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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濯雪 今稚 35412 字 2024-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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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去三亚之?前,傅真收到?一封烫金的请柬,是小区保安委托家里的阿姨带上来的。

信封上只写了她家的地址和和她的姓名,并没有落款。

傅真忙着手工穿小baby珍珠身体链,起初并没有在意,放在客厅沙发上后直接忘了这回事。

“太太,那封请柬放在沙发上,您抽空拆开看?看?,我怕万一是要紧的事。”

直到?吃过午饭,阿姨收拾完卫生走之?前又提醒了一遍,她才想起来。

“啊好的,我差点给忘了。”

她以为是哪个剧组发来的观剧、观影邀请函或门票什么的,找出拆信刀,嚼着卤过的无骨炸鸡脚爪,心情?悠闲地裁开封口。

精美的请柬上,写着一行简单的拉家常话语:近来可好,我已?经在组织那边平安喝完茶,许久不见,有空的话,我们约个时间聚一聚吧。

落款“季庭宗”三个字龙飞凤舞,气势凌厉,像极了他用强时的样子。

傅真一瞬间觉得血液都凝固了,呆坐沙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她才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她以为噩梦已?经醒了,没想到?它是个挥之?不去的诅咒。

打电话的人极有耐心,铃声足足响了十几秒。傅真头皮发麻,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手机,还好不是他,是三哥。

傅真本能地脱口而出,“哥哥你回来好不好?”

听?出她拖着哭音,晏启山立刻追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爱人关?切的语气,令傅真清醒过来——这件事太难堪了,怎么能让三哥来处理。

“没什么,”傅真换上轻松娇俏的笑意,“我就是做梦梦见找不到?你,睡醒后特别想你。”

“别害怕,哥哥永远随叫随到?。”晏启山是真的很疼她,当?即就要回家陪她。

傅真不想自己落个任性不讲理小娇妻的骂名,连忙阻止他,“没事儿,我现在接到?你电话已?经不害怕了,你先忙你的吧。”

晏启山确实很忙,是在开会的间隙,抽空出来打电话问问她,吃过午饭了没有,吃没吃饱,要不要叫人送点心。

“要不我叫人过去接你?你可以在哥哥办公室里休息。”

他的办公室是个豪华套间,里面有卧室有厨房,能娱乐,傅真以前经常过去睡觉。

按照以往,她巴不得和三哥黏在一起。但现在,她怕自己藏不住事,会露馅。

傅真笑着告诉他:“一来一回太让你分神,我还是在家等你吧,反正再过几小时你就回家了。”

晏启山想想也是,就没有坚持,问过她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吃点心后,叮嘱她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

晏启山电话一挂,傅真被他安抚下去的恐惧就重新浮出心头。季庭宗一次次胁迫她,对她用强的画面,让她觉得既愚蠢又随便。

傅真恨不得打死自己——三哥明明几次提醒过她,季庭宗不是好人。她在天津和季庭宗一起吃饭,被三哥知道?后,三哥还生了好大的气。

又呆坐片刻后,她决定不再逃避。早点面对,早点解决,不能让这件事影响三哥。

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点做饭的米酒一口闷壮胆后,傅真握住手机,按照请柬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真真,是你吗?”

傅真抱着晏启山落在沙发上的衣服,心里生出了一点勇气,“你不配这样叫我。”

季庭宗心情?很好,轻笑着调侃她,“嗯,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骂我来的?”

傅真冷冰冰地打断他,“我已?经结婚了,你莫名其妙往我家寄请柬,到?底想干什么?”

季庭宗语气明显低落了一些,叹气到?:“别紧张,我只是想见见你……”

“我们没什么好见的!”傅真浑身发抖,怒气冲冲地打断他,“过去是我识人不清,才会被欺负。我自己认栽,我现在只想和三哥好好过日子,你放我行吗?”

季庭宗沉默了片刻,缓缓说到?:“你的东西落在我衣服口袋里,你不想自己来拿的话,我叫人送到?他那里?”

听?起来是商量的口吻,但落在傅真耳朵里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敢!”傅真汗毛倒竖,拖着凄厉的哭腔失声尖叫,“我和你没完!我、我和你同归于尽……”

季庭宗明显慌了,连忙说:“真真,你冷静些,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你出来见见我,我把东西还给你就走好不好?”

傅真不想见他,但是别无他法,便说了个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你在柏悦中餐厅等我,找个靠窗的位置,不要包厢。”

“好,”季庭宗松了一口气,低声笑着叮嘱她,“听?说你怀孕了,你慢慢来,我会一直等你。要是你不方便的话,我叫人过去接你也可以。”

“不要你好心,我自己有车,”傅真气冲冲地挂断电话,“你要是耍花招我就报警。”

/

季庭宗憔悴了许多,高大俊美的样貌里,多了几分失落和寂寞的意味。

被傅真挂断电话后,他低头苦笑一声,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傅真那串巴洛克珍珠项链。

这是在巴黎时,他拍下来送给傅真的,其实他知道?,这不是傅真落下的,而是她丢掉的。

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她对和他有关?的一切弃若敝履,他得到?了她的身体,得不到?她的心。

但他还是爱她,很不甘心当?初都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傅真觉得晏启山“亲切”,却觉得他可怕、吓人。

她知道?晏启山的真实面目吗?她知道?晏启山私下玩别的女人时有多残忍吗?

心腹劝阻他:“先生,你真的要去见她?万一她真的报警……”

季庭宗淡淡地吩咐:“如果?她真的报警,你就告诉媒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不管用方式,他都要在她的人生里,留下浓彩重墨的一笔,让她永远忘不掉他。

司机送驱车将?他送达柏悦后,毕恭毕敬地说:“先生,座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订好了,是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北京的中轴线。”

预订留的是他的信息,上去报了电话尾号和姓名后,值班经理亲自出来,弯腰将?他领到?位置上,并殷勤地询问,“要不要帮你换个包厢?”

