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细微的不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十分愉悦。充分享受了一会之后,少女才突然回想起来自己的目的,猛地抬头看向卡修斯。“啊呀,抱歉,忘记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招待你。”她的表情稍微有点抱歉,飞快地吐了一下舌尖。“你招待得很好。”卡修斯注视着喷泉的流水,“我很喜欢这里。”“嗯?真的吗!”金发少女总是很容易被说服,也很容易被安慰。或者说,她向来不会过多地沉浸在悲观的情绪之中。哪怕是千年前,也从未屈服于命运。她像是他们初遇是冬雪中蔓延的暖阳,没那么热烈,却润物无声。在阴霾中挣脱出来,也无声融化他。卡修斯看着金发少女的侧脸。魔渊的风不比人界,它更锋利,更刺骨,更寒凉。风吹动少女的碎发,凌乱地浮动在脸侧。仅仅是发丝,便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印。少女却并未感受到疼痛,一双眼睛依旧定定地注视着他。“快说呀。”她拖长了尾音,“您真的很喜欢吗,不是在敷衍我?”“真的。”卡修斯默默停下了躁动的风。风卷从凌厉变得温柔,并未完全静止下来,而是眷恋般轻盈地抚过少女的脸颊。还有被发丝抽打出的细小痕迹。“太好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总算实现了。”金发少女语调雀跃,她像是想像曾经那样小跳几下,但很快身上紧绷的长裙提醒了她自己此刻高贵的身份,脸上表情又重新严肃起来。但是压不住的愉悦从她眼角眉梢不听话地流淌出来,和着那种刻意为之的高贵,看上去格外生动。“算我没有食言哦。”少女又牵起他的手,“但是还没完呢,惊喜的礼物,总是要一点一点拆开才诱人的。”她的声音被风送入耳畔,仿佛连冰冷的风都染上了温度。卡修斯视线向下。少女的手很小,哪怕是五指伸展,指尖也只能触及他的第二个指节。但很柔软。很温暖。这种触感,起初并不让人惊艳在意。但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习惯了。也再不想放开。少女拉着他走到钢琴旁。“接下来是表演时间。”她打开琴盖,理好裙摆坐在琴凳上,抚摸了一下琴键。“我的表演,可不是谁都能看得到的哦。”少女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她就开始自然地一人分饰两角,用一种非常官方的语气为自己报幕。“请欣赏——”话说到一半,却猝然顿住。请欣赏,加西亚带来的钢琴曲。还是……温黎?她对于卡修斯来说,究竟是谁呢。又或者,在他眼里,哪一个她占得分量更多。银发神明身披月光,立在纯白色的三角钢琴旁。他没有看她,眼眸静静凝视着月光下的王宫。分明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不近人情,漠然而疏离的神明。可这一瞬,却像是感受到少女夜色下不安的心事。“你就是你。”卡修斯缓声开口,“名字,不过是不重要的东西。”“我在意的,是每个样子的你,每个时间点的你,每个身份的你。”他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是她而已。温黎微微一怔。卡修斯好像永远是这样。面对她的时候,向来是她说话比较多。他只是淡淡地在她身边,有时闭目养神,有时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向远方。他很少给什么回应。但她却莫名很安心。他一定听见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安静中,他懂得她的每一个心思。“是吗?那么就欣赏温黎带来的钢琴曲吧。”金发少女倏地一笑,“我还是更喜欢这个名字。”下一瞬,悠扬的钢琴声传来。少女的手指纤细修长,在琴键上飞舞。指尖所过之处,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美妙而动人。周遭似乎在这一瞬安静下来。风停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但很快,声响再一次传来。微风缓慢地拂动枝叶,叶片摩挲,发出高低起伏的“沙沙”声响。这种声响很轻微,却很悠远,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并不喧宾夺主,但却更衬得琴声愈发清脆,在层层叠叠的层次感间,更加动听。玫瑰的茎干无声地缠绕上纯白色的罗马柱,为凉亭染上颜色。娇嫩的花苞次第绽放。在琴声中,满园的红玫瑰再一次盛开。铺满了整个凉亭,城堡,喷泉。在这一刻,只为了弹琴的少女而盛开。卡修斯站在琴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只是注视着她。他知道她是想要付出点什么。但他从未觉得,他们之间只有他在付出。是她在那个冬日遇见他,教会他什么是爱。不知道什么时候,琴声逐渐停下来。“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少女支着下巴靠在钢琴上,笑意盈盈,“你喜欢吗,修?”“很喜欢。”卡修斯看见盛放的玫瑰,眸光微顿。很久以前,久到他还在神国时,曾经有人告诉过他。——“当你的情绪波动,感受到喜悦、羞涩、甚至是爱意的时候,你体内关于自然的神性会自发涌动。”——“如果你正身处于自然之中,自然会透露你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不过,像你这样冷漠的神明,恐怕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也永远无法见到那样的景致吧。”卡修斯苍白的指尖揪住心口的衣料。明明是没有心跳的地方,但他却好像感受到一瞬间久违的悸动。原来,这就是答案。——和喜欢的人生活在这里。的确很快乐。“这是我家乡的约会方式,魔渊应该很少见吧。”金发少女扯了一下卡修斯的神袍,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空余的位置上。家乡。是人界的家乡吗,那个被他毁灭的王城。卡修斯静默片刻,抬眼道:“那你想回到你的家乡吗。”温黎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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