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化萤
阿娘过世前不久,忽然很有兴致地说,她想出去旅游,去东瀛看烟花大会。绍钤曾与她说过的,她觉得此生无论如何要去一次。还想再去虎跑泉许愿,去天台山参佛……既然决定要出门,她神采奕奕为自己打扮,几乎一整个上午,擦拭身T,梳头,又是捣鼓首饰与脂粉,JiNg神好得不行。护工陪着她试妆,打趣说,还和二十岁的小姑娘似的。她露出俏皮的神态,笑说,自己本来就是二十多岁,二十三又五十二岁。
中午吃过饭,钟老爷子带她去医院底下的藤萝架走,坐在庭院里晒了会太yAn,后来又去近旁的江滨公园,看天鹅在浅滩划下爪印,被水冲去,与偶遇的老人们聊天,又听她们唱越剧。阿娘听着听着就要打瞌睡,挂着镜绳的眼镜框,小和尚敲木鱼似的,一下一下低歪。
日近西山。无云的天气,也无霞光,水sE尤其清浅,世界满是返璞归真的g净。她望向天际良久,问他“江天一sE无纤尘”的下句是什么。他答不上来,她似才恍然大悟:哦,你不是绍钤。她有时也分不清身边的人谁是谁了。
今天绍钤怎么没来看她?过了一会,她又问。
老爷子答:他要上班,过会就来。
她点头,忽然改变出去旅游的主意,说想回去休息了。
两个人坐车回程。
他问她是不是有点喜欢方才那个会念诗书的后生。
她将面孔一板:哪有的事?都这把年纪还说这个,羞Si人。
人家b你小十多岁,是个后生。老爷子又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服气地敲敲拐杖,你也是后生。
终其一生,两个人总在为类似的事吵架——她心里有别人,他不服自己b她年少,至Si也还是一样。
但若他早知道她要走,他就不提了。
他以为她只是寻常地睡一觉,明日早上又会一样醒来,说她又有了新的想法。或是因为腹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夜半痛得嚎哭,将陪护的人都吵醒。
没想到她连人要走的时候,都没肯对他说句真话。
……
从阿娘去世那天夜里直到下葬,老爷子一直循环往复地念叨着这些缘故,一遍一遍说下去,细节越来越丰满,故事也越来越动人,任谁听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他多Ai她啊。男人常是这样,迟来的深情b草贱,此情可待成追忆。
杳不禁想象出自己去世时的情景。钤会很难过吧,像贾珍在秦可卿的灵前痛哭,唯恨Si的不是自己。也许还更加不知忌惮,故意写些暧昧的话悼亡,非教世人都知道她们是怎样“情深”。
也可能是反过来,他Si在前面。她不敢想。世界上没有他,她的世界也就不复存在。
期望先于伴侣Si掉,未尝不是一种孩子气的自私?明明两个人失去彼此都会坏掉,却怎么也不愿承受败局的那个人是自己。
或许钤的想法不同。毕竟他是父亲,这样的大事本该由他做主。他乐于裁定她的一生。当他为她书写墓志的时候,她才永远完整无暇地属于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他呢?他不愿在人间留一点痕迹,最好是魂飞魄散,化作西楼一缕云。
她先Si,他料理后事,再如愿以偿地消散,不是正好?
日本有“一家心中”的说法。心中是怀有某种强烈感情的自杀,最多是Ai人之间的殉情。一家心中则是出于某位成员的意志,全家人整整齐齐陪葬的做法。也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中国就没有类似的文化氛围。
如果她们一同Si掉,事情变成这样,又由谁来书写她们的生命?与其教不知内情的人任意曲解,果然还是信任他b较好。
钤听过这番论说却嘲她,b起触手可及的眼前更关心身后事,应是旧日腐儒的遗毒。年少时这么想也无怪。年岁渐长,她自然就从这种想法里毕业了。
化作西楼一缕云,不是一样幼稚?她以牙还牙。
葬礼在头七举行,天又下了点蒙蒙雨。
虽然最终决定从简去办,不像一些大家族的老人去世,摆上百桌的斋饭,唱几天几夜的戏,前来吊唁、一路陪到棺木入土的人也不算少。
老爷子早就营好x地,阿娘最后是传统的土葬。坟上封土,葬礼就彻底宣告结束。同行前来的亲朋各自散去,她们却往反方向的深山,走了很长的路。
山间空气清冽,玻璃般通透。道旁拥满翠绿的竹坡,底下环抱一片幽深的湖,鬼气森森,似埋藏着许多殉情的往事。孤冷千尺,灼烈的yAn光无法融入其中。松树遍布青苔的斑点,半枯的藤蔓缠住几近脱落的树皮。细弱的松针托着黯然xia0huN的宿雨,就快要撑不下去。
他立在那半朽的青松底下,只暗叹一声树犹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树犹如此,但人呢?
