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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满酥衣 韫枝 46367 字 2024-04-08

“莫要跟着,”男人命令,“都回去!”

既有沈顷发令,总是围观之人有着怎样旺盛的好奇心,此刻也不敢抬眸望一眼了。众人赶忙低下头,听着自家大将军的话,乖乖回到帐中。

沈兰蘅低下头,冷飕飕看他一眼,继续提着他往前走。

身前之人不备:“哎——”

苏墨寅认得,再往前走便是郦酥衣的帐子。沈顷大半夜如此动怒,还带着自己去往郦姑娘的军帐做什么?

他满脸迷茫,满心惊惶。

是……自己做什么错事了么?

提起错事,近些天来,他似乎只做过一件。

便是辜负了识音。

他是在集市上遇见识音的。

小姑娘一身绯色的衫,带着素白的帷帽,行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像一朵夺目而又艳丽的花。

而他又恰恰热衷于“万花丛中过”。

如追求其他女孩一样,那一日开始,苏墨寅便对宋识音展开了极热烈的追求。

然,似乎知晓了他的性子,宋识音待他,却不似待旁人那般明艳热情。

她是一团火,一团泼辣的、令苏墨寅为之着迷的热火。独在面对他时,偏偏又是另一副清冷的性子。

这样的宋识音,让他愈发心动。

烈女怕缠郎,终于,宋识音也沦陷了。

苏墨寅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根性之中,更是那寻求刺激的浪子。少男少女,干柴烈火,终是一晌贪欢,帐中春色雨潺潺。

毫不违心地讲,宋识音是苏墨寅所见过的最独特、最别具一格的姑娘。

亦是他最喜欢的姑娘。

他深知——自己终于觅得良人,寻得了一方归宿。

但苏墨寅更知晓——自己的父母强势,不会看上个宋识音的出身,更不会允许她进苏家的门。

从小到大,苏墨寅在苏家被保护得很好。

他锦衣玉食,他高枕无忧,他从未体尝过任何人间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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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对父母的话更是唯命是从。

便就在适才,宋识音站在军帐外同他要一个说法,苏墨寅心中惶恐,竟避而不见。

近来天气回暖,即便是深夜,周遭的夜风也没有先前那般严寒。

就连西疆,也隐约有了几分春日的迹象。

但苏墨寅却并未感受到半分温暖。

夜风拂来,他又因穿得少,故而身形瑟瑟。便就在他将要靠近郦酥衣军帐时,迎面扑打来一道寒冷的夜风。

忽然,苏墨寅面色凝滞。

只因他听见——

自郦姑娘的帐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严格地说,那阵声息,是呻吟。

是痛苦的哀嚎与呻吟。

男人抬起头,满脸震愕,不可置信道:“识……识音?”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痛苦,此时此刻,还带了几分哭腔。

苏墨寅自地上站起身。

“她怎么了?”

他一改适才的神色,着急问沈兰蘅:

“沈兄,识音她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郦酥衣的帐子么?

郦酥衣……不是一向与识音最为交好么?

除了军帐之内,周遭再空无一人。

夜色空寂,沈兰蘅闻声垂下眸光。他的凤眸昳丽,那眼神竟比这夜色还要冰冷寂静。

这般清冷到严寒的眼神。

让苏墨寅心头莫名一阵发慌。

“沈兄……”

他下意识攥住沈兰蘅的袖子。

男人睨着他,冷冷抽手。

他一贯温和的眸色中,不光有着愠怒与冷意,还有一道令苏墨寅也看不清楚的情绪。

那是什么情绪?是担忧,是后怕,或是……

苏墨寅根本看不懂,也无暇去看懂。

他只知,宋识音如今正在军帐中,那一声声连着啜泣,直牵人心。

思量再三,沈兰蘅决定将此事告诉他。

夜风阵阵,将男人的声音浸得愈发清寒。

苏墨寅只听他道:“宋识音没有告诉你么,她前来找你时,腹中已怀了你的孩子。”

“而她,”沈兰蘅顿了一下,“她适才,服用了堕胎药。”

“轰隆”一声,宛若有晴天霹雳。

苏墨寅面上登即变得煞白一片。

他不可置信,“沈兄,你说……你说什么?”

“识音怀了我的孩子……识音她……打掉了我与她的孩子?”

“怎么会……怎么可能……”

苏墨寅方从地上站起来,身形便往后一跌,赶忙踉跄了一下,这才未有摔倒。

听了沈兰蘅的话,男人兀自喃喃良久。

终于,他缓过神。

反应过来后,苏墨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朝军帐里面冲去。

此乃郦酥衣的军帐,男女有别,沈兰蘅又怎会让他得逞?雪衣之人敏捷地侧身,只一下便挡住了对方的路。苏墨寅根本争不过他,男人满面仓皇,两颊处完全失去了血色。

他紧抓着沈兰蘅的袖,哀求:

“沈兄,你莫拦着我。算我求你,求求你莫要拦着我……放我进去罢。”

“放我进去,让我看看她。让我看他一眼,沈兄,弟弟我求你了……求你让我进去……”

帐外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苏墨寅这一番哀求,成功惊扰到了帐内之人。郦酥衣侧首,只听原本空寂的夜色里,忽然响起那人的话语:

“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看她。识音——”

她回握住宋识音的手,低下头。

“音音,是他来了。”

是苏墨寅来了。

听见这一声,榻上之人的叫声竟小了些。

郦酥衣坐在榻边,只见榻上的少女满面湿润,她的脸颊侧,已然分不清所黏腻的究竟是泪水或是汗水。她痛苦极了,却又顾念着帐外那人而不得已噤声,女子面色惨白,直将嘴唇都咬出血来。

见状,郦酥衣分外心疼。

她赶忙俯下身,去安慰对方。

“没事的,音音。”

“没事的,你若是疼便叫出来,不丢人的,咱们不丢人。”

丢人的是苏墨寅,从始至终都是苏墨寅一人。

见好友这般痛苦,郦酥衣心中燃烧起恨意。

谁料,榻上之人心中恨意比她愈甚。

或许是心灰意冷,或许是疼痛所致。一听到那个名字时,宋识音面色猛然一变,竟道:

“叫他回去。”

“我不见他。”

她的声音极小,伴着夜风,拂至郦酥衣耳畔。

“叫他回去。”

“识音……”

宋识音将头抬了抬,咬着牙,恨恨:“让他走,莫跪在帐外,莫跪在……孩子面前。”

少女两眼通红。

“让他滚,莫要脏了孩子的轮回路。”

……

便就在半刻钟之前,苏墨寅在自己的军帐内对宋识音避而不见。

现如今,当少女的话传出军帐时,男人面上明显一阵失魂落魄。

“她不愿见我,识音她不愿见我。”

苏墨寅惨白着面色,“她定是恨透我了。”

看着身前之人,沈兰蘅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几分熟悉。

“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听着苏墨寅的话,他的胸口忽然一阵堵闷。雪衣之人别过头去,缓缓吸了一口气。

夜风涌入肺腑,些许发凉。

“扑通”一声,苏墨寅竟在帐外跪下。

沈兰蘅微微蹙眉,往后倒退半步。

只见月色凄凉,在地上落下明白一片,将男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的身形亦透过那一方厚实的军帐,投落在其上。

不光是郦酥衣,就连正平躺着的宋识音,也一眼看出对方正跪于帐前。

似乎祷告,又似乎忏悔。

身下似有什么流淌而过,血淋淋的。

宋识音偏过头,静默闭眼,不愿再理会他。

不知过了多久。

苏墨寅终于等到有人掀帘,走出来。

迎面拂来一道淡淡的馨香,沈兰蘅抬起眼皮,朝郦酥衣看了眼。不等他开口,苏墨寅已着急问:

“识音她说什么?”

