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城南皇庄(3)
永璋二十四年正月初三,年假结束,恢复早朝,太子称病,闭宫养病。
正月初五,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便从东华门驶出,从东安门出了内城。为了掩人耳目,杨清宁和凌南玉坐了一辆看上去较为普通的马车,只是车厢稍微大了点,整体来说是朴实无华。事实却是车里经过了精装修,为了其保暖性和舒适性,这车的内壁都用棉花做了填充,装棉花的都是上好的丝绸,切切实实的软包。车里还铺了五六层的褥子,即便不用蒲团,坐起来都很舒服。
车子的空间够大,不仅可以坐,还可以躺下休息,即便是两个人横躺,也能躺得下。除了这些以外,车里还有许多暗阁,暗格里放了书和各种用具,可以泡茶、看书、下棋,甚至还可以打麻将。
从城里出来,再走上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达目的地,他们并不着急,马车走得慢慢悠悠,可能是减震效果做得好,也可能是小瓶子驾车的技术好,杨清宁竟没感觉到一丝颠簸。
“今日阳光真好!”吴乾军懒洋洋地靠在车上,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忍不住感慨道。
“嗯。”小瓶子握着缰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吴乾军转头看向小瓶子,调侃道:“你这副冷淡的性子,真是不招人喜欢,也不知公公怎么受得了。”
小瓶子瞥了他一眼,道:“吴统领早饭吃的什么?”
吴乾军被问得一愣,随即答道:“夫人做的鸡蛋羹、葱油饼,还有一大碗大骨汤,怎么了?”
小瓶子淡淡地说道:“那定是盐放多了。”
吴乾军并未听出小瓶子的言下之意,反而是一脸得意,道:“不咸不淡刚刚好,我夫人的手艺那可是一绝!”
杨清宁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有些好笑,忍不住接话道:“吴统领,他是在说你盐吃多了,多管闲事。”
小瓶子嘴角含笑,默认了杨清宁的说法。
吴乾军愣了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非但不恼,还十分好奇,道:“没想到啊,你竟然会开玩笑!”
杨清宁接着说道:“小瓶子之前确实有些无趣,如今脾性可是改了不少,吴统领与他接触不多,并不了解罢了。”
吴乾军笑着说道:“公公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真的,这次出来日夜相处,我倒是有几分期待。”
凌南玉见杨清宁被外面的两人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出声说道:“小宁子,该你了。”
杨清宁收回注意力,专心看着面前的棋局,指着一枚棋子,道:“殿下方才下了这里?”
凌南玉点头,义正词严地说道:“小宁子只顾着和他们说话,连我下在哪儿都没看清。下棋要专心,不然就是一败涂地。”
杨清宁好笑地看着他,道:“殿下确定要下在这儿吗?”
凌南玉被问得一愣,随即看向棋局,俊脸不禁红了起来,方才听着他们交谈,没留意自己竟下了一步死期,尴尬地小声说道:“小宁子,我能悔棋吗?”
杨清宁摇摇头,调侃道:“殿下,下棋要专心,不然就是一败涂地。”
杨清宁将凌南玉的原话还给了他,羞得他满脸通红。杨清宁忍不住轻笑出声,凌南玉恼羞成怒,道:“小宁子,你取笑我!”
“没有啊。”嘴上说着没有,可他却笑得停不下来。
凌南玉看着他笑,也憋不住笑了起来,道:“再来一局,这次我定要赢你!”
杨清宁乐极生悲,笑得有点过,不禁咳了起来。
凌南玉见状慌忙上前,轻抚他的脊背,替他顺着气,说道:“别笑了,都咳了。”
“不笑了,咳咳。”杨清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咳嗽这才慢慢停了下来,自嘲地笑笑,道:“这就充分说明什么叫乐极生悲。”
小瓶子关切地问道:“公公可用吃药?”
“不用,好多了。”杨清宁安抚地拍了拍凌南玉,道:“殿下不必担心,咱们这儿可有现成的大夫。”
吴乾军一听,忙接话道:“殿下放心,臣自打与公公合作后,有空便潜心研究医术,如今也算是今非昔比。”
“父皇的安排用心良苦,这一路要辛苦吴统领了。”凌南玉打着官腔。
“殿下抬举,这是臣分内之事。”
“这已出了城,称呼还是要改一下的。”杨清宁沉吟片刻,道:“咱家与殿下便扮做兄弟,你们是我们兄弟的护卫,直接称呼‘少爷’便可,我们去皇庄是为了寻亲。”
“好,我们都记下了。”
他们越行越远,路旁渐渐出现农田,气温回升,田里的麦苗长势良好,绿油油的格外喜人。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麦田,吴乾军心情莫名愉悦,道:“今年春日比往年暖和,这庄稼的长势也格外好,今年定是个丰年。”
小瓶子难得地搭理了吴乾军,“风调雨顺,庄稼自然长得好。”
“那这收成一年比一年少的皇庄可就有大问题了。”
小瓶子瞥了他一眼,道:“你猜公公为何会亲去查访?”
吴乾军不禁一阵语塞,忍不住好笑地说道:“你这般说话,就不怕挨揍?”
小瓶子轻飘飘地说道:“武功尚可。”
吴乾军又是一阵无语,“公子,他平日里也与你这般说话?”
杨清宁轻笑,道:“这倒是没有,他奉承的话说的比较多。”
“那就是说,这人是看人下菜碟,我成了那枚软柿子?”
杨清宁憋不住笑,道:“哈哈,小瓶子待吴统领与众不同。”
“那我可真是荣幸之至。”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来到城南,小瓶子在一处空地前勒住了缰绳,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小瓶子说道:“公子,我们已经进入皇庄的地界。”
杨清宁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看,大片的田地一望无际,因为刚过初五,田中并没有人,四下只有他们一辆马车,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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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吴统领去田里瞧瞧,看看庄稼的长势,是否有虫害的迹象,有没有被冻死的情况。”杨清宁拿出皇庄的地图看了看,道:“随后咱们便去距离别院最远、最偏僻的小田庄。”
“是,公子。”吴乾军跳下马车,朝着不远处的田地走去。
杨清宁看向凌南玉,道:“玉儿,我们也下去透透气吧。”
凌南玉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中莫名有些欢喜,道:“好,听宁哥哥的。”
杨清宁帮凌南玉穿上斗篷,凌南玉也帮他穿上斗篷,两人这才先后下了马车。
杨清宁抬头看看天空,天空很蓝,偶尔有几多白云飘过,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四处都是田地,无遮无挡,不时有微风吹过,虽然依旧冷,却不再刺骨。
杨清宁看向距离最近的农田,抬脚走了过去,凌南玉紧随其后。小瓶子拴好缰绳,也跟了过去。
来到近前,杨清宁蹲下身,手指轻抚麦苗,笑着说道:“玉儿,这就是麦苗,你瞧瞧可与书本上的一样。”
凌南玉这还是第一次见,也忍不住好奇地伸手去触摸,微风吹过,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随风摆动,打在手指上,有些微微的疼,还有些凉,道:“果然还是要见了才能识得。”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本上描写得再生动,也比不上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自去感受,来得更真切。”
“那以后玉儿便常常跟着宁哥哥出来走走。”
话是这么说,但两个人都清楚,与其他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可与他们却是个美好的愿望。凌南玉是因为其身份的束缚,而杨清宁则是因为身体的缘故。
杨清宁没有应声,转移话题道:“若都是这样的年景,老百姓就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凌南玉虽有些失望,却没就此纠缠,伸手去扶杨清宁,道:“宁哥哥,你的身子不能蹲得太久,还是起身吧。”
杨清宁点点头,在凌南玉搀扶下慢慢起了身。
两人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便上了马车,虽然已是春日,吹得风还是冷的,若是平常人不觉得,但杨清宁的身子受不住。回到马车上,小瓶子为他们重新泡了茶,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吴乾军。
小瓶子站在车旁警戒着,不时向远处眺望,突然发现原本空荡荡地田里突然出现一群人,他们径直朝着马车的方向走来。他连忙出声警示:“公子,东南方向来了一群人,手里拿着棍棒,不像是农人。”
“不是农人?”杨清宁掀开窗帘看过去,果见七八个大汉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不禁皱紧了眉头,道:“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凌南玉眼神微冷,起身说道:“宁哥哥,你在车上坐着,我下车帮小瓶子。”
“玉儿小心些。”
凌南玉这些年一直都有练武,身手虽比不上小瓶子、吴乾军,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杨清宁虽有些担忧,却并未阻止。
“宁哥哥放心,白鹰他们都藏在暗处,我们不会有事。”
说起这个,杨清宁便十分好奇,他们在这田间,周围没遮没拦,营骁卫那些人到底藏在了何处。
“即便如此,也得万分小心。”
凌南玉应声,起身下了马车。
众人来到近前,放肆地打量着小瓶子和凌南玉。
小瓶子将凌南玉护在身后,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停留?”
‘咳咳’,一阵咳嗽声从车里传出,紧接着便听杨清宁出声说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咳咳,为何这般吵闹?咳咳。”
凌南玉虽不知杨清宁为何这么说,却清楚他定有自己的打算,便接话道:“宁哥哥,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人,一脸煞气,手上还拿着棍棒,好似劫匪。”
‘咳咳’,杨清宁掀起车帘,往外看去,“青天白日,咳咳,皇城脚下,咳咳,竟有劫匪?”
凌南玉见状紧张地说道:“宁哥哥,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快把帘子放下,别受了风寒。”
来人也看到了杨清宁,人长得很好看,只是脸色苍白,嘴唇犯青,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就好似一口气喘不上来就会死一样。
人群开始引论纷纷。
“犯病?这病秧子不会是得的肺痨吧?”
“看那模样好似没几天活头了。”
凌南玉闻言面色一变,怒视着众人,道:“你们说什么!”
小瓶子见状急忙拦住凌南玉,道:“二公子息怒,大公子的病情要紧。”
“玉儿、咳咳、一边待着。”杨清宁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长平,咳咳,把他们打发了,我们寻药要紧。”
“是,大公子。”
小瓶子应声,将凌南玉拉到身后,冷眼扫过众人,道:“不想缺胳膊断腿,现在滚!”
一个壮硕的汉子拿着棍子,指着小瓶子的鼻子,不服气地说道:“小子,你说话够嚣张,信不信爷打断你的腿!”
小瓶子伸手握住棍子的另一端,那壮汉见状忙用力抽了抽,却并未如意料的那般抽出来,正想再次尝试,只见小瓶子用力一掰,那棍子发出‘咔嚓’一声,顿时断成了两截。壮汉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看向小瓶子的眼神顿时变了,惊讶中带着几分警惕。
“再说一次,不想缺胳膊断腿,现在滚!”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嘴角勾起了笑意,出声说道:“这位壮士不要误会,我们是这附近的村民,最近这边闹匪患,不少出门的村民被劫掠,我们便组织村里的壮丁出来巡逻,见你们有些眼生,便问上一问。”
凌南玉质疑道:“你见过谁家劫匪有坐马车抢劫的?”
“小公子这话说得有些偏颇,坏人千千万,做什么打扮的都有,谁就能保证劫匪不坐马车?”
