没趴下去。

他没有回头,但单凭那氛围和手劲,就知道是周亦承。

与此同时,那升降台像是得了什么信号般,忽然在已然没有彩排的状态下,自行缓缓地上升。

秦星羽拼力地试图摆脱周亦承,两个人撕扯了几下,不过也没有推搡得很厉害。毕竟此刻的升降台,已然不知道在什么人的后台操控下,往最高处升空,尽管这四周都围着安全绳,但空间不算大,更何况上面还躺了个几乎人事不省的景小延。

“酒里的东西是你放的?”退到升降台的边缘,秦星羽扬眉质问。

他和周亦承之间,这几年争夺资源,争得两人之间尴尬疏远,但似乎谁也不曾打破那一丝微妙的平衡,至少在这天以前,表面上他们俩仍旧是很好的兄弟。

周亦承没直接回答,却沉默了一会,所问非所答地低语了句:

“孙导儿想要你。”

言罢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我也想。”

“周亦承你发什么疯?!”

秦星羽是真气急了,对方都跟经纪人谈了好几年了,还跟他说这种不清不楚的疯话。

“秦星羽,我不信这么多年,你仅仅拿我当兄弟。”

周亦承说这句话时上前一步,已经将人迫到升降台的边缘。

“我们的确不是兄弟了。”

秦星羽半点面子也没给对方,在他心里,他们确实不是兄弟了,他俩早该反目成仇了。

“那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年,我对你说过,以后要在更大的舞台上一起唱歌么?”

在问出这句话时,周亦承的眼眸间,忽然流露出少年时才有的温润清雅浅笑,笑得秦星羽有些恍惚,那个时候,他心理状态已经不怎么好了。

但确实是年少时对方的那句“以后在更大的舞台上一起唱歌”,支撑他走到了今天。

彼时的升降台,已经几乎上升到天顶,秦星羽倚着那身后的防护带而立,当时他是一点也不怕的,他没有恐高症,更何况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这上面彩排唱了歌。

而周亦承的身形却更近地贴了过来,黑漆漆的舞台上,少年般温润的气息吞吐在他的耳畔,在那之中却蕴藏着冰冷刺骨的刀锋:

“小羽,今后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能在舞台上唱歌。不过,如果你愿意跟我……”

在说这句话时,周亦承的手伸向了对方身后,在这本就空间不大的升降台上,看起来似乎是个搂腰的暧昧动作。而秦星羽却忽然觉得背后一松,那个时候他心神有点恍惚,没意识到对方说话间的这个动作,是解了他身后安全绳的锁扣。

往后的细节,他如今混混沌沌的意识下,仍旧记不大清,印象中似乎周亦承说只要自己答应做他的恋人,就跟尚珊分手,还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舞台上一起唱歌了。

的确那个时候的秦星羽,无论影视、商务、时尚,还是音乐资源,都由从前的不相上下,到几乎都压了周亦承一头的地步。曾经队内的双主唱,也已经到了在整个内娱争得你死我活的程度。

再后来,秦星羽记得他们似乎是又争执推搡起来,他没站稳,从那缺了一侧安全带的台面向后跌落。

以他如今的混乱意识,他实在是想不起对方在关键时刻是怎么推的他了,似乎犹豫了一瞬,危急关头还拉了他一把,不过却在几秒钟之后便放手了。

他唯一清楚地记得,最后的时刻周亦承那张明明俊朗却表情狰狞的脸,仿佛一字字垂在心底般对他说:

“以后,有我在的舞台,你再也不准唱歌了。”

然后,便松手了。

周亦承拉他那一下,似乎只是为了和他说这句话,再也不想和他同台唱歌了。

从那升降台的最高处向无尽的黑暗里跌落,后来的他,的确再也没能唱过歌。

那次高空坠落的事故,造成他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也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直到入院抢救之后的一个多月,生命体征都没能平稳下来,腰椎和膝盖也留下严重的后遗症,险些酿成瘫痪。

也正是从那以后,他的精神心理问题一度加剧,开始出现严重的语言障碍。

当然,为了平息粉丝们史无前例的愤怒与舆论,那次事故公司高调打了官司,把锅甩给了舞台搭建责任方,说人家工程有问题,让人家乙方公司直接赔钱了事,甚至都没有追查那晚明明已经彩排结束,究竟又是谁操控着升降台升上去的。

