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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Chapter28
周珩在办公室里静坐了一整天,处理公事的效率极其缓慢,满脑子想的都是眼下的局势。
许景烨的死活她如今不是那么在意了,反正就这两种可能,他活着会受到梁峰的折磨,不如死了,他死了也就意味着永远不会再回来,那她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本来么,在她意识到下一步要对付许家,要分化许长寻和许景烨的关系时,就已经做好了她和许景烨会撕破脸,会斗个你死我活的局面,而如今只是结局提前罢了。
她对此是有点惊讶,也有点措手不及,但当静坐了几个小时之后,当她逐渐接受这一事实之后,便开始思忖起自己的得利之处。
要说周家对周珩最大的“教育”,大概就是这一点,无论人性的哪一面露出来,是柔软的还是邪恶的,到最后沉淀下来,最终浮现出来的仍是“自己”。
是啊,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都最爱自己,而她自小长大都不是一个有奉献和牺牲精神的人,若她有,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下,早就死一百次了。
那天她果断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让慈心医院的人救下许景昕,这已经是她人生中比较“疯狂”、“出格”的决定了。
倒不是这件事有多危险,而是长远来看,一旦许景昕没救下来,那这件事会给她带来很多后续麻烦,她也会因此自责,为什么要冲动行事,为什么要管许家人的命。
再说眼下许景烨这件事。
周珩静下心来之后,已经以非常快的速度处理好自己的心路历程,换做其他人,八成要过好几天才会被迫接受现实。
而周珩到底不是一般人,索性也就不会介意许景烨的死活,更加不会在意自己又“克”死了一任未婚夫。
如今她想的事情都是比较现实的,也都关系到自己。
首先就是袁洋的“消失”,以她的估计,袁洋在这两天都不会联系她,但他早晚要露面,除非他也死了。
再来就是程崎,她先前还有一点冲动要打电话给他,还在设想程崎一定会找各种渠道、方式,想办法和她见一面。
但现在来看,她觉得两者都不会,同时也没有那种期待了。
从实际角度思考,眼下程崎一定在等她表态,若她不表态,这就意味着将主动权让出去,到时候梁峰那边如何抛出引子,将警察的调查方向引向周家,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
可她怎么表态呢,这是一个问题。
她不可能走明面,现在她和谁接触,都会引起各方的怀疑,这一点程崎也很清楚,所以就算她去找程崎,程崎也不会露面。
她要走,就只能走迂回路线。
除此之外,还有……
周珩思路一转,正想到周家,说巧不巧,蒋从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周珩扫了眼来电提示,就将电话接起。
蒋从芸上来就问:“你在哪儿,今晚要不要回来住?”
显然,蒋从芸有事要说,大概是白天那通电话里的暗示刺激到她了,而她也已经想清楚了,就算不甘愿,也不得不跟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联手。
当然,联手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坦白,只有坦白了,才能交换信任,彼此信任了才可能合作,否则后面的事必然步履维艰。
周珩说:“今天肯定不回许景烨的别墅,至于家里……我现在还说不好,我还在公司,待会儿要和老三谈点事情,不知道要多晚。”
这话落地,周珩又笑了下,用半真半假的语气问:“你该不是打算多晚都等我吧,不睡美容觉吗?”
蒋从芸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给周珩两句,又把那股火儿压了下去,自然也知道周珩是故意刺激她,于是说:“你要是决定回来,多晚我都等,有些事要当面聊。”
周珩正要应,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她将声音扬起来:“请进。”
随即快速和蒋从芸说了句:“先不说了,我有事。”
推门而入的是许景昕,他看上去和白天一样,神情淡漠,眉宇间有点倦怠,但整体精神还算不错,背脊笔直,开门关门的动静都很小,走路也几乎无声。
周珩从办公桌后起身,习惯性的给他倒了杯水,两人没有一句交谈,却各自走向沙发。
许景昕坐下后,将西装外套放在一边,解开衬衫的袖子,往上卷了几下,但他不太常穿这样正式的衬衫,单手卷并不灵活。
周珩将杯子放下,站在那里看了几秒,便绕过茶几来到跟前,说:“我来吧。”
许景昕一顿,却没有刻意拉开距离,而是抬高手腕。
周珩就着这样的高度,将衬衫袖子挽起来,并加以固定,确定不会掉下来,又示意他换一只手。
等到两边的袖子都卷好了,周珩才和他的目光对上。
就一眼,她错开了,又在单人沙发里坐下,问:“警方后来又找过你么?”
许景昕摇头,眼神漆黑,语气很平静的问:“白天你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
此时的江城,夜幕已然降临,外面亮起灯火,远处天上还挂着一弯月亮,只是被几片乌云遮住了,若隐若现。
周珩一下午都没有进食,但她并不觉得饿,这会儿黄瑛已经下班,连同海外部的其他同事,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我……”周珩措辞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大概猜到了这件事是谁做的呢?只是我并不肯定,这只是我个人的认知。”
许景昕依然看着她,隔了几秒接道:“你猜到的人,我认不认识?”
周珩点头。
许景昕似是有了判断,又落下一句:“是程崎。”
周珩有些惊讶:“你也猜到他了?”
许景昕却说:“不,我只是依据你的反应,猜测你猜到的是他。但你猜测的依据是什么,我其实没有头绪。”
当然,许景昕又不知道有梁峰的存在,哪怕他先前就猜到程崎背后有人,也不会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周珩“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说:“我接下来就会把我的依据告诉你,但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许景昕点了点头,自此后再没打断过周珩,只是安静地聆听,并时不时喝一口水。
但大多时候,他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有时候会注视着她的眼睛,有时候落在她的唇上,有时候眼神飘开,又去看她的手。
但他的目光并不带半点意味,更没有不礼貌,所以周珩也不觉得被冒犯,只以为他是需要一个注视的定点,无所谓看到的是什么,这只是方便展开思路罢了。
周珩在讲述梁峰的故事过程中,其实也在动心思,看是否要保留一些,还是和盘托出。
但这样的思考,很快就在讲述的过程中逐渐淡化了,因为她想到,以许景昕的逻辑思维和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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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有保留,恐怕也会被他分析出来。
而她既然连梁峰的身份都可以透露,又有什么保留的意义呢,她何必维护梁峰的利益?
直到整个她和梁峰接触的过程讲完,周珩又补充了一点,是关于她母亲梁琦的骸骨丢失一事。
这件事令许景昕感到惊讶,他也没有掩饰这种情绪,虽然表面上看他依然平和,却在眼神中流露出一点疑问,似乎他也在质疑梁峰这样做的动机。
而许景昕过去是警察,他对人类的骸骨认知,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在他看来,骸骨的保存在除了下葬和祭奠之外,更大的价值就在于物证。
人类的骸骨,可以验出很多东西,从骨质受损和外伤上可以判断这个人生前受过什么样的伤害,哪些足以致命。
当然还可以检验这个人是否中过毒,但凡中了,骨头里就能验得出来。
还有DNA,通过骸骨来证明此人生前的亲缘关系。
当这些认知从许景昕思路中划过之后,他很快开口说道:“如果你怀疑是梁峰所为,那么他的动机会有这样几方面,比如调查你母亲的真正死因。你说她是中毒而死,可这一点也是听说的,你也没有验证过。再来,将亲人的骸骨拿走,化作骨灰,方便时常追思悼念,这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是出于这个动机,那只能说梁峰和梁琦的感情非常好,不忍亲妹妹在去世后,还合葬在一个陌生人的墓穴里。这对她是一种侮辱。”
这两点周珩基本同意,在得知梁琦的尸体这样草草处理之后,她也觉得不公,觉得憋屈,也曾试图将它找到。
至于梁峰和梁琦的感情……
周珩说:“我不是想质疑他们兄妹的关系。梁峰这些年处心积虑的布局、复仇,我相信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为梁琦讨公道。可是……”
说到这里,周珩又迟疑了,她总觉得梁峰的行为是自相矛盾的。
直到许景昕替她把话说完:“可是,如果梁峰真的这么在意亲情,在意你母亲,他又怎么会如此对你?你毕竟是梁琦的女儿,或多或少也应该有一点爱屋及乌吧。”
周珩叹道:“我知道这么想很天真,他那种人怎么会在意亲情呢,我也没有抱过希望,以为他会念在这层关系上对我手下留情。但如果说他是个绝情绝义的人,根本就不会想到去找我母亲的骸骨,所谓的复仇也就只是为自己讨说法罢了。”
听到这里,许景昕不说话了。
他移开目光,垂下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珩观察着他的神色,虽然看不出端倪,却突然生出某种错觉,觉得他大概是想到了原因,只是不便说出来。
又或者是,他也不确定,所以不想贸然道出。
安静了几秒,周珩正打算开口,谁知这时,许景昕却先一步问道:“梁峰和周楠岳的事,你知道多少,又没有问过家里?”
周珩说:“问过,但没有下文,我也在给蒋从芸施压,以我的估计,她也憋不住了。就在你刚才来之前,她还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我猜,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件事。”
许景昕点了下头,思路一转,又问:“那么昨天晚上,你和许景烨之间都发生了什么?这几天你有没有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儿?”
周珩有些意外他的思路跳的这么快,却还是说:“他一直都挺不对劲儿的,尤其是我从春城回来以后。至于昨晚么,他也很反常,他提到我昨晚梦游的事……”
说到梦游,许景昕惊讶的问:“梦游?你经常这样么?”
“不经常。不,这么说也不对,因为过去几年都是我一个人住,我自己是不知道的,但最近被许景烨发现过两次。”周珩解释道。
许景烨皱了下眉心:“继续。”
周珩很快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描述了一遍,只不过这些描述都是她站在主观视角的感受,包括她觉得许景烨阴阳怪气,大晚上不开灯,等她回来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半夜不睡觉跑到她房间里——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锁了门的,那么许景烨是怎么进去的,要么就是他有备用钥匙,要么就如他所说,她梦游了,自己开门跑出去,到他房间里折腾。
说到这,周珩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在欧洲治病期间,留下很多监控录像。负责照顾我的安妮一直留着它们,之前我已经联系过她了,我估计也就这两天,她会整理出来分批发给我。”
许景昕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周珩一时没读懂。
直到他吐出这样一句:“如果不是这个病人表现异常,需要时刻通过监控来观察、监视,又何必录像呢。既然你的病已经好了,那么那些录像,除了留给心理医生作为案例分析之外,也没有其它留存的价值。”
许景昕提出非常致命的两点。
周珩半晌接不上话。
据她对周家的了解,周楠申是不会允许她的录像留给心理医生当案例分析的,他让安妮留下那些东西,唯一的目的就是留给她日后查阅。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她的病好了,不再为这件事困扰了,又怎么会想到再去查阅过去治病期间的录像呢?
难道说,她的病一直没好,她一直都在“病中”,只是自认为好了,不用吃药了?
而周楠申十分清楚这一点,也预备着有朝一日,当她意识到自己不对时,会需要过去的录像进行比较?
那么她查阅过去的意义是什么,给自己浇一盆冷水,借此认清事实?
还是……
周珩坐在那里,表情无比严肃。
她低着头,感觉自己又好像进入了一个逻辑怪圈,怎么都解释不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景昕似乎朝她这个方向挨近了些,身体前倾,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周珩。”
周珩醒过神,抬眼看他。
许景昕的双手手肘架在膝盖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一直看着她,里面还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
然后,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勾了一下。
周珩就下意识的落下目光,看向他的唇。
接着,她就看到那两片唇动了动,吐出这样一句:“你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呢?”
🔒29
Chapter29
——你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呢?
周珩有些茫然,刚才的思路被许景昕打断了,又被他这样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嘴,一时跟不上他的节奏:“做过吧,不过我不清楚。这种事,在我出生的时候,周家应该就安排了。毕竟我不是婚生子,就算是——你看蒋从芸,她没生过孩子,‘周珩’不是她的,她生下来应该也要经历这道‘手续’。”
说到这,周珩又话锋一转:“我之前拿了一根周楠申的头发,也在他面前做过姿态,说要验DNA。当然,我那时候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其实我并不在意他是不是我的生父,这个人是谁都好,我也不是会因为他贡献了染色体就会当成亲人看待的人。”
说白了就是,她被亲人骗得多了,自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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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不会生出什么突然遭到背叛、愚弄,甚至作为筹码送出去贱卖,因此生出的愤怒和仇恨。
会记恨亲人的,是因为曾经有过期待,而她早就免疫了,对周家的人没有丝毫幻想。
哪怕是后来跳出来自认舅舅的梁峰,她心里也是无波无澜,即便她是母亲梁琦的亲哥哥又如何,这么多年还不是对她不闻不问么?
梁峰也从未在乎过她的感受,反倒是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还让程崎追到欧洲去,对她感情投资。
这也是一种利用,当然是在她有价值的时候。
她若没有价值,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舅舅。
周珩快速跟许景昕表明了立场,只希望他能明白,无论她是不是周楠申的孩子,这都不重要,她连自己的身份都能抛弃,何况是父亲的身份?
没想到许景昕听完,脸色却有些古怪,眼神依然是深沉不见底的,说出来的话也是轻柔的:“你大概误会了,我指的不是父亲这边。”
“那……”
周珩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许景昕,脑子也有一瞬间的停滞,思路展不开,除了震惊他的脑回路之外,还觉得有点荒谬。
不是父亲,难道是母亲么?
梁琦是她的生母,这件事她可从未质疑。
过了好一会儿,周珩才说:“如果我不是梁琦的女儿,她何必养我,还对我那么好,教导我,爱护我。要不是我在十岁的时候被接回周家,我们母女是不会分开的。”
“那么,你们有没有做过鉴定呢,或者说,你有没有跟家里确认过这件事?”许景昕听完她的解释,又重复了一次问题,极有耐心。
周珩还想再解释点什么,最好是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可她心里也是清楚的,一个女人对一个小孩子好,可能是出于母爱,也可能是出于母性,这点在证据上站不住脚,除非有亲子鉴定。
再看许景昕的表情,他非常平定,却也专注,好像并不急于灌输任何依据给她,就只是提出合理的疑点,他似乎也不赶时间,明明已经很晚,他们都没吃饭,可他还是安静的坐在这里,分析的却是与他无关的事。
周珩的心思一下子被分成了两半,一边是相信许景昕的合理怀疑,毕竟在过去接触这么多次,他从没有出过错,而且总能洞察到关键点,而另一边则是自心底生出的某种恐惧,她不敢去触碰,可那恐惧却越来越大。
如果她不是梁琦的女儿,那么在她的生命中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被迫放弃了过去的身份,她的精神状态有问题,连记忆都出现混淆,她搞不懂自己在十一年前的绑架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而那件事却直接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也分不清楚程崎、许景烨他们对她的感情,她对他们的也是夹杂了各种外在利益因素,并不纯粹。
还有,就算周楠申是她的生父无疑,也一直在利用她,而蒋从芸就彻头彻尾是假的。
周珩闭了闭眼,又缓了两口气,才问:“你怀疑我不是梁琦的女儿,为什么?”
许景昕见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层疑问,往下解释道:“除了一些自相矛盾的小细节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的记忆和精神病史,还有你说你有梦游的问题,周楠申还让人将你在欧洲养病的监控录像留到现在。要将这几件事串联起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在这里。或者我这么问吧,如果你是周楠申,你会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留下那些录像呢?你为什么会认为有一天它们会需要翻出来,翻出来是为了证明什么?”
