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玉眉头紧皱,“他是皇帝,这样绑着,帝王的尊严何在?”
“不绑着,皇上极有可能自残,殿下想如何选?”
凌南玉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坚持,而是替凌璋盖上了被子,“小宁子,你说父皇能好吗?”
杨清宁犹豫片刻,道:“奴才也不知道,但愿皇上能熬过去。”
不说时代的差异,就是同一时代毒/品的成分都不同,他可不敢下定论。
“这些该死的王八蛋!”凌南玉愤怒地握紧拳头。
杨清宁提醒道:“殿下,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应该冷静。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皇上当真出了事,还需殿下主持大局,一点容不得出错。”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见他红了眼眶,杨清宁轻轻抱住他的身子,安慰道:“奴才明白殿下的心情,但有些事不是逃避就不会发生的,我们要提前做好应对。不能派上用场那就最好,若万一……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趁虚而入。”
凌南玉靠在杨清宁怀里,紧紧握着凌璋的手,哽咽道:“小宁子,你们是我最在乎的人,无论谁出了事,我都接受不了。”
“奴才明白,奴才都明白。”
这些年凌璋对凌南玉关怀备至,疼爱有加,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一切。凌南玉敬爱他、依赖他,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杨清宁能了解凌南玉此时的心情,就好似当年院长奶奶病重时,他守在床边的感受一样。既不想她痛苦的熬着,又害怕她离开自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太医于准拎着药箱走了进来,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凌南玉摆摆手,径直问道:“父皇的病,你们可看了?”
于准如实答道:“回殿下,皇上的病是由院正大人诊治,微臣并未参与其中,不过对皇上的病有所耳闻。今日朝中有不少人出现这种状况,此症暂时无药可医。”
“不少人?都有谁?”凌南玉的眉头皱得死紧。
“户部侍郎张大人,礼部郎中徐大人等,有七八人之多,都在朝中担任要职。”
凌南玉的脸色越发难看,“混账东西!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杨清宁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道:“幕后之人是想通过药物控制皇上,以及朝廷重臣,意图昭然若揭,就是想图谋造反。”
“路子易!”凌南玉被气得脸色铁青,转头看向小瓶子,道:“调动营骁卫,将路家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能走脱!”
“是,殿下。”
“等等。”见小瓶子要走,杨清宁出声叫住了他,道:“让人将那些中了招的大臣,全部集中起来,送进太医院,由专人看守,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一律不许离开,该捆的捆,该绑的绑,直到毒/瘾戒掉为止。”
“是,公公。”
杨清宁补充道:“他们犯病时,定要堵住嘴巴,以免痛到极致,他们咬了舌头。”
“是,奴才明白。”小瓶子没有耽搁,转身离开寝殿。
杨清宁看向于准,道:“于太医,你过来给殿下看看伤。”
于准连忙上前,为凌南玉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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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吵嚷声,一听便知是路淑婷被带了过来。
高勤快步走进寝殿,道:“殿下,虞嫔被带来了。”
凌南玉怒道:“把她带去偏殿,她不配再见父皇。”
“是,殿下。”高勤转身又出了寝殿。
待凌南玉的伤处理完毕,便起身去了偏殿。
路淑婷不仅被绑住了手脚,还被堵住了嘴巴,见凌南玉进来,‘呜呜’叫了两声,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光看表情便知她的意思。
凌南玉坐下,冷眼看了过去,道:“把布拿掉。”
内侍领命,将她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嘴巴一得到自由,路淑婷便气愤地说道:“太子,你这是何意?本宫可是皇上的妃嫔,你岂能说绑就绑?”
“你胆敢谋害父皇,本宫就算杀了你,又能如何?”
路淑婷闻言一怔,随即问道:“皇上怎么了?”
“父皇中毒,备受折磨,你竟还有脸问怎么了。”
“中毒?”路淑婷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道:“皇上中毒与本宫有何关系,太子为何说是本宫下的毒?”
“路大有可是你表舅?”凌南玉冷冷地盯着她。
“是又如何?”路淑婷皱起了眉头,道:“路大有从未进过宫,而且在年前就被人谋害,皇上中毒与他何干?”
“父皇所中的毒,便是他制成,你说与他何干?”
“就算是他制得毒,可他已经死了,又从未进过宫,皇上中毒也赖不到他身上……”
凌南玉打断她的话,道:“他死了,你未死。”
路淑婷闻言眼皮一跳,急忙辩解道:“本宫就连皇上何时中的毒,中的什么毒,一概不知情,太子不能仅凭本宫与路大有是亲戚,便断定是本宫所为,这未免太草率了些。”
“殿下,您歇歇,接下来便由奴才来问吧。”
凌南玉转头看向杨清宁,关切道:“你的身子可撑得住?”
“殿下放心,奴才心中有数。”杨清宁转头看向路淑婷,道:“虞嫔娘娘可知那路大有因何而死?”
“这事你该去问刑部。”路淑婷仗着受宠,都敢不把凌南玉看在眼里,更何况杨清宁这个小小的内侍。
“不用问,奴才与殿下刚从城南别院回来,既然娘娘不知,那就由奴才说于娘娘听。”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路大有是城南皇庄的管事,虽然无官无职,却仗着身后有人,在皇庄当起了土皇帝。租子说涨就涨,百姓说打就打,打死往山里一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偌大的庄子,七八个村,成了他的后宫,村里的妇人说要谁就要谁,甚至连孩子也不放过。皇庄大半的收息都进了他的口袋,上报朝廷就说是遭了虫灾。这就是虞嫔娘娘的好表舅。”
“他……”路淑婷变了脸色,道:“他竟做出此等事?莫不是被人栽赃陷害?”
“皇庄数百上千的百姓皆可作证,娘娘还以为是陷害?”
若是几个人作证,还能说是陷害,若所有人都作证,那就是说破了天,也没人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他做的事,本宫完全不知情。”路淑婷的气焰稍稍打下去些许,开始撇清与路大有的关系。
“路大有不满足只做个土皇帝,他还在双龙山研制毒/品,用庄子里的百姓当成试验品,研制出让人吃了就上/瘾,不吃就生不如死的毒药,用以控制人为他所用。”杨清宁的表情冷了下来,道:“就在方才,于太医过来禀告,朝中有不少大臣中了这种毒,甚至连皇上也未能幸免,娘娘你说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图谋造反四个字在路淑婷的脑海里闪现,以致她的脸色越发难看,狡辩道:“路大有已经死了,那就说明这不是他做的。”
第106章皇庄别院(13)
“奴才方才就说了,路大有仗着身后有人,这才有胆量做这种事,否则就以他皇庄管事的身份,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做不出。更何况他并未进过宫,又是谁给皇上下的毒?娘娘,这答案不是一目了然吗?”
“不是本宫,本宫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杨清宁继续说道:“娘娘是否听过路占城?”
“他们父子做的事,与本宫无关,本宫完全不知情!”
“路占城说指使他们这么做的是工部侍郎路子易路大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路淑婷彻底变了脸色,道:“他在撒谎!父亲清正廉明,刚正不阿,这是世人皆知之事,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杨清宁转头看向高勤,道:“劳烦高公公将路占城的口供拿来,供虞嫔一观。”
高勤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又回转,将口供展开,置于路淑婷面前。
路淑婷看着上面用鲜血写着的三个大字,漂亮的眼中多了丝惶恐,道:“这不是真的,是路占城栽赃陷害,父亲的为人如何,殿下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高勤将口供折好,出声说道:“殿下,皇上那边不能确认,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凌南玉点点头,道:“好好照顾父皇,若有任何不妥,马上过来禀告。”
“是,奴才告退。”高勤躬身退出殿外。
杨清宁看向路淑婷,接着问道:“奴才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还有劳娘娘为奴才解惑。路大有之死,到底是谁告诉娘娘的,又是谁让娘娘在皇上面前说出此事的?”
路淑婷的脑子很乱,不明白杨清宁为何会问这个,却还是说道:“路大有是本宫的表舅,他被人害死,自然要讨个说法。”
“是路尚书?”杨清宁仔细观察着路淑婷的表情,接着说道:“还是娘娘的母亲?”
说到‘路尚书’的时候,路淑婷并没有反应,而说到‘娘娘的母亲’时,路淑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这说明告诉她路大有死讯的,应该是路淑婷的母亲。
杨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看来是尚书夫人了。”
路淑婷不明白杨清宁为何这般问,却也没多想,抬头看向凌南玉,道:“太子殿下,路大有所做的事与路家无关,您不能因为他们与路家有亲,就断定此事与我们有关。”
凌南玉冷冷地开口,“谋害皇上,株连九族,虞嫔不妨算算,你们路家可在九族之内。”
路淑婷神情一滞,随即大声喊道:“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是皇上的妃嫔,是生是死,也该由皇上做主!就算你是太子,也不能自作主张!”
见凌南玉没有搭理她的打算,杨清宁接着说道:“路大有死后,娘娘对皇上多有纠缠,听闻每次娘娘来乾坤宫都会带着点心,唯有那点心,高公公不曾试用,而现在皇上中了毒,而高公公安然无事,娘娘您说,这毒是谁下的?”
路淑婷送点心这事,杨清宁还是从小顺子口中得知,联想整件事,也就能猜到那毒是下在了何处。
路淑婷闻言一怔,随即激动地说道:“那些点心都是本宫亲手所做,本宫没下毒,这都是你们的猜测,你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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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本宫心服口服,就拿出证据来。”
“娘娘先别激动,奴才也相信娘娘不是那下毒之人。可娘娘的身边人呢?”
路淑婷微微皱了皱眉,视线下移,随即说道:“本宫身边的人都忠心耿耿,也不可能是她们下的毒。”
“可这毒是路大有制成,也只有他手里有,与他有关,还能能给皇上下毒的,思来想去就只有娘娘一人。此事无论谁来说,娘娘都百口莫辩,而且皇上自然也是这般认为,您就算见了皇上,除了自取其辱外,还有何用处?”杨清宁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娘娘不如与奴才一起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清宁之所以耐着性子跟路淑婷周璇,是因为他心中还有不解之处,需要路淑婷帮他解答。
“你相信不是本宫做的?”路淑婷有些怀疑地看着杨清宁。
“这宫中谁不知娘娘对皇上痴心一片,不管别人如何想,奴才不信娘娘会做出这种事。”
“你说的没错,本宫是真心爱慕皇上,恨不能皇上能长命百岁,怎会害皇上。更何况本宫进宫一来,一直未曾诞下子嗣,本宫又为谁图谋?”路淑婷转头看向凌南玉,道:“太子殿下,定是有人嫉恨本宫,这才刻意栽赃陷害。”
“娘娘,您这样喊冤没用,毕竟种种迹象都指向您是凶手,您得好好想想,谁有机会在那些糕点里下毒,您身边是否出了背主的人。”
“背主?”路淑婷怔了怔,随即想到若当真是自己送的糕点有问题,那她身边定是出了背主之人,“可我身边亲近的人,都是从路家跟来的,对我绝对忠心,不可能做出背主的事。”
“娘娘,即便您进宫没几年,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应该见多了为了利益背主的奴才,您怎么就保证您身边的人就例外呢。您好好想想,您每次做糕点都有谁在场。”杨清宁耐着性子说道。
“那糕点都是我亲手做的,身边除了嬷嬷,就是我的两个贴身侍女,她们从小跟着我,应该不会这么做。”路淑婷依旧不愿相信她们之中有人背叛她。
“做点心十分费功夫,娘娘是一直都盯着吗?”
路淑婷摇摇头,道:“自然不是,烘烤时,便由底下的人来做。”
“所以若她们在烘烤时下毒,这样就能瞒过娘娘。”杨清宁循循善诱。
路淑婷的脸色变了又变,明显是起了疑心,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娘娘,奴才之所以废这番口舌,就是不想娘娘含冤,若娘娘不信奴才,那奴才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反正皇上已经认定是娘娘给他下的毒,待皇上醒来,怕是会直接定罪,到时您就算喊破嗓子,也没人会听。”
路淑婷闻言红了眼眶,道:“皇上竟认为是我下的毒?”
“莫说是皇上,把这事说给谁听,都会认为是娘娘下的毒。娘娘若不想坐以待毙,还是想一想,谁最有可能背主。”
路淑婷慢慢垂下视线,思考着杨清宁的话。杨清宁也不催,安静地等在一旁。凌南玉虽然不明白杨清宁这么做的用意,却清楚他这么做并非无的放矢。
过了半晌,也不见路淑婷说话,凌南玉不耐烦地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内侍听到召唤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把明兰宫所有人通通送去诏狱。”
路淑婷心里一紧,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打算屈打成招。”
凌南玉冷笑一声,道:“没那个必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娘,您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刑讯逼供。”杨清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娘娘这么重情重义,那奴才也不好再说什么。”
路淑婷闻言顿时慌了神,道:“不是,我在想,我真的在想了,只是还没想清楚。太子殿下,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皇上的毒真不是我下的。”
凌南玉这么做是为了配合他,杨清宁心里清楚,道:“殿下,还是以找到真凶为要,您就再给娘娘一次机会吧。”
凌南玉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松了口,道:“好,本宫就看在你为她求情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多谢殿下。”杨清宁看向一旁等候的内侍,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公公。”内侍躬身退出偏殿。
“娘娘,您可想好了,到底是谁最有可能背主。”
路淑婷犹豫片刻,道:“嬷嬷肯定不会,另外两个我不确定是谁。”
“娘娘说的这两个侍女是谁?”
“银杏和白果。”
杨清宁点点头,道:“娘娘放心,奴才定帮您问出实情,还娘娘一个清白。不过奴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还请娘娘如实回答。”
“公公请问。”路淑婷如今的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可见是将杨清宁当成了救命稻草。
“路大有被谋害后,路尚书可曾为此事找过娘娘?”