“咳咳,别废话,赶紧打发了!咳咳。”马车里传来杨清宁催促的声音。
凌南玉看向小瓶子,道:“我去给宁哥哥找药,你快点把他们打发了。”
“是,交给奴才便可。”
小瓶子答应了一声,直接将手中掰断的棍子砸了出去。八字胡反应很快,本能地歪了歪脑袋,躲过了棍子,而站在他后面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棍子正中脑门,直接把人砸晕了。
八字胡没想到碰到了硬茬子,还想再说两句,可小瓶子明显不想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两下解决一个壮汉,转眼的功夫已经撂倒了三人。
对方虽然人多,却都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混混,对付普通百姓海城,在小瓶子这样的高手面前,那就只有送人头的份儿,很快便只剩下领头的八字胡还站着。
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众人,八字胡不再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害怕地后退了几步,道:“你这般随意打人,可是犯法的!”
‘刷’的一声,小瓶子抽出腰间软剑,道:“若不想死,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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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人见状也顾不得哀嚎,连滚带爬地远离小瓶子,唯恐下一刻他们便血溅当场。
八字胡眼中浮现惊骇之色,“光天化日,你还敢杀人不成!”
“你们一群人围过来,还手拿凶器,明显是图谋不轨。你们不是什么村民,而是游荡在外的匪徒,意图拦车抢劫。”小瓶子冷漠地扫过众人,道:“官府查问起来,我们便如此回答,你说他们会信谁?”
“再废话,咳咳,直接杀了!”马车中再次传来杨清宁的声音,听上去咳得有气无力,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
“宁哥哥莫气,快把药吃了。”随后便是凌南玉的声音。
小瓶子眼中闪过森冷杀意,往前走了一步。那群人见状顾不得其他,拉扯着八字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待那群人走远,马车里的咳嗦声方才渐渐停了下来。
凌南玉见状紧张地问道:“宁哥哥,你方才是装的,还是当真犯了病?”
“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放心,我没事。”杨清宁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发痒的嗓子。
“那还是把药吃了吧。”凌南玉到处药丸递了过去。
在他们来之前,凌南玉特地去了趟太医院,让于准将杨清宁每日要服的药做成了药丸,这样带在身上,若是没条件喝药,便吞上一粒。
杨清宁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药丸,道:“这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确实该吃药了。”
凌南玉给杨清宁倒了杯白水,递了过去。杨清宁接过水,将药丸服下。
“宁哥哥,你方才为何要露脸?”
杨清宁解释道:“方才那些人应该就是皇庄里的人,他们每日在田里巡视,见到陌生人就驱赶,见到形迹可疑者便直接绑了,查问身份。我露面是想打消他们的疑虑,他们应该想不到朝廷会派一个病秧子来查案。”
“宁哥哥催促小瓶子动手,也是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因为没有哪个当官的,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玉儿聪慧。”杨清宁担忧地说道:“吴统领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竟还没回来,我担心他是否也遇到了麻烦。”
“他的功夫与小瓶子不相上下,就算遇到了皇庄里的人,也应付得过来,宁哥哥不必担忧。”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小瓶子的声音,“公子,吴统领回来了。”
杨清宁闻言掀开窗帘看了出去,果然见吴乾军远远地走过来,看他脚步沉稳,并无不妥,这才放心下来。
吴乾军一走进,便看到了散落一地的棍棒,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问道:“可是有人来找麻烦了?”
“嗯,被打发了。”小瓶子回了一句,随即问道:“你也遇到麻烦了?”
吴乾军点点头,道:“我正在田间查看,突然涌出一群人,手里也是拿着棍棒,质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掉了东西正在找,他们不信,上来就要动手,被我打发了。”
“这边亦是。”
吴乾军放眼望去,忍不住感慨道:“这小小的皇庄竟好似变成了军事要地,需要突破层层防守才能进入,看来这里面的事小不了。”
杨清宁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忍不住出声问道:“刑部的人现在何处?”
“对啊,刑值在何处?他可是朝廷派来调查命案的,这些人总不会也拦在皇庄外吧。”
杨清宁思量了思量,吩咐道:“小瓶子,你找机会知会白鹰一声,让他派人暗中去别院一趟,瞧瞧刑值是否在别院当中。”
“是。公子可要与刑侍郎通个气,告知公公来皇庄查探一事。”
“保险起见还是不露形迹为好。”
“是,奴才明白。”
“走吧,去小李庄。”
“是。”
小瓶子看了一眼吴乾军,吴乾军会意,坐上马车,拿起了缰绳。小瓶子也坐在他旁边,待找机会与白鹰碰面。
马车驶出去两里地,来到了一处小树林前,拐弯时,吴乾军往后瞥了一眼,道:“公子,后面坠着个尾巴,要不要处理一下。”
“绑了,告诉他,再跟着就直接杀。”
“成,小瓶子驾车,我去去就来。”
吴乾军刚要将缰绳递过去,小瓶子便飞了出去,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他忍不住吐槽道:“这什么人嘛,这么好玩的事,非要跟我抢。”
“这事小瓶子做比吴统领做效果要好。”
听杨清宁这么说,吴乾军有些不服气,“这是为何?难道我长得不够威武?”
“后面的尾巴定是之前找我们麻烦的人,当时便是小瓶子出的手,他去威慑力更强。”
吴乾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倒也是。”
“现在叫你吴统领有些不合适,有旁人在时,就叫老吴吧。”
“老吴挺好,听着亲切。”一个称呼而已,吴乾军并不在乎。
马车走出去没多远,小瓶子便追了上来,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旁的大树,在树上留下信息,又在树干上刻上记号,随即一跃而下,重新跳到马车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把夺过了吴乾军手中的缰绳。
手里的缰绳被夺走,吴乾军愣了愣,随即好笑地说道:“方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来抢夺,你这是什么癖好。”
小瓶子直言道:“你驾车不稳。”
“我……”吴乾军张了张嘴,事实如此,还真不好反驳,没好气地说道:“行行行,你驾车稳,若你日后告老还乡,倒可以做个马夫。”
小瓶子并未搭理他,而是专心地架着马车。
那个被捆起来的倒霉蛋儿,被吊在树上,还塞住了嘴,跑也跑不了,叫也没法叫,在小树林里冻了一整夜,第二天晌午才被人发现。
众人七手八脚把人放下来,取出倒霉蛋儿嘴里的布,见他双眼紧闭,八字胡用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脸,这才有了点动静,缓缓睁开了眼。
八字胡见状急忙出声问道:“谁绑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打我们那个。”倒霉蛋儿喘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脖子,这里有道极细的伤口,若不是有血迹在,都会以为是一道红痕。他虚弱地说道:“他说若再有人胆敢跟踪,便不再是伤人,而是杀人。”
“这伤口……”八字胡脸上闪过惊骇之色。
底下的人吵嚷了起来。
“张头,这人是个绝世高手,咱们可对付不了。”
“是啊,张头,兄弟们与他交手,就是去送死。”
“张头,他们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根本没把王法当回事。还有车里的那个病秧子,那脸色白的跟鬼一样,一看就是没几年活头,他们应该不是朝廷派来的,咱们没必要跟这几个煞星过不去。”
八字胡思量了思量,“此事我会如实禀告,至于如何应对,就看上头怎么说了。”
第97章城南皇庄(4)
后面没了尾巴,杨清宁以为这一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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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会很顺利,谁知越往小李庄的方向走,遇到的人越多,在解决了第三波人后,杨清宁叫停了马车。
“宁哥哥,你是不是也看出了不对劲儿?”
杨清宁点点头,道:“越往前走,拦路的越多,怕是咱们以为偏僻的小李庄,正是问题所在。”
凌南玉看着摊在桌上的地图,道:“小李庄临近双龙山,地势高,农田少,是皇庄内最偏远的村子,在那里能做什么?”
“偏僻就代表着隐秘,便于隐藏,他们做的事明显不可告人,在这一点上,小李庄就符合条件。”
吴乾军接话道:“小李庄临近山林,若事发,被人围剿,只需往山林里一钻,他们熟悉地形,逃脱得可能性要大得多。”
“老吴说的没错。”杨清宁认同地点点头。
小瓶子提议道:“少爷,前方怕是越发凶险,还是先行探查以后,再做打算为好。”
“我也是这个打算。”
杨清宁虽然会功夫,奈何身子不顶用,身边还跟着个凌南玉,他出事没关系,但凌南玉不行,否则跟来的这些人都脱不开关系,他不能不顾一切地去冒险。
“我们就近找个村子落脚,对外就说我病重,走不了了。”
吴乾军闻言眉头微蹙,提醒道:“少爷,这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虽不怕跟他们动手,可怕他们使阴招,若哪里防范不到位,后果不堪设想。”
“若我们就此离开,他们定然有所警觉,那小李庄藏得秘密怕是我们很难再查明了。唯有如我所说行事,让他们以为我们是进山采药,却中途犯了病,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为营骁卫前往小李庄探查争取时间。”
吴乾军清楚杨清宁所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他还是担忧他们的安全,“二少爷以为如何?”
凌南玉明白吴乾军的担忧,略微思量了思量,道:“这样吧,我们暂时在村里落脚,让营骁卫快马回京调人,让他们绕道进入双龙山,秘密进入皇庄范围,暗中待命。”
吴乾军闻言眼睛一亮,道:“二少爷聪慧,老吴佩服。”
杨清宁欣慰地看着凌南玉,感慨道:“玉儿长大了,行事越发有章法,老爷若是知道,定十分欣慰。”
凌南玉听他夸奖自己,不禁眉开眼笑,道:“这还多亏了爹和宁哥哥教导。”
“既如此,那小瓶子便跟白鹰留信吧,让他们尽快行事。”
“是,少爷。”
小瓶子留下信息,便驾车前往最近的南田村。
白鹰从暗处现身,查看周围的树木,找到带有记号的大树,纵身一跃,上到树杈上找到了小瓶子留下的密信。查看后,他招来山鹰,命令道:“你即刻回京,向皇上禀告。”
“是,属下即刻启程。”
一炷香后,马车急匆匆地进了村子,吴乾军跳下马车,奔向最近的村民,神色焦急,道:“老乡,这附近可有客栈?”
老丈打量着他,道:“这方圆十里没有客栈。”
吴乾军接着问道:“那您可知谁家房舍多,能容我们借宿?我们不白住,可付房钱。”
“这个……”老丈浑浊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坐在村口嗑瓜子的青年,道:“你们还是去别处借宿吧,咱们这儿都是农户人家,没有多余的房舍。”
吴乾军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道:“老丈,我们家少爷突然犯了病,不能再受颠簸,求老丈行个方便。”
老丈再次瞥了那青年一眼,青年见状将瓜子往口袋里一揣,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碎屑,朝着这边就走了过来。
“你们是哪来的?为何要在咱们村借宿?”
吴乾军解释道:“我们打沧县过来,听闻这双龙山有治病的神药,这才过来瞧瞧,可我家少爷行至此处犯了病,不能再颠簸,所以想寻个住处,为我家少爷诊病。你们到底能不能行个方便,若是不能,便给个痛快话,我们好去别处?”