季庭宗温和一笑:“不用了,我女朋友就喜欢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毫无隐秘性,宾客乘坐电梯上来后,走几步到?餐厅里,一眼?就能看?到?他,不论做什么都一览无余。

值班经理理解成?了女孩子比较黏人,于是笑着恭维到?:“您俩感情?真好,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哦。”

为着值班经理这句话,季庭宗难得笑露八颗牙齿,十分好心情?地说了句家常话:“嗯,你先去忙吧。”

其实他不确定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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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今天会不会来,但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他会一直等。

傅真是真的很怕他,确实想过爽约不去。

但她深知逃避无用且可耻,今天逃了,明天、后天,总有一天还是要面对。搞不好到?时候事态还会扩大,她必须尽快解决。

傅真没敢开那辆黑色大G,而是在车库里,挑了辆已?经有点过时的老款,没什么人认得出是晏家的车,只有阿姨偶尔开出去买菜。

拿钥匙出门前往柏悦时,她围了一条晏启山的围巾,上面还残留着晏启山的香气,这样就好像三哥陪在她身边,让她不会那么害怕。

汽车行驶过程中,她又接到?了一只电话。晏启山开完会后打过来的,“现在还怕不怕?要不要我早点回来?”

傅真笑着告诉他:“我现在抱着你的衣服,已?经不怕了。你放心工作养我吧,晚上我等你回家吃饭哦。”

晏启山笑着同她拉扯了几句家常,表示会第一时间赶回去。

有了这一通电话的支持,傅真心里有了勇气,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很快赶到?柏悦。

可是走到?电梯里后,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被季庭宗强制的记忆,像冰冷的海水,逐渐从?脚底往上蔓延,将?她整个淹没,令她迈不开脚步,不能动,不能呼吸,失去心跳。

然而,电梯还是很快就到?了三十七层。

傅真也是熟面孔,电梯门一开,立刻有侍应迎上来领路,“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她步履匆匆,略有些慌乱地推辞,“谢谢,我朋友预约了,我自己进去联系他就好。”

傅真向来是个温柔热情?的人,突然变得冷漠敷衍,侍应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多说。毕竟客人不希望被过度服务打扰的确是常事。

她本以为,进去了要找一会儿。没想到?拐过去后,竟然直接与季庭宗遥遥地四?目相?对。

傅真呼吸一滞,一下子被钉在原地。

“真真,”但季庭宗喜笑颜开,专注地望着她,起身大步流星地迎上来。不等她有所反应,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抚摸着她后背,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吻她鬓边的发丝,“你终于来了。”

傅真没想到?他这么疯狂,根本不怕流言蜚语,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

这落到?别人眼?里,就成?了另一层意思。

他们只觉得,这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因为阔别多日,动情?地在餐厅门口拥吻。

不少人掏出手机,准备记录这“甜蜜浪漫”的一幕。

傅真汗毛倒竖,背部肌肉控制不住地发抖,含着泪低声哀求,“求你快放开我,我真的已?经结婚了。”

季庭宗舍不得看?见她怕成?这个样子,心里苦笑一声,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轻轻放开她,但依然虚扶着她臂膀,“路上劳顿,我们边吃边说。”

傅真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选包厢的。起码不会围观。有人围观,她担心三哥知道?。

落座后,季庭宗拎着茶壶,为她倒了杯热牛奶,“怀孕了不能喝酒,给你点了热的水牛奶。”

怕刺激他再做疯狂举动,傅真接过喝了几口,然后说:“什么东西,你拿出来给我吧,我要早点回家。”

傅真始终垂眸,不看?看?他一眼?。季庭宗突然就不敢给她了,怕她回头又扔垃圾桶里。

“你最近过的还好吗?为什么都不回我消息。”

他换一个号联系她,她就拉黑一个号。当?然不可能回复他消息。他只是没话找话,想和她多呆一会儿。

但傅真拒绝这种对话,三句不离晏启山,“季庭宗,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非得盯着别人的老婆?况且你和他多年?发小,又何必如此?你就当?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不行吗?”

“真真,和我在一起,你就非得提他不可吗?”

季庭宗自嘲了笑了一声,偏着头,以一种想要把她篆刻进灵魂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傅真,“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看?我一眼??我也爱你,我比他更早认识你。和我在一起,你不也很舒服吗?”

傅真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

这恰恰是她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事。她觉得,这是她灵魂里怎么洗,无论洗多少遍,都洗不干净的污点。

傅真坐立不安,很快情?绪崩溃,低着头泪如雨下,“是我不检点,对不起三哥。我都已?经结婚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要不然我死了算了……”

“你厌恶我,已?经厌恶得宁可死,也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吗?”

尽管知道?她心里装着别人,但亲眼?目睹她为别人自责地哭成?这样,季庭宗还是心如刀割,忍不住露出惨笑,“那就让你更加厌恶我好了。”

傅真闻言一顿,心里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但她来不及逃开,季庭宗探身把着她后脖颈,一面用力摁着不让她动,一面疯狂地啃她,撬开她唇齿,强行把舌头伸到?她嘴里。

傅真血直往上冲,伸手推动,却因为有孕在身,整个人惊得发麻,根本使不上力气,甚至连“你放开我”和“救命”都喊不出来。

不知情?的人见了这一幕,只觉得男的霸道?,女的柔弱,被吻得迷乱,因为太爱他,而哭了出来。

等季庭宗终于结束强吻,傅真顾不上细究自己落在他那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撑着桌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顾及颜面,什么也没做,离开时仍维持着风度。

季庭宗三两步跟上来,成?功追到?电梯里,“我刚才只是一世情?急,你别哭,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傅真又气又怕,恨不得杀了他。只是成?年?人的社会,有太多顾虑,没办法豁出去。

她始终面朝电梯墙壁,一个眼?神也不给他,“我不再见你,那个东西我不要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再来强迫我,我只能去死。我死了,你应该就甘心了。”

季庭宗久居高位,本性是个极其霸道?的人,闻言又故技重演,一把掰过她,握着她肩膀逼问:“你就只会威胁我,你为什么不去威胁他?也对,你连威胁都不舍得对他使。”

傅真不理他,拿出手机想报警,但一报警,事情?就闹大了,三哥的颜面往哪搁?