如今虽然一年过去,秦星羽的伤势也在逐渐恢复,但身体留下的严重后遗症,至今都无法正常工作生活,每天离不开大量的各类药物。

那次事件之后没多久,俞笙就和公司决裂退团了,付了违约金,发了退队声明,在一众哭天抢地的粉丝挽留中,他选择了重新与父亲谈判,向家族妥协,放弃自己的梦想,退出娱乐圈,继承家族企业。

他意识到如果只是作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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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艺人,他根本保护不了秦星羽。

于是曾经的顶流偶像俞队长,在公众面前,成了贪慕权势与财富,在队友受伤,组合面临危机的情况下,第一个落井下石、背信弃义、拆团单飞的人。

有越来越多的人骂他,说他见利忘义,很多粉丝脱粉。

但是他不在乎,他只在乎秦星羽。

……

这一次,秦星羽是在昏睡了72小时之后彻底清醒的,他肌腱断裂的伤已经缝合,不严重,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手部的功能会受些影响,不过也能慢慢恢复。

至于之所以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专家没找出具体的原因,只能判定为身体的综合情况以及精神因素。

然而即便在昏睡中,他记起来了去年舞台事故的大部分细节,而清醒之后,却仿佛再次陷入那种全然无意识的状态了。

医生说他精神心理方面的问题太过严重,一旦受些风吹草动,情况就会变得复杂难以掌控。

医院楼下的粉丝和记者们仍旧没有散去,关于秦星羽的状况,却谁也得不着个靠谱的消息。

三天了,即使秦星羽醒着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意识,或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者抱紧了被子蜷缩在床头,有人进来时,就仿佛地盘受到威胁的炸毛小兽,十二分警惕地闪着那双冷冰冰的大眼睛,往后躲,连曾经他信任的心理医生韦盛,都无法靠近。

不过,除了俞笙。

只有俞笙踏进病房时,他不挣扎,不反抗,尽管对方离得越近,越能看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全蒙起来,但至少,是接受对方靠近的。

“小羽,别怕,是我。”

俞笙有时会轻轻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试探着接近面前的少年。尽管眼前的人警惕极了,抱膝安静坐在床头时,也是冷冷清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目光。

尤其是那双茫然无措的大眼睛闪啊闪的,仿佛氤氲着淡淡的水气,额前的刘海有几根稍稍长了,擦着浓密的羽睫,精灵跳舞般的睫毛尖上,宛若挂着零星落英。

俞笙恨不得将面前的少年用力地揉进怀里。

尽管事实上,稍微一丁点的动作都可能惊吓到对方,俞笙只是小心地将人轻抱了抱,这一次对方没有躲,反倒是好奇猫猫般伏在他的肩上,指尖无意识地描画着俞队长衬衫领口的暗纹,看起来是可以哄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秦星羽恢复的那段日子,偶尔想要出去走走,俞笙会将人带去办公室。

把人抱到那一整面的落地窗前沙发上,晒太阳。

那个时候的秦星羽,不挣扎,不炸毛,不抵抗,虽然依旧是冷冷清清的神色如水,但明显随俞笙怎么抱,没什么抗拒。

傍晚下班前,有时俞笙也会将人抱到自己那宽敞的大办公桌面上坐着,将原本桌上的电脑键盘文件都推到一边,亲自给人穿好外套、戴上帽子,像是打扮晶莹剔透的玻璃娃娃。

那天王秘书刚好过来,想汇报点事,结果还没等敲门,玻璃窗上透过狭长的夕阳光晕,映出两人的影子,看不大清,但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小秦总坐小俞总身上,两个身影高高低低地交叠着,令人遐想。

王秘书深吸了口气没敢敲门,硬是把要汇报的工作给生生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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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养病

◎“就是喜欢你。”◎

俞笙一直都不知道,去年当日升降台上发生的经过和细节,他后来问过秦星羽,但对方表达不清,他也没再勉强。

当日的那位业内一线大咖孙导儿,如今已经不在影视圈里了,今年上半年被小俞总挖了个税务方面的问题,转手送进了局子,还倾家荡产赔了许多陈年债务,事虽然不大,但至少一年半载是出不来了。

