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刚才在酒肆里，赵昕说的那番话。

“殿下，明日某就去国子监听课。”苏舜钦打定了主意后，一颗忐忑的心已经落地，“是时候该出去看看大宋的河山了！”

赵昕和杜衍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笑意。

“哎哎哎，苏子美，你可真行啊！”门外传来包拯大喇喇的笑声，“老夫差点没有憋住，哈哈哈哈~！”

很快，包拯入水池后，又进来好几个人。

苏舜钦这下又懵逼了，他有些怀疑人生。

都说好事不过三，你们这是一而再再而三啊！

“哎呀！杜相公，今天三司可是把老夫累脱像了！”包拯挨着杜衍入池，“整个三司都被那些王八犊子祸害的，啧啧啧啧，你们枢密院估计也差不多。好在皇城司的人及时止损，殿下，是这么说的吧？”

赵昕已经懒得理会他了，多憋一会儿会死啊？

好歹给苏舜钦一点消化的时间啊！

娘的，老子都差点憋不住了！

坤宁宫里，曹佾和曹修还在那里跪着。

朱娘子已经吃嗨了，那些女使不断地往铜锅里下着菜蔬和肉片。

赵祯只是规劝她慢点吃，此刻陪在苗娘子身边宽慰着。

曹佾现在终于明白赵昕那句“自求多福”的真正意思了。

这个小混蛋，给老子等着！

“你说，为何放任一个半大孩子，不，是两个，独自深入到那么危险的草原深处去？”

“你们俩耳朵里塞驴毛了？即便是军士都不敢独自入夏境，你们居然放任储君进入，还好没有出事！”

“你笑什么？还敢笑？跪好了！错没错？本宫怎么觉得你这反应有些敷衍？错没错？”

曹佾欲哭无泪，耳朵根上好疼啊！

阿姐你扯就扯，开心就好，咱能别转吗？

曹修往旁边用膝盖挪动了几步，就被曹皇后扯着耳朵拽了回来，“还敢躲，琮叔知道了，看他不揍死你！”

两个人换了衣服本来想着来宫里叙旧的，现在饭也没吃，饿着肚子跪在坤宁宫里，还要挨打。

苗昭容已经没再哭泣了，怀里搂着福康。

赵祯这才起身走向曹皇后那边，安抚几句，“差不多就行了，你这两位阿弟也教训的差不多了，铜锅里的汤水都要熬干了，要不先吃饭吧？”

曹皇后有些歉意的看着丈夫，还有几位姐妹，这才发现朱才人挺着个大肚子在锅里上下其手的样子，直接就笑喷了，推开赵祯走向朱娘子，“哎哟喂，你可悠着点！这有那么好吃吗？给我夹一块，哦，好吃，这个什么酱啊？这个臭小子，算他有点良心！哎哟，苗妹妹，你可别再伤心了。气坏了身子，可不行！这小子今晚是不打算回宫了吗？”

其实几个小丫头早就被朱才人那馋人的吃相馋到了，只是碍于自己娘亲在旁边，该有的礼数要保持。

听到曹皇后这话，几个孩子都要馋哭了，不停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

苗昭容和徐娘子最后还是允许她们走向另外那两口铜锅，只是看着一口锅里是清汤，一口锅里是红汤，有些不知所措。

“爹爹，妾饿了！”福康喊着赵祯，后者闻声过来，被几个女人莺莺燕燕的围着，好在下午在酒肆里吃过一点，“这口辣汤的不适合圣人和朱娘子，你们俩年纪还小，也只能在清汤里涮！”

赵祯定了基调，但是先后顺序他也不太熟悉，这个时候，他发现还跪在一旁的两个舅子。

总算是找到救命稻草了。

曹修从西北一路返京，可是没少吃火锅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吃。

“你们俩，别杵着了！”赵祯发话了，曹佾在曹修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嘿嘿笑着凑到赵祯面前，将功赎罪，开始给几位娘子涮火锅。

苗昭容没什么胃口，她的心里对赵昕刚才那般还有些过不去，这孩子才多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后真的成为太子了，还得了？

入住东宫，就彻底从她的手上脱离出去了。

但是，她深知大宋不能没有储君，况且赵祯之前给她说过，朱才人这一胎很大的可能也是皇子。

无论是谁，平时关系多好，如果大家生的都是儿子，都是官家的血脉，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况且，朱才人也知道苗昭容的娘家也没有出色的背景，大家都是五五开的局面。