“我们村从来不待外客,这是多年留下的规矩……”
“虽是规矩,但人命关天,总不好将人拒之门外。”村口走出几个人,打断了青年的话。
吴乾军抬头看去,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穿着像是个乡绅,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青年上前迎了两步,笑着说道:“张老爷,您怎么来了。”
“出门办点事,见有人求助,便停了下来。”
吴乾军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是……”
男人有些发福,笑得一脸和善,道:“在下姓张,单名一个‘财’字,村里的人给脸面,都叫我一声‘张老爷’,我家房舍充足,若诸位不弃,可以到我家借宿。”
吴乾军闻言感激道:“原来是张老爷,您能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哪有嫌弃不嫌弃。”
“那……”张财看向马车的方向。
吴乾军见状赔礼道:“抱歉,我家少爷犯了病,实在不能见人,还请张老爷见谅。”
自马车停这儿,咳嗦声就一直不断,还时不时地有几声粗喘,听的人跟着提心吊胆,再这么咳下去,肺都要咳出来了。
张财摆摆手,道:“不碍事,那你们便随我来吧。”
吴乾军朝着小瓶子招招手,道:“过来吧,找到地方借宿了。”
小瓶子一抖缰绳,架着马车便驶了过来。
张财打量着小瓶子,虽然眼中含笑,可这笑意之下藏着忌惮,若无其事的和吴乾军在前面带路。
沿着村中心的路一直往东走,除了村口的那个老丈,以及张财身边跟着的人,他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竟没见到一个村民。这诡异的情况看在小瓶子和吴乾军眼中,面上若无其事,却在暗暗提防。
车里的咳嗦声越发激烈,紧接着便传来凌南玉焦急的声音,“宁哥哥,你怎么样,你撑着点,咱们马上就到了。”
“我……咳咳……没……咳咳……”
“宁哥哥!”凌南玉哭喊道:“老吴快来,宁哥哥吐血了!”
吴乾军闻言神色一变,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上了马车。
张财趁他掀开帘子的瞬间,看清了马车里的情况,杨清宁面色惨白地倒在凌南玉怀里,嘴角还带着一抹血迹。凌南玉则是一脸慌张,眼眶中有眼泪在打转。
“老吴,快救宁哥哥,他……他方才吐血了。”
“二少爷莫慌,小人这就给少爷把脉。”
随后,吴乾军又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向车旁的张财,道:“劳烦张老爷继续带路,我们必须马上找到落脚的地方。”
“好,好,我们走。”
小瓶子看向张财,道:“张老爷坐上来吧,你只需说往哪走便可,这样能节省时间。”
张财犹豫了一瞬,随即应声,坐在了车辕上,不过坐在了车辕的边边上,尽量与小瓶子拉开距离。
小瓶子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架着车,在张财的指引下往前走,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了一座红砖青瓦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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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看大门的修葺,便知道这并非一般人家。
终于到了地方,张财连忙跳下车,让人打开侧门,让小瓶子直接将马车赶了进去,径直进了一处院子。
张财笑着说道:“这里是落梅园,院子里常年都有下人打扫,几位便先在这里留宿吧。”
“大恩不言谢!”小瓶子拱手行了一礼。
张财摆摆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都是应该的。”
“少爷,咱们到了。”
里面没人应声,车外的人不知情况,只能等在原地。
“怎么样?老吴,宁哥哥没事吧?”车里传来凌南玉的声音。
又听吴乾军叹了口气,道:“二少爷,大少爷的病来势汹汹,怕是不能再舟车劳顿了,咱们还是先下车安置,为大少爷熬制汤药吧。”
“好,听你的,你定要确保宁哥哥安然无恙!”
凌南玉的话音落下,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车帘被掀开,两眼通红的凌南玉率先走了出来,站在一旁打着帘子,随后便看到吴乾军抱着杨清宁走了出来,只是杨清宁被斗篷罩着,看不清模样。
吴乾军朝张财点了点头,在凌南玉的招呼下,快步走向正房。张财先吩咐人将炉子点上,又让人准备茶水,跟着忙前忙后,殷切的程度就好似他们是亲戚一样。杨清宁被安置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床棉被,他两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色,呼吸微弱,一看就是病弱膏肓之相。
张财站在床边看得真切,试探地问道:“老吴,你们家少爷这是得的什么病?”
吴乾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家夫人怀少爷时,不慎跌了一跤,以致怀孕八月就生了。人都说七成八不成,少爷虽保住了一条命,却自小体弱多病,五脏孱弱,这些年全靠喝药吊着。”
凌南玉紧紧攥着杨清宁的手,催促道:“老吴,你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去给宁哥哥熬药?”
“是,我这就去。”吴乾军转身看向张财,问道:“张老爷,我看着这院子有个小厨房,就劳烦您吩咐人弄些柴火,我好去给少爷熬药。”
“你直接将药给我,我让人去熬便可。”
吴乾军果断拒绝,道:“不行,这药必须小人亲自熬,不过还要多谢张老爷好意。”
张财也不纠缠,很干脆地说道:“我这就吩咐人准备柴火。”
“小人跟张老爷一起。”吴乾军跟着张财出了卧房。
张财吩咐人收拾小厨房,又试探地问道:“你们家少爷病的这么重,为何还要长途跋涉来此?”
“这两年我家少爷的病越发严重,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顾,便听信了一个道士之言,说这双龙山中有龙气,只要是寻得到,便能起死为生,这才不顾一切地跑来。”吴乾军看了看门口地方向,小声问道:“张老爷,这里距离双龙山很近了,您可听说过山里有什么龙气?”
张财摇摇头,道:“我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对双龙山再熟悉不过,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龙气,怕是你家少爷被那道士给骗了。”
“小人也是这般认为,可这是我家少爷唯一的希望,老爷和夫人也只能依着他,谁知这还没到双龙山,病情就加重了。唉,这就是命!”吴乾军见厨房被打扫好了,连忙说道:“张老爷,小人得快些熬药,就不跟您多说了。”
“好,你去忙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张老爷。”
吴乾军径直走向马车,从里面拿出一包药,随即进了小厨房。
张财见状招来一名家丁,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落梅园。
半夜,两个身穿斗篷的男人骑马来到张家大宅的侧门前,抬手拍了拍门板。
“谁啊?”门房的人问了一声。
来人答道:“隔壁邻居。”
门房又问:“来此作甚?”
来人再答:“来借三升米。”
话音落下,门内便传来声响,紧接着侧门被打开,两人一侧身便走了进去。
门房的人行礼道:“见过路爷。”
“你家老爷在何处?”
“正在书房等着您呢。”
路占成不再多话,快步走了出去,路奎紧随其后。两人很快来到书房门口,门口的家丁往前迎了迎,行礼道:“见过路爷。”
路占城没搭理他,径直进了书房,而路奎则停在了门口,与那家丁面对面,守在门口。
张财见路占城推门走了进来,起身说道:“路爷来了,一路辛苦。”
路占城没和他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确定是那几个伤了我们几十个兄弟的人。”
张财点点头,道:“错不了,就是他们。”
“那他们到底什么身份,为何要来皇庄?”
“他们是沧县人,来这里是因为……”张财将他和吴乾军的对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路占城听得微微一愣,随即皱紧了眉头,道:“道士说双龙山有龙气?”
“是啊,您没瞧见那大少爷的模样,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还在路上吐了血,我看得一清二楚。”
路占城见他说的如此笃定,便信了几分,道:“这般说来他们说的多半是真的。”
“但凡您见过那大少爷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路占城想了想,道:“为了保险起见,明日把王大夫找来,给他把把脉,看看是否真如他们所说,那少爷已经病入膏肓。”
张财奉承道:“路爷英明。”
“派人盯紧点,若有任何异动,即刻向我禀告。”
“路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路爷今日还走吗?”
“今日不走了,休息一眼,明日再回。”
“来人。”
张财叫了一声,门外的家丁便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在。”
“带路爷去客房。”
“是,老爷。”
路占城从书房出来,跟着家丁一路朝着客房走去,一道黑影在房顶上无声地行走,跟着两人来到临近的院子,看着路占城进了房间。
第二日晌午,众人刚用过早饭,吴乾军正在小厨房熬药,就就看张财带了个人进了院子。他一抬脚迎了上去,笑着说道:“赵老爷,您这是……”
待吴乾军看清张财身边的人时,眼睛不由闪过惊讶之色,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位先生与小人的朋友长得有些相像,这乍一看见,小人还以为他追来了。”
他方才的神情确实引人生疑,故而才有了接下来的解释。
张财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吴乾军,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王大夫,远近闻名的神医,这附近的人有个什么病,都会来找他。你们家少爷不是病重嘛,我就想着请他过来看看诊,说不准能有救呢。”
吴乾军拉着张财走向一边,小声说道:“张老爷,小人知晓您是好意,可您有想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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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处境?少爷的病可都是小人在看,您这请个人过来,若是真能治,那小人在本家如何自处?您这不是砸小人的饭碗吗?”
“老弟此言差矣。你们家少爷是你陪着出来的,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逃脱了责任?”张财转头看了一眼王大夫,道:“我都跟他说好了,只让他看诊,无论能不能治,都说已病入膏肓。待从房间出来,咱们再细问,若是能治,就告诉你如何治。若因此能治好你家少爷,那你岂不是立了大功?”
吴乾军的眼睛一亮,一把握住了张财的手,激动地说道:“张老爷、张老哥,你真是处处为小人着想,小人实在是感激不尽!”
张财拍拍他的手,笑着说道:“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自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成,就照老哥说的办。”吴乾军转头看向王秀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那就劳烦王大夫了。”
没错,被叫来的王大夫正是曾经的王太医,都说他辞官回了家乡,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现,实在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吴乾军虽然粘了胡子,王秀春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不过他在宫中多年,早就修炼到了处变不惊的地步,只是在心里猜测,为何堂堂禁卫军统领,会来这个小小的南田村。但想到路大有之死,他又好像明白了吴乾军的来意。
王秀春客气地笑了笑,道:“我既收了张老爷的银子,自然就要为张老爷办事。”
“那就里面请吧。”吴乾军招呼着两人往正房走,突然想起炉子上还熬着药,又顿住了脚步,道:“小人还熬着药呢,就劳烦张老爷带人进去吧,待看完诊再来小厨房找小人。”
“成,你忙吧。”
张财没再多说,带着王秀春便走向正门,正巧碰上小瓶子从门里出来。张财见到小瓶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瓶子就当没看见,行礼道:“见过张老爷。”
“不必多礼。”张财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道:“你们家少爷情况如何,我请了大夫过来,希望能帮上忙。”
小瓶子自然也认出了王秀春,相较于吴乾军,他们更为熟悉,眼中均闪过惊讶之色。王秀春十一年前便离开了皇宫,对小瓶子的事并不了解,在他印象里小瓶子是福禄的心腹,是张明华亲信之人,张明华夺权失败,小瓶子定然在被处死的名单之列,没想到今日竟又见到了他,还和吴乾军在一起,那这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小瓶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有随行大夫,就不劳烦张老爷了。”
张财闻言急忙说道:“王大夫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让他给你们家少爷瞧瞧,说不定就能治呢。”
小瓶子沉默地看向王秀春,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道:“你们等等,我去禀告少爷。”
“应该的,应该的。”
方才小瓶子的眼神分明没有情绪波动,可张财本能的心惊胆战,好似被凶兽盯上了一般。
小瓶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张财和王秀春则等在门外。
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王秀春心里便已然有了数,心中也更加惊讶。他抬头看向张财,试探道:“张老爷,这里面的病人是何身份?”
张财敷衍地答道:“沧县来的,据说家里经商。”
等了没一会儿,帘子被掀开,小瓶子看向两人,道:“我家少爷请两位进来。”
王秀春跟着张财进了正房,一眼便认出了躺在床上的杨清宁。十几年未见,他还是当年那副模样,丝毫没变。小瓶子应该跟他说了,所以在他眼中看不到惊讶,平静得如死水一般。而最让王秀春惊讶地是凌南玉,虽然十几年未见,但凌南玉与凌璋长得太像了,很容易便能猜到他的身份。
太子、禁卫军统领、御马监掌印……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朝廷发现了双龙山的秘密?