季庭宗了解她的心思,不忍心她如此凄惶,禁不住又软下态度,强行搂着她,温热的嘴唇凑在她耳边,疯狂又卑微的祈求到?:“真真,我也不要你彻底离开他,我只求你别离开我,你偶尔出来见见我,我就满足了……”

傅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仰头惊悚地看?他一眼?。恰好电梯到?了,她趁机夺门而逃。

季庭宗望着她的背影,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冁然而笑——她没有反驳,那就一定还有希望。

第92章

晏启山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附带现场抓拍的照片和视频的那种。

因为柏悦有个员工,姓李,曾经是耀莱集团总部底层员工。应该是大专毕业,在耀莱办公大楼一楼保安,偶然间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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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惠,推荐到柏悦打拼到中层,做餐饮总经理,这么?多年依赖,一直记着他的好。

这位李总,在公司群里刷到图频后,抱着祝福的心态打开。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是晏先生的夫人吗?再仔细一看,这不是晏先生的发小?吗?

混成晏启山的心腹后,他不可避免地成了那一起“三角恋”知情者。

出于担心傅真的安危,几?经斟酌,他在群里下令禁止以任何方式,在任何场合传播VVIP客人的隐私,一经发现?,公司保不住你,只能开除处理。

把底下员工吓唬住后,他亲自去了一趟晏启山的办公室,只说有事,等秘书退出后,就?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晏启山看。

晏启山面无表情,一丝笑容也无。但还是本着基本的礼貌,说要请可吃饭。

这位李总是底层爬上去的,向来很会察言观色的,等晏启山一看完图频内容,立刻笑着自称还要开会,很识趣地告辞了。

李总一走,晏启山身形一顿,仰面靠在椅背上,眼?角滚下一行?泪来。

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老婆。但是真真为什?么?总是选择独自面对,不肯告诉他这件事?

晏启山闭着眼?睛,蹙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间脸色变得十分苍白?,紧接着心脏一阵刺痛。

他伸手想摸索抽屉里的药,但怎么?也够不到。

好在秘书及时推门而入,冲过来拉开抽屉,倒出药片喂他吃了下去。

这是追随晏启山多年的心腹下属,丧偶再娶都由他做的证婚人。

秘书见?他这副模样,俯身悄悄问:“晏总,需要我送您去医院或者柏悦吗?”

晏启山沉默。但秘书懂他,这是不用的意思。

秘书不放心他,又问:“那我送您回家?夫人现?在应该回到家里了。”

听到傅真已经回到家,晏启山缓过劲,抓着扶手自己站了起?来,“回头就?说我出差,这两天例行?会议,先由你来主持。”

“好的,严重。”秘书点点头,替他拿起?大衣和车钥匙。

从?耀莱总部回雍城一号的路上,晏启山始终仰头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

秘书通过汽车后视镜关切地看了看,平别威仪堂堂的晏总,这会儿脸色特别苍白?,眼?尾还有点红。显然是又气又伤心,被打击的不轻。

但他深爱着自己的夫人,再气再伤心也还是放心不下她,忍着病痛第一时间赶回去。

其实大北京城这个圈内,爱慕晏总、出身优渥的精英女性,能从?一环排到五环。

只是晏总偏偏爱上了一个要啥没啥的、空有学历的、唱戏的学生妹。年龄相差十岁,一个三十好几?,一个大学没毕业,就?火急火燎地扯了证,怀了娃。

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草率。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只有爱情,才能让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叱咤风云的京城子弟,为个女人心疾突发、泪洒办公室。

汽车缓缓在地下车库挺稳,秘书低声提醒到:“晏总,您到家了。”

晏启山在后座摸了个车钥匙扔过去,哑着嗓子说:“我再坐会儿,你开这辆车走吧。”

秘书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电解质水,把瓶盖拧松,放在他够得到的地方,“好,那您注意身体?,我就?不熄火了,给您把新?风系统和空调开着。”

秘书走后,晏启山摸出沉香烟,默默吸了几?支。

约摸过了半小?时,到了正常下班到家的时间,他揿灭烟蒂,扭头对着汽车窗玻璃仔细看了看自己,然后抬起?手,用力搓搓脸,直到它重新?红润起?来,不再那么?苍白?。

接着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真真,哥哥快到家了,要不要在路上给你带点小?吃?”

傅真大概是为了拖延时间,回答了一个离家很远的蛋挞店。

晏启山温柔地笑了笑,“好,那你在家等一会儿,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其实他心窝口依然不太舒服,但还是打开车门起?身绕到驾驶室,点火把车倒出去,重新?驶离小?区。

为了通风换气,不至于胸太闷,他是敞着车窗的。

保安认得业主,见?他刚回来又出去,就?拉了句家常,“今年您太太接到一份请柬,出去后刚刚回来呢,你们前后脚的,难道没碰上吗?”

晏启山一愣,他一直在车里休息,没注意周围的环境。如果真真碰到他,为什?么?不过来找他呢?

难道季庭宗那厮,真的撬墙脚成功,让真真从?此不像以前那样依赖他?晏启山一阵怒意,头一次对傅真本人生了气。

但他还是来回驱车半小?时,买回了那一份葡式蛋挞和鸡蛋仔双拼,顺便还多带了两份傅真很爱吃的咖喱鱼蛋。

因为他,她年纪轻轻,还没毕业就?怀着孕。

怀孕的人受了惊吓、情绪剧烈波动的话,很容易伤身,吃些喜欢的食物可以起?到安抚的作用。

驱车重新?回到自家地下停车场后,晏启山火气消了大半。

那件事傅真一直很自责,被纠缠了不敢告诉也实属人之常情,他又怎么?舍得再对她生气?

想到这,晏启山原本温柔忧伤的灰色的眼?眸中,猛然浮现?狠厉的目光:但是,他宁可死?,也不会放过姓季的,季庭宗必须死?。

确认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后,晏启山迅速收拾好心情和表情,换上一副温文的模样,踏进回家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后,他看到令他心碎的一幕。

傅真眼?睛通红通红,可怜巴巴地抱着膝盖缩在电梯间的角落里。见?他回来了,眼?睛一亮,随即又熄灭了眼?里的光,卑微地低头把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因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颤抖。

他假装不知道那件事,笑着走向她:“真真,哥哥回来了。”

傅真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但依然死?死?地扒拉着自己的膝盖,既不说话,也不肯抬头看他。

晏启山半蹲在她面前,一遍有一遍地抚摸她后脑勺儿,低声安慰到:“没关系,哥哥已经知道了,是他威胁你。你只是想自己处理好这件事,不想让哥哥担心。”

傅真哭的频率顿时小?了点,但依然不愿意面对他。

这个时候,表达男女之间的浓烈爱意,只会让她更加触景伤情。

“快别哭了,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哥哥会帮你讨回来的。”

晏启山温柔地笑了笑,哄小?朋友一样,极有耐心地哄她,“再蹲着容易压到肚子里的宝宝。你要的蛋挞鸡蛋仔双拼,和你昨晚念叨过的咖喱鱼蛋,哥哥都已经买回来了,如果你三分钟内起?来擦擦眼?泪回家吃好吃的,今晚允许你玩塞尔达、动物森林各半小?时。”

傅真一张嘴,首先就?是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是不是特别蠢,总是给你丢脸。”

“没有的事,”晏启山立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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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真真聪明伶俐,为美术馆,为参观赢得了无数荣誉,怎么?会是丢脸呢?”