她听出他是暗指自己与他呛声,直言戳破:“你又在那YyAn我?”
他一眼无辜地转过来,轻道:“嗯?我没有说你,只是想起还很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在了。上个月母亲交给我遗书,说她想随原本的家族安葬,不愿葬在钟氏的墓地,更不想与那个人合葬。”
她想起一边黑一边红的合葬墓碑,不知对完全事与愿违的结果该说什么,只觉心有点堵,问:“你争取了,也没法吗?”
他看向树梢,几回yu言又止,又含恨闭上眼。
“对不起,我没有说。老爷子对这种事情很敏感。这桩婚事,本也不是她情愿的。钟家老人对再醮的媳妇颇有芥蒂。”
亲朋面前追叙生平,只道夫妻二人情深义重,对改嫁一事没有只言片语。
细想来也无怪。在追述中,阿娘被塑造成一位勤俭持家、相夫教子的贤妻,将世人都知道的历史大事穿cHa进生平,却没提更多生活中的事。大约是殡葬公司承办业务,自有一套撰写悼词的模板,碰上不同的Si者,也不过就着模板填入个人信息,少作修改,如同售卖工业化批量生产的成衣。
然而人的一生,当真可以被齐一标准的流水线约化?每个凡人不同的面貌,该在这同质化的书写里抹去?Si者为大,就意味着借隐恶扬善之名,削去所有的棱角,塞进完美人妻的模具?
她算是弄懂了,为何老爷子不敢让钤来碰这场葬礼,而必须交给听命的若筠。看重礼数的钤会自己来做许多事,写符合生平的悼词,按亡母的喜好布置会场、安排礼仪,以至于葬礼全然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但仪式的目的本不是保全独特,而是重复,重复同一种价值、同一种祝愿,确认个T处在群T之中。泯然众人是必须,像他那样才南辕北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同撑一把伞,雨珠时不时淋在肩头、手臂,不宜远行的鞋也沾Sh泥泞。
群山望不见尽处。风雨中的冷意似刀,将满山草木的心划得七零八落,沉在雾霭盘旋的低处。她走得倦了,站在巨石旁暂歇。枝叶遮掩下的石面大半未被打Sh,凹陷处已盈起浅浅的水潭,漂浮着两片棕h蜷曲的落叶。他再抬起头时,眼瞳已覆着一层莹莹的水光。
她想起昨夜的诗集也正好读至一半。山中忽缓驾,暮雪将盈阶。她读到这句,才发觉雪是b雨更像眼泪的东西。千堆雪原是千堆愁怨,意难平。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所以世间再也没有凤凰了。”
她捧着他的手,好不容易才捂得稍有热度,却瞧见纤长的手背上,g裂泛白的细纹被日光照得宛若鳞甲。
“我记得小时候读《人间词话》也问过你,为何王静安推崇新学,却要逆时代之流臣于旧清,至Si不肯剪辫又投水殉国。当时你说,你或许能理解,但难以言喻。我现在终于有点懂了。JiNg神洁癖的人是难活得久远。”
他神情严肃地思虑许久,终淡然道:“你多心了。”
她假装只是在说历史上的事,“他对姜夔该有憎恨?两人在容不下浊物的那方面,情与貌略相似。可偏偏是姜夔,做了他不能认同的抉择,用他不能认同的方式作诗。姜夔愿意相信的g净,于他早已幻灭了。”
“姜夔有什么好的?我也不喜姜夔。”他急切地语气简直像在吃醋。
“理由?”