方才小瓶子进来,便和杨清宁说了王秀春的事,他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在这种场合下再遇,不过他并不担心王秀春会卖了他们。
杨清宁看向张财,淡淡地问道:“这位就是张老爷吧。”
张财打量着杨清宁,虽然他靠坐在床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但他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正是。杨公子现下感觉如何?”
“劳张老爷挂心,病情已稳定。”杨清宁说完,捂着嘴巴咳了两声。
“这位是王神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我专门请来给公子看诊,希望能帮到公子。”
杨清宁抬头看向王秀春,道:“那就劳烦王神医了。”
王秀春微微躬身,“救人是小人职责所在,公子不必客气。”
凌南玉让开床边的位置,“你就坐这儿看诊吧。”
王秀春道了谢,随即坐了下来,拿出脉枕给杨清宁把脉。
杨清宁咳了几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王秀春方才松了手,斟酌片刻道:“抱歉,少爷的病小人治不好。”
凌南玉眉头紧皱,道:“真的没办法吗?”
王秀春摇摇头,道:“小人无能为力,还请见谅。”
相较于凌南玉的激动,杨清宁眼底十分平静,似是早就猜到了结果,道:“无妨,这本就是强人所难。”
杨清宁看向张财,道:“麻烦张老爷了。”
“公子不必客气。”
“小瓶子。”杨清宁叫了一声。
小瓶子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两百两银子,递了过去,道:“这是少爷给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待少爷病情稳定些,我们便会离开,到时竟有重谢,还请张老爷笑纳。”
张财看着银票,脸上闪过犹豫之色,推据道:“除了这住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更何况我给少爷行方便,是因为我在积累功德,一旦收了钱,那性质就变了。少爷正在病中,我也不便打扰,告辞。”
杨清宁见状出声说道:“小瓶子,替我送送张老爷和王神医。”
“是,少爷。”
小瓶子拿着银票,和两人一起出了门,张财见状忙说道:“你不必出来了,照顾你们家少爷要紧。”
“张老爷,这银票你务必收下。”小瓶子将银票往前送了送。
张财又给推了回去,道:“我真不能收。你忙,我们先走了。”
张财拉着王秀春紧走了几步,刚要出院门,就被吴乾军给叫住了。
“张老爷、王神医,少爷的病如何?”
王秀春叹了口气,道:“杨公子已病入膏肓,药石罔顾,我也无能为力。”
吴乾军眼中难掩失望,也随之叹了口气,道:“唉,少爷的命可真苦!”
“你别太伤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张财敷衍地安慰了两句,随后便拉着王秀春走了出去。
第98章城南皇庄(5)
张财拉着王秀春出了落梅园,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路占城正在书房等着,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棋局。
“老爷。”门外传来家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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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占城猛地回神,将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盒,抬头看向门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王秀春紧随其后。
路占城看向王秀春,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杨公子的病如何,能治吗?”
王秀春辞官后,便在南留村落了脚,开了个回春堂,距离南田村很近,也就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王秀春毕竟曾是太医,医术高明,时间一久,名声也就传了出去,这附近的人都会寻他看病,十几年下来都混了个脸熟,包括路占城。
王秀春答道:“那公子的五脏皆已枯竭,小人才疏学浅,治不了。”
路占城追问道:“你确定?”
“错不了。”听他怀疑自己的艺术,王秀春变了脸色,道:“路爷若是不信,可以再找个大夫过来看诊。”
路占城见状出声说道:“王大夫莫要误会,我并非是怀疑你的医术,只是习惯性地随口问了一句。”
这附近现在就只有王秀春一个大夫,且医术高明,上次路占城得了痢疾,差点没了命,还是王秀春救的他,所以对王秀春还是要给几分颜面的,毕竟人吃五谷杂粮,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王秀春缓了脸色,道:“路爷,那少爷的寿数不出三月,吃再多的药也没用。”
“三月?”路占城有些惊讶,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这次麻烦王大夫了。”
“路爷客气。”王秀春顿了顿,接着说道:“若路爷没有其他吩咐,那小人便先退下了。”
“张老爷,替我好好酬谢王大夫。”
张财忙应声,送王秀春走了出去,塞了五十两银子给他,随后便重新回了书房。他走到榻前坐下,道:“路爷这下总该放心了吧,他们就是被那个道士骗来的。咱们要防的不是他们,是别院里的那些人。”
路占城点点头,道:“为了保险起见,盯着的人不能撤,务必保证他们的行动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路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另外,派几个人去沧县走一趟,确定他们的身份。”
张财不以为意地说道:“路爷,只要他们不是朝廷派来的,这病秧子到底是何身份,有什么要紧?为何还要费心费力地派人前往沧县?”
路占城闻言眉头微蹙,道:“咱们做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自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你也不想阴沟里翻船吧?”
“好,我这就派人去。”
落梅园正房内,杨清宁靠坐在床上,忍不住感叹道:“我原本还担忧该如何骗过他们找来的大夫,没想到来的竟是咱们的老熟人。”
吴乾军笑着说道:“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当年还是他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杨清宁眉头微蹙,道:“我听说他回老家了,怎会在此处落了脚?”
小瓶子出声提醒道:“公子不担心他也牵扯其中?”
“看他方才的神情便知,他已经猜到了玉儿的身份,就算他牵涉其中,定也不敢把玉儿如何,他是个聪明人,从当年的事便能看出。他跟我把脉时,在我手腕上敲了几下,用眼神告诉我,他不会将我们的身份说出去。况且,营骁卫的人就在附近监视,若他有异动,定不会放过他。”
“奴才觉得还是派人去跟他接触一下为好。”
杨清宁点点头,道:“张财能带他过来,说明他们之间比较熟悉,这也说明他来这里的时间不短了,很有可能是辞官后便在这里落脚,应该多少了解皇庄里的事,问问他确实有必要。”
“那就由奴才去吧。”小瓶子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你与他熟识,由你去最合适不过,那就由你跑一趟吧。”
见正事说完,凌南玉有些担忧地问道:“宁哥哥,你的身子当真没问题吗?”
“那都是我装的,玉儿不是最清楚吗?”
为了取信张财,他假装吐血,其实那血是划破手指抹上的。
“可宁哥哥演得太真了,我看得有些害怕。”
杨清宁安抚地拍拍凌南玉的手,道:“老吴的医术今非昔比,玉儿放心便是。”
凌南玉瞥了吴乾军一眼,眉头依旧紧紧皱着,明显是不太相信吴乾军的医术。
吴乾军见状出声问道:“二少爷,您这是不信小人?”
“除了宁哥哥,你可与别人看过诊?”
吴乾军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小人给内人看过诊,还有我家的小子、闺女,平日里有个什么不舒服,都是小人给看诊。”
“那他们是否都只是风寒之类的小病?”
吴乾军一怔,随即明白了凌南玉的意思,“小人是没什么行医经验,可少爷的病,小人还是做过研究的,为此没少请教岳丈大人。别人,小人不敢说,但少爷的病,小人能治。”
杨清宁惊讶地看着吴乾军,笑着说道:“没想到老吴对我的病这么上心。”
吴乾军‘嘿嘿’笑了两声,道:“有了上次的合作,小人对少爷更加佩服,便期待下次合作。只要小人的医术能过得去,但凡少爷出门办事,老爷定会派小人随行,小人这也是未雨绸缪。”
杨清宁正要说话,就听窗口传来‘啪’的一声,众人顿时住了口,杨清宁重新躺好,吴乾军端起药碗走了出去。待他来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吵嚷声。
“小姐,您不能进去,这里都是男客!”
“这是我家,我哪儿去不得,你们拦我作甚?定是爹爹又带了不干不净的人回来。”
吴乾军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好大一群人进了院子。为首的是个穿玫红色衣裙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中等,属于小家碧玉型。一双眼睛最为出彩,明亮、灵动,好似会说话一般。
吴乾军眉头皱紧,质问道:“我家少爷病重,需要静养,你们这是作甚?”
“你们家少爷……”张琳舒有些错愕看着吴乾军,没想到被张财藏在落梅园的,竟真的是男子。
家丁见状连忙说道:“小姐,这里确实是男客,您赶紧走吧。”
“不成!”张琳舒回过神来,态度坚决地说道:“爹已不止一次带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回来,谁知这是否你们演得一出戏,今儿我必须见到真人,不然我不会回去。”
吴乾军脸色冷了下来,道:“一个闺阁小姐竟私闯男子的院子,还口口声声要见到真人,这就是你们张家的规矩?”
“你!”张琳舒脸色涨得通红,道:“我不进去,你让里面的人出来,若不出来,那便是你们心虚,里面定然藏着女子。”
“我家少爷病重,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你竟让他出来?小小年纪心肠竟这般歹毒,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吴乾军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你才心思歹毒!”张琳舒身边的丫鬟见自家小姐吃了亏,连忙帮腔道:“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在张家,我家小姐是主人,哪有外客这般说主人的?”
“只要你家小姐不怕私闯外男院子的事传出去,那咱们就去村里找人评评理,看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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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是谁的过错。”
“你!”丫鬟自然不敢找人来评理,若是这事被传出去,那他们家小姐日后还怎么嫁人。
“老吴,咳咳,不得无礼。”门内传来杨清宁的声音。
吴乾军闻言转身看向房门,道:“公子,是这位小姐无理取闹在先,小人也是气她扰了公子养病,这才出言不逊。”
“张老爷好心收留咱们,咳咳,对咱们有恩,咳咳,要知恩图报,咳咳……”
“是,公子莫生气,小人知错。”吴乾军不情不愿地转身,看向张琳舒,道:“这位小姐听到了?可是你想的那般?”
杨清宁的声音低沉悦耳,只是咳嗽破坏了这种美感,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成年男子的声音,并非她想象的风尘女子。她的脸色越发红了,犹豫片刻,出声说道:“公子,小女子并非有意打扰,只是……总之,小女子在此向公子道歉,还请公子见谅。”
“张小姐不必如此,咳咳,本就是在下多有打扰,咳咳,小姐放心,待、咳咳、我病情稳定,便即刻离开张府。”
张琳舒闻言连忙解释道:“小女子并非要驱赶公子,实在是事出有因,公子只管在这儿养病,不必着急离开,否则小女子会心有不安。”
“那就多谢小姐了。咳咳,老吴,送小姐出去。”
“是,少爷。”吴乾军应声,转身看向张琳舒,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小姐请吧。”
“那小女子不打扰公子养病,告退。”
张琳舒没再逗留,带着人离开了落梅园。待出了院子,她看向守门的家丁,道:“你可知这公子的身份?”
家丁摇摇头,道:“奴才只知他姓杨,途径咱们村时犯了病,老爷便好心收留了他们。”
“姓杨?”张琳舒眉头微蹙,她是张财看着长大的女儿,对张财的脾性十分了解,虽说没什么坏心眼,却是个守财奴。想到这儿,她又问道:“那爹收了他们多少银子?”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张琳舒没在多问,抬脚往张财的院子走去。
丫鬟喜鹊忍不住出声说道:“小姐,奴婢看二小姐没存好心,明知道那院子里住的是男子,还挑唆小姐去。这事若是传出去,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张琳舒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喜鹊,随即摇摇头,道:“二姐姐温柔善良,怎会有这般歹毒的心思,定是那些下人骗了她。”
“小姐,您素来聪慧,怎么就看不透二小姐呢?她……”
“好了!”张琳舒沉下脸来,教训道:“即便二姐姐有错,那也是主子,奴才妄议主子是重罪,以后不要再说。”
喜鹊不敢再说,只是脸上写满不服气。
张琳舒见状挥挥手,让跟在后面的丫鬟退下,随即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放心吧,我不傻,只是这种事不能乱说,会让人捉住错处,这样你本来没有错,也变成了有错,明白吗?”