“她说……”

郦酥衣轻瞥了一侧的沈兰蘅一眼,话语稍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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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她同正跪在帐前的男人道。

“她说让你早些回去,她不会见你。”

郦酥衣尽量语气平稳,补充。

“她此生,不会再见你。”

……

郦酥衣已然忘记,最后自己是怎样劝说苏墨寅离开的。

她只记得对方哭得稀里哗啦,声声哀求着、忏悔着,诉说着自己的回心转意。

所幸沈兰蘅早已预料到这一切,早就将周围之人遣散开,这才没引得将卒们的围观。

寂寂长夜,帐外燃着篝火,火圈一层层升腾而上,又渐渐弥散在这夜空之中。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墨寅。

她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苏世子。

纵使他如何哭,如何哀嚎,回答他的只有冰冷寂静的长夜,还有那一方厚实的、不为所动的帐帘。

苏墨寅不知,便就在他离开之后,帐中落下极轻一道少女声息。

宋识音疼得受不住,右手紧攥着床帘,透过那一道帘帐,双唇微动,朝外轻轻说了句,永别。

……

这一整夜,郦酥衣都在帐内照顾宋识音,几乎未曾阖眼。

温水,煎药,清理。

温声安慰。

终于,在将近凌晨时,她才将对方哄睡着。

宋识音并未睡着多久。

她紧咬着牙关,又被身下疼醒。

见状,郦酥衣索性也跳上床,将外衫褪了,与她肩并肩坐着、说着话。

宋识音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她面色苍白,斜了斜身子,虚弱地靠在少女肩头。对于郦酥衣的话语,她只能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极为有气无力。

郦酥衣伸出手,将好友单薄的身子抱紧。

就在这时,她耳边轻悠悠响起一声:

“衣衣,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不想留在西疆,不想再见到那人。

她想回京都。

生怕她着凉、落下什么病根,郦酥衣又往她身上搭了一件厚厚的褙子。

她抱着识音,点头:“好,待你养好了身子,那便离开这里,我们回京都。”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看着军帐之外,有黑影就这般动了一动。

原来那不是一棵树。

她轻垂下眼,抿了抿唇。

宋识音并未发觉出异样。

她仰着脖子闭上眼,只从鼻息中发出一个极简单的单音。

“嗯。”

她此生此世,不愿再见到苏墨寅。

“识音,那你可有想过以后,”沉默少时,郦酥衣率先问道,“待你回到京都、回到宋家后,又该怎么办?”

“我回不到宋家了。”

郦酥衣抬头,“你说什么?”

“我来时,为了他已与父亲决裂。”宋识音垂眼,笑容苦涩,“衣衣,我回不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

宋识音歪了歪脑袋,看着她笑:

“衣衣,其实我很羡慕你。我并没有你这般好的运气,遇不上能够长相厮守的如意郎君。但这也无妨啊,谁说女子一定要成婚、一定要找一位如意郎君、守着那一方庭院。这世上能如沈世子一般的男子太少太少,与其去这般碰运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与其那样碰运气,倒不若宁缺毋滥。像苏墨寅那样的烂菜叶,我才不稀罕呢。”

也不知是否在安慰她,原本面色灰败的少女此刻竟打起了几分精神,她挺直后背,道:

“我想好了,衣衣,我宋家世代从商,我自幼跟着父亲,做生意定然是不赖的。到时候我便自己开自己的铺子,自己做自己的生意,立志成为京都第一位女商人。”

见状,郦酥衣含笑,道:“好。”

只是……

她如今已与宋家决裂,若想要行商,事先须得到一笔钱财。

考虑到这一点,宋识音又低下头,眼底依稀藏着几分落寞。

便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

忽然,有人攥握住她的手,掌心放入一块冰凉之物。

定睛一看,竟是一块玉。

一块由郦酥衣腰际摘下来的玉佩。

不止是玉佩。

她站起身。

在宋识音的瞠目结舌之下,取来一堆首饰。

耳环、戒指、手镯、金银钗……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银钱。

她来时并未带着这么多东西。

在西疆短短数日,却积攒了这般多的钱财。

这其中,有些是沈顷给的,有些是沈兰蘅给的。想到这里,郦酥衣不禁感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身侧有“两个”男人,还是有些好处的。

譬如逢年过节时,她都会收到两份礼。

郦酥衣将这些首饰都堆起来,全部递给她。

“识音,你尽管去做,去成为大凛第一女商人。”

夜风拂过,安静冷寂的夜里,少女扬唇一笑,声音甜甜道:

“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第87章087

识音第二次睡着,是临近清晨。

郦酥衣废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将她哄睡着了。宋识音身形平躺下去,右手却依旧紧攥着她的袖。微亮一道光透入帐帘,少女借着那光影,低下头,轻轻将二人的手分开。

现如今,宋识音亟需休养。

郦酥衣轻手轻脚,将周遭一切都处理干净。

收拾地面时,她耳边仍回荡着先前好友的话:

“我自幼跟着父亲行商,父亲也时常说我聪慧。如今我没了家中人帮持、一人出来做事,便先从最简单的做起来。待我回到京城中,先在西街租一个小铺子,日常贩卖些胭脂水粉之类。”

大凛国风开放,街道上也时有女子摆摊贩卖物什,但少之又少。

“我是女子,贩卖胭脂水粉,会稍微容易些。”

“只是……”

宋识音垂眼,看着好友递来的金银首饰。珠钗宝玉,琳琅满目,真是好生夺目。

攥着其中一只镯子,她双手暗暗发抖。

不知不觉,她又流下泪来:“你对我这般好,我当真不知要如何报答你。”

“无妨,”郦酥衣双眸明灿,“这些你都先拿着,如若你实在过意不去,待你赚到钱时,再还给我就好啦。”

宋识音心中一热,抬头。

仰面时,正见少女眨眨眼,俏皮道:

“我要连本带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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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面,落下几点明光。

郦酥衣蹑手蹑脚地收拾好眼前这一切,抬起手,自帐中掀帘而出。

晨光乍泄。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立马便被人带到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郦酥衣:“唔……”

那人胸膛温暖。

迎面而来是淡淡的兰香,男人衣肩上似乎带了些晨露的味道,嗅上去分外清新宜人。只一眼,郦酥衣便认出——昨天夜里,将苏墨寅自帐中押过来的是沈兰蘅;于帐外守了一夜、生怕她离开西疆的是沈兰蘅。

而如今,眼前将她一把抱住、视若珍宝之人,亦是沈兰蘅。

男人弯下身,将她娇小的身形尽数裹挟住。

片刻之后,郦酥衣反应过来:“沈兰蘅,你做甚?”