俞笙的下一个目标,是周亦承。

可这些都是他忙碌工作之余,调剂生活的娱乐罢了,他是个记仇的人,甚至说睚眦必报也不为过。可那些仇恨与报复,一丁点都进入不了他的生活,他的生活里只有秦星羽,而今依旧躺在病房里,不会说话,也没多少意识的秦星羽。

这次KTV事件没过两天,庄晏晏便飞来了,庄大小姐再一次旷工,来看她偶像。她豁出去了,有本事俞笙就开了她,她还真不信俞笙敢当着集团一众父老的面这么干。

彼时俞笙仍旧坐在医院VIP豪华病房里,甚至没有和人轮换休息。

不过庄晏晏这次学乖了,事先知会了一声王秘书。当日下午,王秘书安排商务专车,绕过医院大楼外仍旧摩肩接踵的粉丝,在马路的另一端缓缓停下。天空仍旧飘着小雨,王秘书一路跑下楼来接时,弓着腰开门,将伞撑在了庄大小姐的头顶。

庄晏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从前她当粉丝时,混成了海外最大应援站子的站长,也没几个人认识她。而今她脱了马甲,摇身一变成集团大小姐的身份,即使她灰头土脸行色匆匆,身后也仍旧传来其他粉丝的嘈杂议论。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是小羽工作室的人吧?”

“这不是羽哥团队的人,这是J.Y集团的高层,人家富二代大小姐,刚从海外回来的。”

“据说跟俞队长还是青梅竹马呢,保不准是俞家少奶奶候选人……”

“我想起来了,以前组合演唱会的时候,她还去后台送过花,我当时还想,这谁家粉丝这么神通广大能进后台啊!”

……

乱七八糟的声音飘入耳畔,庄晏晏充耳不闻,只是一路乘坐电梯上楼,而后飞快地奔向病房的方向,连王秘书都被甩在了身后。

看到刚从那豪华病房里出来的俞笙,以及走廊外面排排坐的景小延、冯曳、安辰一群人时,庄晏晏都快急哭了:

“俞笙哥,秦星羽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了工作室发的公关微博,你,你,你不会真的对他……你怎么能……”

俞笙面色冷厉地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倒也没有把人赶走。

秦星羽工作室那条澄清的公关博,即便发布时间是当日早上五六点钟,这么一个全天流量最低、大多数人还在梦乡的时段,也热度也一路飙升,这两天来压了所有的内娱新闻,妥妥地挂上了热搜榜第一。

就连此刻医院大楼外面,冒雨守了几天几夜的粉丝和记者们,也愈演愈烈地声讨着。都知道秦星羽工作室这个官方账号的运营者是安辰,是秦星羽团队的总负责人。

那么在这样的一个重要时刻,工作室对于艺人的安危没有任何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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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以官方的身份发布了一条替俞笙澄清的公关博。

自然有人怀疑这并非秦星羽的本意,甚至不是安辰的本意。微博底下的评论眼花缭乱地不断刷新:

“辰哥,是你吗?”

“辰哥,是你的话回应一下啊,小羽怎么样了?”

“这不是小羽的意思,是不是俞笙威胁你们发的啊?”

“听说发这条微博的时候,羽哥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团队怕粉丝闹事,发一条微博拖延时间而已。”

“我不信!等一个真相,安辰你说句话啊!你是被俞笙绑架了吗?!”

……

粉丝媒体和营销号们的质疑声此起彼伏,真真假假的没了边儿的传闻也铺天盖地而来。

再后来,服务器又崩溃了,微博页面一片空白,只有从四面八方赶来,仍旧大雨里守候在医院门口的粉丝们。

安辰自打发完那条秦星羽授意的公关博,就一直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坐着,坐了两天两夜,心里难受极了。

而今即便是VIP的豪华病房,医院也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太多人进入探视。彼时的秦星羽,安静冷然地坐在床头,这已经是俞笙今天以来第五次尝试着靠近了一点点。