喜鹊笑着点点头,道:“明白,只要小姐有心提防就成。”
“嗯,走吧,去问问爹到底怎么回事。”
落梅园,凌南玉坐在床边给杨清宁削苹果,问道:“宁哥哥,你说这个张小姐来此是别有目的,还是如她所说?”
“我没见人,不好猜测。”杨清宁伸手过去,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凌南玉躲开杨清宁的手,小声说道:“你现在是我哥,又在病中,自然是我来做这些,切莫忘了身份,露了破绽。”
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道:“玉儿教训的是,是我矫情了。”
凌南玉得逞地笑了笑,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两半,一半递给杨清宁,一半留下自己吃,道:“宁哥哥,那你猜这双龙山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不知。希望白鹰他们这次暗查能有收获。”
“那我们要在这里留多久?”
“等他们有了消息再做打算。”
半夜,张家大宅安静了下来,唯有值守的家丁还醒着,一道身影从房顶飞过,转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南留村回春堂后院,王秀春单手撑着头,在书房打着瞌睡,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惊醒了半睡半醒的他,抬眼看去,只见房里多出一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王秀春方才松了口气,道:“好久不见。”
“你在等我。”
王秀春点点头,指了指窗前的桌椅,道:“坐吧。”
“不必,我来只为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王秀春与小瓶子算是熟识,自
然清楚他的脾性,不在意地笑笑,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便可。”
“你为何会在这儿?”
“我老家早就没了人,何必千里迢迢地赶回去,便索性在皇城附近安了家。”
王秀春的话,小瓶子并未全心,道:“你是怕受牵连,对外宣称回老家,实则在皇城附近安家。”
心思被拆穿,王秀春不禁苦笑,道:“在别人眼中,我就是皇后的心腹,那些年为她做了不少事,当年皇上明摆着要动皇后,身为‘皇后的心腹’,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我总该为家人打算。”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小瓶子也没打算深究,转移话题道:“皇庄的事,你可有牵涉其中?”
王秀春见状松了口气,道:“没有。”
“双龙山到底有什么?”
王秀春摇摇头,道:“具体有什么,我不知,不过我去过一次双龙山,虽被赶了出来,却无意间听那些人提起,他们好似在培植什么东西。”
“培植?粮食、药草、果树,还是其他?”
“应该都不是,否则不会严禁外人进入双龙山。”
“你还知道什么?”
“这里的村民都被控制了,一旦有陌生人进入村子,都会被严加监控,若村民对外透露消息,就会被毒打,甚至被杀,所以你们在这儿查不到任何东西。”
“你既知此事,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王秀春苦笑道:“并非我想留,是走不了。”
“既然东西是在双龙山,为何他们要将皇庄附近的村子都管控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除了为财,还能为什么?”
小瓶子的眉头皱了起来,“私吞田产收息?”
王秀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里的租子是外面的四倍,以致于就算这几年年年丰收,附近的村民依旧食不果腹。”
“那路大有的死与此事有关?”
王秀春一怔,没想到小瓶子会联想到此事上,随即说道:“我亦是这般猜测。他们这群人实在黑心,村里的妇人几乎被祸害了个遍,但他们出不去村子,若不想死,就只能忍气吞声。”
小瓶子眉头皱紧,道:“畜生!”
王秀春叹了口气,道:“你们来了,这里也就有救了。”
“既然这里藏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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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还要上报路大有的死讯?”
王秀春困惑地皱起眉,“这个我也没想明白,路大有的死一旦曝光,定会引人注意,与他们所隐藏的秘密有碍,这就很矛盾。”
“你可知这里的掌权人是谁?”
“就是路氏父子,现在路大有死了,路占城管事。今日让我去张家看诊,就是路占城的主意,他怀疑你们的身份。”
“你是如何对他说的?”
“我说你家少爷病入膏肓,药石罔顾,最多还能活三个月。”
“我们用的身份是沧县人,家中经商,少爷因早产而自小体弱,之所以来双龙山,是因道士蛊惑,说山上有龙气,可起死回生。”小瓶子三言两语说清了他们编造的身世。
王秀春点点头,道:“路占城素来小心谨慎,即便有我为你们作证,他也未必会信,定会派人前往沧县证实。”
“张家大宅的人一直在我们监控之中,沧县那边也已派人做了安排。”
想到杨清宁,王秀春笑了笑,道:“你们家少爷才智过人,是我多虑了。”
“还有要说的吗?”
“你不是皇后的人?”王秀春沉吟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是。”小瓶子回答得很干脆。
“原来如此!”王秀春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道:“皇上不愧是皇上,佩服佩服!”
“若无他事,我便走了。”
“那是……太子?”
小瓶子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王秀春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张家是龙潭虎穴,太子身份贵重,你们千万小心才是。”
“告辞。”小瓶子没再逗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秀春看着关上的房门,不禁长出一口气,犹如囚犯般的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小瓶子快速赶回南田村,悄无声息地回到落梅园。
为了安全起见,杨清宁和凌南玉都睡在正房,对外说是两人感情深,凌南玉不放心杨清宁,要整夜陪护。
小瓶子从房梁上跳下,行走在阴影里,来到窗前,轻轻推开,随后翻窗而入。
“小瓶子?”听到动静,杨清宁便清醒了过来,看向窗前的人影。
“是奴才。”
小瓶子听杨清宁的声音有些不对,来到桌前倒了杯水,紧接着来到床前,递了过去,道:“少爷,喝点水,润润喉咙。”
杨清宁小心地坐起身子,不想吵醒正在熟睡的凌南玉,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道:“此行可顺利?”
“他料定奴才会去,一直在等奴才。”
“他是个聪明人。”杨清宁并不意外,问道:“皇庄的事他是否参与其中?”
“他说没有。”小瓶子将两人的对话,详细地说了一遍。
“培植什么东西?”杨清宁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这么费尽心机,无非有两个目的:钱和权。若是为权,那就是培植势力,这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人和武器。若是人,那就是练兵;若是武器,那就是私造兵刃。若是为钱,那他们培植的就是极为赚钱,却又不容于世的东西……”
一个名词进入杨清宁的脑海,让他的眼睛亮了亮,忍不住呢喃道:“难道是……”
“少爷猜到是什么了?”
“皇城中最近可流行什么东西?就是那种闻到或者食用后,感觉飘飘欲仙,若是一段时间不闻或者不吃,就会异常难受的东西?类似五石散,或者寒食散的东西。”
杨清宁太过激动,一时没控制好声音,吵醒了身边的凌南玉,他迷迷糊糊地问道:“小宁子,怎么了?”
杨清宁拍了拍他的身子,轻声说道:“没事,殿下接着睡便可。”
凌南玉在杨清宁的怀里蹭了蹭,混沌的大脑渐渐清醒了过来。
“少爷说的五石散和寒食散是药吗?”
“你没听过?”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问道:“那你是否听过某样东西闻到或使用后,感觉飘飘欲仙,若是一段时间不闻或者不吃,就会异常难受的东西?就是会上/瘾,很难戒掉的东西?”
小瓶子摇摇头,道:“奴才常年在宫中,对这种东西不太了解,少爷倒是可以问一问老吴,若京都真有这种东西出现,他应该会有所耳闻。”
“也对,那待明日再问问他。”
凌南玉接话道:“宁哥哥说的这是什么东西,有何用处?”
“这是一种毒/品,能让人上/瘾,上/瘾后不食用,就会非常痛苦,就算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因此动摇。这种毒/品一开始售价不高,待人上/瘾后,价格就会翻倍,因为上/瘾以后就难戒掉,就会一直买,直到五脏衰竭而死。”
“既然是毒/品,那为何还有人买?”
“因为用过毒/品后,会让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很多人都沉迷其中,以致成瘾。再就是被人下毒,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毒/瘾。”
“宁哥哥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难道与这皇庄有关。”
“方才小瓶子说,王秀春曾去过双龙山,无意间听到那些人说,他们好像在秘密培植什么,我便查猜到了毒/品上。”
“这种毒好分辨吗?”
“很难分辨。”
“那他们若投毒与京都的井水中,那岂非整个京都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中毒?”
“应该不会。这种毒不好研制,产量应该不会太大,若他们想要权,会想办法将这种毒下给朝中重臣。若他们只想要钱,那多半会对京都显贵,以及富商下手。”
“既然这么难发觉,万一他们把毒下在咱们吃的水里,那咱们岂非都得中毒?”
杨清宁学的刑侦,对毒/品没有太多研究,更何况这个时代的毒/品,更是没有概念,也不知他们提炼出的毒/品是否无色无味,难以让人察觉。
“这个东西服用一定量以后才会上/瘾,我们喝水吃饭时,多留意一些,若身体有些不对,便即刻停止进食,应该不会有问题。况且这都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玉儿不必太过担忧。”
小瓶子出声说道:“那明日起,所有茶水饭食,都由奴才试过以后,少爷再用。”
“保险起见,咱们吃的喝的,最好是自己备着,可在晚上趁人熟睡时,去井里打水,换掉他们准备的水。”
小瓶子沉吟片刻,道:“好,那就照少爷说的办。”
“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奴才告退。”
凌南玉又往杨清宁身边凑了凑,好奇地说道:“宁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种毒的?”
“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
第99章城南皇庄(6)
御书房,凌璋将批阅好的奏折合上,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往外看着。
“天有些阴沉,看似要下雨。”
高勤接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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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贵如油,下雨好啊,庄稼正缺水呢。”
凌璋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凉且潮湿空气进入身体,让他疲倦的精神清醒了些许,道:“今年又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开端。”
“是啊,殿下那边传信儿来,皇庄里的麦田好着呢,今年定又是个丰年。”
凌璋眉头紧锁,道:“太子传来的消息,让朕有些不安,若当真有这种毒,那对南凌国将是巨大隐患。”
高勤疑惑地问道:“皇上既如此忧心,何不直接派兵围剿?”
凌璋转头看了看他,回到御案前,道:“皇庄附近的百姓都是他们的人质,若是贸贸然派兵镇压,那些百姓又该怎么办?”
对待那些心怀不轨者,他从不手软,而对待那些普通百姓,他还保持一颗仁善的心。
“皇上仁善,心系百姓,是百姓之福,奴才佩服。”
“但愿他们此行能够顺利。”
凌璋重新回到御案前,拿起奏折开始批阅。
落梅园,吃过晚饭后,众人围在正房整合消息,商量下一步计划。
杨清宁看向小瓶子,道:“你是说小李庄附近的农田中种的的都不是麦子,那种的是什么?”
小瓶子摇摇头,道:“看着像是野菜,又有些不太像,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杨清宁闻言紧接着问道:“可是像荠菜?”
“荠菜?奴才并未听说过,那是什么菜?”
“是一种野菜。”杨清宁转移话题道:“那双龙山呢?”
“双龙山确有蹊跷,西山还好,东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十分严密。”
杨清宁眼睛一亮,随即问道:“可探查到里面有什么?”
“他们跟到一处山洞,因为防守太过严密,根本无法渗透。在那里蹲了三日,第一日时那些人带着十几个村民进去,一直没有出来,直到第三日时,有两名村民被抬了出来,咱们的人跟过去查看时,发现人已经死了。”
“可有查看尸体的死状?”
