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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那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倘被瞧上赎了身,与那贵人一起回了帝京,往后过的可就是贵夫人的日子!
荷月不明白为何要将大好的前途拱手相让。
海棠亦是想不明白。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她知?道那位贵人若瞧了宛童的姿容,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自从宛童在春风楼露了面,每日来的客人都会问一句:“今夜宛童姑娘可方便?”
要为宛童赎身的客人更是数不胜数。
明明她才是春风楼的头牌,可大家眼里只有宛童。
从妈妈那儿得知?帝京来?了位贵客,点?名要见宛童,海棠气得捏碎了一个茶盏,她倒要看看一个瞎眼之人,会如何接待贵客。
揣着一肚子气过来?看笑话?,没想到对方竟要将这个机会给她。
“为何?”
海棠愣了一息,手里的团扇慢慢停了下来?。
“我身有顽疾,恐怠慢了贵人,连累整个春风楼。”话?间,锦杪以绢帕掩嘴,咳嗽了两声,如玉的脸庞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一旁的荷月连忙为她轻抚后背,“幸好姑娘没喝成那碗冰镇酸梅汤,不然我就成罪人了。”
“我没事。”锦杪握住荷月的手,轻轻拍了拍,旋即接着方才的话?说:“上次我吐血,何老爷虽未责怪,但妈妈也赔了不少?礼。姐姐说得对,若我这次吐血冲撞了贵人,整个春风楼都得跟着我遭罪。姐姐心?善,定不会置春风楼于不顾。”
海棠有些走神?。
自打她入了春风楼,那些夸她的话?都是不堪入耳的。
何曾有人说过她心?善?
内心?虽有触动?,但海棠并未因此失了理智,万一贵人发现?她不是宛童,那可就糟糕了。
海棠的顾虑,锦杪自然也是想到了的,她道:“荷月,去请妈妈过来?一趟。”
荷月不放心?,怕海棠和茗冬合起伙来?欺负锦杪,迟迟没有应声。
海棠见状,唤了茗冬去。
“劳烦姐姐了。”锦杪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莹润漂亮,可惜空洞无光。海棠头一次对面前这个娇花般的人生出了怜惜之情。她轻摇团扇,朝着娇花靠近了些,像是随口一提,“听妈妈说你伤了脑袋,忘记自己?是谁,家在何处,现?在可有想起一些?”
那是锦杪为躲避身份盘问而想出的借口。
此刻她眼睫轻垂,苦涩地摇了摇头,“还是那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海棠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
万一忘记的都是不好的,失去记忆倒是一件好事。
可她瞧着,宛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够养出来?的。
若是哪家高门大户遗失的千金,可就不好了。
但这些到底只是她的猜测。
罢了,旁人的事,她想这么多作甚?
海棠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茗冬回来?了。她在去找鸨母的时候,将锦杪的意思?告知?了鸨母。鸨母顿时明白了锦杪找自己?过来?的意思?。
一跨过门槛,鸨母便说:“那位贵人不曾见过宛童的画像,估摸着是听说了宛童的美名,想来?一睹芳容。”
鸨母也怕得罪了贵人,让春风楼就此消失。得知?锦杪愿意将机会让给海棠,她是一万个愿意。
既然贵人没有见过她的样?子,鸨母也同意,那事情就很好办了。锦杪看向海棠,“姐姐可愿意?”
“没了春风楼,我上哪儿待去?你说我不愿意行吗?”海棠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鸨母知?她这是心?口不一,笑着扬了扬绢帕,“你啊!到外?头来?,为娘再叮嘱你几句。”
鸨母走在前头,海棠跟在后面。
待到她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荷月才敢开口:“姑娘,她们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无妨。”
荷月见锦杪是真的不在乎,遂也不再说什么,心?下却想着,等姑娘眼睛好了,这样?的机会可不能再让出去了。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疾驰而过的马蹄声,周围人的小?声议论接踵而至。
锦杪隐约听见了抄家二字,出于好奇,她问荷月,“外?面出了何事?”
“姑娘可还记得我前日跟你提过的庞刺史?”
近来?缠绵病榻,状态不好,锦杪记得好像是说过这么个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荷月见她忘了,便从头说起,“这位庞刺史,自打他成了我们荆州的刺史,百姓必须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才行。他好色、贪财、贪权,干下的坏事不知?道有几箩筐。其中有一年荆州大旱,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他全?贪了。后来?兴许是朝廷见给了钱,荆州也不见好转,就派钦差大臣下来?查看。荆州百姓以为盼来?了救星,谁料一顿饭的时间,钦差大臣就被庞刺史给收买了。好在老天爷发了善心?,没两天就给下了雨。若非那场雨,荆州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说到后面,荷月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是哽咽住了。
锦杪听出不对劲,忙去握荷月的手。
“怎么了?”
荷月低头擦了擦眼泪,声音微弱,“我的父兄就是在那场大旱里去的。”
锦杪心?头一痛,握紧了荷月的手,“听说人离开后会变成星星,他们会在天上看着自己?心?爱的人。”
“是吗?”荷月半信半疑,“我昨晚瞧见了好多星星,不知?道父兄可在其中。”
锦杪颔首,“在的。”
荷月年岁小?,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她破涕为笑。看着锦杪,荷月接着刚才的话?说:“当时是大晟皇帝在位,听说他是个心?思?不在朝政上的,不然庞刺史这种人早被收拾了。刚才从咱们楼下过去的那群人,就是廷尉府派来?捉拿庞刺史的,可见这位大楚新帝是个为民着想的。”
大楚复兴后,各地的官场陆陆续续被整治,百姓一片叫好。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得民心?者?,得天下。
傅盈做得很好-
到了掌灯时分?,春风楼准备开门接客。
一天之中,春风楼最热闹的就是晚上。
锦杪这会儿刚吃完暮食,殷春正搀着她在屋里散步消食。
荷月收拾好碗筷出去一趟回来?,不知?瞧见了什么,气得直跺脚,嘴里直嚷嚷:“亏了!咱们姑娘亏大发了!”
锦杪忍俊不禁,“我怎么就亏了?”
荷月转身往门外?探了眼,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后,把门一关,说:“方才我从厨房回来?,瞧见妈妈领着那位从帝京来?的贵人。是个模样?生得极为好看的少?年郎,而且气度不凡。我原以为是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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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便宜海棠了!”
少?年郎,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锦杪不记得傅盈身边有这样?的人。
察觉出锦杪的走神?,荷月以为她这是后悔了,忙说:“现?在那位贵人应该还没见到海棠,姑娘此刻赶过去,应当是来?得及的。”
“我不后悔。”锦杪回过神?,拍拍殷春的手,示意她走够了。
殷春扶着锦杪坐下,又端来?一盏温度适宜的茶递到锦杪手上,再去看一脸烦躁的荷月,道:“再说姑娘已经同海棠说好了,倘若姑娘此时反悔,且不说会不会得罪那位贵人,就说姑娘以后在春风楼的处境,一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荷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她只想把心?里的那股气发泄出来?。明明贵人点?名要见的是姑娘,若非姑娘在病中,哪里轮得到海棠?