“没有。”路淑婷摇摇头,疑惑地看着杨清宁,道:“公公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杨清宁笑了笑,“奴才只是有些奇怪,为何路尚书与夫人对路大有之死的反应,会这般天差地别。”
路淑婷并未多想,径直说道:“路大有是母亲的表哥,他们之前感情好,所以比较关切,而父亲与他们隔着一层,关系不怎么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娘娘说的有理。奴才只是觉得夫人还是要多顾及娘娘一些,那些个表兄弟都只是远亲,不能越了娘娘去。”
“自然不会!”路淑婷的声音有些大,情绪也有些激动,往往越是这样,越代表没有底气。
杨清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上前解开了路淑婷手上的绳子,道:“娘娘,在事情未查清之前,还得委屈您在偏殿待上两日。您放心,只要您不走出这偏殿,奴才保证无人会对您无礼。”
路淑婷揉了揉被勒得淤青的手腕,对杨清宁好感倍升,道:“多谢公公肯帮本宫。”
“娘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杨清宁看向凌南玉,对他使了个眼色。
凌南玉会意,起身就往外走,杨清宁紧随其后。
待两人走出偏殿,杨清宁招来一名内侍,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内侍点了点头,随即便走了出去。
“你为何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凌南玉问出心中疑惑。
“殿下,我们还是进殿再说吧。”
凌南玉自然没什么意见,和杨清宁一起进了寝殿。
高勤见他们进来,行礼道:“参见殿下。”
凌南玉看向床上的凌璋,道:“父皇一直未醒?”
高勤摇摇头,道:“没有,一直在昏睡。”
杨清宁解释道:“之前的挣扎,以及药物的作用,十分耗费心力,让皇上多睡会儿,没什么坏处。”
“小宁子,你到底想从虞嫔嘴里问出什么?”
杨清宁思岑片刻,直言道:“路尚书与他夫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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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南玉愣了愣,随即问道:“怎么不对劲?”
“在对待路大有的态度上不对劲。若是奴才没猜错,李华就是给尚书夫人传了信儿,路大有被谋害的消息这才彻底传开。”
“皇庄里的人本就是隐秘,路大有又是皇庄的主事,若惊动朝廷,定会派人调查,到时候皇庄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所以就算路子易对路大有的死有什么疑问,也只会暗中调查,不会大张旗鼓。这有何不妥吗?”
“不,奴才的重点不在路尚书身上,而是尚书夫人。奴才总觉得这位路夫人对路大有未免太过上心了些。”
“公公的意思是……”高勤一直在旁边听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听明白了?”凌南玉眉头皱了起来,转头看向高勤,道:“那你说小宁子说的什么意思?”
见凌南玉依旧是一脸疑惑,杨清宁提醒道:“殿下不觉得虞嫔和路占城看着有些像吗?”
凌南玉仔细回想了一下路占城的模样,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惊讶地抬起头,道:“你的意思是路夫人与路大有有染?”
“是否有染,也只是奴才的猜测,事关别人的名节,未能证实的事,咱们说说也就罢了,切勿外传。”杨清宁忍不住叮嘱道。
高勤见杨清宁看过来,点头说道:“这个是自然。”
“若当真如此,那就难怪路夫人反应如此大了。”
“这也是一直困惑奴才的地方。”
“那路子易阴险狡诈,惯会伪装,难道就没看出路夫人与路大有的关系?”
“或许并非他不知,而是假装不知,或者便是利用此事,威胁路大有,甘心为他卖命。”
“这路子易就是披着人皮的财狼!”
杨清宁认同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凶手定是知道这个隐秘,所以才决定将路大有杀了,并将消息偷偷传递给路夫人,因着两人的关系,路夫人势必不会让路大有死得无声无息,也就有了虞嫔纠缠皇上的事。这件事闹大,且事先未惊动路子易,当路子易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能掩盖这件事,所以刑部才能接手案子,刑值才能见到路大有的尸体。”
“那这般说来,那路夫人并不知晓皇庄里的事。”
“不止她不知,虞嫔也不知,否则她们不会闹到皇上面前。即便路大有与路夫人关系匪浅,路夫人也不会明知会牵累全家,还这般行事,毕竟她还有儿女在膝下。”杨清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不过这也成了路子易摆脱罪名的借口。若殿下审问,他定会说‘那皇庄里的事,我一概不知,否则也不会让虞嫔娘娘惊动皇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凌南玉脸色变得阴沉,道:“不必审问,直接定罪便可。”
杨清宁提醒道:“殿下,他不是贩夫走卒,是朝廷二品大员,若殿下问都不问,便定了他的罪,怕是引起朝廷动荡。”
“我们有证据,路占城的手书便能证明他是幕后主使。”
“殿下对路占城动了刑吧。”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杨清宁心里清楚,道:“他会说殿下严刑逼供,这要传出去有损殿下声誉。”
“我不在乎!”凌南玉的眼睛红了起来,道:“他们敢害父皇,我就杀他全家!”
“朕来下旨。”
听到凌璋的声音,众人慌忙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凌南玉眼睛越发红,三两步来到床前,道:“父皇,您醒了!”
凌璋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只是手脚被绑着,根本起不来。凌南玉见状连忙解开了绳子,扶着他坐了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凌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笑着说道:“朕好多了,别担心。”
“那毒没有解药,只要上了瘾,不吃就会痛苦万分,吃了身子便会急速衰弱,儿臣怎能不担心?”
“既如此,那你担心又有何用?”凌璋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朕千防万防,还是遭了算计。”
“父皇放心,儿臣已命人将路家所有人都关了起来,路子易那个老东西,儿臣定让他不得好死!”
见凌南玉戾气如此重,凌璋皱起了眉头,道:“玉儿,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交给朕处理便可。五月初八是朕的四十岁寿诞,年前便已发下请帖,各国都会派人前来拜贺,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绝不能让那些人看出端倪,否则便是一场滔天大祸!”
“父皇,您如今的身子,该如何主持寿诞?”
凌璋看向杨清宁,径直问道:“这毒当真没有办法解?”
杨清宁摇摇头,道:“只能熬着,待过一段时间应该能戒掉,不过要多久才能戒掉,对身体是否有害,奴才也不清楚。”
凌璋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距离寿诞来临,还有不到三个月,但愿朕能戒掉,否则便只能……”
凌璋的话没说完,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取消寿诞,儿臣不能拿父皇的命做赌注!”凌南玉握紧凌璋的手。
“若是寿诞取消,不就是明着告诉他们,朕的身子不行了,撑不了几日了吗?”凌璋明白凌南玉的用心,只是这毒闻所未闻,也不知是否能戒掉,戒掉以后对身体有无损害。凌南玉还未成年,他不想再这时起战乱,即便真要死,也要先为凌南玉铺好路。
眼泪夺眶而出,凌南玉哽咽道:“可是儿臣不想父皇出事,儿臣已经没了母妃,不能再失去父皇!”
凌璋也跟着红了眼眶,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傻孩子,人总有一死,父皇陪不了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凌南玉抱紧凌璋的身子,任性地哭了起来。
凌璋抱住凌南玉的身子,也不禁有些哽咽,道:“傻孩子,父皇这不是没事吗?方才所说都只是假设,父皇可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又岂会那么容易死。你瞧瞧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方才那个喊打喊杀的太子去哪儿了。”
“我不管,我不要父皇出事!”凌南玉哭着说着孩子气的话。
杨清宁看着相拥的两父子,眼眶也不禁有些发酸,心中忍不住有些羡慕,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父子关系吧,只可惜自己没有福分。
高勤也湿了眼眶,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过了好一会儿,杨清宁上前劝道:“殿下,皇上的身子虚,要好生休息。”
凌南玉这才松开了凌璋,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凌璋见状无奈地说道:“瞧你邋遢的,哪有半点太子的模样。”
“父皇,您想吃什么吗?儿臣让厨房给您做。”
凌璋本想摇摇头,却又停下了动作,道:“那就喝点粥吧。”
“奴才这就吩咐他们去做。”高勤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杨清宁给凌璋倒了杯茶,道:“皇上,您喝杯茶,润润喉吧。”
凌璋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完,又将茶杯递了回去,道:“你还在病中,回去歇着吧,尽快把病养好,这孩子还得你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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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着。”
杨清宁听得心里发酸,道:“多谢皇上关心,奴才定尽力辅佐殿下,以报皇恩。”
凌璋随后看向凌南玉,道:“你送他回宫,到午后再过来。”
凌南玉看看杨清宁,又看看凌璋,起身说道:“那儿臣送小宁子回宫后,马上过来陪伴父皇。”
“不必,午后再来便可。”
见凌璋坚持,凌南玉也没再多说,和杨清宁一起回了东宫。
凌璋看着两人离开,随后吩咐道:“高勤,你派人把路子易给朕带来。”
“是,奴才这就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路子易被押进御书房,跪在了地上,行礼道:“臣路子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凌璋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接着说道:“朕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讽刺。”
“臣愚钝,无法领会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恕罪。”
凌璋脸上依旧平静,“这般说来,你是不知自己为何被抓?”
路子易躬身跪在地上,始终未曾抬头,“臣百思不得其解,还请皇上教诲。”
“利用皇庄研制毒/品,用以控制百姓、朝臣,甚至是朕,还让你得逞了。路子易,你这么大手笔,这么深的谋算,就是朕都不得不佩服,事到如今,又何必在朕面前装腔作势。”
“研制毒/品?控制朝臣?皇上,你说的臣越发糊涂了,实在不明所以,还请皇上明示。”路子易继续装着糊涂。
“来人。”
高勤上前一步,道:“奴才在。”
凌璋淡淡地问道:“你可知路爱卿有几个儿子?”
高勤瞥了一眼路子易,答道:“回皇上,路尚书有五子三女,可谓是子嗣繁茂。”
“这五子中哪个最受宠爱?”凌璋的语气依旧平静,就好似在和高勤唠家常。
“听说幼子最受路尚书宠爱。”
“那就杀了吧。”如此平静的语气,却让人听得心中发寒。
路子易抬头看向凌璋,道:“皇上,您这是为何?”
凌璋没搭理路子易,而是继续和高勤说着话,“人死后,把他的脑袋取来,让路爱卿认认人,若是杀错了,就不好了。”
“是,皇上。”高勤转头看向殿中的东厂番子,命令道:“快去快回。”
“是,奴才遵命。”
第107章城南皇庄(14)
路子易在凌璋面前装模作样,凌璋却没闲工夫陪他演戏,直接下令处死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皇上,您怎能随意对朝臣的家眷下手?臣为国效劳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朕是君,你是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还需什么理由?”凌璋打断路子易的话,抬头看向东厂番子,道:“还不快去。”
“是,皇上。”东厂番子连忙领命而去。
路子易见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皇上,您是明君,怎能行昏君之举,肆意滥杀?”
凌璋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自从朕接掌朝政以来,死在朕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不在乎再多你们路家这几十口。”
和凌璋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路子易始终摸不透他,“皇上,您就不怕如此滥杀失了民心,让南凌的江山不保?”
“失了民心?”凌璋讥讽地笑笑,道:“皇庄成百上千的百姓,让你们当成畜生一般对待,你跟朕谈民心,真是可笑至极!朕就算将你们路家全部杀光,百姓也只会拍手叫好,说朕救他们于水火,是明君。”
“臣不懂皇上这是何意,什么皇庄,臣一概不知。”路子易依旧死咬着不认。
“高勤。”凌璋又唤了一声。
高勤上前一步,道:“奴才在。”
“你可知路爱卿有几个嫡子?”
高勤答道:“回皇上,路尚书有两个嫡子,其嫡长子早已成婚,膝下有一双儿女,是双生子,十分可爱,您当年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呢。”
凌璋点点头,道:“都杀了吧。”
“皇上,容奴才问一句,是杀嫡子,还是奴才所说皆杀?”
“若没了父亲,孩子留在世上,也只能受苦,都杀了吧。”凌璋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不妥,道:“算了,还是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上路吧,在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是,皇上。”高勤转头看向东厂番子,道:“快去。”
“是,公公。”东厂番子转身就走。
“慢着!”路子易脸色难看地出声阻止。
东厂番子见凌璋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路子易终于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若皇上想要解药,最好收回方才的命令。”
“解药?什么解药?”凌璋懒懒地抬眼看过去,道:“朕为何要解药?”
凌璋的一句话,让两人的立场转变,重新掌握主动权。
“皇上何必明知故问!”儿子和孙子的生死掌握在凌璋手上,路子易必须争取时间,和凌璋谈妥条件。
“朕确实不懂路爱卿话中的意思。”凌璋转头看向高勤,道:“朕渴了,让人倒杯茶来。”
“是,皇上。”高勤应声。
“再拿些点心,朕心情好,突然有了胃口。”
“是,奴才这就让人准备。”
与凌璋的云淡风轻不同,路子易心中十分焦急,道:“若皇上还想要解药,最好别动臣的家人,否则臣便玉石俱焚!”
“朕方才便说了,听不明白路爱卿的意思,路爱卿不妨把话说得再详细些。”这下轮到凌璋装糊涂。
路子易卸掉伪装,威胁道:“那毒/品是我让路大有研制的,若皇上想要解药,就立刻、马上让那些人回来,否则……”
“否则?”凌璋轻蔑地笑了,“你跟朕谈条件?”