周珩发现自己接不上话,不是她不懂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她能想到的答案,刚好是吻合许景昕猜测的。
隔了几秒,她换了一个角度问:“好,就算我的生母身份也是一个问号,可这件事有什么必要隐瞒我?她是不是我的生母,我都只认她一个。”
许景昕缓慢的垂下眼,略微露出一点笑意,却没有接话,而他的表情却是欲言又止,令周珩总觉得他还有一层没说破的意思,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止住了。
周珩越发觉得费解,感觉眼前迷雾重重,而她被困在其中,就算用力挥手,那些迷雾也无法驱散,最多也就是顺着她的掌风离开一下,但很快又会聚拢。
而许景昕落下眼皮的动作,又恰到好处的遮蔽了眼中的锐利和锋芒,他其实可以进一步点透事实,但这样做,恐怕周珩无法接受,起码现在对她来说还太过突然。
再说,他的猜测到底也只是猜测,他还需要证实。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景昕只提出了她身份和记忆的疑问,却没有再问更多。
最起码,还是要先看到那些录像再说。
记忆是可以洗脑的,记忆并非是可靠的,当然这种洗脑可能出于外力,也可能是来自自身。
许景昕找不到周家要催眠周珩的理由,而周珩的精神病史却恰好符合他的猜测——如果这种洗脑是来自她自己呢?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极小概率事件,但在过去听说的案件中,也出现过。
包括周珩提到的症状,好几项也都吻合。
思路走了一圈,许景昕又抬起眼,露出粉饰太平的笑容,很淡,却有安抚人心的功效,他说:“有点饿了,要不先叫个外卖吧,边吃边聊。”
周珩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却是心不在焉,还问他吃什么。
许景昕仍是笑,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机接过来,点了几下,又还给她。
两人指尖相触碰,只一瞬,他的是温热的,而她的有些冰凉。
周珩直接点了付款,就把手机放下,神情仍有些恍惚。
许景昕看着她苦恼的模样,搓了搓手指,又将水杯递到她手里,说:“你的手有点凉,喝点热水。”
周珩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喝了两口。
水温很合适。
她将水咽下去,又问:“刚才跟你讲了梁峰的事,你有什么看法么?”
其是许景昕心里已经有了初步判断,却还需要一点肯定:“你能不能再具体形容一下,他给你的感觉,尽量精准。”
周珩想了下梁峰的形象,这样说道:“偏执、疯狂、心狠手辣。但那种疯狂,和我这样精神上的病症好像还不太一样。他那个人很理智,应该没有精神病史,若他像我一样,已经病到需要休养的程度,他是不可能有心智完成这么大一个局的。他的商业帝国,这些年累计下来,就没有间断过,这你也应该感受得到。这个圈子很现实,他要是不行了,或是阶级下滑,或是退圈,他的产业分分钟就会被人瓜分。而且他身边还有程崎,虽然说不上是狼子野心,但以他的能力,自然不会等到外人来瓜分,自己就有能力将一个病人吞噬掉。”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梁峰的“王国”越做越大,就说明这个人不仅狠毒,而且一直头脑清醒。
听到这,许景昕又问:“那你母亲呢,在你的印象里,她有没有出现过病症?”
周珩微怔,却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因为梁琦在这方面正常的很,甚至可以说,她的心智无比坚定,还比大多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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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要坚强。
再回想起梁琦的那些遭遇,换做别的女人,可能早就崩溃了,而她却挺了过来。
周珩摇了下头,没有提到母亲那段不堪的过往,只说:“她遇到很多困难,但因为有我在,她撑过来了。”
事实上,就算周珩如此隐晦的表达,许景昕也能想象的出来那是怎样的“困难”。
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有姿色,有做账的手艺,还被囚禁着,还能经历什么好事么?而这样的手段,并非许、周两家独有,放眼其他势力,藏污纳垢的是大多数,鲜少有人会以道德自我要求。
当权势和金钱到达一定的高度,道德感就变得非常低微,不值一提,甚至不存在了。
一个人能爬的有多高,他的下线就能刷得有多低,这两者总是相辅相成的,无论是周珩还是许景昕,他们见过听过的人中,还没有一个圣人爬到高位的,反而是垃圾、人渣居多,还要比谁垃圾的更有格调,谁人渣的更有水平。
再说梁琦。
梁琦是个女人,而女人遭到侮辱,直至精神崩溃的那种,大部分都是来自身体上的虐待。而且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越接受不了底线被这样刷新,那会直接冲垮她的三观。
一旦三观崩了,距离疯也就不远了。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则刚好相反,不太容易会有羞耻感,除非性能力遭到攻击,那会出现另外一种自我否定,但这与女人遭到侮辱之后,所产生的自卑,尊严被强制剥夺的那种精神崩溃,是截然相反的。
许景昕自然也涉猎过犯罪心理学,虽然不是专精,但有实践来支撑,学的会更透彻更扎实,再加上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因为要养身体,被周珩塞了大量的书和材料,无论他是出于打发时间,还是为了自我武装,各个领域的知识都巩固了一些。
幸而他有一定的社会历练,也接触过一些案子,知道江城的某些所谓“上流”人士,骨子里是如何的不入流,而且这种人骨子里都有一点犯罪天赋和胆量——许长寻和周楠申对自家人都能下黑手,何况是外人。
也多亏了上线给的资料,以及这一年来通过许家得到的信息,许景昕可以更直观,更全面的了解许、周两家人的背景和经历,自然也包括早已“死亡”的梁琦和梁峰。
再加上周珩刚才的描述,许景昕也大概拼凑出梁琦和梁峰的“面貌”,他们自小生长的环境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底层,见过一些肮脏事,自己也没有强烈的道德感,没有被后来的教育所“绑架”,没有强迫自己成为更“高尚”的人,还试图利用自身的优势和聪明来谋取金钱和权力。
能力上,他们是有的,但在权力上,一直都是捞偏门,从未触及真正的权力中心。
也就是因为梁琦、梁峰本就不是良善之辈,没有道德约束,所以即便梁琦被囚禁了,也没有因为命运多舛、红颜飘零而自怨自艾。
相反,到了那样的环境,她还不忘利用自身的优势,来换取生活的更顺心一些,否则袁生又怎么会受到惩罚?
高征和黄彬在这方面就谨慎得多,没有碰不该碰的人,可他们也没有阻止袁生,或许也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比如借此事将袁生踢出周家的势力。
自然,这些认知都是许景昕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做出的最冷静客观的分析。
他知道周珩与他的观感正好相反,出于母女情,周珩必然觉得梁琦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而他也不会在周珩面前戳破他看到的另一面。
梁琦无疑是个美女,而且非常有性格,否则也走不到周楠申身边。
在这样的圈子里,美貌是武器,也是“原罪”,这个圈子里的人是不会讲那些“我长得好看,这不是我的错”,“我有穿衣自由”,“我打扮是为了取悦我自己”这种自由论调的,这更适合出现在网络上和辩论会上,而这里的人只会更简单粗暴的去理解——你漂亮,但你没有背景和权势,你又进来了这片林子,那么无论你是否自愿,你都会被掠夺。
弱肉强食,这是这里唯一的规矩。
权势,是得到这一切的唯一途径。
其实在过去,许景昕也是明白这些道理的,但离他的世界太过遥远,他即便看见了,也觉得与自己无关,自然也就没必要自寻烦恼。
但现在,他却踏足其中,就不得不去深究,不得不去做好这门功课。
然而,也就是因为他看得清楚、明白,才会这样清醒,明白这条路的危险和刺激。
它固然是吸引人的,却也是拿命在搏。
要么,就要走到顶端,让人拉不下来的高度,即便老百姓在网络上喷,也碰不到这个人的脚底板,要么,就是走到一半摔下来,任人鱼肉,被更大的势力瓜分、蚕食。
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后者,比如许家、周家,也正应了那句“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高楼塌”。
既然许家是后者,而且已经有倾颓之势,那他又何必沉迷其中,做一个陪葬品?
只是要全身而退,却并非那么容易的事,起码很难退的干净。
在这个过程里,他需要一些帮助,一些可以信任的帮手。
周珩,无疑就是这个人。
他当初选中她,有很多原因,太过复杂,连他自己都深究不清,到现在,他又发现周珩自己也深陷迷雾,而且在自身事情上很“糊涂”。
这种糊涂指的不是愚蠢,而是她被人蒙住了双眼,无法客观。
这件事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他可以不管,也可以利用这个契机,提出一些听上去很真诚的建议,但是……
事情似乎正在朝他无法冷静判断,再下达命令去执行的方向运行着。
许景昕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思,周珩也没有打断他的世界,她以为刚才料到她母亲,只是顺嘴一说,并不代表什么。
她见许景昕很是专注,就去外面等外卖。
等她将外卖拿进来,放在茶几上,那香味终于将许景昕拉了回来。
许景昕为自己的走神感到一点诧异,但很快露出笑容,说:“还真有点饿了。”
周珩也在笑,将餐盒拿出来摆好,将筷子递给他,接道:“多吃点,今天浪费了不少体力和脑细胞。待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说话间,周珩坐下,夹了一块肉给他。
许景昕一顿,看了看肉,又看了看她:“你送我?”
周珩有意无意的瞄了下他的腿,说:“是啊,难道你的司机还在等你么?你应该不会让他离开康雨馨吧。”
因为这话,许景昕又露出一点惊讶,但很快就消散了。
周珩没有多问,也从不提,但她却从过去一段时间的细节中抓到端倪,且看得明白。
许景昕是不会雇用两个司机的,这会引起康雨馨的怀疑,而林戚来做司机,是为了接近康雨馨收集更多的情报,并找准机会行动。
许景昕偶尔出门,林戚还可以接送,但像是今天这样一整天待在长丰集团,林戚若一直等他,在时间上未免太过浪费,或许会错过康雨馨身边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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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
许景昕将肉吃到嘴里,说:“其实我是准备叫代驾的。”
周珩说:“我就是代价,还是免费的。”
许景昕笑了笑,不再接话。
一顿饭吃的不快不慢,而且两人胃口都不错,这一天下来总共就吃了两顿饭,第二顿还吃的很晚,精神再累肚子也会抗议。
周珩起身收拾餐盒的时候,许景昕也站起来,在屋里活动了几步。
直到来到窗边,他看着外面的灯火,玻璃窗映出他的身影,挺拔、笔直,一手握着拐杖,却没有靠它来支撑,就只是拿着。
周珩抬眼间,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随即她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的往下面扫去,直到落在那条被裤子遮盖的小腿上。
她的思维忽然有些发散,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问出口了:“听说你要相亲了,哪家的,照片见过了么?”
许景昕侧过身,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她,隔了几秒,似笑非笑的吐出一个名字。
周珩着实惊讶了,不是商圈,而是更高的,更有助力的人物,许家是绝对高攀了。
而她惊讶的点,就在于许长寻竟然有人脉和关系,跟对方搭上线,还能让对方同意相亲?这里面大概许了不少长远的利益,做了不少让步和牺牲,甚至可以说是自荐当“奴才”了。
又或者,对方并未打算保持长期关系,只是暂时充当许家的安全栓,也是利用许家,在谋取利益的同时留个孩子。
周珩问:“什么时候见面,要帮忙么?”
许景昕没有立刻回答,眼神似乎比刚才深了些,眸子里如同浮光掠影闪过什么,开口时语气又轻又淡:“我拒绝了。”
🔒30
Chapter30
许景昕只说拒绝了这门亲事,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和相亲的女方见上面,还是在见面之前听了一耳朵,觉得不妥就婉拒了,这部分细节他倒是没有描述。
但以周珩对许家的了解,她想大概率是见着面了,见面以后大大方方的说开,彼此没有遮掩,就这样分头回家做家里的工作。
相亲么,又不是一定要成,女方和许家没成,就还会有下一家,那个圈子比商圈更复杂,自由恋爱结婚简直是浪费,所谓的门当户对是一定有利益捆绑的,互相借力上升,除非家里孩子多。
周珩开车送许景昕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又问了几句,主要是她实在好奇,许景昕自己用了什么借口来婉拒。
许景昕淡淡笑道:“说到会玩,我不如老大,说到颜值,我不如老二,我是家里最不争气的,还断了条腿,是人家没看上我。说是相亲,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虽然我还不十分清楚,为什么对方会看上许家,但多半是有什么目的和暗箱操作。不过许家也不是不可取代的,商圈里有的是人选。我猜和许家接触,其中一条原因就是因为现在许家遇到麻烦,资源和地位都在下滑,只要关系够硬是可以扶起来的,但这个时候也更容易拿捏。”
再加上许景昕是个居家型的男人,在许家三个儿子中最为低调,还有身体上的残缺,所以在家庭关系上必然也不会太为难女方,或许女方就算想做个试管婴儿,再来个无性婚姻,许家都不敢有半点意见。
许景昕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周珩听着,却觉得这只是表面的意思,还有更深层的动机。
然而还没等周珩问,许景昕便又念叨了几条,还提到了许景烨,说原本女方是在一堆照片里选出了一张许家的,正是许景烨。
这第一轮筛选非常的草率、轻慢,完全的以貌取人,不过既然能进来第一轮,必然是财产背景都经过查证的。再说了,就算是联姻,结婚对象当然也是颜值越高越好,也不能完全不挑,何况女方还处在优势,完全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只不过,许家这边还没有完全同意,主要是因为许景烨的态度暧昧不明,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正巧赶上最近事情多,他手里的权力又被分拨,这才耽搁了。
换句话说,许长寻突然削权,不仅是为了提拔许景昕,用来制衡许景烨,也是为了借此推许景烨一把——只要和那个圈子联姻的事成了,长丰集团很多麻烦都会被盘活,许景烨就是最大的功臣,自此稳坐太子位,日后不仅是女方那边的乘龙快婿,更是长丰集团的掌舵者。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许景烨出事了。
听到这里,周珩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只是不清楚这层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到许景烨这里的,他竟然没有立刻答应,没有立刻把她一脚踹开,没有立刻跑去当许长寻的乖儿子,父子一心巴上大腿,再回头惩治周家。
真到那个地步,周家也就是任人宰割了。
思路走到这,周珩的冷汗都下来一圈,一时觉得庆幸,一时又有些后怕,那样的局势别说是她,十个周楠申都盘不活,面对这样绝对压倒性的势力,他们连上谈判桌的资格都没有,恐怕连一个求情电话都不知道打给谁,就被捏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是沦落到这步,周珩反倒会松口气,甩开周家是她的心愿,只不过是有太多事把她绊在里面。如果真有个大人物一脚踩实周家,她指不定会第一个胳膊肘往外拐,摇旗呐喊的站在大人物一头,反过来针对周楠申,再趁机把她想知道的事全都逼问出来。
像是那种为了救家族,不惜明码标价卖身的苦情戏,她是不会掺和的,倒不是有骨气,有道德感,纯粹是因为她太过自私,自己也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而且和这个家也没有情感。除非走这条路可以换取更牛逼的人脉、资源,令自己阶级太过,谋取做梦都会笑醒的利益,她或许还会心动。
周珩思维发散的想了许多,到最后忍不住惋惜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车子来到红绿灯前,停了。
她感觉许景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转头看他,果然,他正笑意融融的勾着唇,还问:“你想到什么,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
周珩眨了眨眼,也觉得有点好笑,趁着还有一段路程,就当聊天一样将刚才的天马行空讲了一遍。
许景昕听了也不由得轻笑出声,隔了一会儿安静了,也不知道回味到哪个点,又笑了两声。
周珩讲完就完了,却没想到他意味尤尽。
她又看了他一眼,见他单手撑着头,手肘架在车窗边,浅笑的看着窗外,整个线条都是柔和的。
周珩扫了一圈,又专心开车,还不忘说一句:“你的脸也不差啊,对方竟然没看上。”
许景昕收了笑,说:“现在也不是我原本的模样。”
“我知道。”周珩说:“但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也都是帅哥,看来对方是见得太多了,挑花眼了。”
许景昕笑道:“那要看跟谁比。那么多照片放在一起,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许景烨。”
周珩没接话。
许景烨的颜值她从未质疑,过去在相处中,她也会因为那张脸太帅而走神,但仔细想想,也并非只是因为帅,毕竟市面上也有很多看着帅,却没性格,帅的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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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哥哥。
像是那种又帅又坏,坏到骨子里,会杀人放火那种的,还真是少见。
周珩不知道十一年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了解那个“周珩”的想法,就说现在的她,在经历几年的殚精竭虑、小心翼翼之后,她是很怕和这样的人相处的,就更不要一起过下半辈子了。
今天他爱你,会让你看到“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你”的一面,明天他不爱你了,或者有更值得他爱,更值得他付出的人或物出现,那你就会变成“负”的一部分。
就说春城之行好了,她和许景烨只是订婚,那时候她的身份也没拆穿,他都能将她骗过去用来换取那百分之十的让利。
说穿了,人人爱的都是自己,人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无论是选另一半还是选合作伙伴,都要先看对方的下线能拉到什么程度。
如果这个人下线本来就设置的很高,讲点格调,那么就算有一天他自私起来,也不会对你太狠太绝。
思及此,周珩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奇怪,如果是利益谈拢了,对方的条件许家也能满足,还能帮长丰集团解决危机的话,这门婚事就基本定了,你那点婉拒的理由也就不是问题了。而且你为什么要拒绝呢,难道你不想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周珩又半开玩笑的找补了一句:“真要是让你抱上大腿了,我以后就安心当个跟班,叫声‘爸爸’。周家永远以许家马首是瞻。”
许景昕又一次被逗笑了,隔了片刻才说:“解决眼下的困难,对对方来说不难,关系都好打通,但长远来说,这就是一座定制的牢笼,我岂不是要被套进去一辈子?”
