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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今日不在衙门,下官已派人去寻。”

杨清宁点点头,看向跪在堂中的三人,道:“报上名来。”

左边的年轻男人率先说道:“小人钱力。”

他身边的年轻男人紧接着说道:“小人张望。”

最后是中年男人,他喘了口气,慢吞吞地说道:“小人汪三。”

杨清宁点点头,“你们分别说说,与郭闯接触都在什么时间。”

三人相互对望一眼,依旧是钱力率先开口,“回大人,小人和张望那日负责夜间的值守,接班后循例在监牢里巡视,也就是在那时,小人们与他有过接触。不过小人只是照例问了一句他是谁,然后就和张望离开了,他在牢房里面,我们在牢房外面,根本没有直接接触。”

张望跟着应和道:“没错,我们就是照例问了一句,根本没接触他,又怎么给他下毒。大人,我们是被冤枉的。”

杨清宁接着问道:“在此之后,到发现郭闯中毒身亡,你们是否第二次见过郭闯?”

“没有!”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在此期间,你们就没离开过对方的视线?”

“没有。那晚我们巡视过后,便在出入口的桌子上一起喝酒,后来听牢房里有人喊‘死人了,死人了’,我们才过去,然后就发现郭闯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不等我们进去,人就没动静了。”

杨清宁点点头,看向旁边的汪三,道:“郭闯的饭是你送的?”

汪三再次喘了口气,道:“是,小人的职责就是给诏狱的犯人送饭。

“诏狱里那么多人,就你一人送饭?”

“原本是两人,只是那日李虎闹肚子,蹲在茅厕不出来,小人怕晚了时辰被怪罪,便自己去送饭,谁曾想竟遇到这种事。大人,小人没下毒,小人跟他无冤无仇,甚至连他是谁都不清楚,为何要下毒害他?还请大人明鉴,还小人一个清白!”

汪三说着说着,竟大哭了起来。

杨清宁抬头看向王广,问道:“王大人,可找人验过给郭闯送的饭?”

王广摇摇头,道:“那郭闯是从小娇生惯养,哪看得上牢里的饭,根本就没动。”

汪三听王广这么说,哭得更凄惨了,道:“大人,那饭菜他吃都没吃,就算在里面下了毒,也毒不死他,他的死跟小人没关系,为何还要对小人严刑拷打?冤枉,小人冤枉啊!”

“闭嘴!”王广厉声呵斥道。

汪三被吓了一跳,随即闭上了嘴。

“只有你们三人与郭闯有过接触,若非你们其中有人给他下毒,还能是谁?”

钱力接话道:“那毒药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带的啊。受不住严刑拷打,选择自杀的人又不是没有,说不准他就是畏罪自杀呢。”

杨清宁想了想,再次出声问道:“郭闯与郭义的牢房不在一处?”

“不在。”王广摇了摇头,道:“未免他们串供,两人的牢房相隔甚远。”

“那郭闯所在牢房的隔壁是否有犯人?”

王广解释道:“有,诏狱的牢房与别处不同,每人一间,两个牢房之间相隔两米,就算想要投毒,也几乎是不可能。”

“你这么说,咱家也没什么概念,这样吧,你随咱家去诏狱走一趟。”

王广闻言急忙劝道:“公公,诏狱里血气重,又阴暗潮湿,您的身子骨弱,未免有所冲撞,还是不要去了吧。”

小敏子也随之劝道:“是啊,公公,您还是别去了,万一……”

杨清宁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只要留心附近不要有蜘蛛和蜈蚣便可,走吧。”

见杨清宁坚持,众人对视一眼,也没再多劝,跟着他走了出去。

在王广的带领下,众人走向衙门的后院,径直走进正厅,王广伸手握住茶几摆放的玉如意,顺着顺时针的方向转了半圈,然后就听到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紧接着他们若面对的墙慢慢开始移动,露出一个暗门。

王广拿起火把点燃,转头看向杨清宁,道:“公公小心脚下,这台阶有些湿滑。”

“诏狱在地下?”杨清宁惊奇地看了看眼前黑漆漆的暗门。

“是,诏狱里都是重犯,未免走脱,或有人劫狱,便设计在地下。”

杨清宁质疑道:“这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在入口处放把火,那里面的人岂不都要被烧死?”