路子易继续威胁道:“这个世上只有我有解药,皇上应该已经吃过苦头,否则也不会气急败坏地将臣抓起来。皇上若不想再承受那种痛苦,最好……”
“最好怎样?是乖乖听你的话,做个傀儡皇帝,还是直接将皇位禅让给你?”凌璋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看着凌璋眼底的不屑,路子易不禁怒火中烧,冷笑着说道:“皇上不必嘴硬,现在才刚刚开始,时间越久越痛苦,再过段时日,皇上怕是会哭着来求我要解药。”
“你那所谓的解药,其实就是毒药本身,它并非能解毒,只是到朕毒/瘾发作时,缓解症状。朕若是继续吃下去,不出两年便会毙命。”见路子易变了脸色,凌璋脸上的不屑更甚,道:“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只可惜在朕看来,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滑稽又可笑。”
路子易的眼中闪过诧异,随即说道:“我手上当真有解药,不知是谁在皇上面前妖言惑众,这分明是要置皇上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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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璋已经确定了心中所想,就没必要再和路子易浪费时间,道:“把他拖下去,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皇上,你这是不要命了吗?”路子易慌了,没想到凌璋竟真的要杀他,这与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路子易和杨清宁一样,是现代的穿越者,在朋友的诱导下沾染了毒品,以至于吸毒过量而死。来到这个世界,成了户部郎中路子易,没了毒/瘾的困扰,又守着户部的肥差,他本可以凭着现代所学,步步高升,财源广进。只是他心术不正,又野心勃勃,在偶然间发现了罂/粟后,便心生邪念,利用现代所学开始配制罂/粟,在双龙山内研制毒/品。
他仔细了解过,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毒/品,甚至无人听过五石散是什么,他便想着用毒/品来控制朝堂,完成自己做皇帝的美梦。他心里觉得身为现代人,无论是智商还是所学,都可以完完全全碾压守旧保守的古代人,所以即便是每日跪在凌璋面前,心里也从未瞧得起他。
让他始料不及的事,十几年的研究终于有了成品,却在这时出了事,路大有被杀,还被闹到了凌璋面前。得到消息后,他恼怒至极,没曾想竟被藏在暗中的凶手给刷了,恨不能马上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还有那个给自己带绿帽子的张婉真,他早就知晓张婉真与路大有的私情,也清楚路淑婷压根不是他的女儿,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将路淑婷送进宫,在他心里这么做是在羞辱凌璋。之所以不对他们母女动手,一是因为他们是他拿捏路大有的筹码,二是他们自身也有些利用价值,没想到这母女俩竟成了祸害。
他预感到自己隐藏的秘密极有可能暴露,便决定提前行动,让路淑婷身边的白果在点心中下毒,还有那些巴结他的下属,与他交好的同僚,都与他饮宴中,不知不觉中了毒。因为他每次下毒的计量都十分少,他们并未有太大的反应,最多是觉得兴奋,身体并未出现不适,所以一直未被察觉。
他被抓的前一天晚上,收到了路占城的报信,说皇庄内的各个村庄皆被控制,不知是谁动的手。他心里有些发慌,又有些疑惑,明明皇庄内层层把守,那刑值又被困在别院,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行动的。想不明白的他决定收拾东西跑路,待确定安全后,再继续筹谋。没想到他的尚书府早被人盯上,被抓了个正着。
他被抓后,并不慌张,因为他实在太清楚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他不相信有人能挺过去。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制作毒/品,他就谎称自己有解药,凌璋若不想时不时地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定不敢动他。他掌控了凌璋,就相当于掌控了朝堂,再经营上一两年,在凌璋死之前,将整个南凌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世上还有一个穿越者,还与他同一个时代穿越过来的,对毒/品说不上太了解,也知道这东西没有解药。也没算到凌璋竟这般强硬,丝毫不给他斡旋的余地。
“朕是一国君主,岂容你这种小人要挟?拖出去!”
东厂番子上前,一左一右将路子易架了起来。
“皇上,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路子易终于害怕了,大喊道:“你不能杀我,我真的有解药,我真的有解药!”
“聒噪!拖到门外,把他的舌头拔了,省得脏了朕的地方。”
“是,皇上。”高勤挥挥手,两名东厂番子便拖着路子易出了大殿。
高勤斟酌片刻,道:“皇上,万一他真的有解药……”
“他没解药。”凌璋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道:“小宁子说的才是真的,他就是想用药控制朕,让朕做他的傀儡。”
拔了他的舌头,凌璋就是想让自己断了念想,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高勤明白凌璋的意思,深深弯下了腰,“皇上英明。”
“你去准备准备,朕要写诏书。”
“是,皇上。”
高勤将笔墨和玉玺全部拿了过来,凌璋起身来到桌前,斟酌片刻,便落了笔,洋洋洒洒数百字,一气呵成。
高勤就在旁边,自然看清了诏书的内容,不由心中悲痛,道:“皇上,您这是……”
凌璋坦然说道:“这是朕的遗诏,若朕哪一日去了,你便将遗诏拿出来,交给太子。”
“皇上,您……”高勤红了眼眶,实在说不下去。
“你跟在朕身边几十年,是朕最信任的人,这份诏书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存好。”
高勤擦擦眼泪,跪在了地上,道:“皇上放心,奴才定誓死保护诏书,不负皇上所托!”
凌璋继续叮嘱道:“若朕犯毒/瘾时,失了神智,一切听从太子安排,就算朕当时说了什么于太子不利的话,你也无需听,可明白?”
“奴才明白。”
“好,朕累了,想歇会儿。你去将奏折拿过来,朕睡醒了好批阅。”
“是。”高勤犹豫了一瞬,道:“皇上,虞嫔还在偏殿,您看该如何处置?”
“念在她服侍朕一场的份上,就留她一具全尸。”
“是,奴才明白了。”
高勤侍候凌璋躺下,将遗诏小心地锁进盒子里,又放到了隐秘之处藏了起来,这才回御书房搬运奏折。
偏殿中,路淑婷忐忑不安地等着,回想之前与杨清宁的对话,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心中越慌,突然觉得过往看到了都是假的,好似从未看清过身边的人一样。
殿门突然被人推开,路淑婷心里一紧,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高勤抬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内侍,其中三名内侍手中都端着托盘,一个放着白绫,一个放着酒壶、酒杯,一个放着匕首。
路淑婷一看便知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路大人已经认罪,皇上命咱家送娘娘上路。”
“这不可能!父亲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们定是在骗我!”路淑婷红了眼眶,不愿相信高勤的话。
高勤让身后的内侍上前,道:“皇上口谕,念在娘娘侍候皇上一场的份上,留娘娘一具全尸,还请娘娘选一个死法。”
路淑婷从那三个托盘上一一扫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道:“皇上为何不肯见我一面?难道这几年的宠幸都是假的?”
高勤冷眼看过去,道:“路大人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能给娘娘留具全尸,已是格外开恩,娘娘该感激才是。”
“父亲当真承认那毒是他下的?”
“是,不仅承认,还肆无忌惮地威胁皇上,皇上已下令拔了他的舌头,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路淑婷闻言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哭着说道:“父亲果真利用我给皇上下毒?他果真利用我给皇上下毒!我可是他的女儿啊,他为何要这么对我?”
想到凌璋的惨状,高勤心中便怒火中烧,连带着对路淑婷心怀恨意,道:“娘娘不是路尚书的女儿,是路夫人和路大有私通,所剩下的私生女。”
“你在说什么?”路淑婷怔怔地看着高勤,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回过神来,激动地吼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是父亲的女儿,你不要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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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亲生女儿,路尚书怎舍得借娘娘的手,给皇上下毒?还有路夫人对路大有的态度,一个表亲而已,竟看得比自己的女儿还重,娘娘就从未有过怀疑吗?”
路淑婷转开视线,脑海中不断有画面浮现,不停地摇着头,呢喃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高勤见路淑婷崩溃,心中十分痛快,道:“咱家还得侍候皇上,实在忙得很,娘娘还是尽快选择为好,否则只能由咱家帮着选了。”
路淑婷神情呆滞地转头看了过去,慢慢爬起身,走了过去。她在端着毒酒的内侍身旁停下,最后看向高勤,乞求道:“我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皇上不想见娘娘。”
路淑婷惨笑一声,道:“原来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她拿起酒壶,打开酒壶的盖子,一仰头喝了下去,随后将酒壶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朝着门口喊道:“父亲,我恨你!母亲,我恨你!皇上,我恨你!”
毒很快发作,路淑婷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身子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很快便气绝身亡。
高勤命人将尸首拖走,转身离开了偏殿。
东宫,凌南玉送杨清宁回来后,马上就要回乾坤宫,被杨清宁拦了下来,道:“殿下,皇上要你午后再去,定是有事要处理,不想让你知道,你此时过去,岂非违背皇上的意愿?”
凌南玉担忧道:“父皇现在的情况,我怎么放心得下?”
杨清宁安慰道:“殿下放心,毒/瘾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再次发作,频率一般不会这么快。”
凌南玉犹豫片刻,挨着杨清宁坐了下来,道:“你说父皇要处理什么事,非要瞒着我?”
杨清宁想了想,道:“奴才猜测应该与路家的事有关。”
“你是说父皇要处置路家?”
“皇上应该是要确定那种毒是否有解药。”
凌南玉怔了怔,随即说道:“父皇不信你?”
“其实奴才病不确定皇上所中的毒是否为奴才所知,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没有解药,皇上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殿下不必在意。”
“那这么说那毒或许有解药?”
看着凌南玉眼底燃起的希望,杨清宁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打击他,却也不想他希望落空。
“或许有吧,不过殿下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凌南玉了解杨清宁,清楚他这么说只是安慰自己,眼底的希冀渐渐消失。
杨清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殿下别灰心,你要相信皇上,相信皇上能戒掉毒/瘾。”
“你说得没错。父皇心智强大,这点小事定难不倒父皇。”
杨清宁疲惫地点点头,道:“殿下,奴才有些累,想睡会儿。”
“已经午时了,你还是用过午膳再睡吧。”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不了,奴才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怕是坐着都能睡着了。”
凌南玉不再勉强,“那你睡吧,我让他们把膳食温在炉子上,待你睡醒了,再用。”
杨清宁撑起身子躺了下来。凌南玉为他捏好被角,便坐在床前陪着。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杨清宁便陷入沉睡当中,呼吸有些重,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凌南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比之前的温度又高了。他皱紧眉头,轻轻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守在门外的小顺子见他出来,躬身说道:“殿下。”
“你去太医院把于准叫来。”
“殿下,可是公公的病严重了?”
凌南玉眉头皱紧,道:“烧未退,反而有高烧的迹象。”
小顺子闻言心里一紧,急忙说道:“奴才这就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于准拎着药箱走了进来,刚想行礼,就被凌南玉阻止,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指了指床上的杨清宁。于准会意,小心地将药箱放在了地上,又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为杨清宁把脉。
过了一会儿,于准收回手,转头看向凌南玉,只见他指了指门的方向,随即站起了身子。于准点点头,跟着他出了门。
凌南玉直截了当地问道:“小宁子的情况怎么样?”
于准斟酌片刻,答道:“回殿下,宁公公受了风寒,引发了旧疾,怕是要卧床修养一段时日,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
“引发旧疾?”凌南玉心里一揪,紧张地问道:“可有……危险?”
“若是好生修养,应该不会有事。只是……”于准眉头皱紧,直言道:“殿下,公公的身子本就十分虚弱,实在不易到处走动。”
凌南玉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道:“你暂时留在东宫,一定要保住小宁子的命。你记住,是一定,否则我不知会把你如何。”
于准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南玉,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躬下了身子,道:“是,微臣遵命。”
杨清宁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中间被叫醒喝过一次药,是凌南玉亲手喂的,如今已不在床边,守着他的是小瓶子。
“公公,您醒了。”
见杨清宁要起,小瓶子连忙扶了一把,让他靠坐在床上。
“殿下可是去了乾坤宫?”
“是,给公公喂完药后,殿下便走了。”小瓶子给他倒了杯水,道:“公公还在烧着,多喝些水吧。”
“还没退烧吗?”杨清宁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这才接过了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流过的瞬间,跟吞刀片没什么区别,可不喝水,又觉得干涩难忍,这滋味怎么都不好受。
“殿下让于太医住在了东宫,奉命给公公调理身子。”
杨清宁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可是我的病有什么不妥?”
“于太医说公公是染了风寒,以致旧疾复发,要卧床静养,不能太过劳累。”
“当真?”杨清宁看着小瓶子的眼睛,道:“你可有欺瞒?”
小瓶子与杨清宁对视,道:“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句欺瞒。”
杨清宁无奈地说道:“我信你还不成,别动不动就发誓。”
小瓶子忍不住叮嘱道:“公公,您的身子如今十分虚弱,实在不易再过操劳,有任何事只管吩咐奴才去做便可。”
杨清宁点点头,苦笑着说道:“知道了,不就是卧床修养嘛,这个我熟,保证除了如厕,全在床上解决。”
“若是公公实在无聊,奴才们可以陪公公打牌。”
“如今皇上和朝中许多大臣都中了招,朝中政务怕是都要落在殿下身上了,我哪有心思打牌。”杨清宁明白小瓶子在担忧什么,道:“放心吧,现在殿下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再给殿下添麻烦。”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情也发生了转变,感觉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悲观,这还多亏了身边人的照拂。
“公公能这么想,奴才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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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宁随口问道:“乾坤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小瓶子点点头,道:“在殿下和公公离开乾坤宫后,皇上召见了路子易。”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杨清宁并不觉得惊讶,接着问道:“之后呢?”
“皇上与路子易说了什么,奴才并不清楚,只知皇上在此期间下了三道命令。第一道,杀了路子易的幼子路方宁;第二道,杀了路家嫡长子全家;第三道,于明日午时将路子易凌迟处死。”
“根据皇上的命令,大体能猜出两人在说些什么。”杨清宁推断道:“第一道命令只杀一人,大概是因为路子易在跟皇上装糊涂,皇上不耐烦与他纠缠,便拿他的幼子开刀,用以威胁。不过,路子易此时还不打算说实话,于是皇上便下了第二道命令。之后皇上应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下了第三道命令。”
第108章寿诞在即(1)
“那公公可能猜到皇上问了路子易什么?”
“那毒是否有解药。”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答案怕是令皇上失望了。”
“公公聪明绝顶,奴才佩服。”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我倒是宁愿自己猜错了,这样殿下还能好受些,他还是个孩子,哪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小瓶子劝慰道:“公公不必太过忧心,殿下比公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夺回别院和围剿双龙山,都是由凌南玉指挥,可以从他的行事中看出,他思虑周全,杀伐果断,根本不似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只是后来的事杨清宁并不知晓,所以才会有他还是个孩子的错觉。
杨清宁笑了笑,道:“从小看着殿下长大,说句放肆的话,我看殿下,就好似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总觉着他还小,这不放心,那不放心,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的通病吧。”
“奴才明白。”
杨清宁和凌南玉之间的感情,东宫内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在凌南玉的心里,谁也取代不了杨清宁,就连凌璋也不行。同样在杨清宁心里,最重要的是凌南玉,谁也比不了。
“事到如今,城南皇庄的事就算是完结了。”说到这儿,杨清宁停
顿了停顿,道:“皇上下令明日处决路子易吗?”