难得床上的人没有躲闪,只是微显慌乱间,无意间用右手撑了一下床头,顿时疼得蹙起那微微凌乱刘海间,掩映着的清俊眉宇。

他右手手腕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然没伤到动脉,但伤及了肌腱和韧带,已经进行了手术治疗,但关节的功能恢复,以及究竟能恢复到一个什么程度,还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来见证。

病房里安静极了,像是怕碰碎什么稀释珍品般,俞笙想要触碰对方的手,停留在半空,仿佛一切在刹那间静止下来,只有输液瓶里的液体缓缓地滴答流动。

待到秦星羽的状况稍稍稳定的两天后,安辰又用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发了条微博,简明扼要地向公众和粉丝传达了艺人目前已无大碍,并呼吁了大家不要在医院门口聚集。

大部分的粉丝听话散去了,只剩下少数为了业绩拼了命的媒体与狗仔,仍旧在附近逗留徘徊,网络上的热度也丝毫不减。

因为自始至终,秦星羽本人没有任何发言。

从出事当天清晨,工作室发布了那条替俞笙澄清的公关,到如今秦星羽的状况转危为安,好几天过去了,一直是秦星羽的经纪团队在说话。而如今这经纪团队的主导,究竟是在粉丝心里还颇有威望的经纪人安辰,还是早已换成了小俞总公司的人,都不得而知。

大家强烈要求让秦星羽本人发个微博报平安。

安辰很为难,揉着脑门在VIP豪华病房外的沙发椅上犯愁。秦星羽现在没办法自己发微博。

虽然他也有对方的个人微博账号密码,但是出于一个多年专业的经纪人职业素养,他从来不会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模仿艺人的语气,假冒秦星羽发微博,哪怕是粉丝的质疑声愈演愈烈。

在秦星羽状况好转后的第二天,庄晏晏离开南城回去上班了,这一次是她主动回去的,没等俞笙撵人。

素来手段严苛的小俞总,这次难得包容地没有抓她把柄,当然更多的可能是没顾得上。

所以庄晏晏见好就收,确认了自己偶像脱离危险,规规矩矩地回京了。临走前也没惊动俞笙,而是悄悄地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会床上安静睡着的少年,便离开了。

之前在帝都时,冯曳跟她打过个照面,此番聊了几句,送下楼来。

这会儿仍旧有少部分来历不明的狗仔,在跟安保人员打游击战,在医院附近逗留徘徊着,看见了不由得双目放光:

“快拍快拍,就那个小富婆,卧槽还在南城呆着呢,千里迢迢飞过来,估计是为了宣誓主权吧?”

“哥们这个月绩效有了,这要爆出去,大新闻!就说她早就觊觎俞家少奶奶的位置了,以前还装粉丝混前线,这回啊,咱就报这女的要封杀秦星羽,还把锅往周亦承身上甩。反正秦星羽那小明星精神有问题,也发不了声。”

“哎哎哎,大瓜大瓜,快看送她出来那男生,那不冯曳吗?我勒个去咱多久没见着冯曳了,他现在怎么混成这样了?给未来俞夫人鞍前马后效劳了?”

“咱这料就这么写:冯曳现在拍的那部戏,是俞笙给牵的线,秦星羽看不上的资源,俞队长就随手甩给他曳哥了,想当年曳哥舞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多帅气,多骄傲,哎……”

……

从医院大门口下台阶,到上车短短十几米远距离,电线杆后头,树枝顶上,长枪短炮的几个狗仔议论声悄然飘来,庄晏晏听见了,这群狗仔小哥们可真看得起她,好像她真能把秦星羽和俞笙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样,她要真有这本事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就立即让秦星羽陪她吃烛光晚餐!