“好了,不生气了。去拿话?本来?,上回的故事,姑娘还没听完。”殷春轻轻拍拍荷月的肩。
荷月叹了口气,转身拿话?本去了。
与此同时,在鸨母的介绍下,戴着帷帽的海棠见到了从帝京来?的贵客。
她袅袅娜娜上前行了一礼,“奴家宛童,见过大人。”
鸨母识相地退了出去,合上两扇房门。
季白垂眸扫过碍事的帷帽,只看见一抹红唇,他皱了皱眉,“摘了。”
海棠福身,“奴家尚在病中,恐病容冲撞了大人。”
“摘了。”
“……”
海棠缓缓伸手,去解颈下的系带。
系带松开的一刹那,有只手先她一步,掀
依譁
开了帷帽。
季白看着完全?陌生的面容,微微眯眼,“你是宛童?”
海棠叫少?年充满威慑力的眼神?吓得心?尖儿一颤,险些腿软跪下去。她掐着掌心?,努力做到镇定自若,“奴家这个名字是妈妈取的,大人可有什么疑惑?”
“没什么疑惑。”
季白撂下话?,转身就走。他此行是来?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宛童,听说春风楼里有个宛童,便来?瞧一瞧。果然,又白跑一趟。
守在外?面的鸨母见季白这么快就出来?,以为是海棠哪里得罪了他,连忙上前问:“可是宛童哪里伺候不周?”
“伺候得很好,只是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季白这一嗓子,惹得春风楼里不少?人侧目,也飘到了锦杪耳边。
她眉心?轻蹙之时,鸨母的声音响起,“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春风楼里还有一位、”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鸨母想说的话?。
为首之人朝季白抱拳行礼,“大人,逃跑的幕僚已被捉拿归案!”
“启程,回帝京!”
季白大跨步下了楼,不曾给过鸨母半个眼神?。
鸨母叹了口长气,又摇了摇头,回头去看红着眼睛的海棠,“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
这时,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到鸨母身边耳语。
鸨母眼前一亮,连忙朝锦杪的房间去。
第52章
“宛童啊,你走?大运了!”鸨母笑盈盈地推门而入。
荷月见鸨母脸上都快笑出朵花儿来了,不由放下?话本,问道:“姑娘这是走?了什么大运,竟让妈妈如此高兴。”
鸨母扭着腰肢到锦杪跟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有人愿意出黄金万两给咱们宛童赎身。”
“天!”荷月惊得瞪圆了眼睛,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寻常人一年能赚个百两银子都算是很不错了,这黄金万两得抵寻常人的多?少辈子啊?
往常要给姑娘赎身的客人也不少,可最?多?也就出到万两白银。
这黄金万两,可是头一次!
荷月高兴得不行,却发?现锦杪一脸平淡,似乎对这黄金万两一点也不感兴趣。
鸨母自然也发?现了,可在她眼里,钱最?重要。黄金万两,够她衣食无?忧好几辈子了。
鸨母松开锦杪的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一刻钟过后?,会有人来接你。你们两个,好好给姑娘梳妆打扮。”
待鸨母走?远后?,荷月才关上门后?:“姑娘可是不愿意?”
锦杪眼睫轻垂,“梳妆吧。”
她不愿意也没办法,春风楼就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地?方。
先前?鸨母让她接客,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婉拒多?次,后?鸨母找来几位郎中一起为她调理身体,见她气色好得差不多?了,便立马将她送去了何老爷跟前?。
不料她那晚吐了血,把晕血的何老爷吓了个够呛。
自那过后?,鸨母就不敢轻易让她去见客人了。
但锦杪清楚,只要她在春风楼一日,就早晚有一天会去接客。
现在被人赎了身,虽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到了外面,总归是要自由些的。
说不定可以像之?前?一样逃走?。
锦杪揣着这份期盼站在铜镜前?,由着荷月和殷春将她从头到脚收拾得妥妥当当。
最?后?在戴帷帽时,干事情一向利索的荷月手滑了好几次才把两根丝带打出一个漂亮的结。
殷春瞧着荷月通红的两只眼,知她这是舍不得锦杪,递上绢帕安慰道:“姑娘这是去过好日子,我们应该开开心?心?送姑娘离开才是。”
锦杪方才以为是帷帽的两根带子太滑,荷月才一再失手。此刻闻言反应过来,她凭着感觉向荷月伸手,打趣道:“前?面不是还为我高兴吗?怎的这会儿倒难受起来了?”
荷月胡乱擦了两下?眼泪,把绢帕还给殷春,接着握住朝她而来的一双纤纤玉手,勉强扬起一抹笑容说:“我可没难受,我这叫喜极而泣。”
锦杪反握住荷月发?凉的手,“这段时日,多?谢你和殷春照顾我。只是我这双眼睛不争气,临走?也不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模样。”
“等日后?姑娘眼睛好了,差人来唤我和殷春姐姐到府上便是,到时我和殷春姐姐一定让姑娘好好瞧瞧我俩长什么样。”荷月笑眼弯弯地?说道。
然,泪水滚过眼眶,一颗接一颗砸在了锦杪手上。这股热意直击心?扉,惹得锦杪鼻子一酸,声音也跟着沙哑了不少,“好。”
娇花软玉般的人红了眼尾,瞧之?令人心?碎。荷月不忍多?看,将脸别开,深吸一口气,“我去给姑娘收拾东西。”
“去吧。”锦杪轻轻拍了拍荷月的手,才松开。
殷春替上荷月位置,搀着锦杪坐下?,如往常一样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到锦杪手边,“我和荷月就陪姑娘到这儿了,往后?姑娘千万要保重。”
“好。”素手执起茶盏到嘴边浅尝一口,锦杪望向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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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方向,弯眉一笑,“你们也是,保重。”
“姑娘放心?,我和荷月还盼着与姑娘再见的那一日,我们定会保重的。”
殷春神色从容,可在不知不觉间也红了眼眶。
殷春虽年长荷月几岁,但她们二人都是在五岁那年被家里人卖到春风楼的。因?样貌不出众,二人一直干的是伺候人的活计。这些年,她们伺候过形形色色的姑娘,没有哪一个像锦杪生得这般好看,又这般好相处的。
荷月舍不得锦杪,殷春亦是舍不得。
可人与人注定是要分?别的,没有谁会陪谁到永远。
殷春掐紧手心?,忍住眼泪,“姑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会的。”锦杪莞尔。前?面那么多?难熬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也一定能够熬出头的。
须臾,敲门声响起。
殷春正迈开腿,就见荷月搂着一个包袱从里头嘟嘟囔囔小跑出来,“不是说一刻钟过后?来吗?这才半刻钟,是不是太心?急了?”