小瓶子点点头,“是,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若有可能,我想见一见路子易,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既然毒/品甚至是五石散没在这个世界存在过,那路子易又是如何知道它的存在,并能研制成功?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杨清宁,其实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不能确定。
“皇上下令拔了路子易的舌头,就是不想让路子易再说话,公公相见他,怕是有些困难。”
“拔了他的舌头?”杨清宁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凌璋的用意,佩服道:“不愧是皇上,就单是这份果断,就不是咱们能比的。”
凌璋断了自己的后路,也断了旁人的后路,若杨清宁再提出要见他,怕是引起凌璋的怀疑,杨清宁不得不压下心里的疑惑。
“那虞嫔呢,皇上可有处置?”
“虞嫔已被赐死,就在皇上审问路子易之后。”
听到这个消息,杨清宁的心情有些复杂,总觉得路淑婷挺冤的,她的母亲让她成了私生女,以至于被她所认为的父亲亲手送上死路,而这一切她都被蒙在鼓里,实打实的悲情炮灰的角色。
杨清宁深吸一口气,道:“越是琢磨这件事,我越是觉得路子易该死,都已经坐到了尚书的位置,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赶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人心不足蛇吞象,越是站在高处,越想往上爬。”
“你说的没错。”杨清宁沉沉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还有不到三个月便是皇上的寿诞,怕是用不了多久,京都就要热闹起来了,希望在寿诞来临之前,一切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小瓶子也不想话题太沉重,影响杨清宁的病情,便选了些稍微轻松的话题,“据说此次来为皇上贺寿的,有近三十个小国,有的翻山越岭,有的乘风破浪,就为了能来京都见见世面。”
“三十多个?那得来不少人吧。”杨清宁闻言不禁有些惊讶。
“来贺寿的都是皇亲贵族,又是千里迢迢,带的人应该不会少,估摸着至少要几千人。”
“几千人?”杨清宁有些咋舌,道:“那来的确实不少!”
“皇上去年便让人重新修了四方馆,不过此次来人太多,怕是再重建一个四方馆,也很难都住下,只能征用京都的客栈,至少不能失了大国风范。”
“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却出了事,这个路子易当真是该死,千刀万剐都便宜他了。”杨清宁还从未对那个人这般痛恨过。
“据说此次北慕国要与我国联姻,联姻对象多半会选太子殿下。”
杨清宁好奇地问道:“北慕国送谁来联姻?”
小瓶子答道:“北慕国国君最疼爱的小公主北慕晴,传闻小公主生得极为貌美,有北慕国第一美人之称。”
杨清宁听后摇了摇头,道:“那此次联姻多半是成不了。”
小瓶子愣了愣,随即问道:“为何?”
“既然是北慕国国君最宠爱的小公主,要联姻也定然是冲着正妻去的,决计不会给人当妾。而以殿下的身份,皇上也绝对不会让异国公主当太子妃,所以我断言此次联姻怕是成不了,除非北慕晴愿意伏低做小。”
小瓶子不太认同,道:“殿下是太子,就算现在是侧妃,将来也至少是妃位,除皇后外,她的位份最高,也不算辱没了她。”
“说的好听是侧妃,其实就是妾室,堂堂一国公主,且从小被宠着长大,怎会屈尊做个侧妃。不过,若她对殿下一见钟情,心甘情愿做侧妃,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瓶子点点头,道:“奴才以为北慕国与我国联姻一事,西楚和东吴应该不会置之不理,也定会提出联姻。”
“南凌国国势强盛,是四国中国土面积最大,最富庶的国家,他们不想被吞并,就只能选择联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四国各自叫的名字中有东南西北,却并非因为地理位置,而是姓氏,南凌国的姓氏本为南凌,是后来改成了凌。四国中,南凌国国土面积最大,粮食产量最高,经济最雄厚。北慕国在草原和沙漠之中,是四国中最擅征战的国家,只是地广人稀,粮食产量极低,限制了他们的扩张。西楚国和东吴国紧挨着,多山林,物产丰富,两国的经济实力相当,排名不分先后。
“适龄的公主倒是有两位,不过皇上子嗣单薄,应该不会让她们远嫁他国,也实在没这个必要。最多从在外的藩王中,挑选几个适龄的王女,与他们联姻。”
“公公说的是。”
“不过联姻一图并不可取,一旦两国开战,那些远嫁的女儿以及他们的子女,就是第一批牺牲品。”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政治联姻说的好听是为了国家安定,不过是将他们当成了政治牺牲品,为了利益她们的幸福,甚至是性命,都是微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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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随时都有可能被舍弃。那些远嫁的女儿即便有机会能回国,也会被当做奸细一样看待,好似只要她们嫁出去,便不再是骨肉血亲。
“这就是身为皇室子女的代价。”
“这代价太过沉重。”杨清宁深吸一口气,感慨道:“所以还是要国家足够强大,才能避免这种事发生。”
死牢内,路子易虚弱地趴在发霉的干草伤,为了能保证明日凌迟能顺利进行,高勤专门让太医给路子易看了伤。他想不明白,从朝廷收到路大有被杀的消息,到他被抓,不过是短短二十天的时间,派去调查的刑值一直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压根没离开过别院。到底是谁,又是通过怎样的方式,突破层层防守,查清双龙山上藏着的秘密的。
这个世界没人知道什么是毒品,也不知道毒品是从罂粟中提取,就算他们看到了罂粟,也想不到是做什么用的,那凌璋是如何确定没有解药的,还那般的笃定。
明明他是现代人,思想比他们进步了几千年,为何输得会是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思索良久,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他猛地抬起头,难道这个世界还有人是现代的穿越者?若真的有,那会是谁呢?是凌璋,一定是凌璋!他传过来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看不透的就是凌璋,所以一定是他!
路子易张嘴想要呼喊,却忘了自己的舌头被拔了,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他在一阵怔忪后,继续喊着,这是他的一线生机,绝对不能错过!
叫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过来,隔壁的犯人被吵得不行,不耐烦地喊道:“闭嘴!他娘的,你再叫唤,老子弄死你!”
隔壁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着说道:“哎,这里是死牢,这儿的人犯的都是死罪,他会怕你?”
“犯的都是死罪不假,你去问问,这里有几个是不怕死的。”
那人一噎,随即说道:“你想弄死他,那也得过得去啊。”
路子易不在意两人说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喊着。那叫声实在难听,周围的犯人都被吵烦了,一块嚷嚷了起来。听到动静的狱卒急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鞭子,肆意抽打着叫喊的犯人,一边打,一边呵斥道:“都皮痒了是吧,给老子老实点!”
“不是我们,是那个哑巴,一直叫,一直叫,叫的人心烦!”
犯人不知路子易的身份,但狱卒知道,转身朝着他所在的牢房走了过去,道:“叫什么叫,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啊,再叫小心老子手里的鞭子。”
“啊啊啊啊……”路子易没法说话,只能用手比划,见狱卒看不懂,又凌空写着字,甚至想隔着牢房,去拉扯门口的狱卒。
狱卒见状扬起鞭子就抽了下去,怒斥道:“还想和老子动手,我看你是找死!”
同伴拦住了他,道:“上面可是特意叮嘱过,明儿要凌迟,不能让他死了。你跟一个死人斗气,实在犯不上。”
狱卒收起鞭子,骂道:“披着人皮的畜生,活该被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隔壁的犯人听后肃然起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敢问二位头儿,他犯的什么事?不会是谋反吧。”
“由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
路子易被抽了一鞭子,手背上火辣辣的,还见了血。不过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继续‘啊啊啊’地叫着。
狱卒不耐烦地说道:“再叫我就毒哑了你,让你一点声儿都发不出。”
路子易见他们看不懂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一狠心咬破了手指,在身后的墙上写道:“我要见皇上,我有大事禀告!”
“他在写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识字。”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他说想见皇上,有大事禀告。”
“就你,还想见皇上?做梦去吧。”狱卒看向同伴,道:“走了,走了,不管他,这种没人性的畜生,一准儿没憋什么好屁。”
“嗯,咱们接着喝。”
狱卒转身就走,压根不搭理路子易。路子易见状想要阻拦,却什么都说不出,直到嗓子喊倒了,一点声都喊不出,牢房才算安静下来。失血过多,再加上这一顿折腾,他很快便睡了过去,一睁眼便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被送饭的狱卒给吵醒的。
“啪啪……”
见换了狱卒,路子易又要叫喊,只是昨天用嗓过度,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拼命地怕打着墙壁,示意那狱卒看墙上的字。
狱卒仅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继续给犯人放饭。在死牢做了这么多年的狱卒,这种事见得多了,他们压根就不会管。
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背影,路子易陷入极端的恐惧之中,他死过一次,清楚濒临死亡的痛苦,更何况他即将迎接的死亡方式,比之前要残忍百倍千倍。‘千到万剐’这四个字,在脑海中重复出现,他下意识地去想象那场景,就这样被自己活生生吓死了。
凌迟的刽子手来时,发现他已经死了,急忙去找牢头,牢头又去找上级,就这样逐层向上禀告。凌璋知晓后,命令道:“割其首级,悬于城门之上,以作警示。其余部分送去兽园。”
“是,皇上。”高勤按照凌璋的意思吩咐下去。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便是两个月过去,这两个月中发生了许多事,最为重要的便是工部尚书路子易一家被满门抄斩一事,其中牵涉了不少大臣。凌璋命人发了公告,与路子易的人头一起,悬于城门口,公告路子易所犯之事,其中隐瞒了自己和诸多大臣中毒一事。
朝中大臣在得知此事后,不禁瞠目结舌,没想到向来以清正廉明著称的路子易,竟是这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咒骂之余,又自省吾身,仔细想着自己与路子易是否交集过深,唯恐受牵连。在他们想来,那些染上毒瘾被关起来的人,是受路子易牵连,被抓了起来。
凌璋每日坚持上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乎是形销骨立,精神也逐渐不济。凌南玉罕见地违背凌璋的意思,坚持让他在宫中休息,而由他代为上朝。
时日一久,朝中大臣难免有所猜测,后宫的那些妃子也不安稳,渐渐便有流言传出,说凌璋不满意凌南玉,想要另立储君,凌南玉为了夺权,将凌璋控制了起来。还有人说每日乾坤宫中都会传出毛骨悚然的惨叫,是凌南玉在折磨虐待凌璋。甚至还有人搬出了神鬼一说,说什么凌南玉被恶鬼缠身,要弑君杀父等等。
就在流言愈演愈烈之时,凌璋出现在早朝上,虽然看上去有些清瘦,精神却十分好,冷眼扫视着殿中的一众大臣,淡淡地开口说道:“朕听闻坊间有许多流言传出,说太子被恶鬼缠身,要弑君杀父,谁能告诉朕,可有此事?”
殿中的大臣相互看了看,就如鹌鹑般缩起了脑袋。
凌璋心中冷笑,继续说道:“肃王可来了?”
凌鹏闻言身子一僵,随即出列道:“臣在。”
“你可曾听过流言?”
凌鹏犹豫了一瞬,道:“回皇上,确实有些流言传出,不过那都是心怀不轨之人在妖言惑众,臣等并未信以为真。”
“应天府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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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走马上任的应天府许坤慌忙出列,道:“臣在。”
“可听清肃王所言?”
许坤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回皇上,臣听清了。”
“既是有人在妖言惑众,你们应天府都做了什么应对,说来听听?”
许坤心里一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皇上,微臣来京不过十日,正在交接府中各项事务,每日忙得晕头转向,并未听闻此等流言。是微臣失察,还请皇上恕罪。”
“流言都传到朕耳朵里了,你竟说从未听闻?难不成你比朕还忙?朕瞧你不是事忙,是心盲!”说到此处,凌璋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许坤被吓得匍匐在地,道:“皇上恕罪,微臣并无此意,微臣下朝后马上派人调查此事。”
“临近寿诞,各国使者陆续到达京都,城中却在流传这种传言,你们可是觉得最近几年过得太过安稳,想尝尝战乱之苦?”
一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皇上息怒,臣等惶恐。”
凌璋冷眼看着众人,道:“朕清楚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为了朕坐着的这张龙椅。朕今日便告诉你们,凌南玉就是朕认定的太子,南凌国未来的皇帝,此事毋庸置疑,绝无更改!若再有人胆敢在此事上做文章,张家、路家就是下场!”
“是,皇上。”
凌璋看向凌鹏,道:“听闻前不久肃王世子妃诞下了一子,身子虚得很,朕已派人前往蜀地,将她和孩子们接回京都,好好调养。”
凌鹏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凌璋。
凌璋见状出声说道:“怎么?肃王这是不愿意?”
凌鹏慌忙说道:“臣谢皇上恩典。”
凌璋转头看了高勤一眼,高勤会意,扬声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鸿胪寺少卿张礼君扬声说道:“皇上,臣有奏。”
凌璋看了过去,道:“讲。”
……
东宫内,杨清宁守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凌南玉,不过两个月,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两眼青黑,两颊凹陷,清瘦了许多。昨夜,许是精神压力太大,许是太过劳累,他的身子终于撑不住,发起了高烧。
自他们出了冷宫,凌南玉就极少生病,如今兵来如山倒,着实吓了杨清宁一跳。昨日烧了整整一夜,今日清早烧才算退了。而凌璋和杨清宁一样,也是守了他一整夜,直到早朝时才离开。
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为凌南玉,也为凌璋。也不知路子易那个王八蛋是怎么研究的毒/品,凌璋整整被折磨了两个月,毒瘾还是会发作,而且身子每况愈下,事到如今凌璋也就只有一条路能走,放弃戒毒,继续服用毒/品,这也是他今日能有精神上朝的原因。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凌南玉随之睁开了双眼,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帐子。
“殿下醒了。”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道:“快去倒杯水来。”
小瓶子应声,转身去倒水。
凌南玉转头看向杨清宁,见他守在床边,强撑着想要坐起来,疑惑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杨清宁起身扶了一把,在他腰间垫了个枕头,道:“殿下发烧了,烧了整整一夜。”
“我发烧了?”凌南玉下意识地看向窗口,急忙问道:“什么时辰了?我该去早朝了。”
杨清宁按住凌南玉的身子,道:“殿下,今日早朝皇上去了,临走之前吩咐殿下好好养病。”
凌南玉担忧地说道:“父皇的身子怎能去早朝?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殿下乖乖躺着,不许动!”杨清宁神情严肃,音量也放大了些许,接过小瓶子递过来的水,道:“殿下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见杨清宁沉着脸,凌南玉不敢在动,乖乖地接过水杯,敷衍地喝了几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宁子,我实在不放心父皇。”
见他这副模样,杨清宁缓了脸色,道:“皇上没事,殿下尽管放心。”
“怎会没事?”凌南玉皱起了眉头。
杨清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道:“坊间流言四起,与殿下十分不利,再加上寿诞将至,各国使臣已相继到达京都,若皇上再不出面,局面怕是很难控制。皇上斟酌再三,决定放弃戒毒,所以……”
“放弃戒毒?你是说父皇他重新服用毒/品了?”凌南玉攥住杨清宁的手腕,焦急地说道:“小宁子为何不阻止父皇?”