她就这么点小心思,再没别的了。

“曳哥,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钻进商务车之后,她还是打开车窗,道了句歉。

“没事儿,等我回去,请你喝酒。”冯曳经历过从巅峰到谷底,如今早已看开了,当下只是笑着挥了挥手。

秦星羽住院的一个星期后,景小延已经连着跟剧组请了好几天假,不得不回去拍戏了。

尽管秦星羽的状态仍旧时好时坏,倒是一直安安静静,一声不响不吵不闹,只是医护人员稍微靠的近了一点,那神情中依旧表现出的惊惶失措,让人不忍心再去惊吓刺激这个支离破碎的琉璃般少年。

有时候俞笙倒是勉强可以接近一小会儿,尽管对方也没有什么反应,像是一个可以任意摆弄的布娃娃,俞笙在旁边的时候,可以打针,可以喂水,也可以抱。

十二月初的南方气候潮湿阴冷,雨后初晴的阳光总是格外宝贵的东西,医生说晒晒太阳有助于秦星羽的精神恢复,于是白天阳光正暖的时候,俞笙时常会将人抱到病房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晒一会儿太阳。

即便这个状态下的秦星羽,听不大懂对方的意思,但俞笙每次抱他前,也总会温柔绅士地征求一句:

“我可以抱你么?”

意料之中地,等了一会,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俞笙才会尝试着轻轻地靠近,将床上的人小心打横抱起,轻放在那张柔软的双人沙发上,身上盖了毛毯。

不过即使是这小城镇医院里最顶级的VIP病房,沙发也是不那么舒适的,对秦星羽而言过于柔软了,他在那上面呆久了,腰上没个支撑,腰伤隐隐地疼着,又不会说,只看得出那双懵懂惊惶的大眼睛闪啊闪,至少是不那么情愿的。

俞笙看得出来他不舒服,因而有时干脆不把人放下来,而是就这么在怀里抱着,让对方靠着自己的肩,轻轻按摩对方躺了好些天的僵硬身体,最起码让人不那么难受。

当然,至于俞笙一度磨磨蹭蹭地不肯将人放下来,这里面究竟又藏了多少私心,多半就只有小俞总自己知道了。反正他恨不得时时抱着人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前,无时无刻不贪恋着怀里的清甜气息。

这种状态下的秦星羽,敛了些许平日里的锋芒,像是素来桀骜冰冷的小狼收了爪子,即便那双沉静灵动的大眼睛依旧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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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清的,却不再会为了工作或者其他什么事,跟俞队长分庭抗礼,这让俞笙反倒有点不适应。

只是有时候他抱得久了,怀里的少年也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支撑起身子微微拉开距离,歪着头疑惑地看向他,像是在询问为什么不把我放下来。

看懂了怀里人目光中的疑惑,如今的俞笙,会十分坦荡地解释一两句:

“让我再抱一会。”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就是喜欢你。”

平时少言寡语的俞笙,这些日子在秦星羽的病房里,忽然变得话多起来,并且丝毫不惮于在对方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反正医生说对方听不明白。听不懂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拒绝他。

要是听懂了,没准儿他还不说呢。

秦星羽确实没什么反应,用了镇静剂的少年,难得地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尤其是那双冷然明澈的双眸,看起来宁静极了,在他怀里时一点也没有那些陌生的医护人员进来时的惊慌失措。

此刻的秦星羽,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俞队长,看得俞笙有点心里发毛。

该不会还是能听明白点什么吧?

不过下一秒,俞笙就打消了这年头,许是对方在他怀里坐得不舒服了,想要换个姿势,便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作为支撑,勾着他的脖子动了一下,动得俞笙陡然间身体微微发热。

但凡秦星羽有点意识,是决计不会主动对他有这么一星半点亲密动作的。

尤其是这会儿对方许是累了,还顺便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休息,毛绒绒的鬓角擦着他的侧脸,蹭得俞笙有些痒,脸痒心也痒。

此时的小俞总已经在心底打定了主意,等到对方好起来,神智正常了,要是还敢有这么几个撩人不打草稿的动作,他绝对敢给人压沙发上,不带有半点儿含糊的!

作者有话说:

喵呜~下章卷王羽要支棱起来开工了。

么么哒!感谢在2023-08-2011:00:05~2023-08-21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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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启程

◎小情人腰疼得走不了路。◎

尽管这些天秦星羽全然无法与外界沟通,别人的交流也是半懂不懂,但意识却一刻也不停地飘散。

一会儿飘散到这些年唱过歌的舞台,一会儿飘散到围满了警车的老宅。一会儿是躺在老家病房里的外公,一会儿是父母的第二十张离婚协议书,一会儿又是父亲把十二岁的他揪到十八层楼老宅下的血泊前:

“瞪大了眼睛看看,都是你非要学音乐,非要当练习生,惹妈妈生气,才把她害死的,你这辈子也别想安心!”

