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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微仿佛懂了,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满怀仇恨的妇人:“你是方孝孺的什么人?”
“呵呵”!她笑了,“孙若微,你果然聪明。我是方孝孺的幼女,那年还不到8岁,我和两个姐姐被卖入秦淮河,当了营妓,你知道什么是营妓吗?”
若微懵了,她原本满腹的恨与怨,此时面对这个命运多劫的妇人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所以,你要谋害皇上,可是害你父亲的并不是当今皇上啊!”可恨之人竟也有可怜可悲之隐情,若微糊涂了,她该如何是好?
“父债子还。我没能杀了朱棣替父报仇,不过,能杀了他视为心肝的好圣孙,也值了!”她依旧在笑。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我不是在替自己打你,我是在替方孝孺打你!”若微深深叹了口气,“你醒醒吧。被仇恨迷失了真心,方家的祖荫又怎能庇佑你?你父一心寻死,不是因为成祖起兵靖难有错,他是为了一句‘士为知己者死’,所以,他必须要对建文帝尽忠。可是对大明呢?对万千黎民百姓呢?该谁去尽忠,谁去照拂?”
“你说什么?”她愣了。
“你父亲为保文人风骨一心求死,千秋功过我不敢妄评。可是敢问这当今天下是谁人之天下?当今百姓的福祉又赖何人德泽?何为明君?何为昏君?让百姓吃饱穿暖就是明君,这样的明君,你为报家仇,狠心将他害死。他死轻如鸿毛,可是天下百姓的太平与生计呢?北部边境的威胁?南方水患的治理?国家大事,朝局政治,又将何以为托?”若微气势如虹连连追问,直逼得她面色惊变,无从对答。
“皇后娘娘!”
随着一声轻唤,一个小太监从内室走了过来,递给若微一张字条,若微展开一看,不禁珠泪连连。
她手指轻颤,跌坐在地上,与方孝孺的幼女咫尺相对,她把手中的字条塞到她手上:“看看吧,这就是被你谋害的,现卧于龙榻上行之将尽的皇上,给你的恩旨。”
接过字条,举目一扫,上面是两行字:“其罪当诛,其情可悯,特赦!”
这是大明天子赐给谋害自己性命的刺客的一道恩旨,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之举。
“赦?他要赦了我?”她痴痴地笑了起来,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嬷嬷!”郭爱已经完全吓傻了,她想要去追,又不敢迈步。
若微挥了挥手:“带下去,都带下去”!
“是!”
事情大大出乎若微的意料,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第四十二章 无期从此别
宣德十年春正月初一,原本是举国上下欢渡正旦佳节的日子,而自十几天前即身染重疾的朱瞻基却未能在期盼中龙体康复参加朝贺盛典,两坛祭祀等重大活动都是传免或遣官代行。皇上行将不起的传闻,在皇宫内外不胫而走,上至文武百官下达黎民庶士皆人心惶惶。
乾清宫西暖阁楼下正厅剔红夔龙捧寿纹宝座上,朱瞻基身着便服倚着厚厚的靠枕勉强而坐,龙案对面大红地毯上齐刷刷跪着的皆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两旁十二张雕漆座椅上放着红锦闪缎坐垫,可是却无人敢坐。
“去,请皇后和太子过来!”朱瞻基强打着精神与群臣交待之后,命内侍将皇后与太子请至殿中。
不满八岁的皇太子朱祁镇穿着明黄色的盘领窄袖绣着金龙的锦袍,腰以金玉琥珀透犀束带,束发于顶带着小小的二龙戏珠金冠步入殿中,看着跪在地上面露悲色的众大臣,怔怔地止了步子,冲着朱瞻基怯懦地喊了一声“父皇!”
“祁镇,过来,到父皇身边来!”朱瞻基冲他招了招手,目光中满是父亲的慈爱与宠溺。
朱祁镇快步走到朱瞻基身旁,朱瞻基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又指了指身侧的紫檀藤心圈椅:“皇后也坐。”
若微没有穿着皇后的正式礼服,只是换了件云凤织锦镶金边的宫缎长褂,下身着湘罗黄裙,长裙曳地,风姿绰约,高挽的流云髻上除了一支金凤钗就再无其它,长长的珠饰随着她轻移莲步而在鬓间颤颤摇曳,就像她此时的心境飘忽不定。
坐在朱瞻基身旁的圈椅中,却不忍去看那对依依相守的父子,眼角边是想掩又无从掩饰的落寞与凄凉,只得垂首看着地上的大红地毯,怔怔地愣着神儿。
“朕今日于乾清宫,命太子和皇后与诸臣相见,当面托孤。”朱瞻基一语过后,忍不住轻咳起来。
“皇上!”众臣皆惊。
杨荣伏身说道:“皇上春秋鼎盛,偶感微恙,只要妥为调理自会康健,万万不可出此危言!”
“是啊,杨大人所言极是!”
众卿附合。
朱瞻基摇了摇头:“范弘,代朕宣旨!”
“是!”秉笔太监范弘从龙案上拿起一道圣旨展开诵读:“朕荷上天眷佑、得皇祖厚爱,受仁宗昭皇帝付托,自洪熙元年六月十二日登基,君临天下已近十年。自御极以来,夙夜孜孜,勤求治理,虽不敢比成祖文皇帝之开彊神功、仁宗昭皇帝之贤明圣德,然爱养百姓之心,无一时不切于寤寐,无一事不竭其周详。现身染重疾、自知不愈,特立此诏。皇太子祁镇,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即皇帝位。皇帝尚在幼冲之年,故特命大学士杨荣、杨士奇、杨傅、吏部尚书骞义、礼部尚书胡潆、大理寺卿许彬为顾问大臣,众卿务尽心相佐。国家重务白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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