手腕被攥得有些疼,但杨清宁并未在意,他能理解凌南玉的心情,道:“皇上决定的事,奴才说再多又有何用?况且皇上已经戒毒两月,依旧没有改善,身子更是每况愈下,再这样下去,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凌南玉红了眼眶,道:“父皇努力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折磨,说不准再过几日就成了呢?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殿下,皇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凌南玉眼底已有泪光闪烁,道:“都怪我没用,偏偏在这种时候生了病,若非如此,父皇也不会……”
“说什么傻话。”殿内传来凌璋的声音,两人纷纷转过头去,只见凌璋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寝殿。
杨清宁急忙站了起来,凌南玉趁机下了床,连鞋袜都没穿,便朝着凌璋走了过去,两眼含泪地说道:“父皇,您千辛万苦熬了那么多时日,怎能半途而废?”
“连鞋袜都不穿,成何体统!”凌璋快走了两步,来到近前,拉着他回到床边,冷着脸道:“回床上躺着去!”
“父皇……”
“怎么,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凌璋打断他的话。
“不是,父皇别动气,儿臣这就回去躺着。”凌南玉乖乖上了床,道:“父皇,您……”
“病了就好好养着。”凌璋不给凌南玉说话的机会,继续教训道:“朕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怎么就任由那些王八蛋欺负?”
凌南玉被说得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父皇说的是……”
“那谣言都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你还不管不问,甚至不去辩解,若非朕今日出面,你打算继续放任下去?”
“谣言止于智者。”凌南玉说话的声音小了些,明显是底气不足。
“止个屁!”
凌璋竟然爆了粗口,让杨清宁十分震惊,在他印象里,凌璋向来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喜怒,没曾想今日竟能听到他爆粗口。
“这世上有几个智者?多数人都是听风就是雨,没有的事他们都能编得惟妙惟肖,就算有那么几个所谓的智者,那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你指望他们能止住流言?”
凌南玉被训得垂下了头,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错。”
“对待那些不安分的,你就要往死里敲打,要让他们敬你的同时,还要怕你,这样你的位置才能坐得稳,懂吗?”
凌南玉什么都好,要才干有才干,要能力有能力,唯独就是经的事少,镇不住那些老狐狸。以前他还能慢慢教,如今日子不多了,不能再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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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快些再快些。
“儿臣懂了。”凌南玉乖乖地点点头。
教训完凌南玉,凌璋转头看向杨清宁,道:“还有你,原来看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的,你就这么任由他做蠢事?”
凌南玉见状连忙出声解释,“父皇,这事不怪小宁子……”
“你闭嘴!”凌璋打断凌南玉的话,继续说道:“朕在与他说话,你不许插话。”
“哦。”凌南玉看看杨清宁,又看看凌璋,温顺地应了声。
“皇上,奴才知道这幕后定有人指使,并非未做应对,而是故意任谣言发酵,趁机调查是谁在背后指使。”每每面对凌璋,杨清宁总会有些紧张,尤其是应对发怒中的凌璋,就好像面对一直老虎,随时有被吞下去的危险,手心里都出了汗,道:“只是奴才思虑不周,未曾考虑到各国使团听到消息后的反应,还请皇上降罪。”
凌璋的神情缓了下来,道:“那你可查到幕后之人是谁?”
“已有些眉目。”
“说来听听。”
“据追查消息来源,应该出自肃王府,只是奴才并未找到实证,无法认定就是肃王府所为。”
凌璋点点头,道:“以后做事要多思量思量,以大局为重。”
“是,奴才谨遵皇上教诲。”
凌璋再次看向凌南玉,见他松了口气,不禁眉头微蹙,道:“太子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啊?”凌南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肃王府所为,儿臣以为就算不给与惩处,也该敲打一番。”
高勤给凌璋搬了个凳子,凌璋一掀衣摆坐了下来,接着问道:“那要如何敲打?”
凌南玉思量了思量,道:“肃王如此费心谋划,为的无外乎他那两个儿子,世子在蜀地,最近几年安分守己,抓不到什么把柄,不过他的二儿子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想要找他的错处很简单,随便寻个由头,将他关进诏狱几日,肃王便能明白其中深意。”
“想要让人怕你,就要戳中他的痛处。肃王虽然宠爱他的小儿子,却也知道那是个败家子,将来要指望的还是远在蜀地的世子,所以你要从他那里下手。”
“父皇说的是。只是凌岑自从上次私自回京被抓后,便一直安分守己,儿臣拿不到他的错处,又该如何拿捏他呢?”
凌璋耐心地提醒道:“为何非要拿错?有时候适当的关心,也能达到目的。”
“适当的关心?”凌南玉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呢喃着这句话。
凌璋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在一旁,转开视线瞥向杨清宁,见他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吩咐道:“给他也搬个凳子来。”
高勤应声,转身又搬了个凳子,放在了杨清宁身旁。
杨清宁连忙接了过来,道:“谢皇上恩典。”
凌南玉无意识地看着杨清宁接过去的凳子,眼睛顿时一亮,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便明知那奖赏其实是惩罚,他们也只能受着。”
凌璋眼中浮现欣慰的笑意,道:“说来听听。”
得到凌璋的肯定,凌南玉的脸上也了丝笑意,道:“听闻前些时日世子妃早产,虽诞下一子,可世子妃和孩子的身体都十分虚弱,蜀地条件有限,不妨接他们到京中调养。再加上父皇寿诞将近,各路藩王也有礼品送至京中,一道来京岂不正好。”
凌璋欣慰地点点头,道:“没错,孺子可教。”
凌南玉不由自主地看了杨清宁一眼,见他朝自己赞赏地笑着,心中越发欢喜,道:“儿臣谢父皇教导。”
“行了,你好好养病,朕还得处理奏章,就不耽搁了。”凌璋起身,警告道:“在床上好好躺着,不许起身!”
凌璋说完转身就走,杨清宁连忙起身,送出门去。
“父皇,父……皇……”凌南玉叫了两声,凌璋连停都未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了寝殿。
不管凌南玉多么不愿,凌璋都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只能接受。他日日陪在凌璋身边,小心翼翼地享受着这份父子之情,也满心期待着能有奇迹发生。
“公公,最近京都可热闹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什么红眼睛、绿头发、黑皮肤等等,应有尽有。”小顺子一边给杨清宁更衣,一边说着。
杨清宁笑着说道:“听鸿胪寺的人说,此次来京的人高达五千多人,三十二个国家,自然什么人都能看到。”
小敏子也在一旁帮腔,道:“今日午时北慕国的使节团进城,殿下会亲自去迎接,公公不去瞧瞧吗?”
杨清宁看了看两人,好笑地说道:“是你们想出去瞧热闹吧,这一唱一和的,就差将目的写在脸上了。”
小敏子和小顺子相视一笑,道:“奴才们是看公公的风寒好了,怕公公见天在宫里呆着闷得慌。若只是奴才们想去,一准儿跟您请假,您还能不许吗?”
“听你们这么一说,好似拿捏了咱家,咱家还就不准了。”
小敏子见状佯装求饶道:“公公饶命,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三人相互看看,憋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事这般高兴?”小瓶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药。
中药的怪味很快便充斥了整个房间,杨清宁无奈地说道:“再高兴的事一遇到这黑乎乎苦兮兮的药,也高兴不起来了。”
小瓶子明白杨清宁心里对喝药很排斥,只是他的身子全靠这些药调理,莫说一天,就是一顿也不能少。
“公公,您答应给奴才买的糖葫芦,至今还未兑现。”
杨清宁一怔,随即讪讪地笑了笑,道:“你若不提,我都忘了。买,咱们今日也出宫,好好热闹热闹。”
“好耶。”小顺子兴奋地说道:“听闻那北慕国的小公主可是北慕国第一美人,咱们也去瞧一瞧,是否真如传言那般。”
小敏子撇撇嘴,道:“瞧什么小公主,能有咱们公公好看吗?”
小顺子下意识地看向杨清宁,道:“那不一样。公公是美……好看,但北慕国小公主可是异域美人,自然值得一看。”
杨清宁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说归说,扯上咱家作甚?”
小敏子叹了口气,道:“奴才是羡慕公公,这十几年过去,公公不仅没老,还越来越好看,比那些大家贵女都好看,真是老天眷顾!”
“若是能用这张脸,换身体健康,咱家会毫不犹豫地换掉。”杨清宁说完愣了愣,脑海中浮现另一个世界的脸,不禁在心中问自己,是否会如方才所说那般毫不犹豫。
见杨清宁在发呆,小瓶子忍不住提醒道:“公公,药要凉了。”
杨清宁回神,看向面前冒着热气的药,古怪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他不禁释然一笑,端起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有八九,就好似他这两段人生一样,在现代他因相貌原因,没少受歧视、受欺负。朋友,朋友找不到,工作,工作找不到,不得已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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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攒钱将脸上的胎记去掉,生活才算慢慢得到改善。在那个看脸的时代,有多少人为了能让自己变得好看而一掷千金,甚至换上整容强迫症,在脸上、身上动刀子,忍受着别人体会不到的痛苦。
而如今他虽然没有副好身子,身边却有不少好朋友,日子过得顺心遂意,不过是每日喝点药,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走吧,咱们出去逛街,大家想买什么买什么,咱家付账。”杨清宁释然了,心情也变得愉悦。
小瓶子敏锐地感受到杨清宁的转变,虽然不知是为什么,对他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道:“公公说话可要算数,可别到结账时在后悔。”
杨清宁拍拍胸脯,道:“咱家有钱,放心大胆地买。”
“好嘞,那奴才们可就不客气了。”
杨清宁一行人换好便装,乘坐马车便出了宫。
宫门口,守门的禁卫军瞧着出去的马车,小声说道:“咦,若我没看错,那应该是宁公公的马车吧。”
“没错,就是宁公公,驾车的是东宫的内侍,叫小瓶子。”
“宁公公居然又出宫了!”
见同伴一副大惊小怪地模样,禁卫军奇怪地问道:“出宫便出宫,这宫中来来往往的内侍不少,怎么也没见你这副模样?”
“你没听说一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
“宁公公一出宫,定有大事发生,上次是路家,上上次是郭家、王家,上上上次是陈家,基本都是满门抄斩。”
禁卫军回想了一下,道:“你别说,还真是,那这次……”
“这谁知道呢,反正不是你我这种无名小卒。”
“依我看啊,这宁公公就是朝中大臣头上悬着的一把刀,不出去则已,一出去‘刷刷刷’,又是几十条人命。”
……
马车上,小敏子掀开帘子往外看着,道:“街上的人可真多!”
杨清宁也探头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禁有些新奇,心里想着:古代的外国人原来是这种打扮。
小瓶子扬声说道:“公子想去哪儿?”
杨清宁想了想,道:“那北慕国的使节团午时才进城,那咱们就先四处逛逛,就去美玉楼吧,再去买块玉石,碰碰运气。”
“好。”
小瓶子驾车径直前往美玉楼,因为路上行人太多,马车走得很慢,原本在只需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这次竟用了半个时辰。
“公公,这里没有停车的地方,必须先找个空地才成。”
“奴才去停车。”小敏子出声说道:“这片奴才熟。”
“好,你停车后,来美玉楼与我们汇合。”
第109章寿诞在即(2)
三人相继下了马车,小敏子架着马车去找停车位,而杨清宁他们则径直进了美玉楼。
店内人头攒动,原石堆被围得密不透风,杨清宁连进店门都是小瓶子在前开道,愣挤进去的。
“这石头这能开出玉石吗?”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操着蹩脚的汉语,大声地问道。
店伙计见有人这么问,不禁笑着说道:“这位客官初来京都,那是有所不知,三年前咱们店曾有个客人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开了一个满绿,价值几万两,翻了整整一千倍。”
“几万两?”金发男人震惊地瞪大眼睛,道:“那他岂不是发财了?”
“可不是嘛。”店伙计见众人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顿时眉开眼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道:“不过咱们这原石是有玉不假,能否开出好玉,还要看诸位的运气。运气好了,就能三年前的贵人一样,大赚特赚。就算运气不好,也能讨个彩头不熟。”
小顺子小声说道:“公子,他们这是把您当成活招牌了。”
“只能说人家会做生意。”这广告打得好啊,只可惜不能收取广告费,杨清宁有些郁闷,不过想想当初赚的那块玉石,也就释然了。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他不禁苦笑道:“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公子,咱们先去二楼看看玉器,待人少了,再下来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杨清宁带着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也很多,只是相较于一楼就少了许多。客人太多,店伙计有些忙不过来,杨清宁便带着人站在一旁看着。这里的玉器品质都还不错,不过比起宫里的那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杨清宁正听着店伙计讲解,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这位公子有礼。”
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身后站着一名年轻男子,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不禁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在与我说话?”
“正是公子。”男子点点头,神色间有几分兴奋,道:“不知公子可还记得在下?”