周珩没接茬儿,很快想到他之前提过的那八个字——心安理得、粗茶淡饭。
当然站在一些人的角度来看,也可以解释为是他胸无大志,野心和格局都不够。
周珩又快速看了许景昕一眼:“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总不会和女方这么说的吧?”
许景昕似乎轻叹了一声,半晌才委婉的问:“如果你是她,除了颜值、身体缺陷、无性婚姻,有什么事是你最不能接受的?”
这暗示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无论是哪个圈子,传宗接代都是第一位的,权势和财富再鼎盛,也需要传承。
再说现在科技发达,哪怕双方都不爱异性,纯粹的政治联姻,那也可以做试管婴儿,除非……
周珩快速眨了几下眼,惊呆了:“你……你该不会说你有问题吧?”
“嗯。”没想到许景昕竟然应了,“一份身体检查报告,有多难。而且我的理由也很充分,还顺便可以将责任推到某人身上,令她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一点代价。”
许景昕虽然没有直接点出来,周珩还是听懂了。
康雨馨给他下了药,还长达一年时间,虽然不是什么致命的,难以戒断的毒品,却也是国家管制类药物。
“蓝精灵”在国外很多国家还是合法的,可以很容易买到,不算吸毒,可但凡是精神类药物,也都会有成瘾性。
哪怕是咖啡、烟草、酒精,常见的褪黑素,都会上瘾,何况是药物。
而要将“不能生育”,或是“精子质量有问题”这样致命的伤害,变得更加有说服力,就可以利用康雨馨对他下药一事。
当然,不是说服用了这种药就一定会如此,但或多或少会有影响,再加上他曾经身受重伤,期间康雨馨是否自作主张的又下了点别的什么,几种因素加在一起,最终导致了这个结果,这可就说不好了。
现在医学上很多现象,都无法完全解释,后果如何也不可能精准预测和规避,只要许景昕拿出一份报告,再在话术上进行引导,许长寻十有八九就会信了。
毕竟再来许家以前,许景昕的身体没问题,问题都是出在康雨馨“照顾”他之后。
许长寻也是玩阴谋手段的行家了,这个圈子有多少肮脏事是他没做过,没听过的,说不定许景昕只是暗示了一下,许长寻就能脑补出十条八条的实操。
要下这种暗手,实在有很多花样,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抓不住把柄。
周珩又问:“那么现在呢,你在戒断了么?”
许景昕说:“已经开始了,而且还是许长寻要求的,但前期不能过猛,否则会造成一些不良的副作用,只能循序渐进。”
只要许长寻答应了,那么这件事就没必要遮掩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办,许长寻也不会再疑心他有别的打算。
周珩笑了下,说:“你这是一石三鸟啊,拿出一份假报告,既可以推掉婚事,又能恶心康雨馨一遭,还能把药戒了。”
而且这种事,对女人来说还不会觉得太过丢人,毕竟现在不愿生育的女人有的是,但对于男人,生育能力直接和面子、自尊挂钩,男人这种生物从骨子里就是要将自己的遗传基因四处散播,那份报告简直就是盖章认证他是“废人”了。
这一路上,谈话还算轻松、愉快,大部分时间都围绕着许景昕如何抹黑自己的“功能”这个话题,快到目的地之前,他才简单交代了几点警方接下来会怎么做。
而事实上,即便他不交代,周珩也有数,她和傅明裕都快成老熟人了。
只是周珩刚将许景昕送到别墅,两人才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她怎么回去?
许景昕的意思是,让周珩把他的车开走。
但周珩却想到康雨馨,摇了摇头说:“你人回来了,车库却少了辆车,以她的性格肯定要问你。算了,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指不定她会将此事添油加醋到许长寻那里说。”
许景昕笑了,但那笑容却透着一丝凉意:“她不敢。我那份报告一送出,她连自保都难,还敢嚼舌根,是怕死的不够快么。”
话虽如此,周珩还是坚持叫车。
这个时期太过敏感,许景烨刚出事,她若是开着许景昕的车回周家,明天再开去长丰集团,必然会引起有心人士的关注。
到时候就会有人认为,是她和许景昕联起手谋害了许景烨,这种操作在豪门恩怨里也很常见,而且她本就是嫂子改配二叔,叔嫂之间的“清白”早就没了。
周珩坚持,许景昕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站在原地跟她说了会儿话,直到她叫的车开到跟前。
等周珩上车,许景昕来到窗边,说了句“回去发个微信给我”。
周珩微笑着挥手。
直到车子开走了,许景昕这才转头走上台阶,进门。
🔒31
Chapter31
就在周珩坐车返回周家大宅的同时,许景昕也在上楼去书房的途中,被康雨馨堵个正着。
许景昕表情很淡,不喜不怒,扫过康雨馨,还往旁边让了一下,示意她先过,可康雨馨却直接来到跟前,看上去很生气,但开口时却是明显压制过的,语气里透出一点讨好。
“景昕,咱们好几天没见面了。”
许景昕脚下顿住,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观察着康雨馨的演技,同时也在琢磨她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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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现在是许景昕,可早已可在他骨子里的另一个身份是警察,他是兵,她是贼,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同,永远不会平等,而他面对一个“贼”,就会下意识地拿出审视犯人的态度。
而这种“贼”还不是犯了刑事罪那种,而是涉毒的。
无论是吸毒者,还是贩毒者,都是撒谎成精的,他们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转动,无比狡诈。
这样的认知,令许景昕天然就会生出一种反感。
许景昕眼神挪动了一点,看向康雨馨身后。
她刚才走出来的轨迹,应该就是从他的书房方向,她的卧室也不在那边,她不可能是刚好路过,也不可能是去书房找他才特意过去,因为他在家时都会将一楼的灯打开。
也就是说,康雨馨又去研究怎么进他的书房了。
她不敢撬锁,于是三不五时就去试他的密码锁,而这一幕全都被监控拍了下来。
一开始,许景昕问她,她的解释是,好奇他输入的密码是不是和她有关——那时候她还在试图利用“爱情”这条思路来令他软化。
可他又不是色令智昏的蠢材,骨子里又极其反感毒贩,怎么可能上套。
再后来,许景昕又发现她去尝试密码锁,她的借口就变成了质问,问他为什么要防贼一样防着她,她是他的女朋友,怎么就不能进去。
许景昕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几秒,等康雨馨被看毛了,他才将书房门打开,请她进去看个够。
当着许景昕的面,康雨馨反倒不敢“搜查”了,但自那以后,许景昕在家时,都不会阻拦康雨馨进书房。
她要找什么就随她找,只要她能找到她想要的。
而事实上,恐怕连康雨馨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要找什么。
难道说,她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用来证实许景昕身怀“卧底”的身份么?仅仅是生成这个想法,就够她半夜吓醒的了。
要真如此,那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她也真的怕找到这种证据。
康雨馨的内心也是纠结的,一面自欺欺人的认为,许景昕一年多了都没有露出她最担心的迹象,那多半就她想多了,另一面又在琢磨,许景昕一直防着她,现在又手握实权,随时可以将她踢出局,而且他也有这个苗头,目前迟迟没有动手,莫非是正在揣摩怎么捏死她更解气吗?
许景昕的腿是怎么断的,那份证实他精子质量有问题的报告指向谁,康雨馨可是比谁都清楚,而且非常心虚。
明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康雨馨又无法拿出令他心动,且足以能保全自己一命的利益出来,她能做的也就是依靠女色的诱惑,来争取一个“缓刑”。
只是话说回来,许景昕似乎对周珩更有兴趣,康雨馨就是病急乱投医,也无处可投啊。
康雨馨见许景昕不说话,又往前凑了两步,还要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许景昕却在这时动了,他踩上最后一节台阶,和她的手擦过,脚下不停,却落下三个字:“来书房。”
康雨馨很快跟上。
无论许景昕要跟她谈什么,能谈就说明有机会。
……
还没到周家大宅,周珩就收到了来自欧洲的邮件。
安妮不便将视频传进邮箱,就上传到一个云账号里,并将账号和密码发给周珩,后面还附上一段话。
“我相信你看过之后一定会有很多疑问,我等你,也愿意为你解答。和你相处几年,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喜欢胡思乱想,不愿麻烦别人,但这一次,你不用怕麻烦我。你在这边的生活,只有我是最了解的。”
周珩看完这段话,很快就去安妮提到的网站,输入账号和密码之后,就见到里面按照日期划分的无数条视频。
视频数量很多,但这个数字还不足以囊括几年的量,而且有长有短,应该是经过选取和剪切的。
周珩按照日期,点开了最早的那段视频。
因为还在路上,网速有限,视频缓存了一会儿才开始运转。
……
……
视频里的周珩,身上穿着她很熟悉的一套居家服,非常的地中海风,上面一件鹅黄色的开衫毛衣,下面是一条亚麻质地的中长裙,脚上踩着拖鞋,后来她回国后,这些在当地买的衣服就扔在那边,其中就有这身。
她身处的屋子也是典型的欧式装潢,看上去很古朴,墙上的挂画和架子上的摆设,都像是欧洲小镇上随处可见的工艺品。
周珩原本是躺在躺椅上的,躺椅在摇晃,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朝上看着,瞪得直直的,仅从视频角度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她。
她晃悠了一会儿,就突然将一只脚落在地上,刹停摇摆的躺椅,然后她站起身,开始在屋里踱步。
那是一种漫无目的,又有自己轨迹的踱步。
屋子不算小,她绕了很多圈,但每一圈的绕法都不完全一样,时快时慢,仿佛是在散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珩突然停了下来,倏地转身,对着面前空荡荡的屋子,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几句话,眼神也与刚才不同,透出了一点凶狠。
她就站在那里,仿佛正对着某个人,仿佛是在吵架,等到“对方”说完了,她又开始说,有时候是冷静的,有时候有些激动。
直到最后,她突然笑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得意起来,又掉头继续走,绕着屋子一圈圈地走。
……
……
这段视频大约十五分钟长,中间踱步的部分,周珩跳过了几分钟,到后面看到自己像是被鬼附身一样站在那里“说话”,才慢下来仔仔细细的看。
说是仔仔细细,其实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震惊之中,头皮已经不只是发麻了,她甚至觉得有点灵魂出窍。
那似乎就是被雷劈中的感觉。
等到视频结束,她仍瞪着眼睛盯着那已经停下来的最后一帧画面,久久没有动。
要不是后来车子到了,司机叫了她两声,她还在持续发呆。
周珩下了车,紧握着手机,心不在焉的走进院子。
跨过院门时,还不小心绊了自己一下。
她连忙稳住了,见到迎上来的陈叔,也只是恍惚的应了两声。
随即她和陈叔一前一后进了大宅,她这才停下来,转头看向陈叔。
“陈叔。”
陈叔也因此站住了,见到周珩的模样很不对劲儿,尤其是她的眼神,不仅诡异,而且陌生。
“小姐,你怎么了?”
周珩仍是直勾勾的盯着他,问:“我小时候梦游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事实上,刚才视频里的表现,周珩倒不觉得是梦游,因为那里面的“她”看上去很清醒,还睁着眼睛,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遥控了。
可她并不愿往那个方向探求,她宁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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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梦游的表现,因为“梦游”两个字听上去没那么可怕。
没想到周珩一进门就问此事,陈叔有些猝不及防:“哦,那都是你小时候的事了。”
“我知道,我是问,你还记得多少?”周珩有些不耐烦,眼睛里也在这个瞬间迸射出一丝戾气,而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如果你记得,就跟我讲讲当时的情形。还有,我梦游的频次是多少,几天一次,还是几个月一次,梦游之前有没有什么表现,比如受了刺激……”
陈叔将周珩突然生出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想起周楠申最后跟他交代的话——要是有一天,周珩又变回以前的模样,还跟你要东西,你就都交给她。
陈叔当时还在想,这一天可能不会太快,兴许永远都不会来。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又推翻了当时的想法,过去那个周珩,似乎已经回来了。
周楠申是有远见的。
陈叔吸了口气,这才说:“你每次梦游,表现得都很激动,见到人就打,有一次还冲进厨房去拿刀。”
周珩又一次震惊了,她倒是记得他们说过,有一次她梦游打人,后来还被灌药的事,却不知道自己还知道去找武器。
“还有呢,就没有相对温和一点的情况吗?比如,我只是来回走路,对着空气讲话之类的。”
“哦,有是有,我记得那次你在院子里来回走,还是被家里的阿姨发现的,后来先生也醒了,还上前跟你对了一会儿话。你们聊了几分钟,先生才说服你回到屋里。这件事我们后来也问过医生,说你这是睡眠障碍,和精神分裂有一点关系,小时候可能还好,长大了如果还这样,会伴随一些攻击行为,所以……”
周珩渐渐明白了,接道:“所以,早在我被绑架之前几年,你们就开始让我吃药了。”
陈叔点头,同时观察着周珩的表情:“那时候你还很小。”
周珩皱了下眉,注意到陈叔的用词,又问:“有多小,大概几岁?”
陈叔脱口而出道:“也就六七岁吧……”
然而这个数字刚吐出来,他就顿住了。
周珩瞬间眯起眼:“六七岁,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那时候又不住在这里。”
只是这话刚落地,蒋从芸的声音就从楼梯那头传了过来:“你可回来了,赶紧上楼,咱们谈谈。”
周珩却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盯了陈叔一眼。
陈叔轻咳了声,很快又切换上笑容,说:“夫人等您一晚上了,赶紧去吧。有什么问题,小姐明天以后可以随时来问我。”
周珩见状,心里清楚陈叔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透露更多了,起码这一刻不会。
但奇怪的是,陈叔在隐瞒什么,或者说他在怕什么?
她六七岁开始就梦游了?