……

他这十年艺人生涯,本来就没有一刻安心。

这天傍晚,医护人员来打完吊瓶,又补了一针镇静安神的药物,俞笙便将人抱到病房里新加的舒适躺椅上安睡,王秘书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连大气也不敢喘。

“俞总,这是下星期发布会最终确认的流程单,赵总特意打电话来请您过目,您看这时间和地点……”

王秘书悄悄瞥了一眼躺椅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少年,将声音放到了最低。

“一切照常。”

淡淡地回答着,俞笙将印有发布会详细流程的彩色打印文件接过了,随手翻看。

从病房里出来,王秘书深深吸了口气,明白了自家老板的意思,发布会照常开,但小俞总本人,可没说打算回去。

王秘书是揣摩人心的高手,他今天这话也问得十分微妙,集团新品发布会牵扯的合作方太多,时间地点本就不易更改,他的言外之意是,小俞总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亲自主导工作?

小俞总也给了他一个态度明确回答,没打算回去。

公司里有好几位经验丰富的副总,都在全力筹备这事儿,即便俞笙不回去,也不至于影响发布会的正常召开。

顶多是他不亲自出席的话,被他家那远在海外的老爷子,亲自打个跨国电话,骂上一顿。再被时尚圈的同行们嘲上一句,说这些百年世家的纨绔子弟们,风流浪荡沉迷声色,不肯多花心思好好工作罢了。

他一点都不在乎。

晚上他照例去参加主治医师的会诊,这几天来几乎各科专家,都会根据秦星羽的身体情况,每晚进行会诊,毕竟这个年轻人有着太多的基础伤病,不仅仅是精神心理和手腕的外伤问题。

安辰留在病房里照看秦星羽。

其实秦星羽这两天状态还可以,对周围熟人和医护人员的靠近,没有前两天那么抗拒了,除了仍旧不肯吃东西,以及无法自主睡眠之外,安安静静的不动不语。

偶尔也会无意识地摆弄一些手边的小东西,比如时川他们带过来的毛绒玩具、小纸片之类,能够跟身边的人完成一些基础互动。

这天晚上,他百无聊赖地拿起病房沙发上的发布会流程单,随手折叠摆弄着。安辰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俞笙工作上有用的文件,有心拿个别的什么物件,把它从秦星羽手里换走,想了想,又见自家小孩儿这会摆弄得正专注,怕刺激到对方,只得作罢。

谁让俞笙这小子工作文件随便乱放!

俞笙这人有个特点,平日里规矩整洁宛若强迫症,所有的物品分门别类、摆放整齐,衣物按季节类型颜色收纳,工作上的文件,更是一丝不苟得仿佛一个智能AI,无论在自己家还是在公司,都井井有条,以至于没人敢动他亲自整理好的东西。

但是,俞笙的这种井井有条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到了秦星羽家或是秦星羽住的地方,无论多么昂贵的高奢西装外套,随意往椅背上一搭,无论涉及如何重要的商业机密文件,也是看完随手往桌子上一丢,仿佛是到了一个可以全然放松,卸下一切警觉与伪装的地方。

此刻的秦星羽,看似随意无聊地折叠着那发布会流程单,忽然就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扯着安辰的胳膊给他看,安辰赶紧凑过去了,这是自打秦星羽住院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想要表达点什么。

那行字是一个地址,是J.Y集团新品时装发布会在帝都召开的地点。

秦星羽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精致而苍白的唇角微微动了动,无法说出一个字,神情间却带着异样,安辰赶紧拍着肩膀安抚了一会,凭借着多年的默契与了解,试探着问:

“是……想去……这儿?”