“公公有所不知,这院子里虽然看着没几个人把守,其实机关重重,若非有人带路,就算武功再高强,也走不出这个院子,更别提放火了。”

“原来如此。”杨清宁不再深问,“那咱们走吧。”

王广举着火把率先走了进去,杨清宁刚要跟上,就被小瓶子拦了下来,“公公,还是奴才走在前吧。”

杨清宁点点头,“也好。”

小瓶子紧跟着王广进了暗门,随后便是杨清宁,他时不时地回头扶上一把,未免杨清宁脚下打滑。

杨清宁在心里数了数台阶,一共三十阶,一个台阶大约十公分,也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地面,约莫有三米的距离。

下了台阶,就是一条大约十几米的狭窄甬道,越是往里走,味道越浓烈,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反正很是刺鼻难闻。

杨清宁用帕子捂住口鼻,小心留意着周围的环境,这样的环境正是各种虫子的乐园,说不准何时就会冒出来一只。

不过有小瓶子在前面带路,这种几率就小了许多,一行人很顺利地通过甬道,来到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

这里的牢房空间很小,也很矮,犯人无法站立,甚至无法坐直身子,只能弓着腰躺着。在这里时间一久,就算不用刑,身体也会变形,可谓是另一种酷刑。

正如王广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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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监牢之间都相隔一到两米的距离,想要投毒,确实有些困难。

这里的多数人都用麻木眼神地看着他们,就好似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有少部分人的眼睛还是亮的,这些人要么有坚强的意志,要么是刚刚被抓进来的人。

众人径直来到郭闯曾住过的牢房,王广伸手指了指,“公公,这就是郭闯住过的监牢。郭闯死后,发生了诸王叛乱,京都几乎所有的监牢都住满了,这间也不例外。前几日刚拉出去行了刑。”

杨清宁打量着旁边两间牢房里的犯人,“郭闯在时,这两边的牢房里也是这两人吗?”

“这个……”王广四下看了看,扬声说道:“狱卒过来。”

现在边上的狱卒走了过来,躬身说道:“小人在。”

王广径直问道:“这两名犯人来了多久了,郭闯在押时,可是他们?”

“回大人,左边这个来的时间长,得有个七八年了,右边这个稍晚些,也有个小半年,郭闯在押时,他们就在这儿。”

杨清宁正要说话,左边监牢的犯人突然激动起来,“小宁子公公,真的是小宁子公公,救救奴才,救救奴才!”

杨清宁闻言一怔,转头看了过去,那人蓬头垢面,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得清,再加上他佝偻着躺在那儿,实在认不出是谁。

那人将头发往两边拢了拢,努力露出正脸,道:“公公,奴才是小允子,乾坤宫的小允子,当初您调查秦流被杀一案,还曾找过奴才问话。”

“小允子?”杨清宁对这个名字确实有些印象,只是这张脸实在是对不上号,转头看向小瓶子,问道:“这名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你可还记得他?”

当初去乾坤宫走访时,小瓶子就在跟前,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小瓶子靠近杨清宁,小声说道:“公公,他就是向陈钰提供密信,证实秦淮勾结蛮人走私一事的那个小太监。公公确实找过他问话,只是形貌变化太大,公公才无法对号入座。”

“竟然是他?”杨清宁惊讶地看过去,随即想到了一件事,小声问道:“这个小允子不是你们安排的?”

杨清宁的话说的没头没尾,在场的人即便是听见了,也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小瓶子听懂了。

小瓶子又靠近了几分,耳语道:“不是我们,是内阁。”

“是……”杨清宁越发惊讶,当初他还以为是凌璋的安排,故意让小允子被陈钰抓住,从而引出秦淮勾结蛮人走私一事,自此打响收回权势的第一枪,没想到竟然是内阁。

他想起当初自己曾提醒鸿吉的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确定地问道:“他们这般做可与咱家有关?”

小瓶子点点头,“与公公密不可分。”

杨清宁闻言恍然大悟,当初他曾提醒鸿吉,凌璋的真正意图,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鸿吉领会了他的意思,便将手中秦淮的罪证,用这种方式转交给陈钰,祸水东引,他们便可高坐楼台,看一场鹬蚌相争的好戏。

“高啊!”杨清宁不禁感慨道:“真是一群老狐狸!”