这件事她怎么没听母亲提过?
而且就算梦游了,也是在小白楼居住期间,大宅这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母亲让人传话过来的?
可这种事,有什么可传的,难不成还指望大宅派个精神科医生过来看看,小孩子梦游的比例并不算低,几次梦游也说明不了问题啊。
周珩转头上了楼,一路跟着蒋从芸来到周楠申生前的书房。
如今这里不常有人逗留,透着一点阴凉。
周珩坐下时,仍在想刚才的事,还想着待会儿要出其不意的问蒋从芸一嘴,兴许还能问出更多。
这边,周珩不动声色的盘算着,那边,蒋从芸就从保温壶里倒出一碗燕窝,放在周珩面前。
周珩醒过神,扫了一眼,遂抬了抬眉梢,只问:“有事求我?”
蒋从芸微笑着拨了下头发:“你不是要听周楠岳和梁峰的故事吗,我正准备讲给你听呢。你要是无聊,就边听边吃。”
周珩端起碗,吃了两口,算是给蒋从芸一个面子。
蒋从芸见状笑了,说:“其实这两人的事,你身为周家的一份子,早就该告诉你了,只不过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气,他不喜欢的人,就一个字都不会提,也不高兴别人提。”
周珩听了不由得冷哼一声,许景烨出事之后,她才吓唬了一下蒋从芸,引导她往陈年恩怨和梁峰身上想,到了晚上蒋从芸就突然“开窍”,打算和盘而出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蒋从芸是想通了,打算配合了,这里面八成还要玩花样,这不,一开始就拐弯抹角的。
周珩掀起眼皮,看了蒋从芸一眼,同样笑着说:“说重点。”
“重点是有很多,但是……”果不其然,蒋从芸回道:“那些重点,有的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我想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她听了会不高兴?
哦,多半是和她母亲有关了。
周珩放下碗:“你是想要我一个保证么,保证不会日后找你算账?”
蒋从芸笑了笑,略带歉意和尴尬。
但即便如此,她眼里仍有算计,而那歉意和尴尬有几分真,也有待商榷。
是了,这就是蒋从芸,这个家里的男人固然阴狠毒辣,但这个家里的女人也没有一个是善茬儿的。
🔒32
Chapter32
“这个保证,我给不了你。”
半晌过去,周珩忽然笑着回了这样一句。
蒋从芸愣住了,因为这本就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也认定以周珩的性格,一定知道怎么回答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所以不会拒绝。
可现在……
“为什么?”蒋从芸惊讶道:“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永远隐瞒下去,憋死你?”
周珩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日后再反悔啊。
可周珩仍是笑,接道:“要是选择永远隐瞒,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任何选择都是一样的,不是么。我可以晚点知道,也可以不知道,但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很生气,我也不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事请来。”
她没有胡说,这段时间她的脾气的确比以前大了多,也不知道是压制不住了,懒得压制了,还是忽然想明白了,觉得不压制那些恶劣的负面的情绪,任由它们肆意的发泄出来,反而比较开心,比较爽。
在某些时刻,她甚至有点羡慕那个“周珩”,起码还有骄纵跋扈,肆意发泄坏脾气的几年。
周珩又道:“再说,你刚才也说了,有些事我听了会生气,还说要我给你一个保证,日后不算账。你会这么说,就意味着那件事你做的很过分,站在我的立场很难原谅你。可你却选择在我知情以前跟我要保证,都到了这个时候还玩心眼,一点诚意都没有,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看是谁先憋死。”
周珩话落,就作势要起身。
蒋从芸立刻阻拦,同时开口道:“好好好,我都告诉你,这才跟你商量一下,你就翻脸了,也太喜怒无常了。”
周珩挑起一边眉梢,瞅着蒋从芸,不接话,只以态度表明。
——请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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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你的表演。
蒋从芸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也有妥协。
片刻后,蒋从芸开始讲述起来。
“周楠岳比你爸小两岁,兄弟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他还有点崇拜你爸,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第一句话,周珩就不太相信。
她是在这个家长大的,她会不知道这家人都是什么尿性么,好,能有多好?
蒋从芸见周珩一脸不屑,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叹了口气,又道:“你爸是怎么想的,我说不准,但周楠岳嘛,他能做到把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送到你爸床上的地步。”
周珩呼吸微滞,倒不是因为周楠岳能干出这种事,毕竟在这个圈子里,被金钱和权势腐蚀的人,一个个早就没了人性,更加不知道世俗所谓的道德底线在哪里。
别说是送自己的女人了,哪怕是送老婆,送女儿,或是一起共享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不会认为那是一个人,更像是送一份礼物,而在“分享”之后,双方甚至还能拉近距离,谈论更进一步的利益分配——既然共享一个人,也就算是半个自己人,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
周珩睁大了眼睛,有几秒钟脑子里嗡嗡作响,而真正令她失常的,则是周楠岳送了谁?
这样的猜想其实没什么根据,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到了……
周珩下意识问道:“送了谁?”
蒋从芸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终于说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
周珩却绷直了背,一言不发,仍是盯着她:“我要你说出来,给我那个名字。”
蒋从芸叹道:“就是梁琦。”
周珩眯了眯眼,虽然被这个答案恶狠狠地敲打了一下,但她也不是天真无知的傻白甜,断然不会被打击的爬不起来,更何况先前她就已经感觉到,母亲梁琦恐怕也不是什么无辜者,只不过是她身为女儿对母亲有了一层滤镜罢了。
周珩垂下眼,问:“那她是被迫的么?”
“不是。”蒋从芸说:“梁琦她……比你以为的要看得开,她没那么多道德束缚。”
这也在周珩的意料之中,她点了下头,倒不认为蒋从芸会在这种细节上玩心眼,不仅没必要,而且无碍大局,不值得玩。
“可你刚才说,有些事我听了会生气,指的又是什么?”周珩突然问,她可没有忘记这一点,而且她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想到周楠岳送女人这件事情里少了一个角色,就是蒋从芸。
周楠岳要送,周楠申要接,那么蒋从芸呢,毫无反应么?
若她也同意,也就不会有后来和梁琦斗法的那些恩怨了。
蒋从芸也没打算隐瞒,接道:“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我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珩抬眼看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随即就听蒋从芸说:“其实你爸看上梁琦的事,是我先发现的。周楠岳粗心大意,一开始根本没注意。我发现后,仔细想过,认为这件事对我有利,就点了周楠岳一句。周楠岳再粗心,在这种事情上也是老手,他试探了几次就有了结论,还跑来跟我道谢,说多亏我点拨他,要不然他还发现不了原来梁琦也对你爸有意思。”
这后面的事,蒋从芸没有细说,只提到她和周楠岳商量了一下,也不便太大张旗鼓的点破此事,兴许周楠申和梁琦就喜欢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暗中来往,不打算挑明呢?再说了,这种事要是突然挑破,也有些尴尬。
于是两人合计之后,就制造了一次机会给周楠申和梁琦。
结果,一试便中。
虽然蒋从芸只是粗略带过这部分,可周珩却已经忍不住脑补了很多细节,最主要的是,蒋从芸的讲述从表面上听很顺畅,没什么大问题,但这里有些转折根本经不起细琢磨。
周楠申和她母亲可都不是笨蛋,被人设计了难道一点嗅觉都没有么,还是说明知道是他们的“好意”,所以直接笑纳了?
不,这不合理,也不符合她们的性格。
尤其是周楠申,如果他猜到了这是蒋从芸和周楠岳的意思,多半是忌惮居多。
在蒋从芸的描述里,她似乎试图营造出一种错觉,就是周楠申和梁琦是互生情愫,却碍于身份而选择忍耐。
这就更荒诞了,如果他们真有那种美好的感情,她和母亲就不会被送去小白楼那么多年,蒋从芸还能在周楠申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找那几个看守的男人去侮辱母亲。
思及此,周珩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和周楠岳制造了一次机会,他们就开开心心的钻进套子里?呵,如果事情真这么简单,那周楠申就不会最后的赢家,二十多年前死掉的人也不会是周楠岳。还有,你们这么做的动机也很奇怪,为什么突然撮合他们,图什么,该不会是图周楠申高兴吧?周楠岳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你,什么时候玩过这么‘贤惠’、‘大方’的人设?”
周珩毫不客气的指出漏洞,蒋从芸翻了个白眼给她,就把脸转开,连垂死挣扎都省了。
显然,蒋从芸也知道她刚才营造的人设是有问题的,只不过是人都不会把自己往不堪的地方去想,哪怕是自己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也会尽力在描述中为自己开脱,找借口,找苦衷,尽可能多的去增加滤镜。
蒋从芸忍不住自我美化,却也懒得在周珩拆穿之后进行狡辩。
片刻后,蒋从芸说:“好吧,真实的情况是,周楠岳虽然崇拜你大哥,却也想从他手里多分到一点好处,送女人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梁琦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操作的,三不五时就送个美女给你爸过目。你说是讨好也罢,孝敬也好,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么有趣。”
三不五时?
周珩皱了皱眉头:“周楠申可不像是好色的。”
蒋从芸耸了下肩:“他大部分都没收,有的他转手就送人了,有的去了许长寻那里,有的给了高征、黄彬。要不然,黄彬的老婆是哪来的?就他那个大老粗,哪来的本事娶到天仙啊。其实算起来,你爸接受周楠岳的‘好意’,也就那么两次。”
周珩倏地笑了:“一次是我母亲,另一次呢,该不会是你吧?”
蒋从芸瞪了一眼过来:“我和你爸是利益结合,相亲结婚,我原来的娘家曾经也是很厉害的。”
这一点周珩倒是知道的,无非也就是开个玩笑。
不过这不是重点,周珩继续问:“那么你呢,你点拨周楠岳那一嘴,图的是什么?”
蒋从芸吸了口气,脸色渐渐平和了,但平和之中又透出一点满不在乎,一点狠毒和不屑。
这样复杂的情绪,似乎已经显露出她的心境。
蒋从芸看向周珩,虽然她们不交心,这些年也在互相防备,互相算计,但说到底,她们都是在这个家里支撑到最后的女人,也是笑到最后的“赢家”,或多或少也是有点“心心相惜”的意味在的。
而且换一个人,或许会被蒋从芸的演技忽悠过去,但是周珩却总能一眼看到关键,这也不光是周珩的洞察力,也是因为她们对彼此的了解,以及她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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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方面简直一模一样的缘故。
“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有时候真的很像我。”蒋从芸笑道,也不管周珩爱不爱听这话,随即她话锋一转,又说:“我想你也猜到大概了,我点拨周楠岳自然有我的用意,一来,是周楠岳当时想在许长寻嘴里多分一块饼,但他能力不够,就得求你爸,可你爸对他送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他就来问我的意思,我就给他指了条明路。”
“二来,我和你爸原本也是有一点感情的,但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把那感情磨平了,而且是以一种很不愉快的方式。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对你爸还有恨意,又见到他看上了梁琦,就趁这个机会告诉周楠岳。我当时就很清楚,这件事就算我不说,你爸和梁琦也早晚能搞在一起,与其他再恶心我一次,倒不如由我来主动出击。而且主动权一旦掌握在我手上,我还能趁机分化你爸和周楠岳的关系。”
“当然,还有第三层好处,就是经此一事,周楠岳非常信任我的眼光,毕竟这件事他没看出来,却被我看到了,日后有什么问题也会都来请教我一声。但说到底,周楠岳也是个男人,梁琦是他当时最喜欢的女人,就这么被我一句话送走了,周楠申也没拒绝,你说他心里真能像表面那样乐见其成么?要细算起来,他们兄弟间的嫌隙,其实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明明都是兄弟,都没少出力,但在利益上却严重分配不均,后来连女人都送出去了,也没多落下什么好处,换做我是周楠岳,我也得起二心。最低限度,也会琢磨一下,是不是因为我是弟弟,所以就得任由当大哥的拿捏,还得心甘情愿。”
蒋从芸一鼓作气的描述完自己的“战绩”,周珩一直安静的听着,连一声都没吭过,除了惊讶之外,也不由得感叹。
是了,这才是蒋从芸,只有这种心思细腻,攻于心计的女人,才有本事在这个家里待这么多年。
蒋从芸平日表现出来的贪钱、虚荣,找男人风流,那些无非是她寻欢作乐的途径罢了,因为在这个宅子里太闷了,太累了,她总得出去发泄一下,充充电,才能再回来继续斗下去。
或许刚才蒋从芸的话是对的,她们有些地方太像了,尤其是都很深谙人性,总能窥探到藏在深处的,那细微的,脆弱的,小心隐藏起来的暗涌。
就好比说,蒋从芸一眼就看到了周楠岳的不满,看到周楠岳并非表面那样任由大哥差遣,看到了他的不服和野心,也看到了他的能力欠缺。
而站在蒋从芸的立场,她是不可能直接去周楠岳面前说周楠申坏话的,这样太明显,也太愚蠢,刚好有梁琦可以利用,蒋从芸就只动了动嘴皮子,什么都没做,就把三个人的关系搅乱了,也把兄弟间的平衡打翻了。
周楠岳自然不会在周楠申面前说,这都是蒋从芸的点拨,这样的“功劳”,他自然要揽在自己身上。
事后即便周楠申琢磨出来,这事大概率有蒋从芸的手笔,恐怕也不会追究,更无法追究。而以周楠申的性格,就算他看穿蒋从芸是在挑拨离间,也不会在乎,毕竟他有能力,足以碾压周楠岳,根本就不怕周楠岳起二心。
只是周珩刚想到这里,蒋从芸就又一次开口了:“不过有件事我当时还是看错了,就是你爸这个人,我起先以为他就算再狠再毒,也不至于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那么只要周楠岳不造反,还能多蹦跶几年,我也好继续做小动作。没想到……”
说到这,蒋从芸笑了,还摇了摇头。
直到周珩替她把后面的话说完:“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弟弟都弄死了。”
蒋从芸笑着拨了下头发:“没错。这一点,我真是由衷的佩服。”
周珩没接茬儿,只是飞快的运转着大脑,并将此前梁峰的说辞结合到一起。
梁峰说,是周楠岳趁着他们一起出差之际,对他下手,起因也是因为利益,而他反杀周楠岳。
如今看来,恐怕是周楠申打算将他们一起收拾了,表面上让周楠岳去杀梁峰,指不定还有后手等着周楠岳。
只要周楠岳得手,下一个遇害的人就会是他。
好一招以逸待劳,一石二鸟。
周珩有了初步判断,又问:“那么周楠岳和梁峰是怎么回事,他们又有什么恩怨?”
蒋从芸神色一转,眉宇间多了几分古怪,连划开的笑容都变了味儿。
“这就要从梁琦说起了。”
🔒33
Chapter33
——“那就要从梁琦说起了。”
蒋从芸落下这句伏笔,后面的事就不紧不慢的讲述起来。
周珩心里已经有了预判,期待值并不高,想来多半就是周楠岳将梁琦当礼物送出去,梁峰有意见,要为梁琦出头。又或者,还多了一些利益上的纠纷,令矛盾升级。
谁知越往后听,周珩越觉得不对,只因蒋从芸花了好几分钟来描述梁峰和梁琦的感情有多好,只是那种“好”已经有点过分,甚至有点变态的程度了。
蒋从芸还用“舔狗”这样的词来形容梁峰对梁琦的爱护,说不管梁琦提什么要求,梁峰都满足,梁琦的衣服和首饰也都是梁峰一力包办,恨不得把专柜都搬回家里。
有时候梁琦生气了,打梁峰,梁峰总会装作打不过的样子,让梁琦打个够。
或者可以这么说,年轻时的梁琦性格是骄纵的,自然也没什么三观,有点小脾气,也有得理不饶人的时候,但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梁峰惯出来的。
这样一个“梁琦”,简直和周珩认识的母亲判若两人,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一边质疑着蒋从芸是否添油加醋,一边又不得不将此和梁峰后来这十几年的行事风格联系到一起。
梁峰身上的“疯狂”,对复仇的“执念”,这些东西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对应。
他还变态的去挖坟,拿走梁琦的骸骨,图的是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换个墓地么?