秦星羽微微点了点头。

意识清醒有一个星期了,他难得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安辰十分重视,赶紧呼叫了医生,在经过一系列尝试着沟通后,虽然秦星羽仍旧没办法做到全然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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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理解,也无法开口讲话,但确确实实地传递了想法。

他要去这个地方,俞笙的发布会。

作为J.Y集团的全球代言人,这个发布会,他本是有好几个重要的出场环节,也有好几套新品男装需要展示,在两个月前,他就答应了俞笙,为公司的发布会出席宣传。

即便如今他的精神状况是混乱的,很多记忆也是片段式的的,但他仍旧记得,他答应过俞笙,这个对于J.Y集团在国内分公司而言,格外重要的发布会,他会去。

自从恢复了这么一点意识,他便不肯在南城的医院好好呆着了,具体表现为不愿意配合护士打针吃药,也再一次不肯让人靠近了,原本这两天已经可以稍微喝下两口温水,或是热牛奶,如今哪怕是俞笙来喂,都不肯再喝了。

各科专家进行了紧急的商讨,又对他的身心状况进行了一系列评估,最后达成了统一意见,可以办理转院手续,回帝都的医院再住些天。

一是秦星羽如今的身体状况趋于稳定,暂时没有严重的危险。手腕伤到了肌腱,也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复原,而其他的伤病情况比较复杂,更多的是需要长期的休养,首都无论医疗资源还是疗养环境,都远胜于南城。

俞笙起初是有些顾虑担心的,不过考虑到自己能够动用的医疗资源与人脉,也确实都在大城市里,秦星羽眼下又是不肯配合治疗的状态,最终答应了出院回京。

不过在交通方式的问题上,出了点小波折,惹得安辰跟他吵了一架。原本依照俞笙的意思,那自然是包专机回京,虽然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航班,但秦星羽目前行动有困难,俞笙不舍得人受罪。

但是安辰站在经纪人的工作立场,提出就在前不久,工作室刚澄清了秦星羽和俞队长之间仅为合作关系,结果还没过多少天,同乘一个专机回京?这叫个什么事啊。

秦星羽除了是他小俞总的心上人之外,他还是一个明星,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有数以千万的粉丝关注着。

安辰也心疼自家艺人,但是有些事,他必须考虑周全。别看安大经纪平日里跟俞笙点头哈腰装孙子,但真遇着了原则性问题,人家也是敢于据理力争,挑战小俞总的权威。

俞笙慎重考量后,勉强同意了,但是包下了普通航班的整个头等舱。

临出院前,景小延和冯曳的戏都还没有杀青,还得继续留在南城。景小延向他们俞队长千叮咛万嘱咐,软硬兼施外加威逼利诱,意思是不允许再让他羽哥出现一丁点差错,否则跟你俞笙绝交。

组合五个成员中,景小延平日里最喜欢粘着秦星羽,作为组合当中年纪最小的弟弟,虽然从前在外人面前,他羽哥曳哥承哥叫的亲热,但私底下也会直接管秦星羽叫小羽。

而至于俞笙,景小延连哥都不叫。

谁让当年在组合里,俞队长实在是太过高冷严肃难以亲近,景小延相当怕他,连叫声哥都觉得唐突。反倒是自打俞笙退圈后,关系近了,那更是连声哥都不叫了,无论俞队长多大的总裁,他都干脆直呼其名。

秦星羽的这趟航班,粉丝爆满,几乎占满了三分之二的经济舱。这也在团队意料之中,只要大家看见,秦星羽安然出院,正常回京,就足以平息相当一部分舆论了。

南城十二月的气候已经格外阴冷,安辰和工作室的员工,外加俞笙聘请的韦盛等医疗团队,都格外谨慎,早早地给秦星羽裹上了厚实的大衣,戴了帽子围巾和口罩,和俞笙团队分乘了两辆摆渡车,到停机坪。

秦星羽能够自己下车,能够走路,虽然这次的伤导致大量失血,身体虚弱得厉害,但还不至于到需要搀扶,右手手腕缝合的伤口也包扎了厚厚的纱布,再加上略长的外套衣袖掩盖,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停机坪上的粉丝们,一如既往地飞奔过来,拍照的拍照,打招呼的打招呼,只是这一次,大家自发地格外克制,没有上前拥挤,也没有大声的尖叫,只有无言的咔咔咔快门声,以及姑娘们温柔的轻声细语。

“小羽,觉得好一点了么?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羽哥一定要好好休养,我们一直都在的。”

“大家都往后退一退,别挤到他。”