杨清宁听他这么问,仔细打量了打量,确实有几分眼熟。回忆翻涌,一张人脸出现在脑海,他不确定地说道:“你是严兄?”
严方脸上的笑意更浓,“正是在下,没想到杨兄竟还记得。”
“没想到能在这儿再遇到严兄,缘分果真妙不可言啊!”
杨清宁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他们仅见过一面,也就只说过几句话,没想到时隔三年,他们竟会在同一个地方再见。
严方心里也十分感慨,道:“当年一别,咱们已有三年未见,没想到我刚回京都,便遇到了杨兄。”
难得出来放松,杨清宁的心情不错,此时遇到故人,更是锦上添花,向来不喜应酬的他,也想交个朋友,“当年匆匆一别,也没问严兄府上何处,这次再遇,定然要多问几句。”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
“这里人多,确实不便,那咱们找间茶楼坐下来聊。”
虽然和严方仅见过一面,却能从中看出其人品不错,若非官场中人,倒是能多交个朋友。
一行人没再多话,径直下了楼,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道:“你可知北慕国使团走哪条路,路上可有茶楼?”
严方接话道:“这个我知道,杨兄跟我走便是。”
“那感情好。不过还得烦请严兄等上一等,我家仆人去停车,还未回来,我们约好在美玉楼汇合。”
“这是应该的。”严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不瞒严兄,我离京不过三年,回来便已物是人非,连个相熟的朋友都找不到了,这才独自一人出来。”
“哦?怎会如此?我记得上次陪着严兄的公子,应该姓陆吧,他不在京都了吗?”
“我回来才得知他家犯了事。”说到这儿,严方停了下来,转移话题道:“今日遇到杨兄,本是高兴的事,不说这些扫兴的话。”
“不说便不说。”杨清宁也不强求,笑着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能快活一日,就快活一日,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等了没一会儿,便见小敏子穿过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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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过来,见他们都在门外,不禁奇怪地问道:“公子,你们怎么没进去?”
“里面人太多。”杨清宁无奈地笑笑,转头看向严方,道:“刚巧又遇到个朋友,便打算找个茶楼好好聊一聊。”
小敏子也随之看了过去,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严方转头看向杨清宁,道:“既然人已经等到,那咱们就走吧,待会儿那茶楼估计就没位置了。”
“严兄请。”
杨清宁跟着严方一路往前走,正好在路上瞧见有卖冰糖葫芦的,便加快脚步走上前,问道:“老丈,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老丈见有客上门,急忙扬起笑脸,道:“这位公子,这小些的两文一串,这大些的三文一串。”
杨清宁扫了一眼众人,道:“你们谁还想吃?”
“奴才想吃。”小敏子率先开了口。
“那奴才也来一串。”小顺子跟着应和道。
杨清宁转头看向严方,道:“严兄可要来一串。”
严方神情一怔,随即说道:“好啊,我也许久没吃过了,今日便尝尝是否还是儿时的味道。”
杨清宁点点头,笑着说道:“老丈,那就来五串大的。”
“好嘞。”老丈将扛着的粗木棍,往杨清宁身边放了放,道:“公子想要哪串,直接摘就成。”
杨清宁一边招呼身后的四人,一边从荷包中掏了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老丈接过银子,从荷包里找了许多铜钱给他。杨清宁也没看,直接塞进荷包,拿着糖葫芦便继续往前走。他现在也是有钱的主儿,不在乎这点小钱。
杨清宁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嗯,这山楂竟不怎么酸,酸甜搭配得刚刚好,不错!”
小瓶子三人也吃了起来,严方看看主仆四人无拘无束的样子,索性也放下了所谓的规矩,拿起糖葫芦吃了起来,道:“味道是不错,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杨清宁一边吃,一边四下张望着,见前面有个卖熟食的小摊,出声招呼道:“咦,那边还有卖鸭货的,咱们过去瞧瞧,买些带入茶楼当零嘴吃。”
小顺子急忙应声,“奴才要吃鸭脖和鸭翅,要麻辣的!”
小敏子紧接着说道:“奴才要鸭腿和鸭翅,奴才最近上火,嘴里起了口疮,还是吃五香的吧,”
杨清宁看向小瓶子,道:“我记得你不吃鸭肉,待会儿买点猪肉铺给你带过去。”
见杨清宁还记着自己的喜好,小瓶子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奴才谢公子赏。”
“来之前说什么来着,还跟我客气?”杨清宁好笑地说道。
小瓶子嘴角的笑意更浓,“那就买两斤,吃不完带回去。”
“这才对嘛,尽管买,公子有钱。”杨清宁转头看向严方,道:“严兄可有忌口?”
严方摇摇头,道:“只要能填饱肚子,我什么都吃。”
“那严兄好养活。”杨清宁嘴上调侃着,心里却在猜测严方的身份。看他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却又这般说,想来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不得宠,应该吃过不少苦。
严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今日我是沾了杨兄的光了。”
“不过是些吃食,严兄不必放在心上。”
众人一边走一边扫荡,到茶楼时小瓶子三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有熟食,有点心,还有糖,十几样小零嘴。
杨清宁抬头看了看茶楼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汇春茶楼’。
严方见状出声说道:“我在京都时时常来这里喝茶,这里的茶叶货真价实,不必担忧以次充好。而且北慕使团进城,会从此处经过,二楼雅间正好能瞧见。”
“我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多亏有严兄引路。”
“咱们赶紧进去吧,也不知这会儿还是否有雅间。”
一行五人没再耽搁,相继进了茶楼,正如严方所料,茶楼的人很多,几乎满座,应该都是来看北慕国使团进城的。店小二见有人进门,笑着迎了上来,道:“客官里面请。”
严方径直问道:“二楼可还有雅间?”
店小二打量着严方,随即笑着说道:“小的还说这位公子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严公子,还真是好久没见。”
“是啊,三年未曾来了,没想到你还认得我。”
“严公子之前可是常客,小的自然记得。公子今儿来得巧,咱们就还剩最后一间雅间。”
“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严方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雅间我们要了,头前带路吧。”
“好嘞。”店小二扫了一眼众人,道:“楼上雅间五人。”
众人跟着店小二上了楼,沿着走廊一直往里,来到挂着梅字牌的雅间门口,店小二推开房门,道:“诸位里面请。”
众人相继进了雅间,杨清宁径直走到窗前,探头往下看了看,道:“这条街就是北慕国使团必经之路吗?”
“那是自然。今儿来咱们店里喝茶的,都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店小二也来到床前,探头看了出去,道:“这条街上的茶楼饭馆,几乎都满座。”
“那我们一来就能要到雅间,可见运气十分好啊。”
“可不是嘛,几位客官今日红星高照,能来咱们店,那是蓬荜生辉。”店小二的嘴皮子很溜,好话是张嘴就来。
严方看向杨清宁,问道:“杨兄喜欢喝什么茶?”
杨清宁想了想,道:“龙井吧,天热了,喝点绿茶好。况且他们几个有上火的,有吃辣的,喝点绿茶去去火。”
严方点点头,看向店小二,道:“那就来壶龙井,要今年的新茶,既然你认识我,自然知道我的嘴刁得很,是否好茶,是否新茶,我一喝就能喝出来,可别为了点小利,砸了你们店的招牌。”
“公子放心,小的心里有数。您几位可还点点别的?”
杨清宁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大包小包,觉得不点点什么有些过意不去,道:“那就花生瓜子的来一些,其他不需要。”
“好嘞,几位稍待,茶马上就来。”店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转身走了出去。
小瓶子出声提醒道:“公子,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在窗口一直吹风了。”
杨清宁脸色苍白,带着些病态,上次见面严方以为是他大病初愈,没想到这次见面还是如此。方才又听他说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严方便以为他自幼体弱,道:“若是杨兄吹不得风,咱们就先把窗子关上,待使团经过时再打开也是一样。”
“不必,如今已是五月,吹的风都是热风,不碍事。”杨清宁坐到严方对面,自嘲地笑了笑,道:“让严兄见笑了,我身子孱弱,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大病一场,他们几个跟在我身边多年,平时就小心惯了。”
“这才说明他们对杨兄忠心。”严方犹豫片刻,出声问道:“杨兄是自小就体弱吗?”
“这倒不是。”杨清宁一边帮着小敏子将买的零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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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一边说道:“是我十六岁时生了场大病,留下的病根。”
“治不好吗?”严方也跟着帮忙。
“治不好,大夫找了不少,什么药也都吃了,只能勉强活着。”
严方犹豫了犹豫,道:“若是杨兄需要,我可以求我爹进宫,请太医来给杨兄瞧瞧。”
杨清宁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问道:“严兄家里是做官的?”
严方没有隐瞒,点头说道:“我爹在翰林院就职,若是杨兄需要,我便回去求我爹帮个忙。”
“翰林院严大人……”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你可知?”
小瓶子答道:“回公子,翰林院侍讲学士姓严,叫严太升。”
小瓶子就是杨清宁的信息存储库、资料收集库,一遇到问题,就会不自觉地问他,他也没让杨清宁失望过,一问一个准儿。
严方有些惊讶地看看两人,道:“杨兄也是出自官宦人家?”
见严方这副表情,杨清宁便知小瓶子说对了,他就是严太升的儿子,笑着说道:“我并非官宦出身,而是宦官。”
严方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世,杨清宁也决定坦诚相待。
严方脸上的惊讶更甚,不自觉地往下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宫里的公公?”
杨清宁被严方看得有些不自知,心虚地坐了下来,道:“严兄可是看不惯我这种人?”
“怎么会?”严方连忙移开视线,调整表情,道:“杨兄抱歉,方才是我唐突了。我与人结交从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没想到杨兄这般人物,竟入了宫。”
“入宫也是生活所迫……”
门外响起脚步声,杨清宁打住了话头,紧接着便听到了店小二的声音,“客官,小的来送茶。”
“进。”严方出声应道。
门被打开,店小二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个托盘,见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道:“客官,您得腾个地儿,小的好放茶。”
小敏子上前,腾出了地方,让店小二将东西摆上桌。
杨清宁从荷包中掏出一块散碎银子,扔给了店小二,道:“这是赏钱,我们若有事会叫你。”
店小二得了赏,顿时眉开眼笑,道:“多谢客官,您几位慢聊,小的告退。”
小顺子抓了几个鸭脖和鸭翅,道:“公子,你们聊,奴才去外面守着。”
杨清宁见状好笑地说道:“就在这儿吃吧,我们就是闲聊,也不谈什么机密,不用守门。”
“那不成,万一有个不长眼的进来惊了公子,那奴才怎么……”小顺子突然停了下来,瞥了严方一眼,道:“不好交代。”
“行行行,快去吧,若是吃完了,再进来拿便是。”
“公公放心,奴才今日一定吃过瘾了。”小顺子抱着鸭货就出了门。
小敏子忍不住吐槽道:“跟他共事这么多年,奴才今日才知道他竟这么好吃。”
“好吃是人之本性,你不也有喜欢吃的嘛。”杨清宁指了指桌上的鸭腿。
小敏子‘嘿嘿’笑了两声,拿着鸭腿走到窗边啃了起来。
严方见状笑着说道:“杨兄与他们不似主仆,倒像是朋友。”
“我身子孱弱,时常卧床不起,这些年多亏了他们照顾,他们待我真心,我自然也要还以真心。”杨清宁端起茶杯闻了闻,道:“这茶色和茶香都不错,味道应该也差不了,严兄也尝尝。”
严方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道:“确是新茶,品质尚佳,招待杨兄也不算辱没。”
杨清宁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我啊,苦日子也过了不少,什么都吃得,什么都喝得,就是这身子娇贵了些。”
“苦也苦得,富也富得,才是最好,这样便没什么能难得住。”
“严兄说的是。”杨清宁拿了颗花生在手里,随口问道:“之前听严兄说离京三年,都去了何处?”
“四处游历。”严方也拿起了花生,嘴角勾起欣慰的笑,道:“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到处走,三年时间我走了大半个南凌,见识了咱们南凌的大好河山,体会了各地的风土人情,此生无憾了!”
“当真?”杨清宁见他点头,不禁感慨道:“我真是羡慕严兄,看了那么多好风景,而我这身子就连京都都出不去。”
“不瞒杨兄,这三年我一路走一路写,写了我看过的所有风景,若是杨兄有兴趣,待回去我整理成册,拿给严兄看看。”
“好啊!”杨清宁顿了顿,随即说道:“还是算了吧,那可是你三年的心血,万一我不小心弄丢了或者损坏了,那就不好了。”
“杨兄此言差矣,我可不是只用脚走过,用手写过,还用心记过。就算杨兄弄丢了,弄坏了,我还可以再补上,不碍事。”严方很乐意分享自己的经历。
“好,那就一言为定!”
既然不能到处走,那就读一读别人笔下的南凌,既能解闷,还能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一举两得。
小顺子正站在门口吃鸭货,眼角余光瞥见一群人从楼梯口走了上来,虽然模样与他们差不多,但看打扮便知,这些人不是南凌国人。他也没在意,低头继续吃着,凌璋的寿诞将至,大街上到处都是外国人,实在没什么稀奇。谁知那些人四下看了看,直奔着他就走了过来。
小顺子一看他们气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将啃了一半的鸭翅收了起来,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嘴和手,一改方才的吃货形象。他可是宫里呆了十几年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被几个外国人吓到。
“把你主子叫出来!”不等小顺子说话,领头的外国人呼和道。
小顺子眉头微皱,道:“你们是谁?见我家主子何事?”
“我家主子是西楚国广桓王,待会儿要来喝茶,识相的就乖乖让出雅间,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人说着还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广桓王。”小顺子点点头,神色不见丝毫慌张,道:“二楼这么多雅间,为何偏偏来找我们的麻烦?我看着好欺负?”
小顺子的反应太过平静,出乎众人的意料,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个个横眉怒眼。
“你看看他们。”那人指了指各个雅间门口站着的侍从,道:“且不说身上的衣料,就说这派头,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奴才。再看看你,守着门还啃东西,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配占着雅间。”
小顺子一听,直接给气笑了,“你只说我看着好欺负就得了,废那么多话作甚?”