周珩有些恍惚,跟着问:“你是想说,梁峰爱的是我母亲?”
蒋从芸一顿,表情也渐渐淡了:“其实梁琦跟周楠岳的时候,梁峰就很有意见了,暗地里也搞过一些小动作,要把他俩搅黄了。不过梁琦一直在安抚他,也没出什么大事。后来梁琦跟了你爸,梁峰和周家的关系就渐渐失衡了。”
自己从小爱护到大的妹妹,又是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就这样被周家两兄弟共享,以梁峰的性格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周珩问:“那么后来呢?”
蒋从芸说:“后来,梁峰和你爸的关系开始恶化,梁琦的事不能放在明面说,因为那是她自己愿意的,梁峰就只好找其它名目,比如利益啊,人手啊。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勾心斗角的手段有多脏,刚好梁峰又是这方面的能手,原先周家和许家好多不便出面的事,就都是他去办的。还有,梁峰因为这项技能,还结交了不少圈内大佬,帮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私事’。”
人一到走到一个高度,不仅会有钱,也会有权,人脉也会拓宽,认识一些“有办法”的朋友。但凡遇到一点自己不好出头,又需要摘清嫌疑的麻烦,这个人不必自己动手,只管让那些有办法的朋友代为料理。这样一来,哪怕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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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闹大了,官方介入调查,也不会查到源头。
如果梁峰就是那种“有办法”的能手,也难怪他诈死之后,仅花了数年时间就累计出金山银山,还摇身一变成为洗钱中转站。
如今想来,多半是当年事发之后,有些需要梁峰的人物,因为看他有利用价值,就将他保了下来,暗中扶植。毕竟梁峰是“黑手套”的业务也能干,“白手套”的本事也没落下,这样的人才本就是稀缺的。
周珩接道:“如果梁峰是这种人才,那么他就是一枚定时炸弹,周楠申不会容忍他,却也不会当面撕破脸。”
蒋从芸笑了:“所以啊,他就让周楠岳出手。”
周珩没接茬儿,只是垂下眼睛,又品了品刚才聊过的细节,然后不动声色的试探道:“这么听起来,梁峰的本事倒挺大的。他失踪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他的下落么?而且你们让周楠岳去处理他,有没有想过周楠岳会被反杀,万一发生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
蒋从芸起身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折回来说:“你爸原本是铺垫好的,无论梁峰和周楠岳哪个活下来,都还有第三个人等在暗处,会适时出手把那个幸存者料理了。事实上,你爸安排的后手也确实出手了,还把周楠岳和梁峰的小拇指带了回来,作为证据。”
周珩眯了眯眼,跟着生出两个疑问。
这第三个人是谁?
怎么还带回来两人的小拇指?周楠岳的或许是真的,但梁峰的肯定不是,她上次见他,他的双手可是完好的。
随即周珩心思一转,又将自己所知和蒋从芸所述联系到一起,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性,虽然有些惊讶,却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当她不紧不慢的道出答案:“就是周楠申预备的后手,就是袁生。”
蒋从芸眼睛里略过一丝惊讶:“你猜的倒是快。不过这件事,我们也没有证实过,还是过了好些年以后才想到的。”
周珩了然道:“当时没有证实,说明周楠申很信任袁生。否则验个DNA就会知道那是不是梁峰的手指——这么看来,梁峰果然没死。”
蒋从芸叹了口气,表情沉重起来:“在梁琦的骸骨被盗之后,我们就开始怀疑了。那时候袁生已经被囚禁了,可你爸派去的人什么都问不出来,袁生就是一口咬定,他当年亲手杀了梁峰。可你爸心里已经有数了,他一怒之下,就让人虐待袁生,后来这几年他吃了不少苦。”
周珩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同时想到,袁生对梁峰有相助之情,有可能也是看在梁琦的份上。
多年后,袁洋被送去美国深造,梁峰才会让程崎多加照顾,有还人情的意思,也有利用袁洋牵制袁生的意思,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袁生会留给梁峰那段录音,若换一个人袁生根本不会配合。
原来他们之间的“交情”,早在梁峰诈尸时就定下了。
再往深一步去想,梁峰和袁生是否一直保持着暗中往来,更有甚者在她和母亲被囚禁小白楼期间,还互相传递过消息?
当时还有黄彬和高征在,梁峰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现身,但袁生出去传个话总是可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梁峰的力量应该还不够强大,起码不足以对抗许、周两家,否则他完全可以带她们母女离开。
又或者,那时候梁峰已经不在国内了。
只是周珩刚想到这,蒋从芸就将她的思路打断了:“许家这两年频频出事,其实你爸早就有警觉了。”
周珩醒过神,故作茫然:“怎么?”
蒋从芸说:“你爸原来就估算过,以梁峰的本事,如果他当年没死的话,要花多少年时间可以卷土重来。你爸意思是十到十五年。”
周珩仍装作一知半解的模样:“怎么,你们觉得许家这几年的‘不顺’都和梁峰有关?他有那么神通广大嘛,就算有,按照你刚才的故事,他也应该先对付周家啊。许长寻哪里对不起他了,犯的着还他断子绝孙么?”
“你以为他没对付周家吗?”蒋从芸皱着眉,狠狠道:“我这一年老觉得奇怪,你爸这个病来的太突然,太蹊跷,还有那个康雨馨,她是怎么得到的药方,怎么就知道那个基因药能‘治’你爸的病?康雨馨她爸是康尧,他是懂药理的,康雨馨再傻也能学会点皮毛吧,她能看不出来那张药方里有制毒材料吗?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但奇怪的是,看她那样也不像是心机这么深远的……”
周珩若无其事的接了句:“你是说,康雨馨是梁峰的人?”
蒋从芸摇头:“你爸临终前,这事我们聊过,他觉得梁峰不会直接收买康雨馨,因为她太不稳定了,很有可能就是想办法去引导她,利用她迫切想上位的心理,让她一步步往这个方向走。”
这一点周珩倒是认同的。
最起码截止目前,还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是指向康雨馨和梁峰有直接关系的,若她真是梁峰的棋子之一,梁峰应该不会同意程崎暗中搞她。
周珩又是一笑:“真是越说越真了,那梁峰又为什么要对付许家呢?”
蒋从芸想了想,开始一一细数:“让周楠岳去做掉梁峰这件事,许长寻也是知情的,而且赞同。梁琦的死,许家也有分参与,这件事对梁峰的打击一定很大。再往前说,周楠岳曾送了一个女人给许长寻,可那女人却是梁峰事先安排好的,还明里暗里帮梁峰传递情报。许长寻后来发现了,他很生气,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也是最听话的,没想到背后捅了他那么重一刀,后来还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猜,这件事也是梁峰事先安排好的。”
周珩听到这,忍不住问:“那女人是谁,她……生过孩子吗?”
蒋从芸看了过来:“你没见过她,但她儿子你认识,就是许景昕的母亲。”
周珩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能给许长寻生下儿子的女人,绝不会是普通人。
而当这层惊讶逐渐淡化时,随即浮出水面的,是更大的疑惑。
周珩拧了下眉心,思路一下子就跳到江城医院精神科的那个女病患——柳婧。
柳婧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一直有某个海外账户来支付,即使许景昕的母亲过世了,柳婧的待遇也没断过。
这个支付费用的人是谁?
既然许景昕的母亲是梁峰安排的,那么柳婧呢,会不会也曾是梁峰的棋子?
不,梁峰没这么好心,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还有她的精神病,也是一个谜,是受了什么刺激么?
想到这,周珩又不免想到许景昕,这些事他多半是不知道的。
那她是否要告诉他?
听许景昕的语气,他对母亲是极其尊重的,如果知道有这么一段过去,会不会……
不过以他的心智和思路,或许也早就料到一二了,大概也不会受到打击。
“你想什么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蒋从芸忽然问。
周珩抬了下眼皮,已经发散出去的思维瞬间收了回来,跟着问道:“你前面说,周楠岳送过周楠申两个女人,一个是我母亲,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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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谁?”
蒋从芸眼神里流露出一似怔忪。
周珩问的突然,便刚好抓住了这个瞬间,遂笑着道出自己的推断:“你没有生过孩子,‘周珩’的生母是谁,家里也没有人提过,这个人至今成谜。她该不会就是周楠岳送的那个女人生的吧。”
等等……
似乎有那个环节被她漏掉了。
周珩心里突突的,还没抓住那个漏掉的重点,就已经生出直觉,本能的认定有什么东西已经联系到一起,而她快要抓住了。
蒋从芸面上露出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别开眼,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拨着头发。
这是一种逃避行为。
可周珩不懂,蒋从芸逃避什么呢,她突然问起“周珩”的生母,这问题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那对母女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
周珩的思路倏地停下了,仿佛被什么东西点亮了一般,而她的瞳仁也在这一刻微微扩张,只因那个跳到脑子里的念头,实在是不可思议。
隔了几秒,周珩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问道:“‘周珩’的生母,是不是还活着?”
也就是在这一刻,蒋从芸飞快地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像是见了鬼。
是了,这就都可以解释了。
既然“周珩”的生母和许景昕的母亲,都是周楠岳送的“礼物”,那她们应该是早就认识,也会彼此照应,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许景昕的母亲多年来去医院探望柳婧,交情能好到这个地步。
许景昕还说柳婧救过他母亲一命。
既然说到救命,那多半和许家有关,或许就是蒋从芸刚才提到的,许景昕的母亲明明身份败露,却又能自许长寻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应该除了梁峰之外,还有别人帮忙,而这个人就是“周珩”的生母——柳婧。
还有,许景昕说,曾在医院看到一个涉毒的嫌疑人去探望柳婧。
如今联系起来看,那个人可能和周家有关,而非许家。
而所谓的缴住院费的海外账户,也来自周家。
柳婧虽然疯了,可她到底生了“周珩”,也跟过周楠申,所以周楠申就花了点钱把她“扔”在医院里,就像他将梁琦困在小白楼一样。
周珩盯着蒋从芸,缓慢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她不仅活着,还疯了,如今就住在江城医院,对么?”
蒋从芸彻底傻眼了。
而她的表情刚好回答了周珩的疑问。
🔒34
Chapter34
“她姓柳,对么?”周珩又问。
蒋从芸完全说不出话,若说刚才还有点侥幸,以为周珩是在诈她,眼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两个女人就这样对坐着,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在蒋从芸又一次错开眼神之际,周珩也再次开口:“都到了这步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周楠申不在了,就算你都告诉我,他也不可能找你算账。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蒋从芸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她看上去很不安,也很烦躁,甚至有点慌乱,可她一声未发,只是表情持续难看。
周珩感受到蒋从芸的情绪波动,却搞不明白她在忌惮什么。
直到蒋从芸无奈的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许家接连出事,梁峰的嫌疑最大,虽然这个人到现在都没露面……至于那个女人,好吧,我承认,就是她。”
蒋从芸又看向周珩:“反正‘周珩’已经死了,那个女人对这个家也没有价值,家里还是会出钱养着她。而且她远离周家已经二十多年了,脑子也不清楚,你要挖掘以前的事,问她也没用,想知道什么来问我,咱们还按照之前说的价格来算,你看怎么样?”
这番话又好像摆脱了刚才的焦躁,一下子又恢复到原来的蒋从芸,张嘴闭嘴不离钱。
可周珩品了品其中的意思,却觉得蒋从芸是在有意无意的阻止她去找柳婧,为什么呢,既然柳婧脑子不清楚,蒋从芸又在怕什么,难不成一个精神病人还能吐出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是被“柳婧”打乱了节奏,蒋从芸后面的废话越来越多,还有些词不达意,显然已经不在状态。
但好歹,大意周珩都明白了,蒋从芸是想让她提防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卷土重来”的梁峰,毕竟许长寻和周楠申都没躲过他的阴招,他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周珩,或是许长寻的第三个儿子。
周珩听了,只觉得蒋从芸过分多虑,既然梁峰和她有血缘关系,哪怕他再恨周楠申,多半也会看在梁琦的份上,放她一马。
至于那些阴招儿,周珩自认没本事防,连袁洋都被渗透了,连于真都能住进许家,她怎么防?
话说回来,梁峰也不是绝对的处于优势,他有要对付的人,也要防着身边的人。
反倒是蒋从芸提到了许景昕,这倒是提醒了周珩。
周珩回到房间里,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吹头发时,盯着镜子里那个皱着眉头的女人,还在想,是不是要选一个适当的时机,将蒋从芸透露的故事告诉许景昕,让他留个心。
如今看来,许景昕要选择摆脱许家的金笼子,这思路还是正确的,且不说金钱和权势会腐蚀人心,就冲着躲在暗处的梁峰,选择远离这一切起码可以保平安。
周珩回到卧室,靠在床头,又刷了一会儿手机。
热搜上炒的热火朝天的,仍是霍雍的绑架案,她这两天关注不多,如今看了一眼才发现,Sillytalk最新的爆料,说霍雍的尸块、内脏、器官,已经被警方找到,现在正在侦查案件。
霍家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因为霍雍遇害,他过去干过的那些肮脏事也被一一扒出来,无论是警方还是媒体,这段时间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此案上。
周珩在网上翻了一圈,也没找到许景烨失踪的相关报道,这说明公关部已经在做事了,兴许为了降低影响,还会在公关之余,趁势甩一些霍家的消息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周珩关了灯,躺进被窝。
这一天下来,精神长时间出于亢奋和紧绷的状态,这会儿松懈了,困劲儿汹涌而至。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又翻了两次身,很快入睡。
这一夜,周珩做了很多梦,乱七八糟,闹闹哄哄,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睡熟,大脑也不肯休息。
到了早上被闹钟吵醒,她只觉得浑身沉甸甸的,好像才睡了一小会儿就天亮了,完全不想起床。
周珩又躺了半个小时,被第二个闹钟叫起,终于趿拉着步子去洗漱。
镜子里的她,看上去比昨天还要疲倦,脸色也不好。
她动作迟缓的洗了脸,换好衣服,又简单上了妆,这才下楼。
一楼饭厅桌上摆着几样早餐,蒋从芸正在吃,见到周珩就招呼她一起。
周珩真有些饿了,也没拒绝,还跟阿姨要了一杯咖啡,就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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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子上喝了两口清粥。
蒋从芸见周珩还没有完全醒困,便说:“昨天是不是很晚才睡,阿姨说起夜的时候,还看到你下楼去了厨房。”
周珩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这下终于集中了精神,看向蒋从芸。
蒋从芸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怎么?”
周珩这才淡淡道:“哦,如果阿姨真的确定看到的是我,那我应该是梦游了,因为我不记得自己下过楼去过厨房,我昨天很早就睡了。可能是白天的事受了一点刺激。”
周珩还没等蒋从芸发问,又道:“前面还有两次,是许景烨告诉我的,再往前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我这几年都是自己住。”
蒋从芸神色变了又变,片刻后问道:“你和许景烨住在一起也没多久,就已经梦游过两次了?都是什么时候?”