对方只将她抱得极紧,抿唇不答。

晨光一寸寸而落,她再一抬眼时,眼前之人俨然换了一副模样。

不知何时,那二人之间的变换,只在一瞬间。

沈顷是伴着晨光醒来的。

苏醒时,怀中正抱着一香软之物,便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郦酥衣极轻松地认出了他。

沈兰蘅与沈顷的目光,向来很好辨认。

男人低下头,瞧出少女面上的疲惫,不免问道:“衣衣,怎么了?”

昨夜是发生了何事?

郦酥衣微垂下眼睫,没吭声,伸手将男人的腰身抱住。

她的声音很轻,有几分虚弱。

少女眼下乌黑,轻轻唤了句:“郎君,你终于醒来了。”

这句话听得沈顷心酸。

虽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却依旧让他低下头,自责道:“怪我,是我醒来晚了。”

少女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耳廓尽是他的心跳声。晨光一点点隐现,忽然,身前之人似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

“这是什么?”

郦酥衣看着,沈顷自袖中取出一物。

“信?”

瞧其上这歪歪扭扭的字迹,郦酥衣一眼认出来——这是沈兰蘅留给沈顷的。

二人之间有通信往来,从未断过。

至于书信上的内容,沈顷从未对郦酥衣设防。

男人手指葱白如玉,书信轻展。

原以为又会是什么“读罢兵法后的心得体会”,谁曾想,沈顷只低下头看了那书信一眼,下一刻竟拢起眉心。

“郎君,”郦酥衣发觉他神色异常,问道,“发生何事了,那人在信上写了什么?”

书信之上,白纸黑字。

沈兰蘅道:近来闲暇、又不愿再啃军书时,他会派人前往通阳城,买一批书籍,或是古书,或是诗文,甚至是民间流传的逸闻轶事……待无事时,他会将其读来做消遣用。

沈兰蘅记得,自己的妻子喜欢见识多、涉猎广之人。

于是乎,他便要读书,读很多很多的书。

这样在妻子面前,才好像那个人一些。

然,便就是在阅读其中一本自通阳城买来的书籍时,他发现了一桩很是蹊跷的事。

晨光彻底明了,日影铺撒向大地,将西疆照耀得一片生机勃勃。

郦酥衣也循着那日影、循着沈顷的眼神,目光落在信纸上。

“明安三年?”

郦酥衣记得,大凛明安三年,正是沈顷出生的那一年。

明安三年发生了何事?

沈兰蘅读书卷,看到——

明安二年至明安三年,京中无端夭折诸多新生儿。而这些夭折的新生儿中,大多都为双生子。

或许是那“明安三年”的字眼触动到了他,又或许是那一句“双生子”,沈顷攥着信纸的手微微发紧,目光稍顿片刻,而后再朝下读去。

信中,沈兰蘅道。对此事,他亦十分好奇,便查阅了那一年大凛的相关记载。

蹊跷的是,在明安二年至明安三年间,大凛既没有天灾,又没有战乱。

唯一记载离奇的,便是明安初年时的那一场幻日。

幻日之后,大凛大旱一整年。

那一整年,大凛不见一滴雨雪。

对于明安初年的这一场大旱,沈顷也有所耳闻。

自那场幻日过后,大凛各地便接连出现了旱事,城池州郡,最后甚至连京都也成了那等干旱之地。

干旱持续了一整年,来年开春,京都终于迎来了一场救命雨。

看着身前之人渐蹙起的双眉,郦酥衣问道:“郎君,有何异常?”

有何异常?

全都是异常。

他先前也翻阅过史书。

那时候,他便隐隐觉得——这浩瀚的史书记载中,似乎缺了些什么。

究竟是缺什么?

他也说不上来。

日影渐明,沈顷双手攥着那信件,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片段,在史书中蒙尘。

郦酥衣与他一样,想起先前那一出《双生折》。

先前宋识音曾与她提到,苏墨寅所著的《双生折》,便是以明安二年至明安三年为原型,一体两魄,亡灵转生。

“可否要问一问苏墨寅?”

这厢话音刚落,郦酥衣又叹道,“罢了,如今他定是不想见任何人。”

不光苏墨寅不想见她,同样的,她也不想去见苏墨寅。

近些天发生的事,已让郦酥衣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

沈顷颔首,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一想起苏墨寅,她便想起来如今正卧床的宋识音,一想起宋识音,郦酥衣的心情不免有些低沉。

沈顷拍了拍她的肩,说过几日通阳城会有一场集市,到时带她前去散散心。

少女握着他的手,婉婉应“是”。

关于书信上所言的那些蹊跷点,沈顷着手去查。

因是事关重大,他不敢再动用旁人,就连魏恪长襄夫人都未告知,手把手地调查起此事。

郦酥衣跟着他,去通阳城买了诸多相关的书籍。

不止是沈顷,郦酥衣也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与沈兰蘅的“出现”、与二人的一体两魄,有着极大的关联。

沈顷本欲问苏墨寅关乎《双生折》与《上古邪术》之事。

奈何对方一直跪在宋识音帐前,苦苦哀求,祈求着对方的原谅。

无论他如何求情,甚至在帐外磕头磕出了血,宋识音仍不为所动。回答苏墨寅的向来都是那一方冷冰冰的军帐,与帐帘外,那呼啸而过的冷风。

宋识音不愿见他。

她说过,此生此世,都不愿再见到他。

当这句话传入沈顷耳中时,男人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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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一顿,他并未替好友叹惋,而是淡淡道:

“是他自作自受。”

当然是他苏墨寅自作自受。

不过短短几日,苏墨寅便如同一具丢了魂儿般的行尸走肉。男人无神的两眼凹陷下去,眼睑处尽是一片乌青。整个人更是瘦得宛若一张薄纸,风一吹便要倒。

苏墨寅还未处理好与宋识音的事,自然也没有闲心去顾及其他。

沈顷也不便再去麻烦他,而是带着郦酥衣与沈兰蘅,去翻阅各种史书典籍,去探寻在这明安二年至三年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西疆也一日日回暖。

沈顷与沈兰蘅之间的书信往来,从未有一日停歇。

宋识音亦独在军帐中休养,并未再理会苏墨寅。

直到一日——

便就在郦酥衣几乎要放弃搜寻当年之事时,一个不起眼的话本子,就这般闯入了她的视线。

少女心灰意冷,随意翻开。

谁知,入眼第一句,便让她手指一顿。

片刻之后,她激动地唤道:

“郎君——”

彼时沈顷正在军帐里另一张书桌旁,闻言,男人的眼皮跳了一跳,赶忙抬头:“发现什么了?”