傅真没有抬头,闷声哭诉到:“今天,我收到请柬,我以为是剧组的观影邀请,结果又是他。”

晏启山眸光冷冷一缩,但依然不动声色地帮她拍背顺气,“我知道,是他缠着你,这不是你的错。”

傅真终于抬起?头,泪汪汪地说:“他说我有东西落在他那里,我不过去,他就?要找人往你那里送——那件事本来就?影响很不好了,他还总缠着我,我真的很怕他会搞破坏……没想到我还是弄巧成拙了……

晏启山替她擦了擦眼?泪,循循善诱地劝解到:“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斗得过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呢?以后再遇到这类难办的事,一定要告诉哥哥,让哥哥来解决好不好?”

傅真哭得更汹涌了,但也终于敞开心扉,说出了以前绝对不敢说出口的话:“我无数次想告诉你,但是我,看到请柬的时候,我怕你知道了,会想起?那件事……我很怕你会嫌弃我被别人碰过……”

“哥哥爱你,哥哥不在意这个。”

晏启山把她抱起?来,走回客厅,让她以舒适的姿势,躺在沙发里休息。然后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认真诚恳地剖白?,“你要相信,哥哥爱你胜过一切。不管你遭遇什?么?,变成怎样,也还是爱你。坦白?说,令我的难过的,不是什?么?你被别人碰过了,而是你被欺负了,中是不告诉我,让我没办法第一时间保护你。”

傅真终于被他哄得缓过情绪,扑到他怀里,说了一句日后酿成大祸的话:“哥哥,我真的好恨他,可是我又奈何不了他,每次看见?他,我都很害怕。”

晏启山湿润了眼?眶,悄悄握紧的拳头指节都失血发白?了,但脸上还是温柔地笑着:“别怕,哥哥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再也不会缠着你。”

第93章

由于在北京接连遭遇“意外”,傅真情绪变得很不稳定。

左右年关将近,晏启山索性推掉三亚行程,带她搭私人航班,离开北京这块是?非地,到?杭州调养。

下飞机后,航站楼内外灯火通明。

正?值晚餐时分?,晏启山本来已经订了?餐厅,但傅真不愿意在外面吃饭。

晏启山于是?吩咐司机直接驱车回?家?。

小雪纷飞的夜幕下,民国红砖小洋楼亮着宝石般璀璨的灯火,静静伫立西湖边。

寒风斜吹,雪子转瞬溶解。

潮湿的地面?上,泛着银色水光,一圈圈潋滟的涟漪,皱巴巴地倒映着他俩的身影。

天气刺骨阴冷。尽管傅真裹着挽袖立领紫貂,但晏启山依然怕她被冻着,短短百米路程,始终将她紧密地搂在怀里。

因为?傅真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总觉得外人知道那件事肯定会戴有色眼镜看她,所以杭州这边另请了?钟点工,没请住家?阿姨。

傅真喜欢烤火,壁炉已经提前烧好了?。

在柔软的丝绸沙发里坐定后,她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总是?耽误你工作。”

晏启山捏捏她脸颊,“你我夫妻,本就该相濡以沫,以后不许再讲这种客套话。”

傅真侧身伸手轻轻揉他太阳穴,“这段时间,你都累憔悴了?。”

晏启山笑?着安慰她,“快过年了?,前阵子公司事情比较多。”

傅真窝进他怀里,“待会儿你躺着,我帮你好好按一按。”

“嗯。”晏启山搂着她,打开投影机用离开杭州时没看完的《千与千寻》当背景音。

不一会儿,私房菜馆送餐上门?。

孕妇多眠,围着哔剥炉火吃过鲜美滋补的鲍鱼海参花胶羊肚菌汤,傅真就要补觉休息了?,“哥哥,你慢慢吃,我躺一会儿。”

说完,扶着后腰,在沙发上躺下来。

晏启山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把她的脚放在自己怀里暖着,然后接着吃蒲烧鳗鱼饭。

傅真边踩他腹肌,边打趣到?:“哥哥,你也不怕我熏着你。”

晏启山任由她用脚数腹肌,扭头?笑?说:“不会,你都香得腌入味了?,好闻着呢。”

傅真每天冲澡后,都是?他帮忙涂的雅顿白茶身体乳。

说是?身体乳,其实像香膏,持续散发富家?千金大小姐的香气,战斗力?比宝格丽白茶香水还强,每天被窝里都是?香的。

傅真很白,香香软软,像成精的白茶,笑?容也白茶般清淡恬静:“是?吗?”

见她状态松弛下来,晏启山心里由衷地高兴,“当然。”

傅真不闹了?他了?,脚心贴着他温热的肌肤,踩了?踩,催到?:“你快吃,吃完了?我给?你按摩。”

晏启山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抽湿纸巾按了?按嘴角,垂眸看着她脚:“嗯,按哪里?”

傅真一本正?经地掰手指头?,“肌肌,臀肌,腹肌,腰肌,胸肌,背肌,肱二头?肌,手法熟练,经验丰富,包你满意。”

“……”晏启山愉悦地笑?了?声,捉住她乱动的脚,“现在大放厥词,待会求饶不止。”

傅真有恃无恐,动手动脚持续挑衅他,“你这男人还行不行,光说不练假把式。”

“你等着。”晏启山呵呵,一把抱起她。

傅真满心期待,谁知到?了?楼上,晏启山放了?洗澡水,专心致志帮她洗澡、吹头?发。

她眼巴巴地等晏启山也洗完澡吹完头?发,满心以为?可以和他一起做点爱做的事了?。

结果晏启山把她一搂,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表情恬淡,开始认真睡觉。

傅真简直不敢相信,用力?掐了?掐他手心,连名带姓地叫他:“晏启山?!”