不料门打开后?,外面站的是海棠和茗冬。
荷月一愣,旋即意识到海棠和茗冬这趟过来肯定是为了阴阳怪气,于是脖子一挺,下?巴微抬,“有人用万两黄金为姑娘赎了身,再过半刻钟便会来接走?姑娘。现下?姑娘忙着收拾,没什么跟人说闲话的时间。”
说罢就要把门关上,海棠嫣然一笑,用团扇抵在即将合拢的两扇门上,“知道妹妹这会儿忙,我自是不敢多?耽搁。就几句话的工夫。”
海棠眉眼弯弯凝视锦杪,“打今儿起,妹妹就是自由身了,我观妹妹面相是个有福气的,倘若未来得了泼天富贵,望妹妹还能念着姐姐些。”
言罢,茗冬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捧至锦杪跟前?,“这里头的东西是我们姑娘这些年来珍藏的金银首饰,至少值五百金。您拿它们做个私房钱,往后?遇见了什么要紧事,解决起来也方便些。”
荷月瞥了眼盒子,冷笑一声。先前?还看她们不顺眼,这会儿倒是来巴结了。
“哪来的脸!”
一个没忍住,荷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茗冬扭头就是一记眼刀,海棠倒是无?所谓,“不知妹妹可还瞧得上我这点小钱?”
“姐姐今日帮了我,又赠我百金,这份恩情我会时刻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妹妹定报答姐姐。”
海棠没想到这么顺利就从锦杪口中听见了她想听的话,一时间,眼中笑意加深。
“妹妹这番话,姐姐可记着了。”
“此去,祝妹妹事事顺心?,早日重见光明。”
海棠摇着团扇,好心?情地?离开了房间。茗冬连忙跟上。在走?过一个拐角后?,茗冬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心?里的疑惑,“我想不通,姑娘为什么觉得宛童以后?会还您五百金的恩?”
“我也不知道。”
海棠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茗冬直接愣在了原地?。
瞧着茗冬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海棠忍俊不禁,用扇柄轻轻敲了一下?茗冬脑袋,“人这一生做出的每个决定其实都是在赌。与其让我那箱东西成日待在那儿,还不如让它们去搏一把。万一宛童有朝一日真来找我报恩了呢?”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音落下?,海棠慢慢回?头,看向方才走?过的路。
直觉告诉她,没有赌错。
这边荷月刚把门关上没一会儿,鸨母就带着人来了。
“宛童,这位是接你离开的孙婆婆。”
鸨母侧身让开,一位两鬓斑白,眼神精明的妇人在触及锦杪那张脸时,先是惊艳,而后?震惊。
这哪是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要真是同一个人,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笑意爬上孙婆婆的眼眉,“宛童姑娘若是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孙婆婆朝锦杪伸出一只手,锦杪顺势搭上,“有劳孙婆婆。”
眼瞧着锦杪都快跨过门槛了,荷月还抱着包袱一动不动。殷春不得不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荷月。
荷月回?过神,忙将包袱塞到孙婆婆身边的小丫鬟手上,顺带小声问了一句,“不知你们是哪家的?”
小丫鬟怯生生地?瞥了眼孙婆婆,没敢吭声。
孙婆婆凌厉的余光从荷月脸上扫过,落在鸨母身上,“你这里的丫头该好好管管了。”
“是是是,您说的是。”鸨母转头就狠狠训斥了荷月一顿。
荷月委屈,她不过是想知道哪家人给姑娘了身,这很过分?吗?
鸨母惯会折磨人,荷月不敢顶她的嘴,等人走?了,才敢含着哭腔跟殷春诉苦。
殷春抽出袖中绢帕,边给荷月擦泪边说:“那位孙婆婆是庞刺史夫人身边的人,从前?我随一位姑娘去上香,偶遇过一次。”
荷月惊得瞪圆了眼睛,“庞刺史才被廷尉府抓走?,他夫人就来春风楼赎走?了姑娘,这是要拿姑娘去使美人计啊!不行!我得把姑娘带回?来!”
“你倒说说,你凭什么把姑娘带回?来!”殷春一把拽住往外冲的荷月。
对上殷春严肃的眼神,荷月逐渐冷静下?来,“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姑娘去受罪吗?”
说着,荷月红了眼睛,话里全是哭音。
“接下?来姑娘会面临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就算我们把命搭上,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老天爷祈祷,愿姑娘平平安安。”殷春苦涩道。
荷月不甘心?,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殷春说的是对的。
她们的力量实在太渺小。
荷月使劲甩开殷春的手往外跑,“我现在就去佛祖面前?祈求他多?加保佑姑娘!”
第53章
出?了春风楼,锦杪坐进了马车。小丫鬟进来把包袱放到?了锦杪身边,锦杪摸索着将包袱抱在怀里,阖眸靠着车厢,听着外面热闹的人声逐渐在耳边淡去。
这一路上,孙婆婆无声打量着锦杪。她见?过许多豪门贵族,深知他们的气质与教养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即便是安静待着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
起初孙婆婆只是觉得锦杪与画像上的琼阳公?主像极了,短短一段路下来,孙婆婆愈发笃定锦杪就是琼阳公?主。
原本夫人只是听说春风楼里有个叫宛童的姑娘生得与琼阳公?主相似,打算为其赎身后,利用其去把大?人换回来。不料得了个真的。
如此一来,想必大?人很快就会回到?府上,夫人也就不用以泪洗面,身体也能?好些。
锦杪看不见?,但能?感?觉出?孙婆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喜悦。这份喜悦令她感?到?不舒服,秀气的眉心轻轻拢起,不由抱紧了怀里的包袱。
从春风楼到?庞家只要半刻多钟的车程。刚被抄了家的庞家满目疮痍,处处是狼狈。丫鬟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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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忙着收拾。
锦杪一下马车,就感?到?一股非比寻常的压抑。孙婆婆扶她跨过几道门槛后,进?了一间房。浓郁发苦的药味扑鼻而来,锦杪顿时意识到?这里住了一个久病之人。
“夫人,您瞧瞧。”
孙婆婆转身把门关严实了,才穿过重重叠叠的纱帐走向拔步床,挽起幔帐,小心翼翼弯腰扶起床上的人。
容色憔悴的刺史夫人杨丽华倚在孙婆婆怀中,绢帕掩唇咳嗽了两声,才抬眸看向纱帐那端的人影。
“有几分像?”