毫无征兆的,二人心跳忽然加速。

郦酥衣捧着那本不起眼的话本子,掌心竟有些发热。

“郎君,你快来看。”

沈顷阔步,不过顷刻便走至妻子身侧,迎面扑来那阵熟悉的馨香,正是妻子身上独有的味道。

那是一阵花香。

不知那香气是从她衣上还是发上传来,花香盈盈,甜津津的,却不腻人。

外间春意愈浓,光影斑驳,落在这一方略微厚实的军帐之上。

循着光影,沈顷低下头。目光紧紧跟着妻子葱白如玉的手指,阅读着话本上的文字。

——明安初年,皇宫。

容皇后与胡贵妃,接连怀有身孕。

话说这容皇后和这胡贵妃,乃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二人感情甚笃,又极得圣心。圣上自然大喜,宫中设宴七日,载歌载舞,未有一刻停歇。

这本该是一件双喜临门之事,二人临盆时又恰恰撞在了一起。那日宫中忙碌万分,皇帝更是守在凤仪宫外,期待着嫡皇子的诞生。

可谁曾想,便是在这日,便是在二人皆临盆这日。

大凛出现了幻日奇观。

九天之上,悬有两轮红日,金光灿灿,灼烈逼人。

宫中一片哗然。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是令整个皇宫,不,令整个大凛,都陷入一片惶恐不安。

容皇后诞下双生子后,母子三人俱亡。

紧接着,胡贵妃竟诞下一具死胎,本陷入悲痛之中的皇帝大惊失色,当晚,竟将贵妃胡氏以“不详”之名打入冷宫。

紧接着,大凛干旱一年。

国师言此异兆,乃胡氏双生所至,皇帝心中惧之,下令,此后大凛不允许再出现双生子。

看到这里时,郦酥衣已然入神,她双目低垂着,瞧着书卷上那些平静而残忍的字眼,下意识喃喃:

“大凛明安二年,皇帝下令:如若出现孪生胎儿,需立马杀死……”

此言罢,郦酥衣心中“咯噔”一跳,猛地抬头。

她凝望向身前之人。

沈氏兰蘅,才华出众,性情端直,谦润温和,持重有礼,举世无双。

生于——明安三年。

第88章088

春光笼罩着,少女面色微白。

沈顷甫一垂首,便对上这样一张煞白的小脸——郦酥衣正仰着头,一双杏眸中带着几分震愕与探究,凝望而来。

四目相对,沈顷下意识否认:

“我并非双生子,母亲从未提起过,我有同胞的兄长或弟弟——”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一噤声。

他的面上,霎时浮现上一阵怔忡。

只因他反应过来——母亲?这么多年来,每每提到母亲,自己的反应通常都是长襄夫人。

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父亲的正妻,他的养母。

在沈顷的印象里,自己自记事起,便养在长襄夫人身侧。

这么多年了,不光是他的养母,就连沈府的其他人,也从未在沈顷面前提起有关乎他生母的一句话、一个字。

有关于她的一切,似乎被人刻意抹杀干净。

沈顷只记得,他的母亲姓兰。

府邸里的下人们会唤她,兰夫人。

幼时,每当他问起来生母时,长襄夫人总会摸摸他的头,道:

“这是老夫人专门为您求的奇药,圣上诏书下得急,明日待祭罢军神后,咱们世子爷便要出关往西疆去了。世子上一次归家,还是在三年之前,待他下次回京,也不知轮到什么时候了。老夫人也是体谅您,担心您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邸中孤苦伶仃,想着夫人如若能在这个时候有了咱们世子爷的孩子……”

幼小的孩童还不及桌椅高,闻言,他仰着一张青涩稚嫩的小脸,迷茫地点点头。

后来,再长大些。

沈顷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受之于生母。

可当他再问长襄夫人时,对方总会变得十分恼怒。女子横眉冷对,命令着下人,或是抄书、或是打戒尺,而后再将少年关至祠堂,面壁自省。

久而久之,他便不敢问了。

不止是害怕受罚,长襄夫人身体不好,年幼懂事的小沈顷,更害怕会惹得长襄夫人不快,气到对方的身子。

幽幽一道冷风扑面,夹杂着少女身上的馨香,沈顷回过神思。

郦酥衣也瞧出他面上异样。

女子声音婉婉,缓声问道:“郎君可是记起什么了?”

她轻柔的声音宛若一道温柔的轻风,却拂得男人记忆空洞。沈顷努力想了想,却觉得记忆深处是一片空白。莫说是关于生母之事,甚至关于他的幼年、他四五岁之前的所有经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似五岁之后的他,是凭空出现的。

没有征兆,没有记忆。

他的一缕魂魄,突然降临到这具躯壳之中。

男人紧攥着手中话本,定下神思。

他的手指葱白,如玉一样干净无暇。若是以往,郦酥衣看着眼前这一双手指、以及这等明媚荡漾的春色,保不齐会心生他想。她与沈顷,向来都是她占据主导地位,她主动索取,主动迎合,将沈兰蘅教与她的一切,都悉数奉还。

沈顷太过于纯洁无暇,却又有几分无师自通。

每当郦酥衣发起攻势时,男人都不免一阵耳红。他俊美白皙的面颊上会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不过少时,他又禁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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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守为攻。

郦酥衣太喜欢与沈顷在床榻上亲吻。

但今日,看着他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她却动不起那等龌龊的心思。少女微垂下眼睫,只见着男人将那本话本攥得极紧。

天降异兆,金光幻日,皇后难产,大旱一年。

皇帝下令扼杀京中双生子,原本在襁褓中无辜的幼儿,却因为这一条律令含冤而死……

如此惨无人道,也难怪史书中不曾留有片刻记载。

也让他们“三人”如此大费周章,才从这一本毫不起眼的话本里窥看到当年的只言片语。

也幸亏这是一本不起眼的话本子,才能残存下当年相关事迹。

虽然如此,话本中的故事通常都极具有传奇性,其中故事的真实度,还有待考究。

如今令沈顷面色微变的,是他完全失去了有关幼时的一段记忆。

春风再度拂面,将帐内吹暖了些许。

沈顷缓声,言道:“大约是五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母亲说我高烧不止,父亲几乎请遍了京中所有出名的郎中,可到头来都是药石无医。直到智圆大师出面,给我开了一副药方,也就是每夜入睡前,我必须服用的那一碗药。”

郦酥衣抬起头,望向身前这一袭白衣。

对于这些事,先前她也有所耳闻。后来,在与沈兰蘅一次次的周旋之中,几人才知晓——这一副药,竟是克制沈兰蘅之用。

郦酥衣道:“这些事老夫人曾与我提起过,我还记得,自那一次高烧过后,郎君记忆全无,已完全记不清先前的事了。”

高烧不退,寻僧问药,是在他五岁时。

闻言,沈顷顿了顿,颔首:“是。”

究竟是什么病,能让他五岁之前的记忆全无?