不过真正高明的是凌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竟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包括他脚踏两只船,一边搭着张明华,一边又向内阁示好。

想到这儿,杨清宁一怔,随即想起那日独自面对凌璋时的场景,凌璋应该是得知他暗中与内阁搭线,所以才特意跑到东宫,那日凌璋应是真的对他起了杀意吧。

杨清宁心有余悸地长出一口气,道:“幸好,幸好。”

“公公,您看在咱们同是可怜人的情分上,救救奴才吧。”小允子的求救,打断了杨清宁的思绪。

见他这副惨状,杨清宁有些疑惑,问道:“他不是那边的人?”

小瓶子摇摇头,“不是,只是被人利用。”

“那还真是惨。”杨清宁转头看向王广,出声问道:“他是因何被关进诏狱的?”

王广有些为难地说道:“这狱中的犯人实在太多,时间又过去太长,下官也不是谁都记得住,还请公公见谅。”

之前回答的狱卒试探地开口道:“大人,他是秦淮的心腹,秦淮事发后被牵连入狱。”

“公公,奴才也是个苦命人,本以为跟了秦淮,日子能好过点,谁知他就是个畜生,每每折磨的奴才死去活来。后来他死了,可奴才还活着,奴才就是想拿他点东西卖了,作为这几年的补偿,谁曾想竟被抓了。那个陈钰也不是好东西,奴才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也答应奴才保守秘密。他竟出尔反尔,卖了奴才。奴才现在是东西没捞着,还在这诏狱里被关了好多年,奴才的命好苦啊!”说到伤心处,小允子哭了起来。

听完他的遭遇,杨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允子是典型的整治牺牲品,在这里被关了八年,没人管没人问,若非遇到他,怕这世上已没人记得还有这个人在。

“这事,咱家做不了主,待回去咱家帮你问问。”

“公公,您当真帮帮奴才,奴才再待下去就废了。”

“咱家只能帮你问问,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只要公公肯帮奴才,奴才以后定当牛做马报答公公!”

听他这么说,杨清宁看了看郭闯的监牢,不禁心中一喜,道:“你倒还真有可能帮得上忙。”

小允子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公公有事尽管吩咐!”

杨清宁指了指郭闯所住的监牢,道:“你可还记得之前在这间监牢里中毒身亡的那个人?”

小允子随之看了过去,点头说道:“记得。那日还是奴才发现他倒地,喊来了狱卒。”

杨清宁一看有戏,转头看向王广,道:“劳烦王大人把他放出来,咱家有话要问。”

王广忙应声,让狱卒将小允子放了出来。

小允子出了那监牢,激动之下想要站起来,可长时间的弓腰驼背,已经让他的脊椎变弯,再加上他的腿脚也没了力气,甚至连站都困难。

“你等会儿!”杨清宁连忙叫停,“你先坐下,你的身体现在还不能支撑你站起来,很容易伤了筋骨。”

小允子坐了下来,红着眼眶看他,“公公,奴才站不起来了!奴才成了废人!”

杨清宁安抚道:“要循序渐进,懂吗?只要你的筋骨没事,就一定站的起来。”

“真的吗?奴才还能站起来吗?”

“只要你出得去,就一定能站起来。”

“公公,您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奴才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公公能救救奴才。”

小瓶子给杨清宁搬了个凳子,道:“公公,您坐下说吧。”

杨清宁坐了下来,“你可还记得郭闯被押进来,到他毒发身亡这段时间,都有谁接触过他吗?”

小允子皱起眉头,努力回想那天发生的事,“那天送他进来的人有些眼生,应该不是诏狱的狱卒。后来,他就被关进了监牢,一直骂骂咧咧地想要出去。奴才被吵得睡不着,就和他拌了几句嘴,得知他是大理寺少卿的儿子。后来,奴才不想再搭理他,打算继续睡觉,隐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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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一阵脚步声,那时候奴才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看到一个人正与他说话。只是奴才并未看清是谁,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那大约是什么时辰?”

小允子想了想,道:“下午时分。”

杨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后来呢,还有谁接触过他?”

“后来就到晚上了,接班的狱卒照例巡视,和他说了几句话。再后来就是送饭的狱卒,那少爷还说派下的饭是猪食,和狱卒吵了几句。”

“他可吃了那饭?”