晏启山慵懒地“嗯”了?声,顺便拍了?拍她胳膊。但除此之外,什么动作也没有。

傅真以为?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你先别?睡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晏启山仿佛听不懂似的,故意疑惑地说:“没有啊。”

傅真不说话了?,扭屁股转身背对着他,默默生气。晏启山的手随即追上来,重新圈住她,牢牢的禁锢着怀里。

傅真恼怒地推他,他下巴搁在她颈窝里,锲而不舍、坚决搂紧。

傅真被晏启山的呼吸和重量硌得心痒,于是?又期待了?一下他的“进一步动作”。

岂料,过去五分?钟,十分?钟……他丝毫没有要继续的意思,反而真的睡着了?。

傅真一点一点变沮丧,禁不住悲伤地想,三哥这样,是?不是?真的嫌弃我了??

但她对晏启山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于是?又转过去,贴着他的胸膛。

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傅真稍稍平静了?些。

只是?,怀孕了?人要变得多愁善感,即便闭上眼睛,她还是?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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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不安全?感越来越浓烈。

三哥以往那么血气方刚,怎么可能出家?人似的不懂她的暗示?分?明就是?嫌弃她了?。

傅真委屈得钱塘江决堤。等晏启山发现时,枕头?已经水漫金山,打湿一大片。

望着蜷缩成一团,伤鹿一样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晏启山呼吸一滞,心里一阵钝痛,连忙伸手替她揩眼泪,“怎么哭了??刚才?哥哥是?跟你闹着玩呢。”

傅真这回?不肯信他了?,哭着拍开他手的背,捂脸说:“不是?的,你就是?嫌弃我,不想搭理我。”

“怎么会呢?”晏启山放缓语气,循循善诱地哄到?,“哥哥不是?一直抱着你吗?”

“那你碰都不碰我一下?”傅真拿开莹白纤细的手,红着眼眶,委屈地控诉,“我都那样暗示你了?,你还装傻。”

她连哭都哭得那么纤细、柔美,如同山间一颗清丽的雨中铃兰。

晏启山心揪得老紧,万般心疼她怀孕后接连意外,情绪起伏跌宕,当即不再辩解,将她搂在怀里,细细地亲吻,抚摸,满足她暗示的要求。

“真真,你要相信,哥哥真的爱你。”

他们慢慢地缠绵到?零点,才?疲倦地相拥着融入夜色。

寒冷的冬夜里,晏启山像个燃烧的大火炉。傅真贴紧热源,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抱着香软的小姑娘,晏启山心里始终像台风雨中的大海般潮湿、呼啸、波澜壮阔——

今晚他只是?担心不加节制,迟早会伤到?傅真。

换做以前,傅真会直接提出,或者追着要,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己躲起来偷偷哭。

和他在一起后,傅真经历了?太多坎坷,从明艳自信、野心勃勃的独立女性,慢慢地变成了?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脆皮小姑娘,这是?他的罪过,他有责任还她一个安宁的世?界。

/

翌日清晨,晏启山早起出门?。

外面?天光黯澹,乌云磅礴翻滚低低欲垂,昨夜湿答答的城市已经在夜间被吹干了?。

傅真通常要睡到?中午,他打算去趟法喜寺,为?妻小祈福。

胡兰成名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虽然泛滥成灾,但其实,那样恬淡、平和、看似寻常的生活,只是?极少数幸运儿的一生,其余芸芸众生皆在苦海里挣扎。

半路上,杭州开始下雪。

尽管07-08遭遇雪灾,雪始终是?南方的稀客,人们欣喜地迎接它?的到?来。

车窗外,飞舞的雪花蝴蝶一样从城市上空翩翩降落。

车窗里,晏启山穿着山本耀司的大衣,一身诗意沉静的黑,坚毅、挺拔、高傲,雪一样的寂冷,仿佛一位来自中世?纪的吸血伯爵。

穿过灰蒙蒙、白茫茫的钢筋水泥森林,抵达重峦叠嶂的方外之地。

晏启山撑着银质骷髅头?黑绸长柄伞,沿着登山回?廊拾级行走飞檐廊阁间、碧瓦朱甍下,金殿巍峨,钟声幽远,佛号阵阵。

彼时,法喜寺尚未成为?热门?景点,一路上冷冷清清,香客并不多。

与匆匆的行人相比,他柔和静谧的灰瞳像蒙着一层恬淡柔和、宁静神秘的薄雾,有种沉稳、理性又舒缓的氛围调性。

他看起来实在太过“洋气”、“矜贵”,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高级”,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个毕恭毕敬的下属,引得过客纷纷回?头?张望——

潜意识里,像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可能烧香拜佛。

因为?,掌握社会顶层资源、拥有优渥的物质供给?和充足的精神供给?的精英,根本不需要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的幻象,就可以过得纸醉金迷。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纸醉金迷得久了?,也会厌倦,也会孤独,也会想要一个洁白的灵魂长相伴。

上天竺古刹依山而建,凿山增室,草木清香弥漫。

晏启山拈着知客僧送的三柱香,一路穿过挂满红灯笼的古木林,途径“入三摩地”,终于在香氤袅袅,经文琅琅中,仰头?看见巍峨的正?殿。

殿前绿池水波潋滟,上千尾肥硕的红鲤在云影,树影,和漫天飞雪里,静静洄游。

晏启山敛眉,垂眸,苍白素手在青烟缭绕中点燃香烛,肃穆地拜了?三拜,虔诚祈福——

“凿山之心琢玉,刻以佛祖心印,伏愿龙天八部:护吾所爱,承此善因,业障消弭,不溺灾秧,获福无量。掌灯人晏某永世?供养。”①

/

茫茫飞雪周而复始,教人顿生慈悲喜舍。

在大磬清宁幽远、铮淙、金声玉振的长鸣中,晏启山神情肃穆,素手持香,一座殿一座殿往上拜访。

沿途僧侣静默,菩萨含威,山雀偶尔在苍绿山林深处稠啾滴丽,唱几句婉啭的歌。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廊下有猫打坐,抬眼处,松鼠在积雪的枝头?嬉闹,飞檐外,白鸟振翅……尘世?的一切在此归于宽阔的平静。