周珩说:“昨晚,他失踪之前。还有我从春城回来后的晚上。”
“时间这么近……”蒋从芸喃喃道。
周珩接道:“发作的的确很频繁,不知道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像这样在短时间内就发生了三次,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病要复发了。”
蒋从芸一顿:“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
“那我应该如何,担心、焦虑,原地打转,这对我现在的情况有帮助么?”周珩说:“事已至此,就算我去看医生,医生的建议也会和原来一样,建议我换个环境生活,减轻压力,远离纷争,积极治疗。只要我还在这个漩涡里,就不利于病情。这么看来,疯不疯全看命,看我的精神够不够顽强,挺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就这样呗。”
周珩话落,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性质,她就专注地看着碗里的食物,不紧不慢的将早餐吃下肚。
她知道蒋从芸又看了她很久,也知道蒋从芸有很多话想说,可蒋从芸到最后也没说,还十分反常的安静了很久,最后还一言不发的走了。
周珩却没心情去理会蒋从芸的心路历程,她因为没睡好,情绪很低,除了困就是累,只想歇一会儿,这样的症状,后来还是喝了半杯咖啡以后才有所缓解。
周珩在临出门前,又捋了一遍接下来要做的事,除了去警局做笔录之外,后续可能还要配合警方,在他们拿出搜证手续之后,让他们进许景烨的别墅做初步取证。
对了,她还得去一趟许家。
现在她身份敏感,跟谁私下见面都不妥,自然也不能去接触梁峰或是程崎,却可以让于真带句话。
想到这里,周珩叫了辆车,等车的时间又给袁洋拨了一通电话。
和她预料的一样,仍联系不上。
难不成袁洋打算玩“人间蒸发”了,因为沾手了许景烨的事,所以梁峰安排他跑路?
……
不到一个小时,周珩坐车来到北区分局,做完个人登记之后,又在等候室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有警员将她带去做笔录。
周珩坐在询问室里愣了会儿神,傅明裕就带了一名警员进来了。
周珩跟傅明裕的眼神对上,就听傅明裕说:“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周小姐,今天这份笔录可能会多耽误你一点时间,我们需要尽快可能详细的了解资料。”
周珩问:“傅警官,昨天你说这个案子初步判定是人为,现在你是否已经有进一步判断了?”
傅明裕将几张现场照片摆在周珩面前,说:“经过我们进一步验证,确定这不是车祸意外,是有人开车撞向许先生的车,而且肇事车辆体型巨大,应该是货车。在车祸之后,许先生被人拖出轿车,在地上留下一些血迹,然后就被人带走了。”
周珩一边听着一边试图脑补事发经过,跟着问:“你的意思是,他被绑架了?”
傅明裕点头,跟着反问:“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接到勒索电话?”
周珩摇头:“就算是勒索,我想他们打给许家人的概率更大,我和许景烨没有登记注册,只是订婚,说到赎金,我也没有许家财富。”
这话倒是有点意外,虽说在情在理,可周珩也未免太过平静了一点。
傅明裕看了周珩一眼,又想到前面和她的接触,随即示意警员开始做笔录。
和上次一样,周珩做了简单的个人资料登记,然后就开始回答傅明裕的问题,比如是否知道许景烨跟谁有仇,近日是否和什么人起过冲突,财务上有什么问题,私下都经常和谁来往等等。
周珩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提到庞总,她没有隐瞒的理由,而且就算她不说,警方也有办法从其它途径知道,到时候反倒会怀疑是她故意隐瞒。
“前段时间,许景烨和庞副总起过争执,当时两人在他的办公室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整个部门的人都知道。我因为回去晚了一步,没在现场,不知道他们吵了什么,但后来我问过许景烨,听他描述,是和集团业务争斗,以及庞总的家事有关。”
傅明裕只觉得捉住两个字:“家事?具体是什么事。”
周珩说:“那段时间,庞总的女儿出了一点事,具体是什么我不便说,而且我也只是听到一两句,没有求证过。不过庞总似乎认为,他家人出事,和许景烨有关。”
傅明裕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即就提到许景烨昨天的行程。
他出事的地点比较偏僻,附近没有监控,那也不是他从别墅去集团上班的必经之路,怎么会突然让司机开车到那里?
而这一点也是周珩想知道的。
周珩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他也没有跟我交代。我一早就去公司了,早上听他说,前一晚没有睡好,要补个觉晚点再去,我也没有多问。等我知道他出事了,还是林秘书告诉我的。哦,就是林明娇。”
话说到这,周珩又想起一茬儿,问:“他的司机现在怎么样了?”
傅明裕说:“昨天做了手术,但不乐观。”
周珩的思路过了一遍,又问:“刚才那几张照片,能不能再给我看一眼?”
傅明裕眼神平定,又不动声色的将照片摆在她面前,随即就站在观察者的角度,审视周珩的反应。
她突然提到要再看一遍照片,应该是联想到什么。
周珩垂着眼睛,一张张看的很仔细。
现场照片拍的很清晰,无论是车体受损程度,还是地面摩擦痕迹,包括散落在四周的碎片等等。
车子在爆炸烧毁之前,已经被傅明裕提到的货车撞翻了,背部朝下,这就说明许景烨是被人拽出来的,而且这么严重的撞击,很有可能他当时已经陷入昏迷。
再者,车子虽然烧得只剩下半个壳子,却可以从照片看出来,左边是凹进去的,这说明那辆货车是从左边撞过来,而司机的驾驶座在左边,许景烨也习惯坐在左边。
如果要绑架一个人,犯不着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把车撞成这样,还要费力的将人拽出来,万一许景烨卡在里面呢,岂不是车毁人亡?
还有,这么大的撞击力,万一人拽出来了,身体受到重创,最终导致死亡呢,那带走他的人靠什么勒索?
周珩思来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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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搞不懂梁峰的动机,他到底是要许景烨的命,还是要用他的生命来威胁许家,如果是前者,那就没必要把人带走,这样的现场足够了,如果是后者,那又何必把现场搞得如此复杂?
这样做,似乎有点前后矛盾。
除非,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比如那辆货车失控了,没控制好力道,或者是梁峰突然改变了主意,又不想要他死了?
周珩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傅明裕将沉默打破:“周小姐是不是想到什么,咱们可以探讨一下。”
周珩这才抬眼,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我个人觉得,单看这几张照片,感觉对方是想置他于死地,而非绑架。”
傅明裕似是笑了下,但笑意很快消失:“这一点也是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到底有多大的仇,要下这样的狠手?”
正说到这,傅明裕的手机开始震了几声。
他扫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对周珩说:“刚传来的消息,许景烨的司机抢救无效,已经走了。”
周珩没说话。
沉默片刻,傅明裕又开始发问,特别是针对许景烨和庞总的恩怨纠葛。
周珩如实回答,直到最后,傅明裕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另外,以你对许家的了解,除了许景烨本人之外,许家的其他人,特别是许长寻,有没有跟谁结过仇?”
问话间,傅明裕的眼神也很直接。
周珩没有躲避,知道躲了反而会惹人怀疑,但同时也在快速做出判断,如何回答最“安全”。
隔了几秒,周珩说:“如果是许长寻的个人恩怨,我真的不清楚。我虽然和他两个儿子都订过婚,但我和许长寻来往并不多,我和许景枫、许景烨也不是因为感情才走到这一步,他们有什么秘密也不会对我透露。至于许家的其他人,我就更不了解了。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因为利益相争而引发矛盾的事比比皆是,就算有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若说已经严重到要让人断子绝孙的地步,那得是血海深仇了吧。”
周珩推了个一干二净,而事实上,经过北区分局刑侦队的初步调查,无论是信息和通话,还是时间和行程,周珩都与此事无关。
但即便如此,刑侦队也没有将她的嫌疑摘除,毕竟以周珩的身份人脉,她要做这种事,是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的,就算找杀手,也不会直接去找,而是由可信的人去帮她办,她甚至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暗示几句,连实据都不会留下。
可问题就在于,周珩似乎没有作案动机。
而刚才周珩的这番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在最后给了一个若有似无的暗示——那得是血海深仇了吧。
傅明裕凭着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再加上和周珩在米红案里的接触,包括夏铭提到她在许景枫案件里的表现,这种种因素融合到一起,令傅明裕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那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反倒像是出于某种考量,不便透露太多,却又想引导警方的调查。
至于这种引导是故布疑阵,还是她真的知道点什么,这就不好说了。
🔒35
Chapter35
离开警局,周珩直接叫了辆车去往许家。
周珩知道,以警方现在的调查方向,她依然是嫌疑最大的那个,而后才是外人,毕竟许景烨对外接触的人不仅多而且杂,要在短时间内屡清头绪,找出一个针对目标是很难的,但盯住她的行踪就简单多了。
周珩在去许家大宅之前,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她就是想钻个空子,也是要赌一把。
果不其然,周珩被许家的阿姨迎进门之后,就见到挺着肚子走出卧室的于真,而不见其他人。
许长寻还没出院,这在意料之中,林明娇因为还在危机公关,大概率也不会留在家里喝茶。
周珩当着阿姨的面演了一出,还说以为许长寻在家休养,她来之前都忘了打电话了,从警局出来就冒冒失失的跑来。
说罢,周珩还佯装要走,说这就去医院看他。
但于真却将周珩拦住了,还吩咐阿姨去倒茶切水果。
直到阿姨走开,周珩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气定神闲的对上于真。
于真自然知道周珩是来找她的,而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事实上就算周珩不来,于真也正打算借口出门,约她见一面。
如今,倒是省事了。
于真没等周珩开口,就将她领到户外的后花园的草坪,那里空旷,地势平坦,四周藏不了人,最适合说话。
周珩径自在藤椅上坐下,晒着太阳,一手轻抚着耳垂,挂在耳垂上的耳坠子,随着她手指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阿姨很快把茶点端上来,于真又吩咐了两句,阿姨就离开了。
只是阿姨走后好一会儿,于真都没有开始正题,起先是因为她的胎动,她用手抚摸着肚子,似乎在隔着肚皮和里面的小生命打招呼。
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于真才转过头来打量周珩,眼光还瞄向她的随身手包。
周珩将于真的动向收入眼底,自然也看明白她的暗示。
随即周珩微微一笑,将手包打开,将里面几件东西“哗啦啦”倒在桌上,又当着于真的面将手机关机。
于真见状,便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那几件零碎,有口红、镜子、钥匙,还有一包纸巾。
周珩见于真检查的手法十分娴熟,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想来也是,能在许家这种地方住上几个月,还能有本事对外传递消息,并且不被许长寻发现,绝对不可能是菜鸟。
似乎到目前为止,梁峰安排的每一颗棋子都恰到好处。
对于袁生、袁洋,梁峰利用的是袁生的遭遇,以及他们父子对彼此的牵挂,实施给予恩惠,令他们为他犯险。
对于于真,梁峰又动用了感情牌,令这个小他一辈的女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这一点周珩是极其惊讶的。
可要说梁峰算得精准,倒也未必,最起码程崎就没有死心塌地,还随时有反咬一口的可能。
周珩思路定了,喝了口茶,见于真将最后一件东西放下,又拿起她的手包看了看,这才露出一点松懈的表情。
周珩这才笑道:“其实你不必这么费心,咱们的接下来的对话,即便我有本事录音,也是无处可用的。你怕谁听到呢,我又能交给谁呢,无非就是许长寻,可是那样一来,我岂不是也暴露了?你没好处,我又得什么便宜?”
于真看了周珩一眼,隔了几秒才说:“可我不信任你,检查了我才能放心。”
哦,原来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周珩笑笑,表示理解:“现在可以谈了吧?”
于真点头。
周珩没有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的落下几个问题:“我要问的就三个人,得到我要的答案,我就走。当然,还需要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于真定定的看着周珩,接道:“你想问许景烨的下落?”
周珩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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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也未必知道他在哪里。我想问的是,许景烨现在是死是活。”
安静了几秒,于真声音很低的回道:“他还活着。”
周珩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下,而她的心也在这一刻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还是该高兴。
可她却不能问于真,留下许景烨一条命是为什么,因为做这件事的是梁峰,既是梁峰,那必然就有更深层的目的,她不能轻易探究。
思及此,周珩吸了口气,等万全镇定下来后,笑道:“那就麻烦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他。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们无关,他也是无辜的,没必要将二十几年前的仇恨,发泄在他身上,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你说对吗?”
于真似乎有些惊讶,看待周珩的眼神也变了,因为在这一刻,周珩没必要替许景烨说任何话,这对她没好处,可周珩还是说了,这就意味着……
于真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做戏,原来你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虽然于真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她和许景枫爱的结晶,而是一项工具,但这次怀孕,仍让这个女人的心变得柔软了,起码就周珩所见,于真比上一次少了几分犀利,整个气质都是柔和的。
而周珩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并且决定将这一点继续利用下去,于是她半垂着眼,一手去顺耳边的发,轻声说道:“既然要合作,我希望双方都能拿出一点诚意。留他一命,不要像对待霍雍那样对待他,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于真安静的看了周珩片刻,并没有答应要求,当然,以于真的身份和能力,她答应了也不算数。
半晌,于真说了这样一句:“他没事,也不会变成第二个霍雍,只要……”
只要?
周珩看过来,一时不懂于真的欲言又止,不免面露一点慌张和担忧,追问:“只要什么?是不是需要我去做什么?”
于真将周珩的表情收入眼底,同为女人,又都有自己心爱的男人,会为了对方的处境而担心,这样的心理在这一刻达到了共鸣。
最起码于真已经肯定,周珩对许景烨并非只是利用,她动了真情,只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或者在逃避。
“只要……”于真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程崎还在控制范围内,许景烨就是安全的。”
什么意思?
周珩瞳仁微缩,在这一刻心里生出疑惑,但也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些她过去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程崎在针对许景烨,或者说是程崎要杀许景烨?
只是……原因呢?
不过此时,还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周珩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于是很快收拾好情绪,问道:“是不是他现在已经不可控了?其实我也有一点感觉,他和过去很不一样,越来越……疯狂。”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程崎。
事实上,周珩也吃不准这样试探能中几分,无非也就是顺着于真刚才的透露往下摸索。
于真闻言,虽然极力掩饰,可她的眉宇间还是流露出一丝情绪:“原来你也发现了。”
周珩心里跳的很快,就像是抽盲盒抽到了潘多拉一样,她说:“其实在霍雍这件事情上我就感受到了,虽然霍雍那种死法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但……”
说到这,周珩又停下来,遂深吸一口气,又将话题转开:“我只想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这就是我要问的第二个。”
于真似是动容:“你很关心他。”
周珩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我们毕竟是自小就认识,我亲眼看到他为朋友付出一切,也知道他本质不坏,只是自小没有受过正确的引导,连法律也约束不了他,再加上他那些朋友遭遇很多不公……总之,我不希望看到他后半辈子在牢里度过。”
于真脱口而出道:“那就阻止他!”
周珩抓住了这个瞬间,知道于真的情绪已经开始起伏,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她太过关心梁峰,还是因为怀孕。
周珩问:“如何阻止,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于真想了想,说:“你虽然见不到他,我却可以想办法安排你去见‘他’。不过你要等几天,‘他’现在还在美国,过几天就回来了。”
第一个他,指的是程崎,而第二个,自然就是梁峰。
从于真的态度里不难看出,程崎对梁峰造成的威胁已经非常明显了,甚至到了梁峰不得不干预的地步。
周珩明白了这一点,便接道:“正好,‘他’就是我要问的第三个人。我不知道他在美国,自上次见面之后就再没联系过。至于现在么,我想你也知道,因为景烨的‘失踪’,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而且正在重点观察我,无论我私下接触谁,都会引起关注。我今天来许家,还可以打着关心‘家人’的旗号,但要是我和‘他’在外面单独见面,就会有额外的风险。”
于真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在你来之前,北区分局才来了两位刑警,他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你放心吧,见面的事我们会先商量好,确保万无一失。再说,有些事也未必要见面才能聊的。”
周珩笑了:“你的意思是打电话或者视频么,这比见面还要危险。我的手机近期可能都会被警方监控,你打算让‘他’冒这个险?”