小允子摇摇头,“没有,动都没动,这很正常,他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少爷,平时吃得是山珍海味,哪能吃得下这里的饭。”

“送饭的狱卒之后,可还有人与他接触过?”

小允子摇摇头,“没有。吃过晚饭没多久,他突然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还口吐白沫,吓了奴才一跳,连忙大喊着叫人,只是狱卒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杨清宁转头看向王广,道:“王大人,劳烦你把诏狱值守登记的册子拿来,咱家要看看郭闯被押进诏狱时,午后值守的人都是谁。”

王广连忙应声,随即转身离开。

“锦衣卫应该查问过你一些情况,你可有如实交代?”

“奴才都说了!只是他们不信,认为是奴才在做梦。”

“你能确定那不是梦吗?”

小允子神情有些纠结,“其实当时奴才确确实实很困,也不能确定奴才看到的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

王广脚步匆匆地走来,将手中的册子递给杨清宁,“公公,这就是诏狱值守的登记册,下官已找到那日的记录,请公公过目。”

杨清宁接过册子,仔细看了看,道:“还得劳烦王大人将这两人带来问话。”

王广笑着说道:“下官来之前已让人去叫,不过今日并不是他们值守,公公怕是要等一等。”

小瓶子出声提醒道:“公公,该问得,您也问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出去再说吧,这里的环境实在恶劣,长时间待下去,于您的身体不好。”

杨清宁思量片刻,道:“也好,那便出去再说。”

见杨清宁要走,小允子慌忙说道:“公公,奴才该怎么办?”

杨清宁转头看向王广,“劳烦王大人给他安排个普通牢房,待咱家回去禀告了皇上再说。”

王广连忙应声,招呼狱卒扶着小允子,换了个普通牢房。小允子本身也没犯多大事,在诏狱关了七八年,也差不多了,再加上这次帮了杨清宁,也算是立了功,用不了多久就能放出去,王广十分乐意送这个人情。

一行人出了诏狱,重新回到王广处理公务的房间,小敏子重新给他换了个手炉,王广则招呼着人上茶。

杨清宁出声问道:“王大人,那个王彦可找到了?”

“还没收到信儿,下官再派人过去。”

“这个时辰还没把人带来,可能就带不来了。”

王广眉头皱紧,道:“公公的意思是他潜逃了?”

“十之八九。”杨清宁点点头,“他鼓动王大人与咱家作对,就想到了有这么一日,不会等着王大人上门去抓。”

“公公英明!”王广奉承了一句,接着说道:“若他当真潜逃,那是否说明郭闯的死,与他有关?”

“若他当真潜逃,那郭闯的事基本就是他干的。”

两人正说话,门外传来通秉声,“回大人,王千户带来了。”

第77章宁远灭门案(6)

杨清宁刚说完人可能跑了,随后便听人禀告,人在外面候着,这打脸的速度还真是快。王广吞了吞口水,小心打量着杨清宁的脸色,唯恐他恼羞成怒。

杨清宁见状有些好笑,“王大人,让人进来吧,方才咱们只是猜测,做不得准。再说咱家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听他这么说,王广长出一口气,扬声说道:“进来吧。”

帘子被掀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五官长得周正,眉宇间有股正气,再加上周身的气度,若是放在武侠剧里,定是个名门正派的大侠。

杨清宁一见,不禁有些讶异,这样的外貌很难让人将他与坏人挂上钩。

王彦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走到近前行礼道:“王彦见过大人。”

王广见王彦进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脸现在还疼着呢。来得正好,今日不好好整治他,他就不姓王。

王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好你个王彦,竟敢拿本官当枪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彦被吓了一跳,有些无辜地看向王广,“大人,属下愚钝,您这是何意?”

“你还想抵赖?”王广被气得不轻,拿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茶盏砸在王彦的头上,里面的茶水全浇在了身上。一抹红顺着额角流了下来,王彦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随即捂住脑袋,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属下知错。”

见他认了罪,杨清宁有些惊讶,似乎有点太过顺利。

王广依旧怒不可遏,大声质问道:“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挑拨本官与公公的关系,妨碍公公办案?”