一开口便又是一阵咳嗽。
看着被血染红的绢帕,孙婆婆哽咽了一下,“像极了,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是吗?”杨丽华缓缓扯出?一抹笑,捏紧绢帕擦掉唇上的血,“你带她过来,我好好瞧瞧。”
孙婆婆拿了个引枕垫在杨丽华身后,又替她掖好被角才离开拔步床,回来扶锦杪。
杨丽华靠在床头,展开了枕边的一副画像。瞧着朝她走近的人,的确如孙婆婆所说,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位是刺史夫人。”
听见?孙婆婆的介绍,锦杪突然明白了一开始感?受到?的压抑是怎么回事。
可据她所知,抄家不仅是没收家产,妻妾奴仆也会跟着受罚。
锦杪疑惑之际,杨丽华开了口:“圣上宽容,念着当年我那点?相助之恩,让我免遭抄家之苦。”
沙哑至极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自嘲的意思。
杨丽华母家在秀州,当年她回秀州探亲,遇上在秀州任通判的圣上遭人使绊子,出?面解了个围。
这件事于杨丽华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万万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派上用场。
按理说她该知足了,可她实在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被押回帝京赴死?。
庞垣愧对百姓,不是一个好官,可于她而言,却是一个好丈夫。
她身子弱,庞垣便花重金寻来名医为她诊治。
小产过后,大?夫说她无法再孕育自己的孩子,庞垣说无碍,还说娶她又不是为了生孩子。
后面她劝庞垣纳妾,那是庞垣唯一一次跟她红脸,斥她没良心。
此时念及庞垣的好,杨丽华眼?眶红了一圈。她掐住手心,忍住心里翻涌的难受,说:“你可知,你与前朝的琼阳公?主长得极为相似?”
“不知。”锦杪如实道。
在被程菁卖掉之后,她遇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不曾有人说过她与琼阳公?主相似。
“那你可知圣上一直在找琼阳公?主?”
杨丽华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打算拿她去换庞刺史回来。
就是不知傅盈寻她做什么……
莫不是傅盈认出?了云雁佩?
不过这件事对锦杪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等眼?睛复明,然后找到?小十五,而不是回去帝京那个牢笼,让傅盈为了她与大?臣们为敌。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可我到?底不是真的琼阳公?主。等那时候身份被拆穿,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杨丽华凝视面前精致的容颜,感?受锦杪言语间的从容。
杨丽华出?身名门,知道锦杪的落落大?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家可以养出?来的。
“听闻你伤了脑袋,忘记自己是谁。既如此,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琼阳公?主?”
锦杪没想到?她用来堵别人嘴的借口会被人用来堵自己的嘴。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我虽不知殿下为何会沦落至此,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杨丽华改了称呼,含笑看向锦杪。
锦杪菱唇微启,“何事?”
“殿下如今没有别的选择。”
确实。如果有别的选择,她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再说,杨丽华要想弄死?她,易如反掌。
虽然锦杪心里明白杨丽华不会弄死?自己,但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自然是能?不受罪就不受罪。
既然事情?不能?按设想的去发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吧。
想是这么想,但锦杪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廷尉府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在回帝京的路上了,不知道夫人的人马能?不能?让我追上他们?”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几息后,房门嘭一声打开,震得耳朵疼。
孙婆婆瞧着摇摇欲坠的两扇门,连忙迎了上去,“季大?人,您请先息怒!”
锦杪莫名发烫的一颗心在听见?孙婆婆称呼对方为季大?人时,倏然冷静了下来。掐住手心的指尖也跟着松了力道。
以裴臻如今的地位,捉拿庞刺史只需派人来即可,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
方才她怎么就认为来的人会是裴臻呢?
真是昏了头了。
趁锦杪晃神,杨丽华往她唇齿间塞了颗小小的药丸。
锦杪反应过来往外吐,杨丽华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往她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锦杪一个不防,张口惊呼。药丸趁机顺喉而下,锦杪连忙并?拢两根玉指,试图将药丸抠出?来。
杨丽华直起身子,使出?最大?的力气摁住锦杪的两只手,本来惨白的一张脸憋得通红。
季白见?此情?景,一掌打在了杨丽华肩上。
杨丽华体弱,又在病中,承受不住这一掌,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床边呕出?一大?口血。
“你给殿下吃了什么东西!”
季白气愤地拔出?长剑,落在杨丽华脖子上。
剑刃泛着刺骨寒光,只要季白稍稍用力,杨丽华就会血溅当场。
杨丽华不仅不怕,还笑了。她抬头去看季白,扔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毒药!”
“解药!”
季白目光凛然,压在杨丽华脖子上的剑又往皮肉近了几分。
锦杪猜到?杨丽华给她喂的是毒药,不然没办法威胁廷尉府放了庞垣。她吐到?吐不出?东西,却还是没把那颗药丸吐出?来。
现?在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一个吞咽的动作?就能?尝到?刀片划过喉咙的滋味儿。
锦杪难受地蹙紧眉心,倚靠在一旁。
见?她这般,季白着急的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殿下,绝对不能?再有事。他一定要把一个完好无损的殿下带到?圣上面前。
“立马把解药交出?来!不然你就等着给庞垣陪葬吧!”
杨丽华闻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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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几日可活了,季大?人觉得我怕死?吗?”
季白恨得牙痒痒,“庞垣之罪,罄竹难书?!你在保他性命之前,可有想过被他害死?的那些无辜百姓!”
“我知他罪孽深重,可他也是敬我爱我的夫君,你让我如何舍得看他去死??”杨丽华捂着发疼的心口,一字一顿道。
季白冷笑,“庞垣若是敬你爱你,为何养了一个又一个的外室?”
杨丽华垂首沉默片刻,“至少他在与我相处时,是敬我爱我的,这就足够了。”
“我看你是自欺欺人!”
季白刚说完,杨丽华猛地抬头抓住剑刃。她极为用力,掌心的血跟水似的往流。
“要是半个时辰内没有服下解药,殿下将会七窍流血而亡,季大?人想好了吗!”
眼?下的杨丽华就像个疯子,握紧长剑对季白步步紧逼。
季白只斟酌了一瞬,便脱口而出?,“来人!把庞垣带回来!”
守在门外的人闻言赶紧跑出?了庞家。
季白微微眯眼?,“庞夫人,可以给解药了吗?”
杨丽华瞥了眼?脸上没有血色的锦杪,唇角翘出?一抹愉悦的弧度,“等我见?到?了夫君,就给殿下解药。”
说罢,杨丽华松开了手,如一只飞蛾在完成自己扑火的使命后,翩然坠落。
孙婆婆连忙扑过来为杨丽华包扎伤口。
孙婆婆一双眼?睛通红,里面全是泪。但孙婆婆什么也没说。
这边季白向锦杪做了个请的动作?,“殿下,我们去外面吧。”
“劳烦你扶我一下。”
这里不是锦杪熟悉的环境,她不敢轻易走动。
季白以为锦杪只是身体不舒服,没有多想,便将手伸了出?去。在看见?锦杪搭上他的手背,两眼?空空地平视前方时,季白才意识到?问题。
“殿下,您的眼?睛……”
第54章
“暂时看不见。”锦杪神色淡然,仿佛失明于她而言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季白则是万分焦灼地吩咐人去把城中所有大夫都?请过来?。
饶是锦杪说了这城中的大夫,她差不多都?瞧过了,季白还是执着地要让他们再为她诊治。
锦杪拗不过,只能坐在一把椅子上,听着夜里蟋蟀的阵阵叫声,静静等待大夫的到来?。
白天?,烈阳炙烤大地。夜里?,暑气逼人。就连偶尔刮来?的一阵风里?也藏着令人呼吸不畅的闷热。
锦杪有些坐不住,想站起来?走走。刚撑住圈椅扶手有起身的动?作?,就有一只手过来?扶住了她。
“出了这间?屋子,沿着游廊走过一个拐角,就是花园。那里?有个荷塘,风一吹,整个人都?清爽了,可见是个纳凉的好去处。殿下可要过去消消暑?”