又究竟是什么药,能封存住沈顷身上的另一个灵魂?

“衣衣,或许……”

晨间的风摇曳不止,男人又停顿了一下,忽然道,“或许我才是寄居在他身上的邪祟。”

郦酥衣一下怔住。

“五岁之前,我没有任何记忆;五岁之后,这具身子忽然有了两个灵魂,”虽是极不愿承认,可身前之人抬眼,凝望着她,依旧缓缓道,“关于我的生母兰氏,我并没有任何的印象,但先前你曾提起过,便就在你我离京前往西疆、路过漠水时,他曾着了一个梦魇。”

郦酥衣回忆,点头:“是的。”

“衣衣,在他的梦中,可曾出现过兰夫人?”

尘封有些时日的记忆被忽然打卡。

深冬,漠水。

马车晃荡,沈兰蘅带着她避开众人。

那是一个分外凄清的夜晚,原本平平如常的男人,却在见着漠水之后,忽然发了狂。

他手脚发冷,神志不清地蜷缩在郦酥衣怀里,发白的嘴唇哆嗦着,口中含糊道:

“阿娘,好多水……我看见了好多水……”

“好多好多……蘅儿好怕……”

阿娘。

郦酥衣右眼皮猛地跳动起来。

纤长的睫羽掀了一掀,少女面色微白,迎上对方带着探寻的目光,终是诚实点头。

她咬着下唇,唇角亦有几分发白。

是。

沈兰蘅……他曾见过兰夫人。

而沈顷没有。

沈兰蘅有着关于这具身体五岁之前的记忆。

而沈顷没有。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光是郦酥衣,沈顷的神色亦是变了变。

他的瞳色微黯,眼底似有什么光影游动。

那双凤眸清冷,倒映出少女身形,却又多了几分柔情。

水雾缭绕在他瞳眸中,又被春风吹开,吹散。

清明之余,沈顷眼底更添情绪。

身为对方的妻子,郦酥衣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

一袭淡粉色对襟衫衬得少女身形窈窕,她莲足荡漾开裙摆,走上前。

只一下,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腰身的身形抱住。

他的腰身很结实,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衫,仍能让她感受到对方腰腹的坚硬有力。

郦酥衣侧着脸,埋入沈顷温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清雅的兰香,婉声宽慰道:

“郎君莫要多想,你怎么会是邪祟呢。”

她的声音宛若一道春风,拂动至沈顷心头。

“无论是古书典籍,或是现在市面上那些话本,邪祟向来都是在夜间出现的。”

“郎君这般好,哪里有半分像邪祟?再者,若话本上那些传闻属实,这所谓的‘邪祟’十有八九是那些可怜的稚童。他们甫一来到这世间、还未体尝过人间冷暖,便被国师妖言所害。那些可怜的孩子,又怎么能算得上是邪祟呢?”

郦酥衣言语缓缓。

引得沈顷低下头去,眸中隐约汹涌着情绪,凝望向这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不止的姑娘。

她面容瓷白,杏眸清澈,干净如玉的手指更是抚过他的脖颈、脸庞、眉眼。

他听见郦酥衣道:“你是沈顷,不是邪祟,是沈家的二公子,是大凛的大将军。你是我郦酥衣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她这般说,身前男人那双精致好看的眉眼终于笑开。

他双眉之间的蹙意轻松了些。

片刻后,男人伸出手捏了捏少女的脸颊。他细密的睫羽动了动,眼底带着几分宠溺,与几分淡淡的无奈。

郦酥衣听见他道:“衣衣,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我说的可都不是胡话。”

她道,“倘若郎君是邪祟,您见了智圆大师那么多面,为何还不被他所收服?反而还给您那一副药方,去抑制另个人的存在。退一万步讲,即便……即便郎君是邪祟……”

沈顷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郦酥衣抿抿唇:“那我也不怕你,那我也愿意陪你。我要做你的邪祟夫人,我要与你一生一世,相爱相亲。”

此言一出,沈顷被她逗得微微发笑。他的心情轻松许多,眼底的情绪也渐渐消散。须臾,男人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唇角扯出一道清浅的笑意。

他道:“衣衣,莫再胡思乱想了。话本上的传闻不一定属实,待我唤来魏恪,着手好好调查一番,探寻出当年真相。”

不仅要探寻,这明安二年至三年,大凛发生了什么。

更要去探寻,他幼时、他在五岁之前,镇国公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话本或许为杜撰,可他幼时失忆、身患奇病却是真真切切的事。

闻言,郦酥衣只要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对方话虽这般讲,可她心中,仍是惴惴不安、惶恐万分。

郦酥衣不知道当年大凛发生何事、沈家发生何事,沈顷身上又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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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

在沈顷与沈兰蘅之间,无论何人为“邪祟”,到头来若真要除去二人之间的“邪祟”。

她只希望,那人是沈兰蘅。

那个人只能是沈兰蘅。

是暴躁、顽劣、阴险、邪恶的沈兰蘅。

是令她先前厌恶不已,如今却又与沈顷越来越像的沈兰蘅。

第89章089

沈顷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阅罢眼前话本,他登即便唤来魏恪,前去通阳城,去搜集相关记载。

通阳城是距西疆最近的城郡,几人也隐隐期待着,魏恪此次出行,能够有所收获,更能够解开当年的诸多谜团。

魏恪是个忠心的下属,向来都很听沈顷的话。

对于沈顷交代的任务,他从来都是只做结果,不问原因。

萧瑟的寒风寸寸转暖,这一场春雨,再度落向西疆的大地。

郦酥衣自幼畏寒,即便是初春时分,帐中的暖炭仍接连不止。顾念着好友宋识音的身体,她特意问沈顷在自己军帐旁又支了间帐子,将识音安置进去,又将婢女素桃暂时分派过去,作为照应。

军营中的医官大多管的都是男人的事,糙得不行。郦酥衣便亲自上阵,每日分别做上两副药。

一副是给自己作养胎用,另一副,则是为识音准备。

对方前几日方堕了胎,亟需调养身子。

魏恪再将一批话本自通阳城带回来时,郦酥衣正在小灶房中熬药。

水沸腾烧开,扑面是苦涩的草药香气。

便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开门响。

她下意识以为是玉霜,或是素桃。

“魏恪回来了吗?”

郦酥衣头也不回,道,“这一碗是为识音熬的药,待会儿我要去沈顷帐中,你替我将药给识音送去,再看着她服用下。”

这些天天气回暖,春风和煦,偌大的灶房中更是一片燥意。她一边微微弯身倒水,一边同身后之人吩咐着。就如此嘱咐少时,却迟迟得不到身后之人回应。

郦酥衣心有疑惑,转过身去。

只见灶房的门微敞,有日光倾泻进来。一片金灿灿的日影,笼罩着的,正是一具男人的身形。

她面色顿住,下意识蹙眉。

“苏墨寅?”