“看了,衣领处有呕吐的秽物,还有大小便失禁的现象,身上并没有伤痕,应该是中毒而死。”
杨清宁听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杨清宁思量了思量,道:“小瓶子,你再去找一次王秀春,问问他各村守卫的情况,要尽量详细,若有不清楚的,便让他想办法去打听。他只有三日的时间探听,三日后实行清除计划。”
“是,少爷。”
“另外,你传信儿给白鹰,让他调集人手,配合我们的行动,先将外围的人清除干净,再进军双龙山。”
“是,少爷。”
午夜时分,小瓶子趁着夜色前往王秀春的家,没想到回春堂内竟还亮着灯。他纵身一跃来到房顶之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瓦片,朝里看去,只见形如骷髅的男子正躺在床上,床边站着王秀春和一名少女。
少女两眼含泪地问道:“王大夫,我爹怎么样了?”
王秀春叹了口气,道:“你爹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少女跪了下来,抓着王秀春的衣袖,哭求道:“王大夫,我就只有爹一个亲人了,求您救救他,只要您肯救她,我愿意为奴为婢侍候您。”
“你先起来!”王秀春托起少女的身子,“他的五脏已经枯竭,没有一点生机,并非我不肯为他医治,是实在救不了了。”
少女泪如雨下,扑到在男人的床前,道:“爹,爹……”
王秀春掏出些散碎银子,递到少女面前,道:“这些钱你拿着,待他去后,好好料理丧事。”
少女哭着说道:“王大夫,您说咱们明明就在京都,皇上怎么就瞧不见呢?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王秀春闻言神色一变,道:“你小声点,千万莫让他们听到,不然又要受皮肉之苦。”
“娘病死了,爹也离死不远了,我又没了清白,还有什么可怕的?”少女大声笑了起来,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这吃人的世道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王秀春连忙将回春堂的门关上,劝道;“你娘可是为了生你才死的,你可不能犯傻!”
“二丫……”男人虚弱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少女,道:“闺女,好好……好好活着。”
“爹,您醒了!”二丫激动地直起了身子。
男人伸出干瘪如鸡爪的手,轻轻摸了摸二丫的脸,“二丫,对不住,是爹拖累了你……”
二丫哭着摇摇头,道:“没有,爹,您没有拖累我。”
“若不是爹……若不是爹上了瘾,你……你又怎会失了清白,爹该死!”男人干瘦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浑浊暗淡的眼睛满是泪水。他喘息了一阵,接着说道:“爹死了,你就解脱了,答应爹好好活下去。”
“爹,女儿就您一个亲人了,若是您死了,女儿怎么办?”
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俩,王秀春的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轻声呢喃道:“作孽啊!”
床上的男人突然抽搐起来,干枯的手指紧紧抓着二丫的手臂,道:“给我一点,在给我一点,求求你给我一点……”
二丫害怕地往后躲了躲,道:“爹,您不能再吃了……”
“好女儿,你是爹的好女儿,爹不能没有它,爹好难过,快给我!”
二丫哭着说道:“爹,已经没了,真的已经没了!”
“你这个不孝女,你想害死我,我要掐死你!”
方才还慈眉善目,如今完全换了副模样,干瘪的脸狰狞得好似厉鬼,伸手掐住了二丫的脖子。
“爹,咳咳……”二丫被掐得一阵呛咳。
王秀春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松开,快松开,她是你女儿!”
男人瞪大浑浊的双眼,恶狠狠地看着二丫,“她不是,她是魔鬼,她想害死我!”
明明是濒死之人,力气却大得吓人,王秀春根本拉不开,眼看着二丫就要被掐死,小瓶子一跃而下,快步进了房门,一手刀砍在了男人的后颈,男人两眼一番晕了过去。二丫也因为缺氧而昏死了过去。
王秀春喘着粗气,看向小瓶子,道:“你怎么来了?”
小瓶子示意他到后院说话,他点了点头,将二丫拖到另一张床上,关好房门,随后便和小瓶子去了后院。
小瓶子率先开口:“那男子是怎么回事?为何前后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说起这个,王秀春就忍不住叹气,道:“他是因食用了一种药上了瘾,若哪日不吃,就会十分痛苦,每每这时候便会失了本性,变得凶残暴虐。”
小瓶子想起杨清宁曾提起的毒药,急忙问道:“你可见过这种东西?”
“没有。他们不敢说,我也不敢问,不过我猜应该与双龙山藏着的东西有关。”
小瓶子质问道:“为何上次我来,你并未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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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他一人如此,我也不能肯定,故而并未提起。”
“只他一人?”小瓶子的眉头蹙起,想到那抬出的尸体,接着问道:“除了他,你没见过其他人得这种病症?”
王秀春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们村子里可有无故失踪之人?”
“不是无故失踪,是被他们带上山,凡是去的,没有一个人能回来。”说到这儿,王秀春停了下来,接着说道:“他除外。”
“他?刚才那个男人?”
“是,只有他活着回来了,而且还活到了现在。”
“他是什么身份?”
“他叫王大牛,是南留村村民,大女儿嫁到了小李村,二丫是他二女儿,并无其他身份。两年前,他被带进了双龙山,两个月后逃了回来,回来后便成了这副模样。”
“治不了?”
“治不了。只能继续服食这种药,才能减轻痛苦,而这种药会慢慢夺取他五脏的生机,不过两年的功夫便已断绝了生机。”
王秀春所说与杨清宁说的基本相符,恰好能证实杨清宁的猜测,小瓶子径直说道:“少爷让我向你核实各村落的防守情况,三日后开始清除计划。”
“终于要行动了吗?”王秀春激动地看着小瓶子。
小瓶子点点头,道:“是,先解决外部隐患,再围剿双龙山。”
“好,我这就告诉你,不,我给你写下来。”王秀春激动地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这才来到书桌前,提笔说道:“这些年我各个村行走,就是为了今日,终于来了,终于被我等来了!”
越是在这里待下去,小瓶子越能理解王秀春激动的心情,平静的心也难免出现波澜。
约莫一炷香后,王秀春方才停下了笔,拿起自己所写,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将名单递了过去,忍不住叮嘱道:“这是各个村落防守的人员和领头人物的姓名,不过这并非全部,你们行动时,最好先解决领头的,再动员村民解决那些防守。”
“我明白。”小瓶子将名单贴身放好,道:“外面那个男人还能撑多久?”
“也就这两天的事。”王秀春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办法让他撑过三日,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双龙山的消息,这对我们之后的行动将很有帮助。”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暂时不能对男人进行询问。
王秀春点点头,“好,我尽量!”
“若实在保不住,那就保他女儿,他们朝夕相处,定也有所了解。”
“嗯,你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我不能逗留太久,先走了。”
小瓶子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回春堂。
白鹰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回到京都,见到了凌璋,禀告道:“皇上,宁公公制定了计划,先将各村落的防守清除,再派人围剿双龙山。”
“照他说的办。朕会派于荣配合你们行动。”
“是,皇上。”
于荣很快便得了命令,调集人手,快马加鞭,绕道双龙山,藏在山里,等待小瓶子的传信。得了信儿的山鹰趁夜上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约定地点,学着山鹰叫了三声,紧接着便传来三声夜枭的叫声。山鹰和灵枭相继现身,朝着彼此走了过去。
“这是那边传来的信儿,里面详细写着各村庄守卫的名单。明日亥时到达指定村庄,子时一到马上行动。”
灵枭接过密信,道:“明白。你且回去好好保护殿下,清除计划交给我们便可。”
传达完消息,山鹰没有逗留,即刻下了山,重新回到张家大宅。
灵枭将密信交给白鹰,白鹰看后,又递给于荣,随后拿出踩点后勾画的地图。
“皇庄附近所属的村子有八个,我们需兵分八路,在指定时间到达所属地点,子时一到便即刻动手。”
“不是八路,是九路。”于荣指了指地图上的一点,道:“你别忘了还有别院。别院是他们山下的据点,再加上刑值在此逗留,这里的人手应该最多。”
白鹰点点头,道:“刑值在别院内,那里人手又多,若贸然前去,刑值的性命堪忧。我以为先不动手,暗中将别院围住,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待解决掉各村落的守卫,再想办法解决别院里的人。”
于荣想了想,道:“我赞成,那就照你的意思做。”
“殿下和公公在南田村,这里要加派人手,务必保证两人的安全。”
“没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殿下涉险。”
两人的意见达成一致,便开始分派人手。
落梅园内,凌南玉靠近杨清宁,有些不安地说道:“宁哥哥,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有些不安。”
杨清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别担心,我们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只是……”
杨清宁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只是明明已经准备妥当,实在想不出哪里有纰漏。只是现在正值紧急关头,他不想将这份不安传递给身边的人。
“别担心,有我在。”
凌南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我会保护好宁哥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约定的这天,房门关着,又有小瓶子守着,杨清宁不用在床上躺着,拉着凌南玉在窗前下棋。
见凌南玉有些心不在焉,杨清宁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催促道:“该你了。”
凌南玉回神,看向棋盘,沉吟片刻,便落下了棋子。
杨清宁看了看他落子的位置,无奈地说道:“你确定要下在这儿?”
凌南玉没看棋盘,而是问道:“宁哥哥,我记得上次你生辰,老吴送了你一枚戒指,可曾带着?”
“戴着呢。”杨清宁解下身上的香囊,从里面掏出戒指,道:“只是我怕误触了机关,伤到自己人,便一直放在香囊里。”
凌南玉接过戒指,道:“我帮宁哥哥戴上。”
杨清宁见他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不安,也没阻止,任由他将戒指戴在自己手上,笑着说道:“我不止有戒指,还有袖箭,昨日老吴还给了我迷药,防身的东西躲着呢,玉儿不必担忧。”
凌南玉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
“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点心,送与小……两位公子尝尝。”
院子里,喜鹊站在小瓶子对面,将食盒递了过去。
小瓶子并没有接,淡淡地说道:“我家少爷不喜甜食。”
“不喜甜食?”喜鹊愣了愣,随即皱起了眉头,转身走出去两步,又走了回来,再次将食盒递给小瓶子,“那你们拿去吃吧。”
“多谢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我还有事,不便相陪,请回。”
如此直截了当的逐客令,让喜鹊脸上一热,羞怒道:“我家小姐花了两个时辰才做好的点心,好心好意给你们送来,你们竟是这副态度,真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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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好歹!”
“你家小姐花了两个时辰做的做了点心,别人就得吃?这不是道德绑架吗?”‘道德绑架’这个词,吴乾军还是从杨清宁哪里学来的,他从小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接着说道:“再说了,你家小姐不在乎名声,我家少爷还不想说不清呢。”
喜鹊看着吴乾军,俏脸被气得通红,道:“又是你这个无赖!”
“我是无赖?”吴乾军讥诮地笑了笑,道:“我可没逼着别人吃我做的点心,也没醉翁不在酒地去向谁示好。”
喜鹊瞪着吴乾军,质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乾军挑了挑眉,“非要我把话挑明?”
“一个两个都不知好歹!”喜鹊心里清楚吴乾军话里的意思,自然不能让他把话挑明,气愤地转身就走了出去。
吴乾军看向小瓶子,调侃道:“没想到你也会怜香惜玉。”
小瓶子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根本不想搭理他。
吴乾军追了上去,道:“哎哎,你这是恼羞成怒了?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
小瓶子没说话,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房里的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杨清宁看向凌南玉,调侃道:“这张家小姐自见了你,日日来送东西,明显是在向你示好,我们家玉儿就是招人喜欢。”
前几日,凌南玉正在院子里透气,一只断了线的纸鸢飞了进来,正好落在他脚边。他看着面前的纸鸢,正想着是否让吴乾军扔出去,就见张琳舒带人进了院。
凌南玉眉头皱紧,不想与她有所纠缠,抬脚就向正方走去。
张琳舒看得一怔,见他要走,下意识地开口阻止:“等等!”