说话间,周珩也在观察于真的神情,话里话外也不忘将于真的想法逐一封死。
于真皱着眉,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迟疑犹豫什么,随即她站起身,说:“你等我一下。”
周珩点头,很快就看于真快步往主屋走。
她怀着孕,走的却这样快,看来是真是着急了。
周珩就坐在藤椅上晒了会儿阳光,一手又去玩耳坠子,还时不时用指甲敲一下掉在下面的金属吊坠。
以她的估计,刚才的她们的对话十有八九已经被程崎听到了。
说是通风报信也好,提醒也罢,眼下的形势是,无论是梁峰还是程崎,她哪个都对付不了,她也不想对付,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相比之下,她更愿意信任程崎,愿意站在他一边,弄死梁峰。
起码程崎不会伤害她,这一点她比谁都更肯定,所以刚才在于真透露出两人关系已经非常紧张之际,周珩就意识到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进一步令关系激化,打乱于真的节奏,让程崎明白自己的处境,逼他早点部署和防备。
至于许景烨的生死……
如果他已经死了,这还好理解,说明在梁峰看来,许景烨已经完成了利用价值。
可他还活着,这一手就有点高了。
周珩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梁峰在打什么算盘,难不成留着许景烨还有后手,他还想将许景烨也变成自己的棋子,用来对付许长寻、许景昕,或是她?
周珩单手托着腮,另一手拿着已经关机的手机,手指缓慢地在屏幕上滑动着。
她刚才关机,除了是为了让于真放松警惕,也是有“提醒”警方注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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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手机真的处于监控中的话,警方一定会发现她的信号自进许家不久就消失了。
待会儿她离开许家,还会第一时间将手机开机,而在她“失联”的这段时间,许家大宅里就只有于真和阿姨,这就意味着她和于真有一番不能让人听到的对话。
虽然这样的“暗示”,周珩也吃不准傅明裕那里能否领悟,能领悟多少,总之她已经尽力将方向往于真这边引导了。
无论如何,于真也是和许景枫的案子有过牵扯的女人,她的背景也有很多问号,如今许景烨又出了事,以警方的嗅觉不应该放过这条线才对。
周珩正想到这,于真从大宅里出来了。
她走的很快,来到跟前坐下,又看了周珩一眼,随即从兜里拿出一部非智能的老款改装手机。
周珩一顿,就见于真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递给她。
两个女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彼此。
周珩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接过,电话也在这一刻接通了。
“喂。”周珩率先开口。
“我过两天回国,到时候会安排见面。”电话里很快出现梁峰的声音。
周珩依然看着于真,对梁峰道:“好。不过既然要合作,我希望双方都能拿出诚意,你可以利用我,但我也有我的条件。”
梁峰笑了声:“你现在一身麻烦,还跟我讲条件。”
“我这些麻烦是谁给的?”周珩也在笑,“你别忘了,我最近会频繁跟警方接触。”
“威胁我?”梁峰说:“之前你只是口头上答应合作,实际行动呢,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以为我这么好糊弄。”
周珩一边应着一边观察着于真有些紧张的模样:“不是威胁,是提醒。之于实际行动,我到现在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你的名字,无论是警方还是许家、周家,这么大的诚意你难道看不到么?”
梁峰那边沉默了片刻,显然是正在估量周珩的“表示”。
从某个角度上说,她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大的诚意,否则她完全可以将他的动向透露出去,用来对许家表忠心,或是跟警方提供新的调查方向。
当然,那样做也会给她带来麻烦。
半晌,梁峰再度开口:“好,你的诚意我接受了。”
周珩连忙接道:“那你的诚意呢?”
梁峰停顿了一秒,忽然说:“许景烨的命,是我让人救下来的,这够不够?”
救?
周珩眯了眯眼,握住电话的手也跟着一紧,同时脑子转的极快:“这叫什么诚意。你救他,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怎么反倒成了给我的人情了,你这是强买强卖。”
梁峰咯咯笑了,过了几秒问:“好,那你说,你要我怎么表示?”
周珩没有立刻回答,又一次扫向于真,慢悠悠道:“你不是我的舅舅么。如果你的外甥女想问一个关于她母亲的问题,做舅舅的总能回答吧?”
说话间,周珩也注意到,于真第一次将脸别开,双手紧张的抓在一起。
而电话里,梁峰也正笑问:“你想问什么?”
周珩只听到自己声音清晰、缓慢的说:“她的骨灰现在在哪儿,做女儿的想去祭拜。”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
梁峰没有疑问,也没有否定,这说明骸骨的确是他拿走的。
周珩耐心的等待着,只想要梁峰一个态度,在她看来,梁峰根本没有拒绝她去上香磕头的理由。
可梁峰那边沉默的时间越久,周珩心里越是没底,也越发奇怪。
梁峰是在忌惮什么,还是在想托词或拒绝的借口?
只是为什么呢?
过了好一会儿,梁峰才出声:“等我回国,我会安排。”
周珩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意识到,她母亲的骨灰还在国内。
“好。一言为定。”周珩飞快的说,随即将手机递给于真。
于真接过来,又听梁峰交代了两句,她只是“嗯”、“嗯”的应着,直到电话切断,于真的表情也逐渐缓和。
周珩观察着这些变化,等于真将手机放回兜里,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很爱‘他’么?”
于真动作停顿了一瞬,看过来时没有躲闪:“是。”
还挺坦然的。
周珩又瞄向她的肚子:“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什么都肯做?”
于真也一手抚向肚子,坚定的点了下头。
“很伟大。”周珩淡淡评价道,随即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侧头看向依然坐在椅子上的于真。
于真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而周珩也不是在等她相送,只是站在那里,再次露出笑容,轻轻说了这样一句:“你应该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你的情敌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你永远都赢不了。”
🔒36
Chapter36
——如果你的情敌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你永远都赢不了。
这句话之后,周珩又看了于真一眼,这才抬脚离开。
于真没有反驳周珩,更没有问“什么情敌”这样的问题,她的脸色苍白,眼神虚弱且无力,这一切都令周珩意识到,她此前的猜测以及蒋从芸的描述都是正确的。
梁峰的确深爱着梁琦,而且还是一种病态的,执念的爱,因为有血缘关系横在中间,他永远都跨不过去,而这样难以逾越的鸿沟,势必就会另一个本就不正常的男人,变得越发疯狂。
当然,如果梁琦也愿意接受这样不被世俗接受的畸形情感,那就另当别论了,兴许梁峰还不会那么变态,可事实证明,梁琦没有接受梁峰,甚至宁可被周楠申、周楠岳兄弟共享。
周珩心不在焉的走出许家大宅时,脑子里还试图描绘着母亲梁琦的形象,这阵子因为太多的事交织在一起,互相勾连,互有关系,令她也不禁又一次刷新了对母亲的认知。
她忽然觉得母亲无比的陌生,似乎和她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女人完全是两码事……
梁琦给许、周两家做假账,这不仅意味着她技艺高超,也说明她是在知法犯法,有一点挑战法律底线,追求刺激,以及展现自我的意思。
梁琦还和周楠申、周楠岳都发生了关系,还是自愿的,这说明她那时正沉迷于追名逐利,对这种事也想得很开,根本不受到的束缚。
自然,周珩也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她批判、否定,毕竟周珩也先后和许家两个男人订了婚,如果不是他们发生了意外,想来也会走上梁琦的老路。
不过事实证明了,以色侍人并不能长久,即便梁琦会做账,还为周家生下一个女儿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还有梁琦和梁峰的关系。
以梁琦的智商和本事,她能游走在周家两兄弟之间,又精通数字游戏,就说明她不是一个蠢女人,而且深谙男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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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她又怎么会看不到梁峰对她的执着呢?
想到这,周珩难免以己度人,并试图将自己代入其中,如果她是梁琦,既要守住亲兄妹的底线,又要将心智无双的亲哥哥牵制在手里,这就需要对梁峰若即若离,勾着他,却不收网。
梁峰越是无法得偿所愿,就会越听梁琦的摆布,这样一来也比较符合蒋从芸的形容——她说梁峰是舔狗。
周珩站在许家大门外,手机已经开了,可她却迟迟没有叫车,还觉得有些恍惚。
母亲……这两个字突然离她好遥远。
那样一个工于心计、心思深沉的女人,按理说应该不至于被蒋从芸斗垮,落到“发配”小白屋的下场,何况蒋从芸没有生育,而梁琦有。
那么,梁琦当年到底输在了哪里,竟然如此触怒周楠申?
而梁琦的下场,是否和周楠申设计令周楠岳、梁峰两败俱伤一事有直接关系?
三个男人,分明都和梁琦有牵扯,怎么最后的结局竟是这样?
周珩深吸了一口气,醒了醒神,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的疑点她此前一直忽略掉了,其一就是梁琦被赶去小白楼的原因,是否和梁峰、周楠岳有关,其二则是蒋从芸始终没有一儿半女,这简直就是这个家最大的bug。
周楠申有钱,也有点权,只要他的精子没有畸形,多找几个女人生孩子总是办得到的,可他最终也只有两个女儿。
周珩一边想着一边抬了下眼皮,朝不远处的电线杆子扫了一眼,那上面架着监控摄像头。
周珩又很快将目光收回来,点开手机准备叫车,如果她和许家都已经被警方重点关注的话,那么她走出大门后就恍惚的站在门口发呆这一幕,大约也被注意到了。
希望此举会引起傅明裕的重视,进而去调查于真的背景。
周珩正输入着地址,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公司,她还得见许景昕一面。
然而她还没有按下确认键,这时就从拐角处驶过来一辆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周珩面前。
周珩抬眼一看,开车的人也正好开门下来。
竟是消失了一天一夜的袁洋?!
“你……”周珩的嘴唇动了动,一时间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此时他们站的地方却不方便说话。
袁洋的表情也透着古怪,有些歉疚,有些紧张,似乎也不太敢看周珩的眼睛,他轻咳了一声,很快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姐,先上车吧。”
周珩直勾勾的盯了他一眼,这才走向后座,正准备坐进去,却又被早就在里面守株待兔的男人,吓了一跳。
程崎就坐在靠里的位置,双腿交叠着,浅笑地看着她。
而他虽然在笑,眼睛却是深不见底的,那里面仿佛早已汇聚了风暴,还透着毫不遮掩的戾气。
周珩心里一紧,暗暗调整了呼吸,只在原地思考了两秒,就果断的坐了进去。
等她坐稳了,车门也被袁洋关上,袁洋很快回到驾驶座,将车开上大路。
周珩盯着前方,一言未发,仍在消化这令人猝不及防的变化。
而程崎却慢悠悠地开口了:“去哪儿,我送你。”
周珩没看程崎,而是透过后照镜和袁洋闪躲的眼神对了一瞬:“你挖角我的司机,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程崎笑了声,语气温和地解释道:“你不介意的话,小洋仍是你的司机,他只是不好意思见你。”
周珩用眼尾扫过程崎,虽然没有正面对上,却依然从他身上嗅到了血腥味儿和一股子煞气。
都说杀过人的人,气场会产生变化,周珩不知道程崎有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但以她的估计,因他间接而亡的人肯定不止霍雍一个。
而类似的气息,她小时候也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除了周楠申、许长寻,还有黄彬、高征,只不过前者更善于掩饰,后者则更外露一些。
周珩吸了口气,面上却很平静:“说不介意是假的,我的人背着我干了这么大的事,连个交代都没有,这笔账怎么算我得好好想想。”
袁洋一个字都没说,依然开着车。
周珩话落,就转向程崎,自然也看到了挂在他唇角的浅笑。
然而周珩到底认识他多年,知道那笑意只是浮在表面的,那双眼睛里暗藏的令人心颤的亮光,才代表着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一阵沉默,四目相交,双方似乎只是在勾心。
直到周珩率先打破这份“宁静”:“于真的话都是真的?”
她指的自然是对许景烨下手一事——之前在警局看到那些现场照片就觉得奇怪了,动手的人显然是想要他的命,既准又狠,可到最后却又把奄奄一息的许景烨从车里拉走。
程崎笑着“嗯”了一声:“我是要杀他,但没成功。”
说话间,程崎的目光也专注地在周珩脸上搜寻,似乎要找些什么东西。
周珩眯了眯眼睛,也懒得管他在找什么,她此刻只关心一件事:“理由呢?”
程崎说:“哦,原本是师父的意思,他一开始就只想绑架许景烨,用来逼疯许长寻,他想放长线,慢慢玩,可我觉得这样太过冒险,留的线索越多,对自己越不利,于是我就先斩后奏。本来打算得手之后再回去解释的,就说是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没想到把人弄死了,谁知师父还留了后手,在我们即将得手时,被他派的人阻止了。”
说到这,程崎又是一笑,解释道:“至于现在么,他还能喘气儿,就是伤的有点重,能不能扛过去就看师父要不要浪费人力物力救他了。不过人在哪里,我是不知道的,这件事我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周珩只问了三个字,程崎却说了很长的一串答案,而且没有一句在重点上。
周珩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搪塞,她说:“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他?”
袁洋参与此事,周珩还能理解,他是因为当年小白楼事件,是许景枫和许景烨下令打断袁生的腿。
但问题是,这件事若非程崎安排,袁生是没机会对许景烨下手的。
可程崎又是为什么,甚至不惜冒着违背梁峰的风险?
“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程崎淡淡道:“早就想下手了,只是一直没机会。”
周珩皱了下眉,品着他的用词,尤其是“早就”二字,他虽说的轻描淡写,周珩却听出了几分杀意。
程崎不是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人,就她所知,得罪了他,且遭到同等待遇的也就是霍雍,就连廖云川都被留了一条命,只是以强|奸的名义将他送进牢里。
换句话说就是,许景烨必然做了什么事,惹毛了程崎。
至于这个“早”,能有多早?
程崎和许景烨近几年是没有纠葛的,哪怕照面也是因为生意,许景烨没机会得罪程崎。
而他们更深层的交集,是在十一年前,因为绑架案。
周珩叹了一声,说:“这种事能不能事先给我一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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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被动,莫名其妙又被请到警局喝茶。和我订过婚的两个男人,现在一个死一个半死,你还嫌我麻烦不够多?”
程崎却说:“我就是在帮你解决麻烦才出此下策。你只有完全不知情,在警方的调查中才能完全摘出来。如果你事先知道,哪怕你演技再好,也难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万一你露馅了,被看出破绽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威胁你的人,我帮你解决了,警方再怀疑你也得有证据啊,他们调查一段时间就会知道方向有误,自然就会转移目标了。”
隔了两秒,程崎又是一声轻笑:“你刚才那番操作,不就刚好替警方找到一个新目标么?”