年少时,他在藏南,终日参悟觉知,曾手写日志,以天台宗止观法门?,论证禅宗菩提偈——②

佛门?不是?避世?门?,而是?舍我道。我入地狱,我将无我,舍我其谁。

“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是?天台宗的“十如”说,其核心价值观「一念三千」认为?「起一念必落一界」,所以,焉知尘埃不是?另一个世?间,焉知尘埃是?否蕴藏十法界。

「诸相非相」,佛法无边,没有固定的面?目。

「万相如来」,佛法可以是?任何一种具象,透过尘埃,「即见如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是?禅宗“顿悟”说。

禅宗定义了?中国人对“和尚”、“佛教”的印象。

但实际上,没有道家?哲学思想,就不会有禅宗。禅宗核心理念“见性成佛、自性具足”不是?佛教本来的主张,是?融和道教理念延伸而来。

禅宗菩提偈的四个版本,皆围绕“尘埃”本身展开几种讨论——

其一认为?佛性清净,没有尘埃;

其二认为?要勤加自勉,不染尘埃;

其三认为?明镜止水本无尘埃;

其四认为?四大皆空无处惹尘埃;

这几种都是?经典的禅宗思想,围绕着现象展开讨论,对自身修行提出平实、严格的约束,对自律的要求胜过对佛法的要求——禅宗本来也不是?以佛法立宗。

禅宗菩提偈脍炙人口,但仍然停留于浅显的“尘埃”之辩,若天台宗僧人答题,大抵会更玄妙深奥些。

毕竟天台宗是?三千年佛史上,佛学理论最高深完善的流派。

按照天台宗的理念,他们不会觉得尘埃是?尘埃,只会觉得:菩提树非树,明镜台非台。尘埃皆非相,万相即如来。

晏启山曾经以为?自己将注定与觉知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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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身入娑婆才?顿悟,佛法无边,但渡人有道。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宗派。像他这样六根不净的凡夫俗子,只适合最浅显无门?槛的净土宗:临时抱佛脚,口念“南无mó阿ō弥陀佛fó”。

他这一生半梦半醒,正?如解脱经所说,是?身如影,从业缘现;是?身如梦,为?虚妄见;是?身如幻,从颠倒起;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他终究勘不破迷障,渡不过八苦七难,如今更是?深陷十丈软红。

人间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然而,他能遇到?傅真,已经是?“十世?证道,十生积善”得来的因果循环,再苦也欢喜。

撑伞冒雪下山时,晏启山在“莫向外求”处偶遇故交才?仁永吉。

她瘦削细长、一身藏袍,有着漂亮的蜜色肌肤,笑?容明亮有香气,神情天然虔诚,但一开口便满嘴嘲讽:“一世?多情客,何来寂寥门??”③

第94章

晏启山驻足漫漫飞雪中,神色淡然的说:“永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

才仁永吉一身金红赭黄,染了红指甲,戴着?许多首饰,往前走几步,叮叮当当作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痴情种。”

晏启山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温柔的笑意,“因为我很幸运,在而?立之年?,还能遇到真心相爱的人,和她风雨同舟。”

永吉噗嗤一笑:“三哥,你这恋爱的酸臭味,我在丽景隔着冰天雪地都闻到了。”

晏启山垂眸睨她一眼,正言厉颜,反唇相讥:“你不好好呆在餐厅当驻场音乐家,天寒地冻,一大早跑到法喜寺做什么?”

永吉为了反抗家里安排进歌舞团,一直窝在丽景,每天固定时段在餐厅演奏糊口。

晏启山曾经在永吉爷爷家寄养过?一段时间,他们几个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

因此,她语气熟稔得像赴约,态度特别理所当然,“听说你回杭州了,我来找你。”

“什么事?”晏启山以为她生活遇到困难。

永吉走上前,不服气地反问:“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眼看着?她弯腰试图钻进伞下,晏启山侧身避开,毫不含糊地阐明?立场:“我很忙,我妻子怀孕了,要早点回家煲汤给她喝。”

才仁永吉硬生生顿住脚步,上下左右惊奇地打量晏启山,语出惊人:“天哪!好浮夸的转变!你这是?去男德学院进修了?”

“……”这什么非主流火星文词汇?

晏启山皱眉,严词纠正,“相爱本就该相濡以沫,这不是?转变,是?爱的本能。”

说完,他迎着?严寒向前,衣襟猎猎,步履笃定,不曾有?片刻的停留或迟疑。

才仁永吉冲着?晏启山的背影喊道?,“我知道?你很孤独,但你遇到她后,屡次陷入风波,人也?越来越憔悴了,这值得吗?”

“你不懂,爱情的确总是?令人惆怅。但这是?一种甜蜜的负担。”晏启山没有?停下脚步,清冽的声音飘逝在冬天寒冷的早晨。

才仁永吉快步追上去,执着?地问:“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周阿姨的感受吗?”

因为两家长辈是?至交,发生在傅真、晏启山、季庭宗之间的事,以及晏家人态度,永吉早已通过?亲朋好友和互联网,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三哥如今正以一己之力,对抗全家老小。

永吉很替三哥不值,07年?那会儿她就看出来了,那个女孩野心勃勃,一点儿也?不单纯,分?明?是?奔着?钱和权势主动勾引三哥。

最可恶的是?,那姑娘贪心,把京圈炙手可热的金龟婿勾到手后还不安分?守己,趁三哥工作繁忙,把季庭宗也?勾得神魂颠倒。

季庭宗是?三哥一个大院的发小,如今反目成仇,在多个领域剑拔弩张,轮番斗法,引来竞争对手趁机落井下石搅浑水。前阵子三哥忙得人仰马翻,就是?因为这事。

永吉从小跟在晏启山身后叫三哥,以为他是?自?己的亲哥哥,长大后知道?他身世,悄悄喜欢他,没来得及表白,他就被接回北京,在人大附没呆多久又去了伊顿公学。

她只好假装和三哥打赌,如果他俩都找不到喜欢的人,那就听家里的,凑合凑合。

因为爷爷是?自?治区领导班子成员,长辈们曾经很看好她和三哥凑一对,门当户对,利益最大化。只可惜,她永远迟一步。

她愿赌服输,但那个小姑娘真的很衰,老给三哥带来霉运和流言,害他旧疾复发。

晏启山甘之如饴,但旁观者看不过?眼。

“三哥,她和她家在您这里赚得盆钵皆满,”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从开始到现在,她分?明?拿您当梯子,您该清醒些。”