那人脸上一热,大声说道:“识趣地赶紧让出雅间,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别看对方人多,小顺子的气势丝毫不弱,翘起脚尖用鼻孔看他,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大声说道:“这是在我们南凌国地界,不是在你们西楚国,就算你们主子是亲王,那也得讲道理,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要将雅间让给你?”
“你找死!”
小顺子的动作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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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地挑衅,来人怎么忍得了,抬起拳头就要打,小顺子也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对方毕竟是亲王,闹起来杨清宁说不准会吃亏,若是他们先动手,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小顺子才会做出这般动作。
“住手!”房门被打开,小瓶子从房里走了出来。
来人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小瓶子,放肆的上下打量,道:“你就是他主子?”
小瓶子冷眼看了过去,道:“我家公子说了,待广桓王来了,想要雅间便亲自进去与他说。若你们想动手,那就到外面去打,别坏了店家的生意。”
小瓶子的眼神与小顺子不同,带着浓重的杀意,只有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能有这种眼神,不禁让来人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刀,道:“你们主子什么身份,竟大言不惭让我们王爷去见他?”
“这里是南凌国,对于你们这些外来人来说,南凌国子民就是主人,无论你们身份多高,那也是客人,没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说得好!”隔壁雅间的房门被打开,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面容方正,神情严肃,一看这通身的气势,就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看上去应该是子侄之类的亲眷。
身穿暗紫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出声说道:“这里是南凌国地界,不是你们西楚国,你们来做客,我们夹道欢迎,若你们来找茬,我们也不怕。”
来人眉头皱紧,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淡淡地开口说道:“南凌国子民。”
“你们!”
来人心中恼怒,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不敢真的动手。正如他们所说,这里是南凌国,南凌国势大,西楚国在南凌国这里只能当小弟,若当真动起手来,很有可能会引起国际纠纷,为了一时意气,实在不值当的。
身后的人适时地开口,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道:“将军,王爷还在外面等着,咱们不能耽搁太久,还是先去回禀王爷吧。”
“今日我算是领教了南凌国的待客之道。”来人扫了众人一眼,道:“哼,咱们走着瞧!”
中年男子再次开了口,道:“我们南凌国待客也是有讲究的,若是贵客临门,我们自然以礼相待,若是不速之客,不打出去已是极有涵养。”
“我们西楚国堂堂亲王,竟成了你们口中的不速之客,你们南凌国欺人太甚!我会如实禀告王爷,向南凌国陛下讨个说法。”
“请。”中年男子丝毫不惧,虽然嘴上说‘请’,却没有半分客气的表现。
来人怒瞪了众人一眼,悻悻地离开了茶楼。
小瓶子认识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兵部尚书陈志方,护国公陈明威的儿子,当年因为一时冲动参了秦淮勾结蛮人一事,被张明华报复,诬陷他与地方勾结吃空饷,被锦衣卫抓进诏狱。后来,陈明威被派去西南镇守,陈志方也被放了出来,转眼十一年过去,当年的青年如今已步入中年,他也由兵部侍郎做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陈志方旁边那两个,正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陈青云,一个叫陈青风,一个十七,一个十五,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小瓶子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先生。”
虽然小瓶子常年在东宫侍候,极少出现在人前,但作为朝廷的二品大员,还是见过几次的,自然是认得。
陈志方缓了神色,出声问道:“你怎会在此?”
不待陈志方回话,杨清宁从房中走了出来,道:“我倒是谁,原来先生,方才多谢先生出言相助,不胜感激。”
在见到杨清宁的那一刻,陈志方愣了愣,随即便释然了,也就只有他敢对一国亲王如此态度了。听他叫自己先生,便明白他不想暴露身份,便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不值一提。”
“不耽搁先生喝茶,改日我备上薄礼,亲自登门道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宁先生不必客气。”
“应该的,告辞。”杨清宁礼数做足,却没有结交的打算,转身退回雅间。
陈志方转头看了看兄弟二人,也转身进了雅间。
陈青风回过了神,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父亲,方才那人是谁?若非听他说话,我还以为他是女子。”
陈志方坐回自己的位置,道:“他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见的宁公公。”
“什么?”陈青风一愣,本就明亮的眼睛又亮了一个度,道:“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宁公公?这……长得也太好看了些。”
“他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宁公公?”陈青云也有些吃惊,道:“怪不得他的脸色那么白。”
虽然杨清宁不怎么出宫,却因为他每次出宫都出事,而闻名整个京都,都说杨清宁被鬼魅缠身,只有在皇宫里有真龙镇着,才能平安无事,一旦出宫就会祸事不断,百姓还拿这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官场中却流传着另外一个版本,他们清楚事实真相,所以赞叹杨清宁的能力,在别人眼中难解的事,到他手里却迎刃而解,好似没什么能难得倒他,不少年轻人都因此仰慕他,其中就包括陈青风。
只可惜杨清宁的身体和身份的两重原因,让他不能与朝臣有过多接触,所以见过杨清宁的人极少。即便去年除夕宴上露了脸,也因为离得远,看不清容貌。而那次仅有的一次机会,陈青云还因为得了风寒而缺席了,让他懊悔不已,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人方才就站在对面。
“宁公公又出宫了,今日是否也会有事发生?”陈青风的眼睛晶亮,明显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不是发生了吗?西楚广桓王与宁公公……”
陈志方呵斥道:“你们少胡言乱语!”
陈青风悻悻地坐了下来,看向隔壁雅间的方向,道:“早知道是宁公公,我方才就该跟他说说话。”
陈青云也坐了下来,给陈志方续了杯茶,道:“方才若换成旁人,定会趁机邀请父亲一起喝茶,可宁公公却只是客套了两句,便回了雅间。父亲,他这是在避嫌吗?”
陈志方点点头,道:“他在东宫十几年,深受皇上和太子信任,却从未恃宠而骄,也从不与朝臣来往,能做到这般实属不易,这也是皇上对他信任有加的理由。”
“越是这样无欲无求,越是能得到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陈青云忍不住赞叹道。
“没错。”陈志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人都有贪念,可他好似真的无欲无求一般,让人抓不住错处。”
“或许并非无欲无求,只是他所求的就是太子殿下平安顺遂,而这些年皇上待殿下宠爱有加,没人能撼动殿下的地位,他所求的都实现了,所以才会让人觉得他无欲无求。”
陈志方一怔,随即欣慰地拍了拍陈青云的肩膀,笑着说道:“你长大了,我很欣慰!”
“父亲,我想去宁公公的雅间。”陈青风突然站了起来。
与方才的欣慰不同,陈志方一看到陈青风就头疼,道:“人家避之犹恐不及,你去不是惹人厌烦吗?”
陈青风不满地撇撇嘴,“除了父亲,旁人都说我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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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志方也不是不喜欢这个小儿子,只是陈青云太跳脱,让他有操不完的心。
“今儿我好不容易休沐一日,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了。安稳在这儿坐着,否则我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回府。”
陈青云又乖乖地坐了回去,“那好吧。”
隔壁雅间,严方见杨清宁回来,有些担忧地说道:“杨兄,那可是西楚国的亲王,万一他真去皇上面前告你一状,此事怕不能善了。”
“严兄不必担忧,是我得罪了广桓王,与严兄没有关系。”
严方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道:“杨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杨兄一起来喝茶,遇到事自然要一起承担,杨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严兄误会了,我并非那个意思。”杨清宁笑着说道:“他们并不知严兄的存在,没必要将严兄牵扯进来,让严大人跟着担惊受怕。严兄放心,皇上是明君,我并未做错事,即便他要告,皇上也不会把我如何。”
严方的脸色缓了下来,道:“既然皇上不会把杨兄如何,多加我一个又能怎样?不管杨兄怎么看我,我已把杨兄当成朋友,朋友就该共患难。”
杨清宁给严方倒了杯茶,道:“严兄喝口茶消消气。”
严方也没矫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杨清宁斟酌片刻,道:“严兄,我有个原则,不和官宦人家有牵扯,之前不知严兄的父亲是翰林院的大人,这才有了结交的心思。”
严方怔了怔,随即说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的身份。”杨清宁解释道:“我是宦官,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宦官与朝臣结党,我这些年在宫中战战兢兢,从未有过越界。”
“我是白身,并没有官职,你与我结交,并不算越界。”
“单是与严兄相交确实不算越界,可一旦严兄牵涉进来,那严大人势必也会出面,到时便不是单单你我之间的事了。”
严方明白了杨清宁的意思,“所以杨兄是真心想与我相交。”
“是。”杨清宁点点头,道:“严兄放心,此事与我来说并不为难,严兄实在没必要牵涉其中。”
严方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好吧,就依杨兄所言。”
“多谢严兄体谅。”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未免那伙人又来找麻烦,只能委屈严兄先行离开了。”
严方眉头微蹙,起身说道:“那我何时还能见杨兄?”
“三日后,还在这个雅间,严兄带着你的手稿,咱们一边喝茶,一边畅聊,可好?”
“好,那就一言为定!”严方也没多话,与杨清宁说定后,便离开了雅间。
杨清宁推了推桌上的茶壶,道:“茶淡了,让小二换一壶,你们也坐下一起喝吧。”
“是,公子。”小敏子应声,走出了雅间。
杨清宁抬头看向小瓶子,感兴趣地问道:“你可认识陈大人身边的那两人?”
“虽未见过,却能猜出两人身份,年长些的是陈尚书的长子陈青云,年幼的是陈尚书的幼子陈青风。”
杨清宁点点头,感慨道:“好似我问你什么,你都答得出来,你这脑子怎能记这么多东西?”
“公子若想记,定也能记住,只是公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小瓶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将来殿下要掌控南凌国,对这些都要了若指掌,公子不感兴趣,那奴才便多做些,若殿下和公子问起,也能答得出来。”
“唉。”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时间越长,欠你的越多,也不知这辈子还能否还的清。”
小瓶子勾起唇角,道:“公子多请奴才吃几串冰糖葫芦,就还清了。”
“你倒是好打发。”杨清宁好笑地看着他,道:“得,我待会儿就把老丈的冰糖葫芦全买了,让你吃个够。”
“奴才谢公子。”
他在宫中看过太多黑暗,尤其当他得知福禄骗他之后,他的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满心想的都是不惜一切代价为父亲平冤。当年他和杨清宁从东厂出来,杨清宁给他买了冰糖葫芦,他看着那抹红,第一次觉得他的世界还可以有别的颜色,杨清宁无意间的善意,就好似一缕阳光照进他的生命,让他重新焕发了生机。
为了稳固西南,他出生入死,征战八年之久,立下汗马功劳,凌璋有意让他做西南的镇守太监,虽然只是五品,却是总镇一方,拥有实权,是个肥差。不过他拒绝了,唯一的请求便是回东宫,做凌南玉的暗卫,目的只是回到杨清宁身边。
‘砰砰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小瓶子的思绪,随即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他三两步来到窗前,探头往下看去,只见一队身穿盔甲的禁卫军远远跑来,将围观百姓拦在街道之外。
“公子,禁卫军来了,北慕国使团应该也快到了。”
第110章寿诞在即(3)
杨清宁刚起身,雅间的门就开了,小敏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清宁招呼道:“把小顺子叫进来,他心心念念的北慕国小公主马上要来了。”
小敏子打开房门,身子懒懒地倚在门上,调侃道:“公子说你心心念念的北慕国第一美人马上就要到了,让你过去看。”
“小敏子,我发现你最近说话总是带刺,可是我哪里得罪了你?若有,你说出来,若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小顺子紧接着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
小敏子站直了身子,随手将房门关上,道:“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痴相,连人都没见过,就巴巴的。”
“我哪里痴相了?”小顺子无辜地眨眨眼,道:“再说了,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就算我脑袋坏掉了,也不可能对人家有什么想法,还巴巴的……”
杨清宁听着两人斗嘴,无奈地摇摇头,他也发觉最近两人一见面就斗嘴,就好似两只好斗的公鸡。他本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没一会儿两人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就没有多问。
“公子,殿下过来了。”
杨清宁顺着小瓶子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凌南玉,他身穿太子蟒袍,头戴金冠,坐在高头大马上,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朝着他们慢慢走来。这还是凌南玉第一次在百姓面前露面,凌璋要求他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主要原因是想让他以太子的身份,与京都百姓正式见面,让百姓认一认将来的国君,为他树立威信。次要原因是表示对北慕国使团的重视。
街道上人头攒动,京都百姓以及各国使团的人都抻着脑袋看,一边看还一边小声议论着。
“这就是咱们的太子殿下,真是仪表堂堂,英武不凡啊!”
“可不是嘛,这辈子能见到太子殿下,也算没白活。”
“听说北慕国要与咱们南凌和亲,也不知那北慕国第一美人,是否配得上太子殿下。”
“能不能配得上,待会儿北慕使团进城,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顺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窗边,大声喊道:“殿下英武!”
许是他喊得太大声,被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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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陈青风听到了,也跟着大喊道:“殿下英武!”
街道两边的百姓听到喊声,也纷纷喊了起来,到最后纷乱的喊声变得整齐,声音贯彻天际,震慑人心。那些原本有些手足无措的外国人,在京都百姓‘亲切’的注视下,也跟着喊了起来。
凌南玉微笑的和四周的百姓打着招呼,偶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待离近一看,竟真是杨清宁,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楼上的杨清宁见凌南玉注意到他,便朝他挥了挥手,跟着百姓喊道:“殿下英武!”
凌南玉见状眉头舒展,忍不住扬起嘴角,腰背挺得更直了。
凌南玉看到了,身边的吴乾军以及南凌的诸多大臣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笑容齐刷刷地僵在脸上,不自觉地相互对视一眼,仿佛在问对方‘谁把他放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吴乾军,这里除了凌南玉,也就吴乾军与杨清宁最为熟悉。吴乾军被盯得头皮发麻,连忙摇头,表示不知情,临了还给了他们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南凌的大臣们纷纷垂下头,开始极为认真地自我反省,仔细思量着最近是否干了什么出格的事。若是有,待会儿赶紧向凌南玉自首,省得被这个煞星查出来,丢官罢爵是小事,满门抄斩是常事,最可怕的是凌迟处死和株连九族。
杨清宁笑意吟吟地看着凌南玉走过茶楼,心中多有一种老父亲看着儿子有出息的自豪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就好似一枚深水炸弹,在南凌诸多大臣中炸开了花。
“公子,看这边,这边。”
杨清宁正打算离开窗边,突然听到一阵叫声,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陈青风探出半个身子,正看着他招手。
“公子,我叫青风,青色的青,刮风的风。”
杨清宁微笑地点点头,道:“原来是青风公子。”
得到杨清宁回应,陈青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期待地说道:“我能去公子的雅间喝茶吗?”