之所以今天会过来掺和一脚，刚才赵昕和苗昭容爆发冲突的时候，朱娘子也在旁冷眼旁观着。

喜欢归喜欢，当她得知自己肚子里是个男孩的时候，当她得知曹皇后有身孕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有一丝慌乱的。

如果曹皇后诞下的也是皇子呢？

势必她的儿子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将来就是官家！

在朱娘子看来，赵昕私下里出宫，混去西北是去建功立业的。

为的是得到军中的支持，一旦有了军方的支持，将来继承皇位的时候，阻碍也会小上一点。

虽然她从开始到现在，手上的动作就没停歇，一直在往嘴里巴拉着，但是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苗昭容的脸。

汤水铺子里，快要打烊的时候，一下子涌进来不少人，还都是朝廷大官。

虽然汤水铺子里都是皇城司的暗桩，但是也被这帮人闹出的动静吓到了。

随着陈六郎亲自带人送来的甜品进入室内水池，当这些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的大官们看到那一块块冒着香味的哈达饼送上来的时候，都安静下来。

赵昕在李如意的帮助下，正在旁边搓泥。

全身上下的肌肤都被水泡白的苏舜钦从池子里出来，刚想蹭一波搓泥的热度，就感觉背上传来的手劲有些大，再看到一脸坏笑的李如意朝着他使眼色的时候，他还能不明白吗？

“好你个包希仁，敢阴某！”苏舜钦想要起身，但是被一只大手摁住，挣扎了几下都没有如愿，还传来包拯啧啧声，“人家殿下是去了一趟西北，你这小身板天天在京城里窝着，怎么也这么多泥垢？别动，难得老夫兴致好，给你搓两下，其他人，你见过某还给谁主动搓过背？”

“希文，搓快点，后面几位相公都在排队了！”身后传来杜衍打趣的声音，包拯一回头，哎哟卧槽，吕夷简和章得象，真的在后面排起了长队。

该！

让你?N瑟！

几个人打闹了良久，从水池里出来，回到更衣室里，擦拭干净。

就有伙计送上香茶和糕点。

“殿下，那张元张国师，该如何处置？”吕夷简开口询问道。

“等他去除心魔，吐出更多的线索，给他个痛快吧！”赵昕将毛巾递还给李如意，任由后者给他梳头，“原本这样卖主求荣的货色，逃不过凌迟之刑的。”

“那敢问殿下，韩稚圭那边又该如何处置？”这下轮到章得象了。

“章相公觉得该如何处置？”赵昕反问道，“说实话，得知他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某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同时，张元吴昊之流也是间接的因此人而投向西夏李元昊的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些自诩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书生啊！除了风流倜傥，还剩下什么呢？又有几个像那范仲淹那般有气节的？虽然某也不喜欢他范希文的一些看法，但是这个人是真正的能吏直臣。与欧阳修、司马光之流是不同的！”

突然听到两个熟悉的名字从赵昕的口中吐出来，显然赵昕对此二人的评价不是很高。

“司马君实？”章得象和庞籍关系不错，吕夷简也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三子吕公著和庞籍关系密切。

“是在下孟浪了，忘了在场的诸位相公都是书生一流。”赵昕嘿嘿笑道，化解尴尬。

杜衍捋着胡须，仍由女婿苏舜钦给他梳头盘发，“不知殿下刚才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出自哪里？”

没想到这句话由杜衍重新提出来，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书生误国的事情，历朝历代确实不少。”吕夷简也算是饱读诗书的佼佼者，附和道。

“几位相公不必附和小子，某只是个人好恶而已。”赵昕点到即止，明眼人都听得出，他的意思就是告诉在场的人，如果将来自己荣登大宝，这两个人自己是绝壁不会重用的。

章得象只能重重的叹息一声，这种话听过就要忘记，可不敢传扬出去，即便和那庞籍关系不错，即便那庞籍把司马君实当成自己子嗣看待。

“章相公为何叹气？”赵昕看着章得象笑起来，“小子要是没记错，章相公族中有位叫做章?P的吧？不知道能不能代为引荐一下？黑无常此次在西北干得不错，可惜人数还是太少了。”

嘶~！

在场的几位相公全都看了过来。

见章得象先是微愣，而后点头确认。

“敢问殿下，何处得知章?P的名字？”章得象心里像是有个爪子在挠似的，能够被大宋储君惦记上，自然是件好事，但是族内那么多不错的子嗣，为何独独看上这个武夫了？

也难怪章得象会这么想，大宋的这些文官，无论什么年纪，什么位置，与生俱来对武者的轻视，怪不得他。

“某要是说是从张先生那里得知的，章相公信不信？”赵昕这话显然没有说实话，但是以在场的几位对皇城司张都知的了解，这完全有可能的。

皇城司监察全国，想要得知一两个能人的信息不能说不简单。

“唔，这样吧，章相公一事不烦二主，还有一个人，叫做章???胍徊⒋???觥！闭躁坑直ǔ鲆桓雒?郑?碌孟笳庀虏潘闶撬闪丝谄?