孙婆婆和蔼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可是想为庞夫人求情?”
锦杪借着孙婆婆的力,循着风吹来?的方向慢慢走。待她走到了窗户旁,更清楚地感受到藏在风里?的闷热后,才听见孙婆婆开口:“夫人此举,无疑是将自己推上了死路。奴婢来?见殿下,是替夫人向您道歉。夫人冒犯您,实属无奈之举。若您有心爱之人,应该就会了解夫人如今的心情。”
说罢,孙婆婆小心翼翼等着锦杪脸上流露出她想要的情绪。
不知怎的,锦杪突然将庞垣想成?了裴臻。
而庞夫人,是她自己。
这一瞬,心上陡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锦杪不禁蹙紧了眉心。
可是,就算她了解又如何?
难道要她同情杨丽华,从而放过杨丽华?
锦杪没说话,甚至连头也没偏一下,神情淡漠地望着远处。
“殿下,您也是女子,何不体?谅体?谅、”
“体?谅庞夫人给我?下毒?”
锦杪没耐心听下去,接过话茬反问了一句。
孙婆婆语塞。原本她想着锦杪年岁小,会很容易共情夫人的处境,没想到是个心里?有主意的。这倒叫她没了主意。
孙婆婆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廷尉府的人押着庞垣回?来?了。在院子里?负手走来?走去的季白脚尖一转方向,朝虚掩着的两扇门走去,边走边吩咐:“请庞夫人过来?!”
季白叩响房门的一瞬间?,才注意到孙婆婆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
季白一时心急,担心孙婆婆会做什么伤害殿下的事?,径直推门而入。
砰的一声,吓得孙婆婆一哆嗦。扭头撞进少年像是要吃人的眼神,孙婆婆又打了个哆嗦。
“殿下,这老婆子可有对你做什么!”季白扭头向锦杪行礼,恭敬道。
锦杪轻轻摇了摇头,回?首对着季白所在的位置莞尔,“无事?,她只是跟我?说说话。”
接着季白为他方才的无礼闯入而道歉。
“无妨。”锦杪摆摆手。
这时外边传来?杨丽华撕心裂肺的一声夫君,回?应杨丽华的是一道颤巍巍,饱含深情的夫人。
刹那间?,锦杪眼前浮现出了夫妻二人执手泪眼的感人场面。
一想到这份感人的前提是杨丽华给她下了毒,锦杪心里?顿时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季白两步并作?一步,风一般迅速地到了杨丽华跟身前,“解药!”
杨丽华缓缓从庞垣胸前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说:“无解。”
“我?再说一遍,解药!”
季白唰一下拔出长剑,横在杨丽华脖子上。
庞垣吓得一颤,连忙用手护在杨丽华的脖子上,生怕剑刃伤了杨丽华。
杨丽华望着锦杪的方向,不紧不慢开口:“先前我?撒了谎,其实那只是一颗补药,对身体?有利无害。”
“我?凭什么信你!”
季白猛地将手上的剑转了个方向,在庞垣手臂上使劲划了一道。
庞垣吃痛倒吸凉气的一瞬间?,杨丽华恨不能活剐了季白。她张开双臂挡住庞垣,怒道:“大夫一瞧便知!”
正好,大夫到了。
季白让他们挨个给锦杪诊脉,等他们都?确定锦杪没有中毒,季白才相信杨丽华的话,随即大手一挥,“即刻押送庞垣回?帝京!”
闻言,杨丽华使出浑身力气抱紧庞垣。不管旁人怎么拉她,她就是不松手。
廷尉府的人都?知道杨丽华于圣上有恩,他们担心要是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残了,圣上怪罪下来?该怎么办?
可庞垣是必须要带回?帝京的,这叫他们如何是好?
众人心里?犯难之际,耳边响起一道娇娇柔柔却又不失力量的声音。
“这一别,便是阴阳相隔。就让他们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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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一晚上吧。”
锦杪在孙婆婆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眼睛望着杨丽华和庞垣的方向。
她启唇问杨丽华:“庞夫人意下如何?”
季白拧眉。他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问杨丽华的意见。杨丽华肯定是不甘心只和庞垣待一个晚上的。
杨丽华却朝着锦杪的方向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站在锦杪右后方的孙婆婆偷偷捏住袖口,擦起了眼泪。
听着孙婆婆努力克制的哭声,锦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很晚了,都?歇息吧。”
季白担心杨丽华再出什么幺蛾子,派人对他们夫妻严加看管。在他写好信交给人送回?帝京时,看守的人匆匆来?报,“不好了大人!杨丽华服毒自尽了!”
“怎么回?事?!”季白猛地一拍桌子起身。
看守的人忙不迭将杨丽华和庞垣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杨丽华体?弱多病,大夫诊断她没几年可活了。她准备庞垣一死,就自尽。
但眼下杨丽华觉得那样的死太孤独了,于是决定死在庞垣的怀抱里?。
季白开始意识到这一切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他扶额叹了口气,“去把信追回?来?。”
信上除了殿下的事?,还要加上杨丽华-
在杨丽华说出那只是一颗补药的时候,锦杪立马明白了杨丽华想做什么。原本杨丽华大可以喂她一颗真正的毒药,然后威胁廷尉府放了庞垣。虽说庞垣被放是不大可能的,但怎么着也能让庞垣多活一段时间?。
可杨丽华给的不是毒药。
锦杪心里?清楚杨丽华活不过这一晚,可等次日一早得知杨丽华于昨夜服毒自尽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昨天?还说过话的人,今天?就没了,不免有些恍惚。
早饭吃了没两口,锦杪就放了筷子。
季白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锦杪那两口在季白看来?就跟没吃一样。
于是季白劝道:“殿下您要不要再吃点??”
“不吃了。”锦杪没什么胃口,端起手边的浓茶漱过口后问季白:“季大人昨夜怎么突然回?了庞府?可是什么事?情忘了办?”
“是庞夫人差人给微臣递了口信,说琼阳公主在庞府。”
原来?如此。
锦杪思忖片刻,“季大人,我?想与你商量个事?。”
“殿下请讲。”
“帝京于我?而言就是个吃人的囚笼,我?不想回?去,季大人可否成?全我?这个愿望?”
季白错愕。他能理解殿下当?初选择离开皇宫,但是怎么也理解不了殿下现在不想回?帝京。
“殿下,容我?说句过分的话,您现在看不见,独自在外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如果我?不带您回?帝京,请问您靠什么生活?”