但他反过来道:“说不出理由喜欢,当然是不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不禁莞尔,“人对Ai憎的感知真是奇妙。姜夔喜欢庾信,可是庾信太重,他自己却太轻。有时我也分不清对你的感情是怎样,更弄不懂你,你对我……”
他捧着她的颊侧,忽然像落雪那样轻柔地吻上来。
她忘记之前要说的话。
原来江郎才尽是很恶毒的b喻,像是将凤凰引以为傲的羽毛根根拔去,非要他与庸常的野J无二才好。
二金丝笼
现代社会的节奏没有留给人太多哀伤的时间。
翌日孟长宁启程回家,终于什么都没带走。阿娘的日记本和书画最终归还给钤。不过孟长宁闲时已整理过,手写了一份目录,旁有阿娘本人的批注。钤又稍作修订,录成电子版。趁没人注意,将东西打包好带回自己家。
杳有点好奇日记的内容,大概因为钤说到阿娘和孟长宁,措辞用了“应该不是”。听起来不太想深入揣测,但又的确察觉到不同寻常的端倪。正因如此他更不愿揣测,不想知道真相,出于阙疑的严谨说,应该不是那种关系——大概率不是,也不排除是。
她旁敲侧击地问他究竟知道多少,他却指了指日记,示意她自己翻。
可以吗?日记又不是公开发表的作品。
钤说没关系,日记被写下来,归根到底是想让世间看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她最终没有翻,太多了,哪怕有目录,一时间也翻不过来。
他接着上回说到的地方,继续讲阿娘再嫁的前因后果。
阿娘家的祖上经营当铺,后来金盆洗手改了行当,事业却一直不见起sE,守着往日的家底坐吃山空。传至她父母的这一代,家境已是大不如前,人生大半都在为生计C劳,只盼望家中四个孩子都能读上书,不必再走一样的路。
四个孩子,一子三nV,身为二姊的阿娘是公认最会读书的一个,考上外地的大学。她在那边遇到第一任丈夫,是一位地方上小有德望的知识分子。两人坠入Ai河,恋情很快发展到谈婚论嫁。丈夫来本地就职,她也随之退学,回来办了场很盛大的婚礼,也算是衣锦还乡,在当时颇受羡慕。
平静的婚后生活持续到某天,丈夫领着他最看重的弟子回家。
这位弟子看着面nEnG,年纪似与她相仿。人开朗健谈,有时却显得憨傻。他一见阿娘,就煞有介事地深深鞠躬,用洪亮的声音大喊“师母好”,将人吓得不轻。起来时,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着,在黝黑肤sE的映衬下,露出一口亮眼的白牙。
两个男人在饭桌上相谈甚欢,开了两坛珍藏的好酒。料定吃不完的一大桌子菜,最后竟还不够。他们从久远的历史故事谈到当今的世道,大展抱负的雄心。
世界总是在变好?她从丈夫眼中瞧见久违的欣慰。当时的世道,刻意中伤的恶语三人成虎,周遭的氛围日益压抑,已经有很久,丈夫不得不谨言慎行、自束拳脚,顾望人间并无知己,日复一日的情绪Y郁。
年轻人的到来,对这个家未尝不是一场解救。她又看见yAn光照进来。
自此以后,年轻人来得越来越勤。起初还怕来得太多惹东家厌烦,寻千奇百怪的理由,后面熟络了,就是提着时令好物不请自来。丈夫的父亲去世,她却恰好在这时节查出怀孕,家中上下乱成一锅粥,也多亏这年轻人前来帮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人将丈夫视作JiNg神导师,思想或政治立场的问题也多有请教。两人在书房里长谈彻夜,阿娘敲门送去茶水,竟也被视作打搅。但凡他们锁起门,余人一概禁止靠近这间房。
纵是防范至此,丈夫在书房里的一些话,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有心人寻章摘句,刊登在报纸上,题为“某人近来就粮食生产问题的反动言论”,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通篇是控诉的腔调,称他妄议生产政策,将天灾归咎于,其实是W蔑地方机关“分赃”不均,害他没捞上油水。
报道引起很大的轰动。往日光风霁月的怀仁君子,一夜之间沦落为蝇营狗苟的小人。当事人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没有休止的约谈旋踵而至。他立马被单位停职,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各级部门的“请喝茶”中度过,只在家住过三夜。就此往后,再没回过家。
此刻,年轻人也坐在庭院里,望着满园春sE陷入沉思,看起来也为老师忧心不已。
——肚子里的孩子眼看着就要临盆,她偏因丈夫出事伤了身子,家中正是缺人照料。年轻人当仁不让地承担起恩师的担子,上下驱驰奔走,这些天几乎住进家里。
阿娘的身子稍好,连忙打起JiNg神去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除却他二人,别人都不能知道这话。
年轻人情绪激动,答:“我绝不相信老师是报纸上说的那样。”
“那些话,真是他说的?”