想起识音,少女眼神登即愣了下来。

“都说这君子远庖厨,苏世子现下前来,是为何事啊。”

她的目光清冷疏离,语气自然也不算好。但对方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情绪,那一双桃花眼望过来,紧紧盯着正端放在灶台上的药碗。

药碗中,汤药黑黢黢的,正朝上悠悠冒着热气。

再开口时,一贯张扬恣意的苏世子,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恳求。

他道:“夫人有他事,可否……可否将这一碗药给在下。在下替夫人……将汤药送过去。”

说这些话时,苏墨寅神色闪烁。郦酥衣知晓,他这是在恳求自己,给他一个与宋识音见面的机会。

识音本就不愿见他,郦酥衣又怎会将药碗给他?

少女冷冰冰拒绝。

见状,苏墨寅更是苦苦哀求。

这几日他消瘦了许多,如今面对郦酥衣时更是声泪俱下,简直好生可怜。

她漠然地侧身,向外唤了声:“素桃。”

一袭粉衫子的少女推门走进来。

素桃性格清冷,面对灶房内情景,亦是处变不惊。她袅袅福身,朝着屋内二人恭敬地唤道:

“夫人,苏世子。”

郦酥衣:“将药端过去,看着宋姑娘喝下。”

素桃:“是。”

婢女两手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目不斜视,绕开苏墨寅。

郦酥衣亦冰冷侧身,与对方擦肩而过。

“吱呀”一声门响,隔绝了男人所有的念想。寂静无比的灶房中,只余些许柴火燃烬后的焦灼气息。

苏墨寅面色灰败。

当她来到沈顷帐中时,对方正如往常一样,坐在桌案前翻阅着魏恪自西疆带来的书。

帐口掀开,扑面一道熟悉的馨香。

桌边那一袭雪衣之人抬起头,只见少女步履平缓,掀帘而来。

她身后,暖融融的金芒散射着和煦的光,金灿灿一层落下,落在她清丽的衣肩上。

沈顷放下书卷,温声:“衣衣。”

“郎君,”郦酥衣走过来,问,“您看得如何了?”

此次魏恪自通阳城归来,总计带回了三十六本书卷。

沈顷道:“约莫看了有二十卷了。”

还剩下大约一半。

郦酥衣走至桌前,站在男人对面,纤柔的手指翻开其中一本。

殊不知,便就在她右手翻过其中一页时,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忽然变了神色。

他眸间情绪微变。

再抬眼时,身前依旧是馨雅似花的香气,以及飘忽入帘的、满室的春光。

书香与少女身上的馨香混杂在一起,直教人一阵心旷神怡。

郦酥衣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

少女捧着书卷,翻看了少时,忽然攥住他的手道:“这些书卷之上的奇闻异事虽多,却未有只言片语有关那年幻日之事。也不知双生子之事乃前一人杜撰,还是有人故意在捂嘴、抹杀当年那件事所留下的痕迹。”

她言语缓缓,说罢,刻意候了片刻,却迟迟得不到身前之人的回应。

郦酥衣不禁抬起头望去。

身前是一沓沓书卷,堆积成小小的山包。

那人正坐在“山包”之后,此刻却并未垂首翻读,那一双眼反而是透过沓沓书本,落在郦酥衣身上。

他目光定定,凝望着她白皙清艳的脸颊。

郦酥衣下意识:“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她的手正搭在男人手背上,话音刚落,又被对方反手握住。

他的掌心微凉。

郦酥衣这才反应过来,就在刚刚,身前这具躯壳里,又换了另一个灵魂。

沈顷不会用满带着占有的眼神去看她。

沈兰蘅攥着她的手,追问:“你适才在说什么,什么是当年幻日之事,什么又是双生子?”

说这话时,男人手上力道并未松,郦酥衣下意识想挣脱,却又挣脱不开。

她稳下心神,尽量忽视手背上的温热,同他讲述了一遍当年之事。

严格来说,是话本上的“当年之事”。

便就在提起兰夫人时,郦酥衣敏锐地捕捉到——沈兰蘅的神色似是微微一变。

她挺直了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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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兰夫人?”

春风略急,轻轻吹动帐帘,几许阳光就这般照射了进来。不知是不是郦酥衣的错觉,就在她追问的这一刻,沈兰蘅面色竟白了一白。

那一双清澈美艳的凤眸之中,似有情绪汹涌起来。

雪衣之人顿了一顿,须臾,不答反问:“你问的可是兰雪衣。”

兰雪衣?

郦酥衣眉心微颦,道:“这是何人?”

春风温中带寒,将他的眼帘掀了一掀。沈兰蘅鸦睫微动,声音平缓:“她是我的母亲。”

一瞬间,似有一道明白的电光,就此劈向郦酥衣的脑海。

少女面色煞白,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沈兰蘅,你还有关乎兰夫人的记忆?”

男人神色恹恹,极为不耐地点了点头。

郦酥衣赶忙取来纸笔,欲记录。

“你还记得些什么?”

沈兰蘅皱眉:“怎么还要写下来。”

“一手资料,”少女微抬下巴,日光落在郦酥衣面颊上,衬得她一双眼分外明亮,“带你‘昏睡’后,我要将这些给沈顷看的。”

提起来沈顷,他明显面色不悦。见沈兰蘅便要拒绝,郦酥衣上前蛊惑道:

“你难道不想查清当年真相么?”

当年真相……

沈兰蘅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些刺骨的冰水。

凌冽寒冬,冰水冻得让人手脚僵硬。那些冷水窜入他的口鼻,毫无防备地,又倒灌入他的喉舌、胃腹……

男人手指攥紧,于无人看见的地方,他手背的青筋隐隐暴出。

片刻后,他紧咬着牙关,干脆利落道:“不愿。”

他根本不愿探查出当年真相,那些真相之余他根本不甚重要,换句话讲,沈兰蘅不愿再回想有关当年的一分一毫。

此时此刻,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忽然有几分头疼。

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面对郦酥衣时,起了“逃离”的念想。

便就在他该冷冰冰拒绝时,男人抬起眼,望入那一张神色沮丧的脸。

只一瞬,落在沈兰蘅唇角边的话语就这般顿住。

锋利的语气碎裂,他微垂下眼帘,睫羽翕动着,瞧向她的面庞、她双肩、她的脖颈。

她看上去很失落。

敛目垂容,是他不想看到的神色。

少女低垂着脑袋,只道了声“好”后,便将眼前书籍一本本妥帖收拾起来。她的手指葱白,指尖还泛着几分青白之色。就在她即将转身之际,身后之人忽尔道:“等等。”

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涩意。

郦酥衣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春风拂动,男人雪白的衣袂轻扬着。他披散着乌发,身前拂来一阵清雅的兰花香。一瞬之间,郦酥衣几乎要将眼前之人当作是沈顷。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沈兰蘅的刻意模仿。

