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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谢飏时,那个俊美到不真实的少年俯身递给她一块玉佩,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我没带钱,这个玉佩拿去当了好好安葬你父亲吧。”
“啊……”柳意娘傻傻的看着,直到他把玉佩塞进她手里,微凉的手指擦过她的手。
那时候的柳意娘跟着流民千里迢迢到长安,只是个面黄肌瘦、干巴巴的小丫头,亲人早就没了,所谓“卖身葬父”不过是与一个小偷合伙骗人。他们不仅骗卖身钱,还要里应外合把买主家给偷个精光。
这是个很寻常的骗局,但柳意娘在饥寒交迫摧残下仍然漂亮的容貌,总能引得许多人上当。
她无依无靠,只能靠这些肮脏的手段混口饭吃,可那一天,她觉得少年犹如太阳一样,给了她无比的勇气。
她抓着玉佩拔腿狂奔,追上少年把玉佩塞回他手里,羞愧道,“我不要。我……我不是好人。”
柳意娘每次想到这些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许多年后,她才明白那个看似明亮耀眼的少年其实根本没有丝毫温度。
可惜遇上他就像一个死劫,柳意娘无数次问自己,如果能够重来一次,还会不会义无反顾?
那大概是会吧,她悲哀的想道。
她那时像个傻子,如今就是个傻子。
第348章 诸葛不离
柳意娘长袖善舞,同时游走于诸多权贵中间,每一个都把她当做朱砂痣、解语花,都觉得自己才是她心中最倾慕之人。
她并非天生就是这样的女人,也没有三头六臂,总会有疲惫的时候,可她知道即便再累也不能有丝毫放松。
有本事将权贵玩弄于股掌之中固然好处多多,然而一旦行差踏错也必将万劫不复。就譬如今日这般。
今早她本来可以直接去找赵三,但刚巧看见从角楼翻出来的崔凝,便忍不住想刺上几句。
当初崔谢两家只是私下相看,并未对外表现出联姻之意,但外人多少能猜到几分。柳意娘嫉恨,凭什么她不敢求不敢想的人却被崔凝一口拒绝?凭什么有人一出生就在云端,天之骄子都摆在面前任由选择,而她却只能在深渊里挣扎求生?
柳意娘手上不干净,不会故意往监察司的人跟前凑,但恰巧遇上,她是万万忍不了!若非还存了理智,她想做的何止是撩拨魏潜、挤兑崔凝?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连说几句话就可能丧命。
柳意娘饮尽茶汤,起身跌跌撞撞回到客房。
“小姐。”侍女扶着她坐下,“奴婢给您揉揉腿吧?”
“好。”柳意娘道。今日她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才得以见到谢飏,腿上全都是冻伤。
侍女将她衣裙撩起,取了冻伤膏,搓热手掌按在一片青紫的膝盖上。又痛又痒的感觉仿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令她轻轻吸了口冷气。
“娘子为何不去求殿下呢?谢郎君也太狠心了。”侍女轻声道。
柳意娘垂眼,盯着侍女的发旋,眼中一片冰冷,“白芨,活着不好吗?”
她语气平缓,甚至带着几分关切,但白芨只觉得头皮发麻,“是奴婢多嘴。”
“若想好好活着就闭紧你的嘴。”柳意娘像是威胁白芨,又像在警告自己。
监察司那边口风严,目前根本没办法探听具体情况,赵三被抓的事是她根据监察司种种动作猜到的。
柳意娘不知道崔凝已听到那两人对话,但知道若是赵三落网,距离她暴露也就不远了,这才不管不顾的跑到谢飏这里来求救。
事实上在青玉枝案中,柳意娘根本没有插手,她并不怕监察司查,但她害怕太平公主知道自己不仅另有主子,还与宜安公主勾勾搭搭。
白芨毕竟跟了柳意娘许多年,大约能摸清几分脾气,若是被警告一句便不敢吱声,她也留不到现在,“小姐太痴情了,为谢郎君牺牲这么多值得吗?”
柳意娘笑笑,她不否认痴情,付出亦是心甘情愿,但她可不是个不求回报的人。
窗外朔风呼啸,乌云闭月,瞧着像是又要下雪。
翌日,天气果然阴沉沉。
崔况昨日开始休假,在家待着没事,崔凝一大早便把他从被窝里刨出来带去了乐天居。
杀害悬宿先生的凶手已经抓到,接下来的调查才是至关重要,昨夜崔凝回去后连夜把问询柳欢和楼仲的供词整理好,拢共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在马车上一路打着瞌睡。
崔况起床气还没过去,在家把崔凝准备的早膳嫌弃了一番,怎么都不肯吃,上了车便揣起手,一张老成的小脸皱成一团。
两人走进乐天居后院,互相看了一眼,皆觉得对方糟心极了。
院内梅花开的正艳,陈元正站在梅花树下,看见两人来了,欣喜道,“况弟!阿凝!”
陈元在观星台时,崔况去探望的他的次数比崔凝还要频繁,两人关系很是不错。
“元哥!”崔况见着他,脸上五官都舒展开了,从小厮手中取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恭喜你终得自由。”
“多谢。”陈元欣然接受,又关怀道,“这么早过来,可曾用膳?”
崔况摇头,“没呢。”
陈元道,“我也还没吃,那就一起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携手就要往屋内去,陈元回头想招呼崔凝一句,却被崔况打断,“别管她了,我早上亲眼看着她吃了五个包子两碗粥,回头指不准还要同魏五哥再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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