这话确实挺过分的。
如一柄利刃,狠狠扎进了锦杪的心窝。
她没有求生的本事?,在外活着全靠身上带的那点?钱。
但锦杪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她总能找到出路的。可她现在是个瞎子,这些话从她嘴里?出来?没有任何说服力,只会显得滑稽。
“季大人倒是点?醒我?了。不知季大人打算何时启程回?帝京?”
“殿下准备好了,我?们就启程。”
锦杪扶着吃饭的桌子起身,说:“把我?那个包袱拿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季白立马招呼一个小丫鬟去取包袱。
包袱拿在手上,锦杪发觉比昨日沉了不少。她眉心微拧,叫住小丫鬟,“你把包袱打开,给我?念念里?面都?有哪些东西。”
在小丫鬟念到金元宝数枚的时候,锦杪愣了一下,“这不是我?的。”
“这是夫人身上仅剩的一点?钱,用来?向殿下您赔罪的,还请殿下莫要嫌弃。”
孙婆婆的声音比昨日苍老了许多。她走向锦杪,行了个礼,低头开始收拾包袱。
锦杪不愿收这笔钱,想让孙婆婆把它们拿出来?,孙婆婆却在她耳边小声说:“人在外面,钱总是要备多点?才好。”
此话是等季白出了房间?才说的。
锦杪意识到孙婆婆这是有意避开季白,便又问了一句,“庞夫人还说了什么?”
“对不起。夫人说不该利用殿下,不该让殿下再回?到那个讨厌的地方。”
没想到杨丽华是懂她的。
“夫人还说,如果殿下不得不回?去那个讨厌的地方,就想想那里?是否有殿下喜欢的人。倘若有,那便没那么讨厌了。”
锦杪想到了裴臻,接着是他与程菁……心口仿佛有块巨石压着,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现在就如此,不敢想象回?了帝京,她该有多狼狈。
与此同时,季白昨夜写的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奔向帝京。
第55章
如今四?方逐渐安定,早朝之上提及最多的便是选秀纳妃,为大楚皇室开枝散叶。
帝王没这个心?思,也将不悦挂在了脸上?,偏偏朝臣们?像是没看见,一个个铆足了劲地劝谏。
已有几日早朝闹得不欢而散。
今日,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以辞官和性命相逼。
孟阳觑了眼帝王阴沉沉的脸色,为这几位老臣牢牢捏了一把汗。
此时太极殿里针落可闻,朝臣们?不约而同觉得?像是有块巨石压在了他们?心?口,又沉又闷,连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小心?翼翼。
裴臻目光淡淡地扫过底下的臣子,“大楚复兴不过数月,许多事情尚未解决。眼下的安定只是一时的。倘若朕在这种时候把重心?放在开枝散叶上?,难保不会?有贼人趁虚而入。到时大楚江山陷入危机,请问诸位,你们?谁能来担下这份责任?”
朝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吭声。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能担这个责的,只有帝王。
裴臻瞥过跪在地上?的几位老臣,薄唇吐出?清冷彻骨的语调,“之前劝朕要以天下百姓为重,怎的现在把自己说过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如若皇室开枝散叶就能使得?四?海升平,这世?间为何?还会?有战乱出?现?近来天热,依朕看,您四?位是让暑气熏昏了头,才说出?方才那些糊涂话。回去好好休息,切莫再让暑气进了脑子。”
说罢,裴臻冷着脸拂袖起身离开,孟阳立马喊了一声散朝,跟着转了身。
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裴臻总会?到琼阳宫坐坐。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裴臻刚坐下,就有小太监急急忙忙来报,说是穆亥眼下进气多出?气少,问可要传太医。
裴臻屈指轻叩桌面,“传。”
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小太监前脚刚走,裴臻就动身去了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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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穆亥是待在刑部大牢,在把里面的刑罚都尝试过一遍后,才到的冷宫。
穆亥早被折腾得?没了人样,如果?没有续命的参汤吊着,他这条命早没了。
大牢里行刑的人知道帝王要穆亥生不如死,叩扣群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搜集这篇文加入还能看更多吃肉文下手都是有轻重的。冷宫里的大晟嫔妃可就不一样了,她们?深知穆亥的恶心?嘴脸,如今见了穆亥,只想发?泄、报复,往死里折磨。
裴臻到的时候,冷宫里的一个老太监正领着一个小太监把瘫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穆亥往阴凉处搬。
面如土色的穆亥往旁边耷拉着脑袋,嘴半张,口水流了一地。
下半身那些污秽物也跟着滴了一路。
在后面抬着穆亥两只脚的小太监臭得?遭不住,扭头干呕了两声。
穆亥听?见声音,颇为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从他浑浊的双眼之中迸发?出?犀利的寒光,直逼小太监。
小太监回了个大白眼,“还把自己当皇帝啊!有你这么歪着脖子流口水,把屎尿拉裤兜里的皇帝吗?”
“你!”穆亥舌头被剪掉半截,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再说了,那江山本来也不是你的,是你硬抢来的。还有傅家?,人家?好心?收养你,给你口饭吃,让你不至于流落街头,可你呢?竟然把傅家?诛了十族!给狗一口饭吃,它还知道摇摇尾巴,忠心?护主,而你连畜牲都不如!也不知道把你视作亲弟弟的傅皇后在得?知你发?动宫变的时候,有多伤心?。”
小太监一不留神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起劲。
气得?穆亥双眼瞪如铜铃,仿佛眼珠子在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
穆亥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小太监,“不许……你……提阿姐!”
小太监呕了一声,“还阿姐,你怎么好意思叫出?口的?”
“你!”穆亥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他咬紧牙关,抬起的手死死指着小太监,像是要在小太监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才甘心?。
小太监还想说什?么,老太监一记警告的眼神扔过去,“当心?把人给气死了。”
把穆亥放到阴凉处后,小太监赶紧跑向吉祥缸,从里面舀了一瓢水出?来洗手。
方才在把穆亥放下的时候,小太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些污秽,此刻恨不能把手给搓下来一层皮。
小太监边洗边在嘴里咕哝:“真是脏死了,也不知道那些娘娘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圣上?也是,都把人折磨成这副鬼样子了,干嘛不直接来上?一刀?省得?见了扎眼睛。”
“圣上?的意思岂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能够揣测的?”