郦酥衣只觉得,二人之间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他声音缓缓,纵容道:“酥衣,把纸笔给我。”

沈兰蘅接了纸笔,于案台前磨砚。

郦酥衣抿抿唇,也走上前,立在对方身侧。

微风轻动,男人低下头。

他向来不愿提起那些往事。

那些令他痛苦不堪的往事。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幸好自己是在夜间出现,这才不会做了那些梦,着了那些魇。

沈兰蘅右臂微微颤抖,“啪嗒”一声,蘸得饱满的浓墨就这般自笔尖滴下来,于纸上洇开。

他听着郦酥衣的话,一字一字,写着当年之事。

沈家,沈顷,双生子,兰雪衣。

他的兄长,他的母亲。

狭小的、透不过气的后院,堆满干柴的柴房,那一方灌满了冷水的大水缸。

写着写着,他笔下几欲颤栗。

沈兰蘅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右手紧紧攥着毛笔。

当年……

他一笔一画,写着——

他被兰雪衣囚禁在后院,不见天日,磋磨至死的那五年。

第90章090

日影徐徐。

郦酥衣垂下眼,凝望着沈兰蘅笔下字迹。

明明用的是同一具身体,沈兰蘅的字却是歪七扭八的。他字迹凌乱,分毫没有沈顷的半分遒劲有力,有些字,还要她努力分辨,才得以辨认出来。

她看着,沈兰蘅写道:

自很小的时候起,他便被关在后院,关在那一间狭窄的柴房中。

狭小阴寒,冰冷黑暗,不见天日。

他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事,每当年幼的孩童,为此去问自己的母亲时。兰雪衣总是会一怔出神,而后垂下眼,漠然地、冷冰冰地凝望向他。

那是兰蘅见过最冰冷的表情。

那并不是一个母亲望向亲生骨肉时,该有的神色。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他一生下来,便是天大的错事。

他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

他……就该死!

春风忽尔冷冽了些,吹拂入帐,轻掀起宣纸一角。

郦酥衣明显感觉到,当对方落下那一个“死”字时,男人的笔触明显带了许多情绪。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浓墨就这般扑簌簌而下,“啪嗒”一声,将素白的宣纸尽数染脏。

他有些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指。

亦控制不住汹涌迭起的情绪。

男人右手用力,手背上青筋爆出,几欲要将那支笔折断!

不过少时,他的额上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冷汗涔涔,如同墨珠般豆大,便要顺着他的额头滑下,坠在他鼻尖,眼看着即要再度落在那一方宣纸之上。

见他落笔如此困难,郦酥衣不免也屏息凝神,凑近些,一面安抚一面鼓励他。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热茶?沈兰蘅,你可有想起来什么,慢慢写,不要着急。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

“喝口茶,放松,再放松。放松些,慢慢写。”

少女的手搭在男人左臂之上。

自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馨香,似是某种花的味道。给予了他极大的力量。

他竭力稳下心神,听着郦酥衣的话,先是搁笔,轻抿了一口茶。

茶水是她方倒的,如今正还温热。顺着男人的唇齿,自往他胃腹间流淌。又重新将他的一颗心浇灌得温热。

嗅到那阵馨香,沈兰蘅自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跋涉出来。他微垂下小扇一般的眼睫,瞧着少女面上的期许,深吸一口气。

她期待着他的笔下。

期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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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过往那些细节。

那些他从不愿提起、从不愿再触碰的细节。

暖风入喉,男人神思稍安。

瞧着郦酥衣面上神色,他略一沉吟,终是纵容提笔。

她想要知道他的往事。

想要知道他童年经历。

她在关心自己。

沈兰蘅如此想。

冷风轻微扬动他的衣袖。

再落笔时,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如潮水一般再度冲上脑海。

沈家,沈氏,那名被藏匿在柴房中、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存在的沈家幼子……

便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颇为疾厉的话语。

那人声音尖利,宛若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这般破空而来。

“什么沈家?什么沈氏,什么沈家的儿子?你给我记住了,你不姓沈,你姓兰!你是我兰雪衣的儿子,是兰家的二郎!哭什么,不许再哭!给我从地上站起来,你这般丢的可是我们兰家的脸!兰蘅,憋回去!”

“你再哭?你再哭,我便真要用鞭子抽你了!我抽死你这个不孝子!抽死你这个扫把星!”

“不孝子!!”

“扫把星!!!”

啪!啪!啪!!

冷冰冰的天。

火辣辣的鞭子抽在他身上。

让他的意识既模糊,又清醒。

他不姓沈,他姓兰。

他不叫沈兰蘅,他单名兰蘅。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沈兰蘅?沈……沈兰蘅?!”

耳畔传来模糊的声音,轻缓柔婉,似是自天际悠远而来,让人听得并不甚真切。

郦酥衣接连唤了他好几声。

对方僵硬地握着手中毛笔,并未回应。不知想起来什么,他后背挺得笔直,手上动作亦僵硬着,迟迟未曾落笔。

浓墨啪嗒、啪嗒……

身前之人神思混沌,面上神色万分痛苦,似乎陷入了一场万劫不复的梦魇。

见状,郦酥衣也觉得骇人。

她企图去唤醒他。

“沈兰蘅,沈兰蘅?”

“沈——”

男人面上一阵抽搐,猛地回神。

不等郦酥衣反应,对方竟一下撂了笔。笔尖的浓墨就这般溅射,染上那已一片污秽的宣纸与素袍。

少女只觉得身前一缕兰香,紧接着便是一阵不容人反抗的力道。她尚未回神,整个人已被对方猛地一拽、拢入怀中。

她身形本就娇小。

沈兰蘅的力却极大,将她搂得极紧,似乎在怕她跑掉。

她一时难以换气。

始料未及,少女下意识地拍打他后背。

“兰蘅,沈兰蘅?”

身前之人此番模样,还是在上次途径漠水时,见状,郦酥衣的语气中不免多了几分惊惶。

她尽量不去惊扰他,又尽量将他自“梦魇”之中唤醒。

“沈兰蘅,你怎么了?沈——唔……”

男人忽然俯身,将她吻住。

不过瞬时,郦酥衣口中充盈满一阵茶香。那清雅的兰花香气拂面,紧接着便是他微凉的唇齿。对方吻意很深,直将她的后腰抵靠在那不高不矮的桌案旁。他高大的身形倾压下来,将身后的光影尽数遮挡住。

郦酥衣愈发难以唤气。

“沈……沈兰蘅……唔……”

他的吻,向来都带着几分压迫,几分掠夺。

不过少时,郦酥衣已然能感受到,自己与对方的唇齿,在悄然生烫。

对方捏着她的下巴,深入。

如同一只小兽,用锋利的齿尖啮咬过她的唇舌。

郦酥衣确信——沈兰蘅就是属狗的。

她的口齿发疼,甚至还嗅到了几分血腥之气。

少女不由得反抗:“沈兰蘅,你咬得我疼了……沈、沈兰蘅,你——放开我!!”