为了劝他,永吉甚至用上了敬语。

晏启山无动于衷,出声打断,“真真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她是?,我也?依然爱她。”

永吉情绪低落了下来:“但你和她在一起未免太辛苦了。”

晏启山背对着?永吉,语气感慨又心酸:“你不知道?,她因为爱我,其?实一直过?得比我辛苦。她爱我才会无端遭灾遇祸。”

永吉谆谆告诫:“你们身份家世各方面差距都太大,非要在一起还有?得磨难。与?其?将来痛苦,为什么不清醒点。”

迎着?法喜寺的漫天飞雪,他答:“这一生盛筵华席,金枷玉锁,爱她是?我难得清醒。”

永吉不再坚持,“我会替你们祈祷。”

辞别才仁永吉,晏启山在寺庙山门外,遇到一个封建迷信小摊子,算命测字风水,在茫茫飞雪中,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其?他顾客起身离开后,晏启山难得跟着?迷信了一把,上前问:“你这能算姻缘吗?”

老头一摸胡须,“生辰八字写一下。”

晏启山,1977年?,属蛇,32岁,2月14,戌时。

傅真,1987年?,22岁,属兔,11月22日?,……

写到这,晏启山长久地停顿住,在一起第三个年?头,因为去年?的变故,他没能为傅真庆祝生日?,不知道?她几点出生。

晏启山放下笔,迟疑地问:“师傅,不知道?时辰能算吗?”

老头摇摇头,“我是?照书?请客,不知道?时辰算不了,不如你问问她?”

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这个点傅真还在睡。怀孕后她起床气很大,被吵醒搞不好会哭。

晏启山只好说:“那我明?天再来。”

老头再次摇头,如实相告说:“有?缘再来吧,明?天我不一定在这里。”

晏启山不禁露出遗憾的神色。

旁边有?个挑着?担的年?轻居士,刚才路过?时,停下来拄着?扁担小憩了很久。见晏启山表情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时心善说:“这位先生,要是?信得过?,不如我给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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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卦?”

晏启山循声回眸,一个和傅真差不多的小后生,看起来是?寺庙的义工。

他含章素质、清隽出尘,气度渊渟岳峙,压迫感极强。

年?轻居士以为他在怀疑自?己是?骗子,连忙解释:“放心,我不是?骗子。我是?出家不成,刚考入宗教局的。擅长测字问事,荒废太久一时手痒想过?把瘾,不收费不要财物?。”

其?实他只是?走了神。

晏启山颔首笑了一下,“有?劳。”

年?轻居士放下担子后,对老头说了句“师傅,借用下纸笔”。老头不会测字解字,大方让出座位,加入围观队伍。

“占卦先报字,你随心写三个字吧。”

晏启山整襟危坐,恭谨地写下和傅真一起给小朋友取的名字:傅清焰。

“还是?算姻缘嗷。”

年?轻居士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有?模有?样地抛出六枚铜钱,起卦掐算。阵仗很像那么一回事。

片刻后,原本姿态松弛闲适的年?轻居士忽然敛容屏气,皱眉沉吟到:“先生,你这是?一段镜花水月般的孽缘。外部压力很大,彼此之间也?有?误解,因此双双饱受折磨。”

晏启山八百字心眼子,不肯相信,只当这种模糊的说辞纯属诓人,“我们新婚燕尔,夫妻和谐,感情很好,家中长辈并不插手干涉。”

其?实是?无法干涉。

其?他子弟并不掌握资源,自?然好摆布。可晏启山手里有?钱有?势,家里根本奈何不了他。

哪怕傅真被泼再多的污水,他就是?要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把她捧在手心里。

年?轻居士很是?纳闷,赶紧又算了一遍,可结果还是?一样。

“我没有?算错啊。你们的感情非常坎坷,里面夹着?一大堆外因和外人,我从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姻缘。”

晏启山沉默片刻,缓声问:“照你这样算,我和她结局会怎样?”

居士年?轻,说话不忌讳,斟酌片刻,张嘴就说:“对你来说,爱情是?个要命的东西,我劝你谨慎。”

晏启山并不在乎自?己会如何,他只关心傅真,“我无所谓,惟愿所爱之人平安喜乐。”

见他油盐不进,年?轻居士顿时有?些急了,正容亢色,严词提醒:“对你来说,爱是?暮色苍茫的国度和头颅。先生,那是?你的劫数。”①

晏启山抬眼望着?飞雪中青松落色的远山,轻轻一笑,“既然是?我的劫数,那便由我自?己来渡。”

年?轻居士默然,暗暗叹气:可那是?死劫啊,渡不过?去的……

返程前,司机提醒他:“先生,到吃药时间了。”

药瓶和温水已经放在身前的桌板上。

晏启山这才觉得疲惫,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启用不透明?隔板,拉一半窗帘,留一半透明?电控玻璃窗,放空小憩。

窗外稠云低垂,城市变成了朦胧的灰色调,仿佛蒙了层如烟似雾的欧根纱般轻柔寂静。

路上没做停留,乘风乘雪赶回西湖边的家。

推开门时,傅真已经醒来,正在哔剥的壁炉前看《冬季恋歌》,喝茶树菇蒸梅花肉丸清汤。

“真真,我回来了。”

傅真见他带回一身雪意,连忙放下调羹,展颜迎上前:“师父怎么说?”

“都是?一些吉祥话。”

晏启山言笑晏晏,在暖风前烘干寒气,伸手抱住她,“师父说,我们会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傅真莞尔一笑,“是?嘛?”

第95章

日?子一天天过。某个午后,傅真忽然特别?想吃茶叶蛋,但又闻不惯“五香”香料味。

晏启山特意跑了好几家酒店买茶叶蛋,她一闻就想吐,过会儿不恶心了还是想吃。

既然买的不行,那就自己煮。

晏启山订了谷物鹅蛋,把家里?几千块一斤的正?山小种、祁红、铁观音、龙井、普洱翻出来,只?用了矿泉水、盐糖,啤酒、干辣椒、电压力锅,慢慢地煮了一锅极具文人气息的哥窑同款“金丝铁线”纹茶叶蛋。

因?为没加任何香料,只?有满屋子浓浓的茶香,傅真没再反胃。

晏启山帮她剥开后,深褐色花纹精致优美,蛋白柔嫩Q弹,蛋黄沙沙的流油,口感像轻乳酪蛋糕一样细腻丝滑。

傅真连吃三?个,赞不绝口:“咸淡适中,满口茶香,回味鲜美,微微辣,超级好吃!”