老太监听?得?眉心?突突跳,几步走到小太监身后给了他一脚。踹了还不解气,老太监又拎着小太监的耳朵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想在宫里生存下去,必须管好自己的嘴!圣上?如何?安排,自有他的用意。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去置喙。”
那边老太监还在跟小太监耳提面命,这边门外的裴臻已经?转过身。走了几步,裴臻吩咐孟阳:“给穆亥净身,让他留在冷宫伺候那些娘娘。”
“是。”孟阳应下。
净身带来的痛苦,远胜过穆亥在大牢里遭受过的百种刑罚。
但孟阳觉得?,还不够。
可是就算让穆亥余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也才只是勉强偿还了那些罪孽。
到底是便宜了穆亥。
当晚,帝京下了今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闪电划过漆黑的寝殿,一道闷雷骤然落下,将被困在傅家?宅子里的裴臻猛地拽回了现实。
裴臻惊醒之际,正逢孟阳得?了从荆州来的信件,急匆匆往回走。
许是白日里听?见那小太监提起傅家?,裴臻久违地梦到了傅家?。他对傅家?的印象并不多,最深刻的,便是城东那座荒废的宅子。
现下人是清醒过来了,头却疼得?紧。
裴臻扶额起身靠在床头,守夜的婢子听?见动静,忙不迭起身,恭敬侍立在一旁。
这时,孟阳回来了。他行至床边,双手将信举过头顶,“陛下,荆州的八百里加急。”
孟阳刚说完八百两个字,帝王就拿走了他手上?的信。
裴臻脸色凝重,他想了很多荆州有可能发?生的大事,但万万没想到是……
听?见帝王如释重负般的一声轻笑,孟阳一头雾水。
“把披风拿来!”
裴臻大手一挥,掀开幔帐下了床。
孟阳连忙回过神,“这大晚上?,外面既刮风又下雨的,还在打雷,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琼阳宫。”
裴臻把信往孟阳手里一塞。孟阳低头看见信上?说已经?找到殿下,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惊呼:“殿下要回来了!”
婢子正在给披风的两根系带打结,孟阳猝不及防拔高声音,吓了她一跳。婢子手一抖,指尖不小心?划过裴臻下颌。
“请陛下恕罪!”
婢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孟阳瞧着帝王下颌上?那道醒目的红痕,眉心?一跳。竟敢伤了龙体,以后别说在圣上?身边伺候了,余生能不能再见圣上?一面都是未知数。
孟阳开口就要把人罚下去,却听?见帝王撂下无妨二字,随后从他眼前匆匆走过。
孟阳跟上?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恨不能把脑袋埋进地下的婢子,嘴角轻扯,“你啊,好好谢谢琼阳公主吧!”
“是……”婢子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凉的地砖上?,颤声回应时,默默记牢了琼阳公主的这份恩情。
琼阳宫里,喵喵睡得?正香,察觉到有人将它抱了起来,喵喵警惕抬头。圆溜溜的眼睛在看见裴臻的一瞬间,立马眯成了一条缝,懒洋洋地用脑袋在裴臻手上?蹭来蹭去。
裴臻举起喵喵,让它和自己平视。他一字一顿地告诉这只无法听?懂人话的小东西,“殿下就要回来了,你开心?吗?”
喵喵目不转睛,像是听?懂了裴臻的话。它十分认真地“喵~”了一声,似在回答说它很开心?。
裴臻笑眼弯弯,把喵喵抱进怀里,“朕就知道,你会?和朕一样开心?。”
站在不远处的孟阳看见这一幕,颇有些忍俊不禁。圣上?平日里不苟言笑,他还是头一次在圣上?身上?看见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想来等殿下回宫后,陛下笑的次数会?越来越多。
一夜暴雨过后,又是一个大晴天。
锦杪他们?这边可就惨了,自从出?了荆州,雨就没停过。
锦杪一不小心?着了凉,夜里发?了高热,这一病就是五日。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偶尔会?咳嗽两声。
路上?季白顺手帮了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小丫头说要报答季白,正好锦杪身边缺个伺候的,季白就让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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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锦杪身边了。
小丫头出?生在下雪天,所以爹娘给她取名?霜雪。
锦杪很喜欢这两个字,在炎热的夏季,每每喊出?这个名?字,都会?莫名?有种降温的感觉。
眼下靠在马车小窗旁,闷热潮湿的风拂面而过,锦杪下意识唤了声霜雪。
霜雪忙不迭凑到她跟前,“殿下有何?吩咐?”
锦杪摸摸她的头,莞尔,“无事,就是叫一叫你。”
话音刚落,季白急促的声音传进马车——
“保护殿下!”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呼啸着飞入车厢,扎进了脆弱的血肉当中。
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喷洒在了锦杪脸上?。
锦杪慌忙扶住软绵绵倒下的霜雪,摸索着去探霜雪的鼻息。
这个圆脸可爱的小丫头撑着最后一口气,握住锦杪的手,“殿下,可不可以让我来世?再遇见您……”
第56章
“不会有事的,撑住!”
锦杪紧紧搂住霜雪瘦小的身躯。
触碰到那支穿过身体的箭,锦杪颤抖着用手?贴在?伤口处,试图堵住那些不停往外涌的血。
“殿下,爹爹和娘亲来接我了……”
霜雪痴迷地望着远方,一大口血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生机消失殆尽的那一刻,霜雪望向?锦杪,浅浅唤了?声殿下。这个八岁的小丫头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锦杪心如刀绞,埋首在?霜雪肩上?。过了?良久,她才从嗓子里挤出?微乎其微的声音,“来世,我们会再见的。”
外?面的打斗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止。此刻锦杪耳边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马车的竹帘被哗啦一下掀开,热风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儿迎面扑来,使得?两道秀眉向?中间拢起,在?眉心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竹帘掀起的一刹那,季白看见沾满血的娇颜,心下大骇。方才提剑与人?厮杀都没有一丝惧意的少年,眼下竟白了?脸。
“微臣保护不周,请殿下降罪!殿下可有被伤到?”
季白猛地将头一低,等候发落。
“我没事。”锦杪轻轻抚摸霜雪越来越冷的小脸,“对方是什么来路?”
“回?禀殿下,这伙贼人?想?要?劫走庞垣,现已全部诛杀。”
季白话音落下之际,天边隐约有雷声响起。
大概是等会儿要?降暴雨,此时此刻弥漫在?空气当中的闷热与潮湿愈发令人?感到窒息。
锦杪烦躁地闭了?闭眼,“离我们最近的落脚地还?有多远?”
“回?殿下,有三十里。”
季白抬头打量黑沉沉的天,思忖片刻说:“不过雨快来了?,我们很有可能走不到三十里之外?的客栈。再行八里,有间破庙,我们应该会在?那儿等雨停。要?辛苦殿下跟着我们受罪了?。”
“无妨,那就出?发吧。”锦杪往旁边挪了?挪,使得?后?背靠着车厢,这样一来,霜雪就能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在?她怀里。
“殿下……”
看着锦杪搂紧霜雪的手?势,季白欲言又止。
锦杪知道季白想?说什么,于?是她率先开了?口,“我知道霜雪已经离开了?。我想?等到了?破庙,给霜雪收拾收拾,再让她入土为安。”
闻言,季白悄悄松了?口气。本来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告诉殿下,霜雪已死的噩耗。
“等到了?前面的城镇,微臣再给殿下寻两个贴心的丫头。”
“不用。我虽然?看不见,但日常生活还?是能够自理的。”
失明之后?的这段路,并非日日都有人?陪着她,照顾她。起初锦杪很不适应,稍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不过伤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懂得?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如何把自己照顾好。
既然?自己可以,那就没必要?麻烦别人?。
这些?天相处下来,季白清楚锦杪说的是事实。
可季白觉着,身边有人?照顾,总是要?更方便些?。
季白刚要?劝,锦杪开了?口:“再不出?发,我们怕是要?淋雨了?。”
犹豫片刻,季白选择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抬手?一挥,“出?发!”