年轻人面露难sE。
恰好保姆也来院里接水淘米,她便扶着大肚子缓缓地回屋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该求的人早已求遍,眼下已无计可施。阿娘只得暂避风头,窝在家中求神拜佛,祈愿风波度过,平安无事。
事与愿违。又往后几日,等来的不是归人,却是丈夫的Si讯。年轻人亲口说的,他在狱中不堪受辱,终于忧愤自杀。他恨得咬牙切齿,誓要为恩师沉冤昭雪。
阿娘万念俱灰,一心只想随丈夫而去,肚子里的小孩因此早产。生产时血压高居不下,凶险至极。特殊时期就医也不易,此前三妹已为此丧命,最终母nV都能保住命,还是靠年轻人走关系开后门。
就当是为两个孩子,也该好好活下去,年轻人劝道,身边的人都如是劝道。
几个月间,她满心牵挂丈夫的事,却忽视了外界的种种变化。丈夫倒台以后,年轻人顺理成章继承亡师的地位,声望已今非昔b。孤儿寡母的家中也需要年轻人来拿主意。
年轻人说,丈夫Si时有疑罪在身,大张旗鼓C办丧礼怕惹来群怨,只好没有动静地潦草下葬。又劝她与自己“假结婚”,让小孩仍有光明的前程,不必因为生父的冤屈,在人前抬不起头。
阿娘推拒再三,表明自己宁可守寡将小孩抚养长大,也唯恐耽误年轻人的好事,但耐不过再三执着,终究还是遂了他的意思。
有句话年轻人说得很对,假结婚是为维持往日的生活,什么都不会改变,守寡却可能沦落得一无所有。一个人失去T面,好过整个家庭失去T面,让两个小孩也跟着她过难堪的日子。
就这样,年轻人骗过所有人,窃取亡师生前曾经拥有的一切,彻底取而代之。这就是当年的钟老爷子,若筠与钤名义上的父亲。
撰写匿名文章告密,策划这些的始作俑者,也是他。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丈夫在遗书里留给他的话b发妻还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谓“假结婚”自然是假。两人婚后不久,他就借着酒意,家里人想要孩子的压力,要求她像真正的妻子那样与他圆房。看起来一切如旧,可她的处境变成寄人篱下,小孩永远是她的把柄。
阿娘横了心避孕,为此求尽偏方,不惜毁伤根本。老爷子也心中有数,更是为求子一事坚持不休。第一回她去黑诊所流了,东西没清g净,留下后遗症,已经不宜再受孕。第二回医生当着他的面说流不得,便只有生下来。
但或许老天也有看不下去的时候,孩子出世不足岁,感染脑炎夭折。再后一个孩子先天不足,姑且养到两岁,也养不大。
钤却是后来她与孟氏小叔意外有的孩子。怀孕期间,呕吐、嗜睡、食yu不振,种种妊娠反应b以往每一次都严重得多,好几次见红。医生说他是最难活的那一个,却出人意外地活了。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r0U,不同的孩子到底不同。若筠是前夫的孩子,但多数时候由钟家的老人在带,完全长成钟家人的模样,就连老人对儿媳的敌视也原封不动继承下来,转成对母亲的轻蔑。
所有的事情,十几岁的孟长宁是知道的。他在这个家中是局外人,也像一棵静默的树,聆听着cHa0汐的暗涌。或许他也是唯一能够理解她的人。
不难想象她们之间有超越寻常母子的羁绊。一定有。人非木石,身陷那样的绝望,怎会毫不动容?只是感情的事归感情,这也不意味着她们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真正的不可说是遭受孤立、霸凌的历史,是诗可以怨,是控诉。就算去翻日记,事实也没法直接看见,必须由钤来解释。
难道日记撕去了部分,或是被篡改过?
没有这样的痕迹,笔记本完好如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看到的只是关于痛苦的记忆。金鱼游入W浊的沼地,被水鸟啄去半边眼睛。长喙足以顺着细小的孔洞吮食深处的脏腑。渔民拿着镰刀在退cHa0的泥沙地里挖刨,刨出依然肥大的鱼鳔,里面装着的却不是鱼的X命,而是如血赤红的籽,裹着半成形半Si的后代。再是道经、佛经的摘抄。
想说出来的同时,依然在刻意隐瞒?