“大人,您说是谁,便是谁,您说属下犯了什么错,属下便犯了什么错。只求大人能看在属下为您卖命多年的份上,饶属下一命。”

顶着一张硬汉的脸说着这样的话,实在让人有些难以适应。况且他这话明显就是个陷阱,他之前的认罪,也并非真的认罪,而是做给杨清宁看的。但凡不明内情的人,见了王广的所作所为,再看看王彦诚惶诚恐的态度,便会认为王广平日里独断专权,肆意妄为,他说什么挑拨离间,不过是摆脱困境的一面之词,事实是他就是想找个替罪羊。

若之前杨清宁对王广的说辞还有些怀疑,如今见王彦如此,那他就基本确定王广并未说谎。

王广见状也是微微一怔,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杨清宁率先开了口,“王大人,到底怎么回事?挑唆一事是否属实?”

杨清宁装起来糊涂,打算顺着王彦的意思演,想瞧瞧他到底打什么算盘。

王广一听顿时急了,解释道:“公公,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这个混账王八蛋,挑唆下官针对公公,您可别被他骗了!”

“是,大人说的是,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再也不敢了,只要大人饶属下一命,您让属下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绝无怨言!”王彦眼眶通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杨清宁看着他,心情有些微妙,没想到这样一张脸,也能是一副绿茶做派,还真是开了眼界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大人,你在南镇抚司的权威真是让人羡慕,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底下的人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见杨清宁信了王彦的话,王广慌忙解释道:“不是的,公公,你听下官解释,就是他挑唆下官……”

“好了!”杨清宁打断王广的话,不耐烦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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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起,咱家不问,你不许再说一个字,否则咱家现在便进宫禀告皇上。”

王广恶狠狠地瞪了王彦一眼,“是,公公。”

就王广这般做派,再对比王彦,很难不让人误会。这两人若论心机,王彦绝对能玩死王广。

杨清宁转头看向王彦,道:“你可还记得郭闯?”

王彦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王广,似在问他,自己该怎么回答。

杨清宁见状出声说道:“咱家奉旨办案,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就是抗旨不遵,是死罪。”

王彦一听,忙不迭地说道:“说,说,属下一定实话实说。”

“回答咱家的问题。”

王彦急忙答道:“回公公,郭闯是前任大理寺少卿的儿子,前不久在诏狱中毒身亡。”

“在郭闯被押进诏狱后,你是否进诏狱见过他?”

王彦再次看向王广,眼神闪烁不定,刚想说话,就听杨清宁接着说道:“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回公公,属下去……去过。”王彦说着畏缩地垂下了头。

杨清宁的眼睛一亮,随即问道:“何时去的,因何而去?”

“午后去的。”王彦支支吾吾半晌,突然匍匐在地,“大人,属下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王广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脸色异常难看,道:“王彦,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否则本官绝饶不了你!”

杨清宁暗暗挑了挑眉,这王广的情绪完全被王彦调动,直接跳进了他挖好的陷阱。杨清宁已经猜到王彦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配合道:“王大人,你可是把咱家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王广激动地说道:“公公,他在做戏,您千万别上他的当!郭闯就是他下毒害死的,下官保证绝对是他!”

“你闭嘴!”杨清宁被气得面色铁青,“你再阻碍咱家办案,咱家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一旁的吴乾军眉头微蹙,看看杨清宁,又看看王广,最后落在王彦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嘴角勾起微笑,完全是一副看戏的状态。

“公公……”王广心知王彦要说什么,哪能坐以待毙,想要争辩,又怕杨清宁气愤之下,完全倒向王彦,“公公,他惯会蛊惑人心,公公千万别被他骗了。”

“是真是假,咱家自有判断,无需王大人操心。”杨清宁转头看向王彦,道:“你继续说,是因何去见郭闯,又做了何事?”

“是……是大人让属下给郭家父子送去两笼蒸饺,说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吃不惯监牢里的饭。”

“什么蒸饺?我何时让你带的,真是信口雌黄!”王广四下扫了一眼,随后冲上前,一把揪住了王彦的衣领,愤怒道:“你敢诬陷我,找死!”

杨清宁见状出声喝道:“小瓶子,把他拉开!”