坊间流行给孕妇吃鹅蛋补充营养。

从此后,傅真无视“茶叶蛋不健康”传闻,拒绝白煮蛋,每天雷打不动吃两个“晏启山”牌茶叶鹅蛋。

晏启山试图让她吃白煮蛋,她振振有词:“茶叶健康,蛋也健康,茶叶蛋怎么可能不健康?”

不过,傅真都?是拿茶叶蛋和生煎、锅贴一起,配粥当早餐吃的,那点?莫须有的“危害”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心情最重要,晏启山完全?没有以“为你好”为由剥夺她这一口吃的。

因?为容易饿,傅真经常拿牛奶泡锅糍,养脾开胃,软滑香甜不胖人。有时候也和棉花糖一起,放到拿铁里?,一口下去有红糖和咖啡香气。

晏启山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但最令他惊奇的还是——

某夜,傅真把烘得?很干很松脆的红糖馒头掰碎,注入开水、奶粉和糖,告诉他这是“馒头干茶”。

他满脸诧异,脱口而出:“这真是一种‘恐怖’的吃法。”

傅真于是追着喂他,强迫他吃,“什么呀,这个和锅糍一样都?是浙江地方养胃小吃。”

晏启山被迫品尝了小半碗后,发现入口绵软香甜,确实是好吃的,只?不过卖相不如锅糍。

傅真本质上是咸食主义者。甜食虽然醇香可口,终究不如咸的辣的能讨她欢心。

她喜欢三?黄鸡、二黄鸡等土鸡,瘦瘦的“鸡脚爪”,卤汁虎皮、煮熟油炸、盐焗、白灼或者和螺丝一起浓油赤酱地红烧。

晏启山在国外,在北京,其实很少吃鸡爪。跟傅真回了杭州后,被盐焗鸡爪和卤汁虎皮凤爪迷倒,时不时买一点?下酒。

傅真则热衷于用鸡爪下泡面,而且只?喜欢便宜的福满多泡面。

晏启山非常担忧,忍不住劝她:“真真,我觉得?你还是尽量少吃泡面比较好。”

傅真解释说?:“这是我的童年记忆。上学时每天拿这个当早餐,加青菜火腿肠。”

晏启山这才知道,傅真是真的野草一样长大,早上泡面,夜自习后依然泡面充饥,偶尔嘉兴肉粽,他在西藏都?没这么简陋。

为了补偿她那么辛苦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他开始不厌其烦地亲手准备早餐和夜宵。

蛋饼,紫菜鱼丸汤,京酱肉丝卷,水牛奶鸡蛋羹,盐水鸡,猪油拌粉,小馄饨……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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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噱头。

傅真很喜欢这样,每次都?吃得?很开心,“两个人过日?子嘛,简简单单才是真。”

/

春节假期是所?有中国人最清闲的一段时间,晏启山偶尔去公司,傅真呆在家里?,除了准备毕设和论文,偶尔也会做手工。

回国前,她跟乔、晏启玉俩个有过口头约定,要合伙做自己的服装品牌。

杭州服装工业发达,特别?适合服装创业。

之前她被乱七八糟的事分了神,如今腾出经历,还是要投入到“款式研发”当中。

为此,她专门拉上晏启山和司机当苦力,到四季青市场搜罗了不少喜欢的面料。

夏裳技术含量和成本最低,生意最好做,傅真入手的也主要是三?醋酸、铜氨丝、人丝,以及高档重磅真丝、重缎香云纱等,还去缝纫机设备商行买了专业缝纫机。

她的工作?室安在一楼光线最好最温暖的角落里?,尽管有中央空调,晏启山还是添了可以热咖啡、烤串烤红薯的五面电暖炉。

用他的话说?,“这就是你的移动壁炉。”

家里?其实不冷,但傅真特别?喜欢坐在壁炉前。那种橘黄色的暖光,让她特别?安心。

由此,傅真热得?在大衣穿里?吊带裙,行动方便了不少,但是小腹微微凸起很明显。

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啊,它好难看啊!”

晏启山笑着制止她,“明明很漂亮!你乱讲不要紧,被小朋友听见伤心怎么办?”

傅真狐疑地眨眨眼?睛,“它真的听得?见吗?”

晏启山一本正?经地颔首,“当然了,这就是胎教。”

傅真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哎呀!那我们晚上偷偷摸摸办正?事岂不教坏小朋友?!”

晏启山“恍然大悟”,笑说?:“好哇,原来是在给哥哥设套。”

愉快的心情有益于保持创作?的激情。

傅真灵机一动,把一块裁剪规范的长方形香槟金三?醋酸面料,卷边处理后,根据身材X形交叠,只?压线封住上端,其余依旧敞着。

其实就是长方形加两根带子,后背开叉。做法特别?随意,只?是面料一定要好。

傅真穿着打底抹胸试了下,上身比常规吊带好看得?多。而且,这种简单热辣、看起来街头日?常的款式,反而是最不好买的。

为了增加辨识度和设计感,傅真在胸前肩带末端,一侧钉了桂花盘扣,一侧留出一截垂下来,缀上两颗红玛瑙。

傅真跑到晏启山面前,要他点?评,“哥哥,好看吗?”

晏启山叫她转了两圈,认认真真地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腔:“好看。像那种布料很少的泰国女?装。建议只?能穿给我看。”

傅真呵呵笑了一会儿,嘚瑟地透露到:“我打算注册品牌,做一批均码的卖给别?人啦。”

晏启山很支持,还给她支招:“杭州这边服装厂特别?多,你只?需要负责出款,代工厂的做工和质量可以找人帮你盯着。”

傅真听了连连点?头,坐在晏启山怀里?,一五一十告诉他:“其实我们都?偶商量好了,乔擅长慧眼?识珠、精益求精、盯现场。品牌营销需要人脉和灵气,由启玉负责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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