双手猛地一推,这一回她使出了浑身十二分的劲。男人不备,就这般被她所推开,朝后踉跄了好几步。

一声闷响。

他的后背摔在墙上。

帐内未燃灯。

偌大的军帐之内,只余下些许和煦的日光。

日影漫漫,笼罩在男人面庞上。他紧抿着发白的唇,面色亦是灰败不堪。他就这般失魂落魄了少时,忽然抬起头来。原本一双凤眸精细美艳,此刻眼底竟浮现出斑斑泪影。

他眼尾微红,面色却发白,更像是一头小兽。

乌发披散在他身后,沈兰蘅抬起头。

“郦酥衣,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停顿了下,终是道:“如果有一日,我突然自这个世上消失不见。到了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

似乎未料到他会如此发问。

郦酥衣一怔神,望向对方的两眼,一时变得混沌朦胧。

春风进帐,将那略微厚实的帐帘拂动得呼啦啦作响。

便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唤:

“二爷,二——”

是魏恪。

见有外人进来,郦酥衣赶忙趁着沈兰蘅微愣之际,朝一侧侧身,脱离了对方的掌控。

对方步履匆匆,并未料想到郦酥衣也在帐中。走进来时,恰好见主子撒开了自家夫人,瞧二人面上生绯,他便知晓自己此番进来的很不是时候。

只可惜如今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魏恪只好面露尴尬之色,朝郦酥衣咧了咧嘴:“见……见过夫人。”

见他如此行色匆匆,郦酥衣便知对方是有要事要禀。她也并未为难这一忠心的忠仆,略微颔首,也朝他点了点头。

魏恪正色,同“沈顷”禀报。

先前沈顷曾同魏恪叮嘱过,前来禀报事宜,尤其是有关通阳城大小事宜时,不必刻意避讳着夫人。魏恪听着自家主子的话,便也并未避讳着郦酥衣,径直同那桌案前的一袭雪衣之人道:

“二爷,听着您的话,属下特意留派了人手去关注通阳城那边的动静。有眼线传回消息——便就在前几日,智圆大师离京,竟来到了这通阳城中,传授教法。”

智圆。

郦酥衣下意识抬头。

“你是说,智圆大师也来了?”

魏恪:“正是。”

智圆道法颇深,从不轻易出山,既出山,想必是有大事要发生。

郦酥衣忽然心跳飞快。

她眼见着,当听到那一句“智圆大师”时,沈兰蘅的神色似乎变了一变。

他有几分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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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脸转到一边去,不再听魏恪的话,也不再理会郦酥衣。

日头一天天回暖,郦酥衣的肚子,也一日较一日大了起来。

她妥帖地将沈兰蘅那份“手书”誊抄了一遍,又用自己的话,将沈兰蘅那些胡言乱语简单概括了一遍。

待沈顷醒来,她将手信与智圆大师前来通阳城的消息一同呈至对方面前。

晨光朦胧一层,笼罩在男人眉眼之上。他神色缓缓,目光寸寸落下。

“兰雪衣……”

他的母亲竟是叫兰雪衣。

非常好听的名字。

或许是一个儿子之于母亲天性,单单看字眼,无端的,沈顷心中生起许多好感。

沈兰蘅道,他的母亲叫兰雪衣。

除此以外,他还有个同胞哥哥,叫沈顷。

桌案之前,男人目光稍凝。

他看着手中那白纸黑字,神色终于悄然发生了变化。

白纸上,沈兰蘅说,自己幼年时除了与兰雪衣解除,唯一知晓自己存在的,便是他的同胞哥哥——沈顷。

二人长得极像。

单从眉眼上来看,他们兄弟俩可谓是一模一样。

但二人的遭遇却完全不同。

他的兄长,知书达理,孝顺懂事,是外人眼中的好孩子,虽是庶出,却因为乖巧聪慧,被父亲寄予厚望。

而他,虽说与兄长长着同样一张脸,却被母亲勒令不准出门、不准见人,不准让任何人知晓他的存在。

“若让外人知晓了,不光你会死,你哥哥会死。就连我,也会被你害死!”

“蘅儿,听话,若有人来,你便躲进柴房,或是躲在水缸中。无论遇见何事,千万不要出声。记住了么?”

郦酥衣望向他。

不知是不是冷风吹拂,他的面上竟微微有些泛白。

结合着先前那本记载了幻日、双生子之说的话本子,郦酥衣不难猜想到——沈顷与沈兰蘅的幼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量少时,她终是上前一步,替沈顷开口出声:

“郎君,兰雪衣是您的生母,兰蘅是您的胞弟。因是那年幻日,再加上大旱一年,双生子被当朝圣上视为不详之祸端,而您的母亲,也就是兰夫人,在明安三年恰好诞下您与弟弟,也就是这一对双生子。”

诞下双生,理应处死。

而沈顷出生时,恰好是年关。

大年三十,阖家欢喜。国公府上下,满院喜庆,歌舞升平。

兰氏失宠,几乎是被“发配”在别院中,不受老国公重视,受尽全府上下冷眼。

羊水破得急。

兰雪衣不同于寻常女子,极为心狠。她似乎在临盆之前便察觉出自己的肚子比旁人大了一圈,料想到会是不祥之双生,她竟独自一人,将那两个孩子硬生生剖了出来!!

长子沈顷,冠沈姓,擦干血迹放于床榻边。

次子兰蘅……看着哇哇大哭的婴孩,兰雪衣心一横,竟将其丢在柴房之中。

她本想遗弃次子,遗弃眼前这个“不祥之物”。

谁曾想,听着自主院传来的丝竹管弦声,听着自柴房传来的嚎啕大哭声……兰雪衣竟一时心软,将那孩子自地上抱了起来……

自此,沈家后院之中,多了位见不得光的小公子。

……

猜想完这一切,郦酥衣抬眸,再度朝身前之人望去。

春风徐徐,吹皱他衣肩之上的光影。

此刻他一袭雪衣,当真是衬极了他生母的名讳。短暂的失神之后,男人亦缓缓抬眸。

他的猜想,与郦酥衣大差不差。

双生子、幻日、大旱一年、明安三年出生。

兰雪衣、藏幼子、永不见天日……

这么多年,这所发生的的一切,终于有了关联。

攥着手中纸张,沈顷忽然感到心痛。

他原先曾以为附身在自己身上“邪祟”,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么?

那兰蘅最终是被外人发现,才在五岁那年过世的么?

至于他的生母兰夫人,也是因此而受到牵连,被下令赐死么?

沈顷忽然理解,当年幼的自己每每同长襄夫人提到生母时,对方总是避而不答,言辞闪烁道:她是一个不祥之人。

既如此,既然双生乃不祥之兆,那身为双生子之中的哥哥,又是如何独活于世、“苟活”到了今日?

沈顷隐约觉得,在这其中,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情。

几番思量,他还是决定在一日,前去通阳城,去寻一寻那正在城中传授佛法的智圆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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