女孩们的爱意总是弥足珍贵,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们的少年。

俞笙的团队走在后面,按照事先商定的计划,保持了十几米的距离。

俞笙一开始心里是不太踏实的,粉丝实在太多了,怕秦星羽受到惊吓。尽管实际上,秦星羽没他们想的那么脆弱,大多数情况下,他不害怕粉丝。

即使他如今的神经非常敏感,稍微一丁点的刺激都可能引起崩溃,但在药物的控制下,他此刻如同往常每一次行走机场时一样,淡定如常。仿佛有些习惯与状态,不需要特别的思考和回忆,只是一种本能。

只是在走上舷梯的一刻,他那双露在口罩外面,以及刘海掩映下的星辰大海般双眸,微微顿了顿,像是蹙了蹙眉,伸手抓住舷梯旁的栏杆。

小助理时川赶紧扶住。

秦星羽现在走平路毫无破绽,但是上楼梯有点问题。近来南城气候湿冷,他体质又差,去年升降台事故留下的腰伤和膝盖的伤,隐隐地犯着,即便经过近一年的休养,仍旧恢复有限。

医生说这样的旧伤很难痊愈,天气暖和时还好,如今气候入了冬,受寒着凉都可能导致伤势发作,活动受限。

安辰也上来了,跟时川一块小心地护着,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将人拎上舷梯,在粉丝万分担忧的目光中,进了头等舱。

走在后面的小俞总神色冷冷,心底十分想把那两个人扒拉到一边去,他来扶。

飞机上,粉丝们恋恋不舍地收起相机,穿过头等舱,往经济舱各自寻找自己的座位去了。这一趟航班是中型机,头等舱八个座位,秦星羽在以往习惯的右边第一排靠近舷窗的位置落座,身旁的外侧是安辰,身后一排是韦盛和时川。左侧的第一排则是俞笙和王秘书,以及后面两位J.Y集团的副总。

这个座位安排,小俞总是不大满意的,他看中了安辰那个位置。

安辰当然不肯让给他,人家安大经纪坐这里是要干活的!俞笙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养尊处优大少爷,坐在他艺人身边照顾,他不放心。

安辰虽然看起来是个不拘小节的糙爷们,但实则特别细心妥帖。从秦星羽未成年时就跟在身边了,从工作到生活,面面俱到。

安大经纪十分了解自家艺人,这个孩子,事儿特别少,只要给他接工作干,别让他闲太久就行了。至于工作上的各项细节,也是全权交给团队处理,非常听话配合,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也会事先提出来和他商量。

至于生活上,秦星羽更是从来不提任何要求,住哪,什么行程,穿什么,坐什么车,除了不爱吃的东西不动筷子以外,全凭团队安排。按理来说带这么一个毫无要求的艺人,安辰该是不大容易锻炼出如今这般细密心思的。

但问题就出在,秦星羽什么都不说。

这个小艺人虽然看似安静事少,但实际上特别不好养。

片场拍戏发烧到39°硬扛,训练彩排受伤快站不起来了,不告诉你,熬夜工作好几回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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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心律失常站不住了,之后又背着人大把大把的吞安眠药……

你说吓人不吓人。

起初做秦星羽经纪人的那几年,安辰动不动就像个大哥哥一样,耳提面命地告诉他:

“孩子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你得跟我说啊,不开心也可以跟我说啊,记住了吗?”

秦星羽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但还是跟谁都不说。

不过这些年里,安辰也已经磨炼出来了,他艺人一个蹙眉,一个眼神,他就一目了然。更包括了他这孩子连续工作几个小时可能身体就扛不住了,多少度的空调可能要感冒,吃什么东西可能会过敏,以及坐什么车型可能会晕车等等。

安辰硬生生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居家旅行必备宝藏男孩。

此刻的飞机刚刚完成起飞,平稳地翱翔在云端上空,宫.中号梦.白推.文台.安辰将自己的小桌板放下,起身打开行李架,从黑色双肩包中有条不紊地拿出一件件物品。

一件带有小熊帽子的毛绒披风,一个龙猫抱枕,一个腰后靠垫,以及一个飞行模式带拼图游戏的平板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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