凌南玉压根不想搭理她,径直进了正房。张琳舒紧走几步,想要去追,被吴乾军拦了下来。
“张小姐留步。”
张琳舒眉头微蹙,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不禁有些脸红,道:“那是你家少爷吗?”
吴乾军是过来人,一看便知张琳舒春心萌动,只是两人根本不可能,“是又如何?”
张琳舒疑惑地问道:“他不是病了吗?为何看上去不像?”
吴乾军并未回答,道:“张小姐,这里虽是张家的院子,如今却已住了旁人,你不管不问直接往院子里闯,这种行径对人十分不尊重。但凡有点教养的人,都不会如此不知礼数。”
喜鹊见吴乾军这般说她家小姐,怒道:“放肆!你……”
“喜鹊。”张琳舒打断喜鹊的话,道:“这事确实是我做的欠妥,他并未说错。”
“小姐,明明是因为门口无人把守,您心爱的纸鸢飘落园中,所以才未经通报入内。他不明就里,胡乱编排……”
“呵。”吴乾军打断喜鹊的话,道:“张府那么多家丁仆从,就没个能进来通禀的?”
喜鹊一阵语塞,这确实无法反驳。
“此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我没有任何不敬之意,若是可以,我愿向你家少爷当面赔礼道歉。”
“张小姐的歉意,我会如实传达,至于当面道歉,实在没必要。”吴乾军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张小姐请回吧。”
张琳舒看了看房门的方向,不好多做纠缠,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了落梅园。虽然人走了出来,芳心却遗落在落梅园,满脑子都是凌南玉英俊的模样。为了向他示好,先是送药材,再是送吃食,从未下过厨的她还学起了做点心,学了好几日,终于做的像模像样,便满心欢喜地让喜鹊送去。
张琳舒时不时地看向门口,期盼着喜鹊回来,告诉她凌南玉收到点心时的反应,谁知竟看到喜鹊气冲冲地进了门。
张琳舒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费尽心力给人做点心,好好的手被烫成那样,可人家压根不稀罕,连看都没看,直接一句话把奴婢打发了。”
喜鹊的话让张琳舒一阵难堪,道:“他说了什么?”
见张琳舒变了脸色,喜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道:“小姐,奴婢根本没见到人,被那两个奴才打发了,说什么他们家少爷不喜甜食。”
张琳舒闻言脸色稍缓,道:“这事怪我,不知他竟不喜甜食,那我另做几样咸味点心。”
喜鹊纠结片刻,道:“小姐,您没听出来吗?人家是不想与您扯上关系,这才不收您的点心,您何必这般自降身份?”
张琳舒深吸一口气,道:“喜鹊,我今年十六了,是该议亲的年纪了,在这个时候让我遇到他,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我该好好把握,而不是遇到点挫折,便轻言放弃。”
“小姐,你可是老爷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想要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为何非得是他?”
“好了,你别说了,你要是不想帮我,就一边呆着去。”
喜鹊妥协道:“奴婢帮,帮还不成嘛,小姐莫要生气。”
“那还不赶紧的。”
“来了,来了。”
晚上,饭桌上的众人都吃得不多,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杨清宁见状缓和气氛道:“你们个个身经百战,不会现在怕了吧。”
吴乾军率先出了声,道:“我们有何好怕的?老吴我是兴奋,在这个小院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了心中这口怒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小瓶子点点头,道:“这些村民等了太久,这一日终于来了。”
“没想到在天子脚下,竟会有这样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提到这个,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越是了解这里的情况,心里越是难以接受,这里的村民在那些人眼中根本不是人,就是他们圈养的牲畜,不仅要为他们劳作,还要供他们消遣,甚至被当成试验用的小白鼠,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他们出不了村子,报不了官,被隔绝在那个繁华的京都之外,过着炼狱般的生活,看不到一点希望。而张府的小姐却能过着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多么讽刺!这也是吴乾军对张琳舒那副态度的根本原因,他根本无法做到将她与张财区别对待。
“但只要有光在,黑暗终究会被驱散。”杨清宁不由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自己身上有种神圣的使命感。
“少爷说的是,我现在手痒得很,就想多杀几个畜生止止痒。”吴乾军在官场二十几年,见惯了官场的黑暗面,可来到这个村子后,他还是忍不住愤怒,极端的愤怒!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鹰和于荣带人悄悄走出双龙山,朝着他们各自的目标赶去,他们必须在约定的时间赶到目的地,在子时之前做好踩点工作,以期时间一到,将村里的守卫一击必杀。
第100章城南皇庄(7)
落梅园,已是夜半三更,正房的灯还亮着,不是传来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院门口的守卫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向同伴吐槽,“就这么个咳法,竟还没死,还真是命大!”
“听声好似病情加重了,估计是熬不了多久了。”
“哎,我就纳了闷了,老爷为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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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留他们?要是死在咱们院子里,多不吉利。”
两人正聊天,‘当当当’,打更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中传出去很远,紧随而来的便是打更人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了,啊哈。”守卫又打了个哈欠,抬手擦了擦眼泪。
“老实说,今儿去哪儿浪了,这才刚三更,就困成这副熊样。”
“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还能去哪儿。”
“你又去赌了?你都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还赌?”
“就是因为欠了许多债,这才去试试手气,万一赢了,不就能把钱还上了。”
“十赌九输,不然谁还来赌场,你……”
“行了行了,别说了,老腔老调,听都听腻了。”
两人正说话,完全没留意有两道黑影在悄悄靠近,待来到两人近前,一人一个扭断了他们脖子,随即将尸体拖到一旁的花丛,将他们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换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站在了院门前。
就在他们动手的同时,一群黑衣人翻进了张家大宅,将值守的家丁全部解决,随后便闯进了张财的卧房。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将正在熟睡的张财连同他身边的小妾皆被惊醒。小妾尖叫一声,躲到了张财身后。张财则看向门口的人影,手悄悄伸向枕头底下,问道:“谁在那儿?”
火折子被吹燃,漆黑的房间亮了起来,门口的人穿着一身夜行衣,眼神冰冷地看着床上的两人,“你们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死!”
“你们是谁,为何来此,若是为财,我给你钱,你想要多少,直接开个价。”在张财心里,钱能解决任何问题。
只可惜对方并不这么想,“把他们绑起来!”
身后的两名黑衣人径直来到床前,刚想动手,就听到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
两人眼疾手快,伸手就去抓,一个薅住了张财的衣服,一个拽住了小妾的手腕。张财见状抽出匕首,一刀刺过去,黑衣人眼神一狠,松手的瞬间袖中的袖箭启动,照着张财的胸口就射了过去。就在这时,机关启动,床板猛地一翻,张财的身子随即掉了进去。而另一边,小妾挣脱不开黑衣人的禁锢,被他用力一甩,摔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灰雀急忙上前,问道:“方才可射中了?”
“这么近的距离怎能射不中,正中胸口,他就算是逃了也活不了。况且,咱们的人封锁了所有出入口,他插翅难逃。”
“若密道通向村外呢?”灰雀眉头皱紧,此次的行动是绝密,绝不能外泄,“你去禀告殿下和公公,我在这儿查找密道机关。”
“是,属下这就去。”
杨清宁得了信儿,便起身和凌南玉一起来了张财所在的院子,径直问道:“密道可曾找到?”
灰雀摇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张财方才未曾离开床榻,那机关应该就在床上。”
杨清宁看向那张大床,枕头、被褥已被弄走,只剩下一张床。杨清宁弯腰仔细查看着,直到目光触及床头靠背上雕刻的花纹时,方才停了下来。那是镂空的花纹,雕刻的是锦鲤戏水图,图上有八个条锦鲤,它们摇头摆尾,姿态各异,活灵活现。
凌南玉见杨清宁的注意力集中在床头的靠背上,也跟着看了过去,道:“在靠背上雕刻图案很常见,镂空的我却从来没见过,他就不怕硌得慌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杨清宁的眼睛看向第八条锦鲤上,那鱼的眼睛有一点点划痕,若是不凑近看,还真看不出来。他伸出手按了一下,随后便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
杨清宁急忙站起身,以防自己掉进机关。
“公公,属下下去瞧瞧。”灰雀说完跳上床板,紧接着床板便翻了下去,而灰雀也随之消失了踪影。
凌南玉好奇地看向那条锦鲤的眼睛,道:“这机关做的倒是精巧。”
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叮嘱道:“后院的人看好了,不能让他们逃了,以免坏了我们的计划。”
“是,奴才这就传令下去。”
杨清宁又看向凌南玉,道:“殿下,夜深了,回去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我不困,没收到确切的消息,怎能睡得着。”
杨清宁无奈地说道:“我累了,要回去休息,若殿下不想回去,那便留下主持大局吧。”
“那我跟宁哥哥回去。”凌南玉闻言立马改了主意,上前挽住杨清宁的手臂,道:“宁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杨清宁好笑地摇摇头,在传达完命令后,和凌南玉一起回了落梅园。他们刚走进院子,就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小瓶子和吴乾军相继向前一步,分别将杨清宁和凌南玉护在身后。而就在这时,月亮冲破乌云的笼罩,探出头来,让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吴乾军眉头皱紧,道:“张小姐!”
“你们去哪儿了?”
张琳舒神色焦急,说着就要上前,‘刷’,一道冷光闪过,小瓶子的软剑被取了下来,径直指向张琳舒。
“我劝张小姐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张琳舒连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过来是要告诉你们府里出事了,闯进来好些杀手,你们快跟我走。”
吴乾军的眼睛闪了闪,道:“跟你走?你一介女流之辈,带着都是拖累,我们为何跟你走?”
“我家有密道,你们快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杨清宁出声问道:“张小姐能脱险,是因有所察觉躲了起来,还是直接通过密道躲开黑衣人的搜查?”
“不知为何,今晚我总有些心慌,故而三更了,依旧没有睡意,我便决定到院子里走走,无意间发现了黑衣人的踪影。哎呀,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们快跟我走。”
杨清宁神情淡淡地说道:“张小姐不去寻你父亲,却过来此处,言语中也不见半分关心,可见张老爷那里也有密道,我说的可对?”
“是,你猜的没错。”张琳舒紧张地四下看着,催促道:“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杨清宁很快便做了决定,“好,我们跟你走。”
“多谢公子信任。”张琳舒虽是这么说,目光却落在凌南玉身上,“大家快随我来。”
众人跟在张琳舒身后,小心翼翼地走出落梅园,来到了一处死寂的院落内。
“这里是我娘的院子,密道就在这里。”
杨清宁试探道:“这密道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我爹知道。”张琳舒有问必答,来到卧房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里本不该进男子,只是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杨清宁看着张琳舒的背影,心里顿觉有些愧疚,这个少女明显是真心想救他们,只是她却不知对于张家人来说,他们才是索命的阎罗。
张琳舒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了上面一个木盒,抓住里面的红宝石戒指使劲一拉,便听到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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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梳妆台渐渐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张琳舒转头看向杨清宁等人,道:“这里就是密道入口,你们快随我进去。”
吴乾军凑近看了看,问道;“这密道通往何处?”