这下其他人都不淡定了，吕夷简投来询问的目光。

“吕相公这是怎么了？府上的几位公子想来都还不错吧？”赵昕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唔，行行行，某也不厚此薄彼，就把府上最小的两位公子引荐给某吧？当然，吕公绰和吕公弼两位也是不错的，素有佳名。”

吕夷简怀疑自己听错了，原本以为赵昕只需要两个小儿子去帮忙，然后又相继听到了长子和次子的名字，唯独没有三子吕公著。

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叫厚此薄彼？

这针对的意思太明显了吧？

包拯和苏舜钦已经笑不活了，这位豫王...

“殿下，老夫不言有他，只是想知道独独三子吕公著为何不入殿下之眼？”吕夷简不淡定了，刚才被赵昕那句“府上的公子都不错，素有佳名”给误导，现在唯独吕公著不喜，前后反差太大，一时间有些受不了。

“咳咳，既然吕相公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某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因为他与庞籍交好，庞籍视司马君实如己出。”赵昕一口气说完，还不忘比划了一番，在场的众人都被赵昕这无厘头的一幕看懵了。

又是打手枪，又是眨眼，原地转圈，还挺好看的。

包拯都忍不住要鼓掌叫好了。

吕夷简明白了，兜了一大圈，还是因为赵昕不喜欢那司马光啊！

其实吕夷简不知道，赵昕何止不喜欢司马光，绑住大宋发展革新的还有韩琦、欧阳修、苏轼、苏辙等代表人物。

不过因为苏轼这个家伙文采实在太好，加上他的诗词水平，以后就让他多多外派，就能逼出不少佳作来，让这样的人留在京城，是个皇帝都不会喜欢的。

至于欧阳修这个猪队友，懂的都懂。

庆历新政是必须要顺利执行的，但是很多不安定因素现在就要着手剥离了。

文彦博和宋庠已经早早的直接或者间接外放了，韩琦自己把自己玩死了，欧阳修有自己在一日，都别想进入政事堂，现在就剩下司马光、吕诲、二苏这些顽固派和保守派代表人物。

只是现在赵祯还在，不能做得太过火，不然，等到哪一天，直接给他们安排一场意外，直接抹杀了，以绝后患。

反正现在又没有探头，也没有天网，更没有什么劳什子的大数据。

“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吕夷简觉得还能抢救一下，眼前这位豫王，马上就会对外宣布为大宋储君，将来就是皇太子，待到官家百年后，就是下一任官家。

如果三子不听，索性就打折他的腿，免得老子没了，以后连累那些兄弟九族。

赵昕他们在西北这次闹得动静不可谓不大，在场的几位相公可都是听得真切。

那个劳什子的西寿宝泰军司都被焚城了！

自从李元昊那个贼子宣布立国开始，至今，这还是第一次大宋军队攻入夏境。

焚城啊！

听说那万余守军无一幸免，连同芭良都被嵌入在了那座巨大的京观里了。

现在那一片地方已经烧成白地，经过那一带的商队，都不太敢靠近分毫。

只是听闻那些往来夏宋之间的商人说起，每每到了晚上，能够听到万余人哭嚎的声音。

一下子拔除了两个钉子，西夏方面愣是不敢出来放个屁。

京东东路一带大军压境，还吓得辽国都派出了质问的使臣，那些使臣现在天天躲在使馆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怕得罪了那帮杀神，半夜摸进去把他们都屠屠了。

现在曹琮之子曹修的名声可不是太好，定川寨之战，西安州之战，会州之战，现在再加上西寿宝泰军司之战，他的名声一度盖过了其父。

曹琮现在提起这个儿子，也只是...拍打大腿，嚷嚷道，“是老子的种！真特娘的解气！”

“小子只能说句抱歉，吕相公，某不能让身边留下一些无法掌控的变数，与其放任这些人渐渐壮大，不如...”赵昕毫不避讳的朝着在场的众人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府上三公子，吕相公还是尽量规劝，当然庞籍此人是个忠臣，只是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一些妇人之仁只会培养出来一些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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