竹帘哗啦啦垂下后?,给锦杪苍白带血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她阖眸端坐,不管马车有多晃,纤弱的身姿都不会跟随晃动分毫。
季白骑马走在?马车的小窗旁,当有风拂过小窗上?的竹帘,不经意的侧目,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殿下好像一尊被世人?遗忘的神像,即便是待在?昏暗的角落里,也依旧神圣得?令人?不敢直视。
而那些?血,就是神像历经世间沧桑后?,岁月赋予的斑驳痕迹。
殿下碧玉年华,却也称得?上?是历经了?世间沧桑。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
赶到破庙没多久,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趁还?没下大,锦杪收拾干净霜雪身上?的血迹,随后?交由季白,他安排人?把霜雪安葬。
霜雪已经离开了?怀抱,锦杪却还?保持着前面的姿势,仿佛霜雪仍躺在?怀里。
过了?快一刻钟,心里那阵空落落的感觉才淡下去。锦杪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把手?没入季白刚才打来的水,开始清洗脸上?已经干掉的血。
雨声逐渐震耳,不久破庙迎来了?另一波躲雨的人?。大概是见到了?季白他们身上?的佩剑,和佩戴手?铐脚镣的庞垣,本来有说有笑的一行人?陡然?安静了?下来。
锦杪听见他们步伐匆匆地在?破庙里寻找落脚位置,忽然?有道稚嫩可爱的声音落在?耳边——
“娘亲,那个姐姐身上?好多血,她是受伤了?吗?”
感受到小姑娘关切的目光,锦杪眉眼弯弯,“我没事。”
可她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这在?从小跟随父母出?诊的小姑娘看来,是撒谎。
“娘亲,你给她看看好不好?”小姑娘拉拉身边妇人?的手?。
妇人?迅速扫了?眼季白他们,再看锦杪气质不凡,猜测她多半是个有身份的人?物。而他们只是平头百姓,贵人?定是瞧不上?他们。
既如此,还?是别去碰一鼻子灰了?。
妇人?没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锦杪猜到了?妇人?的态度。于?是在?妇人?开口拒绝自己女儿之前,她开口说:“多谢关心。但我是真的没事,就不麻烦你们了?。”
妇人?悄悄松了?口气,“福福你听见没?姐姐说她没事。”
名叫福福的小姑娘睁着一双明亮干净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锦杪,“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锦杪望着福福的方向?,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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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福福就发现了?锦杪眼睛的不对劲。福福抬起小手?挥了?挥,“姐姐是不是看不见?”
妇人?与另外?几个大人?听见这话,不约而同看向?了?不远处容颜姝丽的人?。
单薄的身姿坐得?端正,令他们不由想?到了?坚韧二字。
锦杪迎着众人?的视线,缓缓启唇:“诸位瞧我这眼睛,可还?有救?”
一旁的季白眉梢微挑,旋即向?妇人?等人?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家主人?眼睛遭外?力损伤而失明,看了?许多大夫也没个结果,我观诸位带了?许多药材,想?来应该是医者,烦请诸位给我家主人?瞧瞧。”
先前妇人?觉得?他们会被看不起,此刻见季白态度诚恳,才放下心朝锦杪走去。
说来也巧,他们一大家子主要?治的就是眼睛。行医以来,他们见过许多有关眼睛的疑难杂症。锦杪的眼睛,几人?看过之后?,都道有救。
“实不相瞒……”锦杪抱歉一笑,“先前那些?大夫也说有救,可都没说要?多久才能治好。”
很显然?那些?大夫是在?安慰她。
她不甘心,所以才会主动开口问眼睛。
“那是他们不擅长治眼睛。”
一道爽朗浑厚的声音响起。
福福仰起小脸,“依爹爹所见,姐姐的眼睛要?多久才能治好?”
“这个嘛……”男人?思忖片刻,“只要?按时用药,最快半年,最慢一年。”
男人?说完,妇人?把刚刚写好的方子和抓好的几服药交到季白手?上?,“一天吃一次,吃完了?就按这上?面写的去抓药。”
“多谢!”季白拱手?行完礼,取下腰间沉甸甸的钱袋,递到妇人?手?上?。
“使不得?使不得?,这太?多了?!”
妇人?说着就要?把钱还?回?去,季白却不收。
这么多的钱,妇人?拿着实在?是心里不安。她回?头看向?自己丈夫,用口型问:“该怎么办?”
只见男人?向?锦杪拱手?行了?一礼,“在?下闫韬,家里在?帝京有一间名为康顺堂的医馆。承蒙您不嫌弃,日后?您来康顺堂,我们都分文不取。”
康顺堂……
听着有些?耳熟。
锦杪莞尔,“你们此行也是要?回?帝京?”
男人?正要?回?话,不料被女儿抢先一步,“不是哦,爹爹和娘亲,还?有叔叔伯伯和我是要?去往各处行医救人?的。”
妇人?被女儿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笑笑说:“我们家里人?多,医馆有的是人?照看,所以我们就出?来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够帮上?忙的人?。”
妇人?话音刚刚落下,福福就迫不及待开了?口:“所以姐姐是要?回?帝京吗?”
“是哦。”
锦杪学着福福刚才的语气说话,福福笑弯了?眼,“姐姐住哪儿?等我回?来,我立马去找姐姐。”
想?到回?帝京之后?要?住的地方,锦杪顿时感觉心口闷闷的。
妇人?察觉到锦杪神情不对,便岔开了?话题,“出?门前说好了?的,这趟回?去后?,你就要?进学堂了?,难不成是骗我们的?”
“冤枉啊娘亲……”福福嘴角往下一撇,可怜巴巴道。
妇人?故意板着脸,“是吗?我怎么看你只想?着玩儿?”
“哪有?”福福低头揪着衣摆咕哝,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快哭了?。
男人?见状,连忙抱起自己女儿,接着从包袱里取出?糖葫芦哄道:“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福福一口咬下一颗裹满了?糖浆的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直冲头顶,让福福忘了?锦杪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一炷香过后?,雨停了?。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临行前,福福跑向?锦杪,踮脚往锦杪手?里塞了?个东西,“这是娘亲给我绣的平安符,现在?我送给姐姐,希望它?能保佑姐姐的眼睛赶紧复明。”
一阵暖流自锦杪心底涌过,她摸摸福福的头,“姐姐没什么好送的,你看看姐姐包袱里的东西,有什么喜欢的,你尽管拿。”
季白刚把包袱拆开递到福福面前,就听福福说:“等我回?了?帝京,姐姐同意我去找你玩儿就是。”
锦杪忍俊不禁,“当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