“通往村外的小树林,那里常年拴着马匹,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逃出升天了。”张琳舒据实回答,没有丝毫隐瞒。
杨清宁紧接着问道:“张老爷房间的密室也是通往小树林?”
不待张琳舒回话,就听密道中传出叫声,“小姐,是你吗?”
“是我,喜鹊,你怎么没走?”张琳舒的声音有些惊喜。
洞口出现亮光,喜鹊从里面探出头来,红着眼睛说道:“小姐不走,奴婢怎能走?”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张琳舒安抚地笑笑,转头看向凌南玉,脸色泛起红晕,道:“我们也进去吧。”
杨清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张小姐,你怕是走不了了。”
张琳舒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杨清宁,道:“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些黑衣人都是我们的人。”
张琳舒闻言不由一阵怔忪,转头看向凌南玉,不敢置信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凌南玉冷淡地看着她,“是,我们是朝廷派来清缴逆贼的。”
“清缴逆贼?谁是逆贼?”张琳舒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你可知你家为何有这般财富?”
张琳舒眼中已有泪光闪烁,道:“我爹经商,我家有田,这有何不妥?”
“张小姐可知你爹做的什么营生?且不说死在他手里的村民有多少,就说张小姐口中的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她们不是风尘女子,而是临近村子的少女,甚至是有夫之妇。她们被强行掳来,被你爹以及府中的下人轮番玩弄。一旦进了这富丽堂皇的张家大宅,能竖着走着出去的寥寥无几,多数是被横着抬出去的。”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张琳舒瞪大眼睛,不住地摇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们是在骗我!”
“是否在骗你,待明日去见那些村民,你一问便知。”
“喜鹊,快跑!”张琳舒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声喊道:“快逃,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吴乾军见状纵身跳入密道,喜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制住了。
见喜鹊被抓,张琳舒哭着说道:“她只是个奴婢,从未做过坏事,你们为何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奴婢不逃,奴婢要跟着小姐,是死是活,奴婢都跟着您。”
张琳舒看向喜鹊,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
“奴婢不傻,奴婢聪明着呢,有小姐这么好的主子,奴婢不跟着那才是傻。”喜鹊也跟着红了眼眶。
凌南玉看了看杨清宁,见他神色间有为难之色,出声说道:“把她们捆起来,与其他女眷一块看押。”
“是。”吴乾军领命,率先将喜鹊困了起来。
张琳舒看着凌南玉,伤心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凌南玉没有理会张琳舒,转头看向杨清宁,道:“宁哥哥,你的脸色不好,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走吧。”
张琳舒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喜鹊没有挣扎,任由吴乾军将自己捆了起来,道:“小姐,您别伤心了,他们跟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您就把他忘了吧。”
经此一事,吴乾军对这主仆有了改观,捆绑的时候用的布,而并非绳子,“这小丫头说的不错,张小姐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痴心妄想……”张琳舒重复了一句,随即惨然一笑,道:“没错,是我痴心妄想了……”
吴乾军之所以把话说的这么重,就是想张琳舒打消这个念头,就算她爹没干过那些事,她一个商户之女也配不上凌南玉的身份。
“看在你们心中还留有善念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们,走吧。”
张琳舒伤心欲绝,不想再多说什么,顺从地走向门口,喜鹊则紧随其后。
就在南田村进行清除行动时,其他七个村落,也在同一时间,进行着清除计划。王秀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今夜的行动是否成功,关系着几百上千人的身家性命,当然也包括他和家人的,心里自然紧张。
负责南留村守卫的有三十人,领头的叫赵钱孙,仗着自己手上有些权利,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可谓是无恶不作。在南留村,他就是土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瞧上了谁就睡谁。
今儿晚上他原本想找二丫,谁知她那个半死不活的爹翘了辫子,他觉得晦气,便暂时放过了她,转身去了对门,当着牛海的面,强要了他家的婆娘,那牛海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他得意地回了家,让人置办了酒菜,喝尽了兴,倒头就睡。
三更的更鼓一响,便有无数的黑衣人潮水般涌进了村子,率先去的就是赵钱孙家。赵钱孙这些年没少压榨村民,自家的房子年年扩建,虽比不上张家大宅,在南留村也是独一户。其父母妻儿也不是善茬,没少祸害左邻右舍。
赵钱孙睡得正香,呼噜打得震天响,他婆娘李氏突然感觉有些冷,冷风直往脖子里灌,下意识地往上拉了拉被子,紧接着心头一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一道黑影站在床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啊!”一声尖叫后,她坐起了身子,一边推搡着赵钱孙,一边恐吓道:“敢对我们动手,你是不想活了!”
赵钱孙喝了酒,睡得跟死猪一样,翻了个身接着睡,压根叫不醒。
“来……”‘来’字刚出口,李氏只觉得脖颈一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温热而粘稠的触感,明确地告诉她这是什么,鲜血随之喷涌而出,她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来人,身子倒下,那颗头颅却滚了下来。
鲜血像喷泉一般,浇了赵钱孙一脸,流进他的鼻孔,呛得他咳了两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腥臭的味道以及粘稠的触感,竟将他从睡梦中叫醒。
夜间的光线有限,他看不清手上液体的颜色,可这味道他十分熟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漆黑,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往后挪了挪,仔细一看是李氏的脑袋,于是伸手推了推,想让李氏离他远点,可那脑袋却直接滚了出去。
“啊!”赵钱孙被吓得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李氏的身子在床上躺着,脑袋却被滚到里面。不待赵钱孙回神,来人又是一刀,赵钱孙便身首异处,身子倒在床上,脑袋滚落在地。
这就是清除计划,根本无需问罪,直接斩杀。杨清宁本性善良,待人温和,却下了这样的命令,可见他对这些人的痛恨。单方面的屠杀还在继续,那些不把人当人的畜生,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不得好死。直到黎明时分,清除计划大体完成,只有少数人未曾找到,不过村子已被封锁,找到他们只是早晚的事。
落梅园,许是太累,杨清宁回到房中没多久便睡了过去,而凌南玉却十分清醒,悄悄地起了身。
见凌南玉出了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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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小瓶子出声问道:“殿下,您有何吩咐?”
凌南玉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公公的计划十分周密,不会出什么差错,殿下不用担忧。”
凌南玉转头看向卧房的房门,轻声说道:“宁哥哥本性善良,身子又孱弱,见不得杀戮,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来主持吧。”
小瓶子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凌南玉的意思,道:“是,奴才遵命。”
天刚蒙蒙亮,白鹰大步流星地进了落梅园,在小厅内见到了凌南玉,“属下参见殿下。”
“行动进行得如何?”
白鹰答道:“名单上的人绝大多数已经伏法,只有少数人未曾找到。不过殿下放心,我们已经封锁村落,他们逃不出去。”
“好,务必确保计划顺利完成。”
“是,殿下。”
凌南玉接着问道:“别院那边可有动静?”
“别院已被我们团团围住,于指挥使亲自带队,目前并未收到有何异动的消息。”
凌南玉点点头,道:“尽快与刑值传递消息,告知外面的情况,让他们配合我们行动。”
“是,殿下。”
“一有消息,即刻禀告。”
“是,属下告退。”
天亮后,村民们便听到一阵锣响,随即便听到有人喊道:“所有村民到张家大门口集合。”
村子里的人虽不知什么事,却个个胆战心惊,因为每每这种时候,都没什么好事,在他们想来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不敢不去,只能祈求着灾祸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他们胆战心惊地来到张家大宅门口,扫视在场众人,找到相熟的凑了过去,小声地窃窃私语着。
“几日前不是刚选了人去吗?怎么今日又召集大家?”
“谁知道呢?说不准又要征什么税吧。”
“哎,去年的存粮所剩无几,今年的新粮还在地里,可怎么办啊。”
就在一众村民猜想为何召集他们而议论纷纷时,远处一个小孩边跑边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三两步迎了上去,一把将他拦住,急道:“二娃子,你胡乱喊什么!给我闭嘴!”
“爹,真的……真的死人了!”二娃子喘了口气,道:“那些看守都……都死了!”
二娃子的爹心里一惊,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紧张道:“你在胡说什么,快住嘴!”
二娃子不能说话,指向他跑来的方向,‘呜呜’地叫着。
“没有看守?真的没有看守!”人群中一个年轻人开口说道。
众人一怔,纷纷四下寻找,果然没看到任何看守。
“那是……”二娃子的爹怔怔地看着二娃子所指的方向。
他身边的人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推着独轮车走了过来,那车上赫然平放着两个人,他们衣衫不整,四肢无力的耷拉着。男人身后还跟着一辆独轮车,车上胡乱地叠放着三个人,也是衣衫不整,四肢无力地耷拉着。
二娃子的爹太过惊讶,手上的力道慢慢小了下来,二娃子见状拉下他爹的手,大声说道:“看守死了,都死了!”
众人太过震惊,怔怔地看着一辆有一辆独轮车推过来,推到他们身边,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推车的人穿过人群,来到前方的空地上,将独轮车一掀,车上的尸体便滚落在地。
“刘旺死了!”
人群中一名妇人看着面前的尸体,呢喃地说了一句,随后像是回了神,又重复了一句,“刘旺真的死了!”
众人纷纷回了神,指着地上的尸体,也跟着重复道:“刘旺死了!”
刘旺和赵钱孙一样,是南田村看守的头头,张财的狗腿子,是吴乾军进村时,那个嗑着瓜子的青年。
最先开口的妇人不知从哪儿拿了根棍子,走到尸体前,举起棍子狠狠地戳向刘旺的下/体,妇人一边戳一边流着眼泪,很快刘旺的裤子被戳出了洞,身上的那块肉也被戳成了烂泥。
见妇人如此,又走出几个妇人,同样拿着根目光,狠狠地戳向刘旺的身体,一个洞两个洞三个洞……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不止刘旺的尸体,在场所有人看守的尸体,都被愤怒的村民狠狠报复着,在村民眼中他们根本不是人,而是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营骁卫的人看着面前的画面,胃部一阵阵翻涌,他们自认见过许多恐怖场景,却从未见过这般恐怖又恶心的画面,不禁心中发寒,都说人死百了,这该是多大的怨念,才能让这里的村民全部化成修罗恶鬼。
‘吱呀’一声,张家大宅的门缓缓被打开,打断了村民报复性的动作,这声音就好似冬日里当头浇下的凉水,让他们发热的脑袋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们慌忙扔下手中的凶器,后退几步逃离这惨烈又恐怖的现场,胆战心惊地看向门中走出的人。
不是张财,亦不是张家的家丁,而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一左一右呈保护的姿态。
杨清宁一眼便看到了门口那恐怖的场景,急忙捂住凌南玉的眼睛,道:“玉儿别看!”
杨清宁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有干呕出声。
凌南玉覆上杨清宁的手,轻声说道:“宁哥哥,玉儿不怕,不必如此。”
杨清宁都不敢多看几眼,更何况是凌南玉,这孩子养在深宫里,哪见过这种场面,现在逞强说不怕,晚上十有八九会做噩梦。
“玉儿不必逞强。”
“玉儿没逞强,宁哥哥,我是出来历练的,若还是躲在宁哥哥的羽翼之下,那还叫什么历练。”
杨清宁犹豫了犹豫,道:“那你可准备好了。”
“嗯,宁哥哥放心。”
杨清宁到底还是松了手,凌南玉说的没错,他陪不了凌南玉一辈子,终有一日凌南玉需自己去面对,所以趁他还在的时候,让凌南玉多一些历练为好。
凌南玉看着面前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害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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