杨清宁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陈先生走了?”
在他想来,但凡陈志方在,都不会允许陈青风说出这般冒失的言语。
陈青风突然感觉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连忙转头看了过去,紧接着便看到一只手伸了过来,目标正是他的后脖领子。
陈青风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身子从窗子里栽了出去。
杨清宁也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小瓶子快救人!”
小瓶子纵身一跃,跳出窗外,朝着陈青风扑了过去,只可惜晚了一步,并未抓到他。
就在众人以为陈青风会被摔得头破血流时,他一个旋身,脚蹬在墙上,借力往上窜了窜,随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陈青风则嘚瑟地看了一眼杨清宁,那明亮的小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厉不厉害’,随后朝着人群拱手致谢。
杨清宁见他平安无事,不禁长出一口气,猛然想到他们陈家是武将出身,陈明威不可能不让陈家子孙习武,再看隔壁连点动静都没有,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瞎紧张了。再看他嘚瑟的模样,杨清宁不由好笑地摇摇头,随后离开窗边坐了下来。
小瓶子看了看陈青风,挤开人群,进了茶楼。
陈青风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口,见已没了杨清宁的身影,急忙去追小瓶子,道:“那个……大哥,你等等我!”
小瓶子径直上了楼,陈青风也紧随其后,道:“听说你是宁公……子的贴身侍从?”
小瓶子没搭理他的打算,继续往前走。
陈青风毫不在意,自顾自地问道:“你跟着公子多久了?他平时都做什么,看书、下棋,还是习字?”
小瓶子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陈青风,道:“陈公子到了。”
陈青风抬头看了看雅间外的牌子,厚着脸皮说道:“方才我和你家公子说好了,要去你们的雅间喝茶。”
小瓶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陈公子可是要奴才叫陈先生出来?”
“我想见宁……公子许久了,一直没机会,今日好不容易见到,怎能不和他聊上几句,你就通融通融,放我进去吧。”陈青风一边说一边做着拜托的手势。
小瓶子眉头微蹙,审视着陈青风,“为何想见我家公子?”
“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比如四年前的宁远灭门案,公子不仅为张志平了冤,还揪出了前皇后的余党。还有两个月前皇庄管事被杀案,公子不仅解救了皇庄上的百姓,还揭发了路子易的阴谋,实在令人大快人心!”
见陈青风越说越兴奋,声音越来越大,小瓶子急忙阻止道:“我家公子素喜清净,陈公子还是不要打扰了。”
陈青风继续纠缠道:“公子若喜欢清净,那我就不说话,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
“陈青风!”
雅间的门本就不怎么隔音,再加上陈青风说到兴奋之处,完全没控制音量,雅间内的陈志方听得一清二楚,即便房中没有外人,也被臊得老脸通红,实在忍无可忍,警告地叫出他的全名。
陈青风身子一僵,见小瓶子的注意力被陈志方吸引,一个闪身就来到雅间门前,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小瓶子一怔,闪身追了上去,一把薅住了他的脖领子。尽管陈青风就好似泥鳅一般滑溜,却始终逃不出小瓶子的掌控,最后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道:“不玩了,我认输!”
小瓶子拎着他,想要扔出去,被杨清宁拦了下来。陈青风好歹是陈志方的儿子,没见来也就算了,若是被这样轰出去,无疑是在打陈志方的脸。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杨清宁不会干。
他好奇地看着陈青风,径直问道:“陈公子为何来此?”
“自然是为了公子。”陈青风听杨清宁问话,刚刚还萎靡的精神一下子亢奋了起来,想要站起身,发现自己还被小瓶子拎着,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瓶子看了看杨清宁,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后,随即松了手。
陈青风站起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我对公子十分仰慕,就想见见公子,当面问公子几个问题?”
“仰慕?”听到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杨清宁颇有些新奇,道:“你想问什么?”
陈青风来到杨清宁对面的座位前,问道:“我能坐下说吗?”
“公子请坐。”杨清宁翻开茶杯,给他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陈青风坐了下来,急忙道谢:“多谢公子!”
杨清宁笑了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有话直说便可。”
“听说公子只用了三日不到,便将时隔三年的宁远灭门案破了,我想知道公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陈青风说话时,直勾勾地看着杨清宁,明亮的眼睛闪着光。
杨清宁被他看得不自在,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敷衍道:“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我不过恰巧在其中,不值一提。”
陈青风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还想开口再问,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众人皆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房门大开,门外站着一群人,有几个看着眼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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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来找茬的西楚人。
小瓶子下意识地挡在杨清宁身前,手指已按上了腰间的软剑。陈青风也随之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门口的西楚人。
杨清宁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紧张,淡定地看着走进来的西楚人,为首的长相英俊,只是眉眼间的跋扈,生生破坏了这副好皮相。他身材挺拔,却不算高,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色劲装,上绣着妖异的黑色花朵。这相貌搭配这身打扮,倒是相得益彰。
“想必这位就是西楚国的广桓王吧,失敬失敬。”杨清宁嘴上说的客气,脸上却没有半分恭敬。
与小顺子有过口角的男人看着杨清宁有些发愣,没想到让他没脸的人竟长得这般好看。
西楚桓在看清杨清宁时,神情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大步走了过去,小瓶子想要上前阻拦,被杨清宁拦了下来,任由西楚桓挤开陈青风,坐到了杨清宁对面的位置上。
西楚桓肆无忌惮地看着杨清宁,略带侵略性的眼中兴致盎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
杨清宁不喜欢这种眼神,仿佛他是展柜里的商品,正等着买家来估价,道:“广桓王可听过一句话?”
西楚桓感兴趣地问道:“什么话?”
杨清宁淡淡地开口,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西楚桓挑了挑眉,道:“你说的屋檐是指谁?”
“自然是南凌国。”杨清宁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道:“在南凌国的地界,就算王爷身份再高贵,再有能耐,也得低着头。”
‘低着头’三个字落下的同时,杨清宁拎起的茶壶也被放下,发出‘啪’的一声。
西楚桓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即端起茶杯闻了闻,道:“本王出生时就是仰着头看天,从不知低头是怎么个姿势,若美人肯示范一下,本王倒是可以屈尊学一学。”
小瓶子等人变了脸色,他们说杨清宁好看,那是赞美。可西楚桓说杨清宁是美人,多是侮辱的意思。
杨清宁心思敏锐,自然能听出西楚桓话中的意思,威胁道:“祸从口出,广桓王还是小心说话为好,若是因此惹出祸事,祸及的便不止是广桓王了。”
西楚桓丝毫不恼,嘴角依旧勾着玩世不恭的笑,道:“美人口气不小,想来在南凌国也是有些地位,不知是哪家的?本王还未娶妻,待接风宴见了贵国的皇帝陛下,本王便向陛下求娶美人,如何?”
“欺人太甚!”陈青风被气得脸色铁青,怒瞪着西楚桓。
“本王与美人说话,岂容旁人插嘴,来人!”西楚桓依旧紧盯着杨清宁,看都未看陈青风一眼,命令道:“把他打出去。”
“是,王爷。”西楚将军张传领命,抽出腰间的佩刀。
“打就打,你以为我怕你不成!”陈青风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一脸不服气地盯着西楚人。
杨清宁好似并未发现房间里的剑拔弩张,淡淡地看着西楚桓,道:“你是故意惹怒我。”
西楚桓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只是转瞬即逝,一般人察觉不出,只是杨清宁却捕捉到了,他断定自己猜对了。
“从他们离开到广桓王上门,至少过了半个时辰,这期间若广桓王想要这雅间早就来了,又怎会等到现在?方才我的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救人,广桓王应该看到了吧,明知道我身边有高手保护,依旧上门挑衅,甚至激怒我,应该就是想制造混乱吧。”
西楚桓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便调整了情绪,调笑道:“美人不愧是美人,想象力就是丰富!”
“今日是北慕国使团进城的日子,皇上为了表示重视,命太子亲自到城门处迎接,广桓王却选择在此时制造混乱,难不成你们西楚是想刺杀谁?”杨清宁紧紧盯着西楚桓,自顾自地说道:“我国的太子殿下,还是北慕国的亲王,亦或者公主?”
杨清宁说话时,有明显的停顿,就是想确定西楚桓的反应,随后依据这下意识地反应,来印证自己的判断。
西楚桓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眼神变得锐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是北慕国的公主了。”杨清宁嘴角勾起微笑,继续说道:“西楚想制造混乱,刺杀北慕国公主,破坏这次联姻,挑拨两国关系。敢问广桓王,我说的可对?”
西楚桓脸色阴沉了下来,道:“你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清宁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问道:“是西楚国自己的主意?还是与东吴国商量过?”
“你到底是谁!”西楚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随后弓下身子阴沉地盯着杨清宁。
杨清宁淡定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我劝你们马上终止行动,否则一旦如我所说,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你们将迎来南凌和北慕的怒火,后果如何,想必广桓王心里清楚。”
西楚桓与杨清宁对视良久,慢慢坐了回去,嘴角再次勾起微笑,道:“本王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今日你去哪儿,本王便去哪儿。”
陈青风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何是这样的发展,但这不妨碍他对杨清宁的崇拜,看向他的眼神也越发热烈。
杨清宁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方才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是否如他猜测的那般,而西楚桓此时的反应,让他认定了这就是事实,只要凌南玉此行能顺顺利利,多与西楚桓纠缠一番也没什么妨碍。
“王爷若是囊中羞涩,我倒是可以请王爷喝杯茶,毕竟来者是客,不速之客也是客,总要以礼相待,方显南凌之大国风范。”
西楚桓怎会听不出杨清宁话中的讽刺,只是并不介意,道:“世人皆知,西楚穷困,不比南凌。况且,本王带着那么多人,千里迢迢而来,花费甚巨,确实是囊中羞涩,好在有美人相请,否则连杯茶都喝不起。”
隔壁雅间,陈青云贴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动静,道:“怎么没了动静?父亲,您确定我们不过去瞧瞧吗?”
方才西楚人闹出的动静够大,整个二层都被惊动了,更何况就在隔壁的陈志方两父子,尤其是陈青风还在隔壁,陈青云实在放心不下。
“有动静才有事,没动静,你紧张什么?”陈志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坐下,要沉得住气。”
陈青云坐回自己的位置,道:“父亲,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担心青风会惹麻烦。”
“那个臭小子太跳脱,总要受些教训,才能长大。”陈志方给他倒了杯茶,安抚道:“你放心,有那个人在,他不会闹出多大麻烦。”
陈青云急忙接过茶杯,道:“但愿如父亲所说。”
“来了,来了,北慕国的使团来了。”窗外传来一声叫喊,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人声。
小顺子探头看了出去,只见远处行来一对车马,队伍中飘着北慕国的旗帜。他瞥了一眼西楚桓,禀告道:“公子,北慕国使团过来了。”
“来得挺快啊,你帮我瞧瞧,那北慕国的小公主是否如传言般倾国倾城。”杨清宁没有起身的打算,他要看着面前这个危险人物,“王爷不起身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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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桓笑看着杨清宁,道:“本王面前就坐着美人,又何必去看别人?本王虽然玩世不恭,却是个专情之人,本王之前所说都出自真心,待见到南凌国皇帝陛下,定求娶美人。”
杨清宁还没反应,陈青风先怒了,道:“你堂堂一国亲王,竟屡屡口出秽言,简直欺人太甚!”
杨清宁见状出声说道:“谢公子出言维护。不过,公子不必如此,权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就好。”
陈青风瞪了一眼西楚桓,道:“我就见不得别人欺负公子。”
杨清宁笑了笑,道:“计划被破坏,任谁心里都有气,公子便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一次。”
“美人方才还说祸从口出,这无凭无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好,若是因此惹了麻烦,被人辣手摧花,就算本王有心相护,也难免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西楚桓这话中的威胁意味甚浓。
“是与不是,王爷心知肚明,我心里亦有数,王爷还是先考虑该如何与盟友交代吧。”杨清宁喝了口茶,随即抬头看向小敏子,道:“茶淡了,让小二再换一壶。”
小敏子应声,抬脚朝门口走去,却被西楚桓的侍卫拦了下来。
杨清宁淡淡地瞥了一眼,道:“怎么,王爷这是承认了?想……杀人灭口?”
西楚桓冷眼看了过去,怒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滚下去!”
那人慌忙收起兵刃,躬身说道:“王爷息怒,属下知罪。”
小敏子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只是他出门后,便有一人跟了上去。
凌南玉接北慕国使团进城,出面的只有北昭王北慕昭,压根没见到北幕晴,说是北幕晴感染了风寒,不想过了病气给他。
对凌南玉而言,见不到正好,省了麻烦,反正他也对北幕晴不感兴趣。自从方才见了杨清宁,他这心里就有些不安,七上八下的,就想着赶紧回去,瞧瞧杨清宁是否安全。哪知他来到那间茶楼之下,却只看到了小顺子,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当他再仔细看时,只见小顺子一脸焦急,他心里‘咯噔’一声,便知杨清宁定是遇到了麻烦。
见凌南玉勒住了马头,身旁的吴乾军忙靠了上去,出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小宁子出事了!”
方才他也看到了杨清宁,这会儿却不见露面,确实有些奇怪,道:“殿下莫要耽误正事,属下过去看看。”
小顺子身边并未站人,说明他们虽遇到了麻烦,却没有生命危险,凌南玉此行代表的是南凌国,不能随意走开,便同意了吴乾军的提议,“多带些人手,若有人敢对小宁子不利,直接动手,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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