程崎指的是于真,显然他已经看明白周珩的小动作。
周珩也没打算在他面前掩饰,他们对彼此实在太了解了,与其掩饰倒不如大方承认,互相打个配合。
周珩也终于露出一抹笑,这还是上车后头一次:“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程崎看着她的笑容,片刻后眼神又移开,落在垂在她耳朵下面的金属吊坠,目光柔和了几分:“还得跟你说声谢谢,亏你想得到用这种方式让我通过于真获得情报。若非如此,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找机会见你。”
“谢什么,你我合作,这是礼尚往来。”周珩说。
随即她转头看了下窗外,见已经来到长丰集团附近了,便对袁洋说:“我不能消失一整天,送我去公司。”
车子很快转头,不会儿就来到长丰集团的地下车库。
这个时间,附近没有其他人。
周珩朝外面看了一眼,一手已经落在车门上,准备下车的同时,侧头对程崎说:“这几天不要联系了,袁洋还是留给我吧,我相信你们是有办法互通消息的。”
车内昏暗,程崎就做在阴影中,微微勾起笑:“好。”
然而还没等周珩推开车门,他却忽然动了,果决却又不紧不慢的离开那片阴影,欺身到她面前。
周珩正要开口问,下巴就被他轻轻捏住,随即嘴唇就落了下来。
先是轻轻淡淡的磨,接着他就伸出舌尖徐徐舔着,没有深入,只是半垂着眼睛仿佛在品尝。
周珩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有躲,没有拒绝,更没有迎合。
直到一吻结束,程崎拉开距离,唇上的温热消失了,湿润的嘴唇感受到一丝凉意。
周珩这才掀开眼皮,安静的看着他。
程崎已经回到阴影中,声音低低沉沉:“等我消息。”
🔒37
Chapter37
程崎的举动,令周珩受到不小的震撼,但并非只是因为一个吻。
她还记得一年多前,他们刚重逢时,他问她,如果帮她,她有什么可以给他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肉偿最合适。
但程崎拒绝了。
此后这一年多,他们虽然常有联系,也有过独处的时候,但程崎的表现总是克制、小心,甚至还有点压抑。
可问题是,他们在欧洲分手之前,已经睡过了,再说这种事她都无所谓,他又在躲避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只在周珩心头划了一下,就被她掉到角落里,再没有理会过。
如今回想起来,程崎从那时候的压抑,到如今的主动,这样的转变似乎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想通了。
于是周珩更不明白了,之前他有什么想不通,如今又是怎么想通的?
但不管怎么说,周珩总觉得这件事可能和许景烨有点关系。
……
周珩回到海外部的时候,许景昕还在高层开会。
她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歇了会儿,就打开笔记本,登录安妮发给她的账号。
周珩撑着头,点开第二段视频。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视频显然激烈多了,画面一开始,周珩就看到自己手里拿着一个雕塑摆件,神情激动的举起来,并对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喊话。
而那女人就是安妮。
安妮非常温和的安抚她,但周珩并不理会,她仿佛已经疯了,还用力将雕塑朝安妮扔过去。
安妮躲过了,雕塑掉在地上,摔碎了。
周珩又转身去拿其它东西,直到将身后条桌上的摆件都扔光了,她仍对安妮虎视眈眈。
周珩看到这里,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若不是视频上有录制的时间显示,而这栋房子的布置也的确是她在欧洲住过的那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真正的“周珩”。
如此跋扈,她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
因为这层疑问,周珩晃了下神,等她反应过来,视频里的自己已经被安妮制服,还大头朝下的压到在沙发里。
然后安妮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从视频的角度能看到安妮的嘴在动。
紧接着,周珩的身体就软了下去,如同一潭死水,上半身依然挂在沙发上,下半身则屋里的靠向地板,仿佛已经睡着了。
安妮这才松了手,将她整个人抬到沙发上,并将薄毯该在她身上。
周珩又将视频倒放回去。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站在条桌前发飙,安妮快速上前,一手擒拿将她压制住。
周珩依然维持着撑头的姿势,已经彻底傻了。
等等,安妮会擒拿术,而她在欧洲住了几年,却不知道?
不,也不能说不知道,起码她疯起来的时候,安妮就用这一手对付过她。应该说是她醒来之后,就“失忆”了。
不过要说这个片段,周珩也不是全无印象,她记得有一次自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醒来之后觉得脖子疼,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睡姿不假落枕了。
而除此之外,她还发现条桌上的雕塑摆件少了好几个,那些都是她前几天在小镇的精品店里闲逛的时候,特意挑选出来的装饰品。
周珩就问安妮,那些雕塑呢,怎么收起来了?
安妮微笑着说,是她梦游了,还将东西不小心打翻在地,全都碎了。
周珩当时不信,安妮便将一个垃圾袋打开,让她看到躺在里面的雕塑碎片。
事实上,周珩不止一次听到家人对她的梦游症进行描述,而且都是负面的词汇居多,比如说她攻击性极强,说她睁着眼睛表情恐怖,还说她见人就打。但周珩对这些话是存疑的,她不是不相信自己梦游,而是不相信是他们说的那样,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夸大成分,这只是家里人给她灌药找的借口。
可是当她看到她和安妮对峙的视频时,过去的质疑在这一刻全都变得非常可笑,包括许景烨此前说的话,他说她晚上梦游了,折腾了半宿,这也是真的。
而处于梦中之中的她,的确很恐怖,像是变了一个人,就像是她印象中的“周珩”。
这之后,周珩又一连点开好几段视频,发现这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雷同的,她会在屋子里不同的地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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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有时候是在睡梦中突然坐起来,有时候则是沙发上躺着,突然睁眼。
不过她也不是每次变脸都充满攻击性,其中有两段视频就是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对着安妮说话。
她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那姿势像是在谈判。
而安妮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就只是一种表情,安妮的回复也不多,但态度很坚决,有时候还会摇一下头,表示拒绝。
视频里的周珩见谈判无效,就烦躁的站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还边走边说,时不时停下来瞪向安妮。
安妮的视线始终跟着她,但态度没有丝毫松动。
直到周珩因为走得太快,头部撞到了凸出来的一角木头,她痛苦的抱住头,蹲了下去。
安妮立刻上前查看。
而就在这时,周珩对安妮发起攻击。
可结果依然是一样的,周珩很快就被安妮按下。
周珩看到这里,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视频里的她当时必然是愤怒的,挫败的。
可站在她此时的角度,以一个局外人的目光来审视,却不难发现在视频中,安妮在制服周珩的同时,还非常小心的帮她挡开旁边的硬木家具,仿佛怕她再次撞到。
安妮是在保护她。
周珩一连看了十几段,终于明白到为什么周楠申会找安妮来照顾她。
尽管周珩并不愿意承认,但看到视频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她显然是有些怕安妮的,她用了各种办法,也耍了心眼,却拿安妮毫无办法。
安妮对她也不是一味的包容,该下狠手就下狠手,该保护就保护。
而且周珩记得,安妮是个很细心的人,对她的饮食,和用药情况,包括日常的一些表现,都记得非常清楚,每当医生过来复诊时,都是安妮先去和医生沟通。
……
视频持续看了一个多小时,周珩已经有些疲倦了。
她一边看着,一边将视频上的时间记录下来,随即就发现她发病的周期是没有规律可言的,有时候一天几次,有时候几天一次。
再回顾最近两次梦游,似乎都和白天她遇到的事够不够刺激有关。
但问题是,她在欧洲又能受到什么刺激呢,她去那边是过“养老生活”的,每天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安妮,当然也会见到厨师,告诉他自己想吃什么。
至于那个小镇,面积也不大,就和欧洲大多数小镇一样,宁静、祥和,居住者以老年人巨多,为了维持生计,很多家都改建成民宿,提供给游客。
小镇上的建筑都很古老,还会设置教堂,周珩每天都会出去溜达半圈,不到一小时就走回来了。
程崎每次来小镇,也都是在她出门的时候见上一面,坐下来说会儿话。
周珩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暂时将账号退出,又坐在位子上静了片刻,遂拿出手机,考虑着是否要给许久没有联系的顾瑶拨一通电话。
如果是过去,周珩会毫不犹豫的联系顾瑶,先前她还没有当回事,但如今看了自己的视频,反倒对顾瑶当初的评价开始在意起来了。
以顾瑶的观感,她似乎更喜欢“周珩”,又暗示了“周琅”的某些问题,只是没有明说。
现在再和视频的内容对比,顾瑶的那些话似乎是有道理的。
周珩捏着手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打给顾瑶,转而拨通了秦松的手机号。
秦松到底是她的主治医生,虽然她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但病人给医生致电了解自己的病情,哪怕警方监听了来电,也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这通电话响了很久,秦松都没有接听。
周珩等到电话断开,叹了口气,又开始盘算要不要找个借口去见顾瑶一面,但这念头刚生成,她就自嘲的笑了。
顾瑶只是个外人,就算她小时候接触过顾瑶,顾瑶在她身上看到了某些危险的特质,对她的了解也是不透彻的,她就这样贸贸然去找顾瑶问东问西,大概也问不出什么。
谁知周珩正想到这,手机就响了。
是秦松。
周珩一顿,很快将电话接起,就听秦松说:“抱歉周小姐,我刚才在忙,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问我?对了,你该复诊了。”
说话间,周珩还能听到那头传来哗哗翻页的声音。
周珩这才接道:“最近家里有些事,可能暂时去不了。不过秦医生,我的确有一些新的情况,想要咨询你,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
“哦,什么情况?”秦松的动作停了,翻页声也停了。
周珩想了想,目光又一次看向电脑屏幕,这才说:“先前和你交代的不够清楚,我也是这两天才发现的,原来我的梦游症非常严重,而且发作频繁……”
很快,周珩就简单将自己在视频里看到的情况,描述给秦松听。
而在过程中,秦松也时不时提出疑问。
到最后,周珩还挑选出两条视频发给秦松。
两人谈了十几分钟,在这个过程里,秦松也快速浏览了视频,却始终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在措辞上也有保留,还有点保守。
可他越是如此,周珩心里就越没底,尤其是她还听出了秦松语气中的凝重。
当然,秦松也给出笼统的解释,比如他接触她时间不久,而精神方面的病症是复杂多变的,有时候需要医生对病人有一个长时间的观察了解,才能得出答案。
可周珩还是听出了一点端倪。
如果是梦游症,这件事并不难确诊,何况是前面已经有其他医生诊断过,可秦松却对此仍十分犹豫,在他看过视频之后这种态度也更加明显了。
周珩不禁在想,是不是秦松从视频角度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认为她不只是梦游那么简单?
周珩忍不住,又追问了几次,还说:“秦医生,就算我的情况很严重,也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我可以接受。”
连精神分裂她都确诊过了,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电话里,秦松似乎叹了一口气,问道:“周小姐,除了梦游症和精神分裂之外,你之前的医生以及你的家人,还有没有跟你透露过其它的?”
周珩肯定的说:“没有。”
秦松沉吟道:“我的意思,还是希望你来一趟医院,咱们当面再聊聊,我需要你做一个检查,才能进一步确定。”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珩下意识应了一声:“请进。”
随即她又对秦松说:“那秦医生哪天有时间,检查需要多久?”
门开了,进来的正是许景昕,他刚好听到这句。
许景昕立在门边,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握着手杖,漆黑的眼睛望向周珩,只在原地停顿了一秒,便将门关上,朝她走过来。
周珩对着他指了指手机,与此同时,就听秦松问:“今天下午我一直都在医院,你方便吗?”
周珩已经从办公桌后起身:“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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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午?可是……”
许景昕已经来到跟前,挑了下眉,抬手对周珩示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她。
周珩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没有立刻回答秦松,而是捂着手机,用口型问许景昕:“你陪我去?”
她诧异极了,而许景昕却只是笑着点头,十分自然。
周珩又和许景昕对视了一瞬,来不及细想,就对秦松说:“哦,那好吧,下午见。”
🔒1
卷五.云开日出
Chapter1
眼下的情况其实是有点诡异的,未婚夫才失踪,未婚妻就坐着小叔子的车,一起去医院复诊,为的还是精神上的问题。
只不过周珩暂时还没有闲情逸致想这么多,之后半个多小时,她一边开车一边快速将几个重点点了出来。
而那每一条,都够让许景昕消化的。
——梁琦和周楠申、周楠岳都有关系,而且梁峰对她执念很深,梁琦的骸骨也是梁峰拿走的。
——梁峰本想绑架许景烨,但程崎动手的时候存了私心,打算直接将人弄死,结果被梁峰的后手阻拦了。
——袁洋也参与了程崎的行动,现在梁峰对程崎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开始变质。
除此之外,还有周珩在欧洲的那些视频,它们足以证明她的梦游症有多严重。
这一路,许景昕说话的时间并不多,他时不时会“嗯”上一声,表示回应周珩,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在消化,在思考,在梳理。
周珩没有催促他,她的注意力除了放在路面上,还需要回顾之前了解到的情报,看是否有说漏的。
直到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上停下,临下车前,许景昕忽然问出这样一句:“程崎为什么要杀许景烨?”
周珩说:“他自己的说法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我猜,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周楠申死后,我的处境其实很尴尬,这一点程崎也看到了,如果许景烨不出事,接下来的局面就会是,我要对付许长寻、许景烨两个人。以我的能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周珩和许景昕都不认为,程崎是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人。以程崎的性格,外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看在眼里,除非是他在意的人或事。
可即便是他在意的人遭遇困境,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他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在林曾青、茅子苓的事情上,程崎的处置手法虽然既狠又绝,那也是逼到一个份上之后才下的手,而一旦逼到那一步,是断不可能再改主意的。
也就是说,程崎对许景烨下手,那也是经过了一番考量,认定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许景昕说:“就我的观察,程崎做事和他的心理变化有直接关系。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但通常这样的人,心思都很重,他是个极其内敛的人。”
这一点周珩也十分赞同:“他的心事藏得很深,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搞不明白。”
许景昕接道:“这次对许景烨下手,虽然是梁峰的主意,但在这个过程里一定是有什么事刺激到程崎。”
只是说到这,许景昕又话锋一转,对于讨论不出结果的事情,他果断的选择搁置,转而又问起另外一件:“你刚才提到处境尴尬,这点倒是没错。如果不是许景烨突然失踪,接下来许长寻一定会对你下手。”
周珩注意到许景昕的用词,不是对“周家”,而是对“她”。
周珩看向他,不确定的问:“你指的是,他打算直接找人杀了我?”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就看动机够不够迫切了。”
直到那最初的震惊逐渐消散,周珩才问:“我不懂,他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我猜有几层原因。”许景昕说:“你是令许景烨犹豫摇摆的最主要原因,你死了,儿子他还可以慢慢教。你活着,他就是有一肚子的人生经验,也灌输不进去。”
周珩点头,这一点她不否认。
许景昕接着说:“至于其他的,我想应该就在周家。周楠申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和许家有关的。”
周珩说:“有一些账本数据,是许长寻早年做假账、洗钱的证据。”
许景昕似是疑惑:“只是这些?”
“哦,也不止,还有其他的,但我还没拿到。”
许景昕也没追问为什么还没拿到,是时机不成熟,还是条件不充分,他只是垂着眼眸想了片刻,这才说道:“这一点或许许长寻也料到了,所以他才想先下手为强。那些东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会将许家的退路彻底封死……”
周珩摇头:“我不明白。金融罪案判刑的力度其实并不严重,许家犯下的金额是很大,真要捅出来了,无期是跑不掉的。但只要许家认错态度良好,许长寻有自我牺牲的精神,再把钱都交出去,无期再加上后面减刑,该走的关系都走上,兴许十年就出来了。”
所谓祸不及子孙,许长寻犯的罪,他一个人去坐牢,他的子孙可以全身而退。
而且许家和圈内的其他家族一样,有一千种方法转移资产,狡兔何止三窟,更不要说许家在海外投资了一圈,而这些都不在国内的执法范围内。
有这么多退路摆在面前,许长寻再想不开,都不至于对她下手,因为一旦死的人是“周珩”,势必会引起四方的注意,许长寻此举无疑是将自己推到风口。
许景昕点道:“如果不只是金融罪案呢?”
周珩张了张嘴,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