绍钤却说,形状怪诞的痛苦有时b易于理解的事实更现实。
抉择也已摆在她们面前。
长辈的去世,和随之而来的漫长压抑,分崩离析、连血缘都不剩的所谓中式家庭,如履薄冰的禁忌关系,所有事情化成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砸得她们粉身碎骨,似乎也给足知难而退的借口。悬崖勒马,让感情的事重归感情,彻底断绝不该有的关系,或许是唯一得以善终的办法。
经历过这半年,她们就算不za,也已经完全地占有彼此。
到这份上还会想逃避吗?
当然不会。
那天在老屋三楼,她从他的身上爬起来,看见布满泪痕的面容,忽然感受到居高临下的悲悯。这次真是哭得梨花带雨,但神情依旧透着几分孤绝的冷意,或说是倔强。
结束了。他淡淡道。人世的苦辛正在于命运降临的时刻,那些堪称转折的事件,冠婚丧祭,无论用怎样隆重的仪式去装点,似乎都还太轻,不过像标点符号一样,横亘于漫长的生命,恰到好处或戛然而止,以为的话语,再也没有了后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她仿佛也看见了,他口中的彼岸,不再是青春期特有的“想自杀”。少年以为的Si是浪漫感伤的仪式,最痛苦也不过R0UT在yAn光下渐渐蒸发,或转生成一株草木,一片蝴蝶,梦想中更自在的生灵。
摆在面前的Si却是一种觉悟,见识过摧毁X的诱惑与威胁,知道坏的结局可能意味着生而为人的尊严全部摧毁,但仍愿义无反顾去走幽僻的独行之路。她将手指探进去,Sh润的巢x分隔开晨昏的界限,足以吞下整个她的Ai的深渊。
以为再深入一点多少会知道他的感觉,可纵然只到达舌根的边缘,他就难受得不行。红YAn的软r0U颤抖着吐水,求她不要。
漫长的g咳,人尚未Si去的本能。
心脏跳动的鼓噪让她意识到,从今往后,天地之大,人间茫茫,她们就真的只剩下彼此了。
“我以后也要和你葬在一起,生同衾,亡同椁。”
他却以为她童言无忌,“哪有这样的事?”
“有,六朝的叔侄。”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一本正经解释。
装作听不懂是一种谈判策略,或者说,暗暗抬杠,目的是将对方b到必须有所表态的境地——要么将难以启齿的话彻底挑明,要么保全T面地退让,放弃。他教给她的。
“时论非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将她的头发乱绕于指间,似纠缠着万千情丝。两人又靠近至险些亲吻的距离,他轻巧地偏过头,隐晦说,“我对那种徒有虚名的做派不太有兴趣。”
拒绝啊。
直面Si亡的觉悟于她是挽着他的手不再惧怕,成为他的支柱。于他却意味着割舍、成全,必要之时当断则断,单独保全她。要说为什么,也是本能。一人养育后代的单亲爸爸可以为小孩做任何事,哪怕最舍不得的人也是他,他为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也会用尽办法留在她身边。
在这场相Ai里,她们都有唯独自己才能做到的事。
她假作娇嗔,“你想丢下我?事到如今,你觉得还能离开我?心里装得下别人?”
他不服气地左右顾盼,说不出反驳的话,轻倚在她的肩头,许久才道:“以前有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对鸳鸯,长久被关在同一只金丝笼,自然而然结成伴侣。后来笼子破了,它们做出完全相反的选择,一只留在笼子里锦衣玉食,一只为了自由远走高飞。但是,离开伴侣的它们都没能活过很久,各自孤独Si去。”
“离开伴侣的鸳鸯,还算是鸳鸯吗?”
“落单的叫鹭鸶,相思的鸶。”他道。
双关的情话猝不及防。明明也不是多过分的话,她却不经逗地舌头打结。
“不……你不许,打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眼中的笑意昙花一现。
她起身向窗外望,雨中的猫猫跳上水泥台面避雨,抱着脚缩成一团。树叶随流水飞离青青如盖的枝头,轻巧得只像是造物主眨了眨眼睛。数不清的颜sE与纹理。有叶子在青翠的时候就已落了。它们彼此间的差异,并不b人与人之间小。生命就是这样的东西,值得艺术家去手捏一亿颗全不相同的陶瓷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