小瓶子领命,抬手敲了一下王广的手肘,王广只觉得手臂一麻,不自觉地松了手,不待他反应过来,小瓶子便已将他压制在身下。

王广心里一惊,没想到小瓶子的武功竟然这么高,三两下便将他制服“公公,是王彦,他才是……”

“把他的嘴堵上。”杨清宁再次下了命令。

小瓶子应声,从怀里掏出帕子,塞进了王广的嘴里。

王广‘呜呜’地叫着,用力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杨清宁继续说道:“郭义和郭闯一起被抓,皇上也免了郭义大理寺少卿的官职,王大人为何还要在意他们吃不吃的习惯?”

“这个属下不知。”王彦又瞥了王广一眼,道:“大人向来说一不二,属下也不敢问,便去了福寿居买了水晶蒸饺。”

“你买回水晶蒸饺后,直接去了诏狱?”

“不是?”王彦摇摇头,“大人说也想吃,属下便买了三笼,先给大人送了去,随后又去了诏狱,给了郭家父子。”

“自你买了蒸饺,到你将蒸饺带给郭家父子,这段时间蒸饺是否离开过你的视线?”

王彦犹豫片刻,随即说道:“有,大人曾让属下给他泡茶,之后才去了诏狱,将蒸饺给了郭家父子。”

杨清宁顺着他的话说道:“那照你这般说来,给郭闯下毒的,应该就是镇抚使王大人,对吗?”

王彦畏畏缩缩地垂下了头,“属下不知,属下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办事,求公公饶命!”

“自郭家父子进入诏狱,吃的东西只有那笼蒸饺,若不是王大人下的毒,那就是你下的毒。”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属下只是照大人的吩咐,买了水晶蒸饺。况且属下与郭家父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们?”

杨清宁反问道:“王大人也与郭家父子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他们?”

“这个属下也奇怪,我家大人与郭大人素来关系不错,常有来往,他没理由对他们下毒,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那蒸饺在交给我时,便已经下了毒;也许我去泡茶时,有人去找过大人,趁大人不注意下了毒。这都有可能,不能断定那毒就是我家大人下的。”

“关系不错、常有来往……”杨清宁意味深长地看向王广。

王广见状急忙想要解释,却依旧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杨清宁转开视线,道:“那咱家是否可以认为,郭家父子的案子一直未有进展,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彦的神情一怔,随即变了脸色,“不是,属下不是那个意思,我家大人一直在积极追查此案,并无半分懈怠。”

杨清宁接着问道:“王大人和郭义素有来往,那你可知他们聚在一处都做些什么?”

“属下不知。无非是喝茶、下棋、聊天。”

杨清宁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你当咱家是傻子,若再不如实招来,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属下当真不知。每隔几日郭大人都会约我家大人去福寿居,我家大人不让旁人跟着,属下说的都是实话,求公公明鉴。”

“福寿居?”杨清宁的眼睛闪了闪,“你这话可当真?”

“属下绝无半句虚言,公公若不信,派人去福寿居一问便知。”

杨清宁点点头,“咱家会派人去核实,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否则你诬陷上官,阻碍办案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属下说得句句属实,不怕公公调查。”

“还有一事,咱家要问你。”杨清宁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你可看过郭闯的验尸记录?”

“回公公,属下看过。”

杨清宁挑了挑眉,道:“郭家父子中的是什么毒?”

“仵作说是夺命散,还说是毒娘子的独门毒药。”

“夺命散?那为何咱家手中的验尸记录上没写?”

“不可能!属下曾看过验尸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郭家父子所中之毒是夺命散,怎么会没写?”

杨清宁将验尸记录递给他,“你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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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接过一看,即刻说道:“这验尸记录是假的,笔迹都不对,这不是仵作所写。”

“那这是谁写的?为何会出现在案卷当中?”

王彦下意识地看向王广,“因此案还在调查当中,所有案卷由我家大人保管,一般会锁在里间的柜子里,钥匙只有一把,由大人贴身带着,若非撬锁,旁人无法拿到案卷。”

“这般说来,这验尸记录是你家大人调换的?”

“属下不知。可能是有人偷拿了大人的钥匙,也有可能有人偷偷配了钥匙,大人没理由调换验尸记录。”

“在你来之前,王大人便说这验尸记录是假的,还说在衙门中,他最信任就是你,唯有你有机会拿到他的钥匙,所以王大人怀疑是你调换了验尸记录。”

王彦转头看向王广,为难地说道:“大人,属下什么都能听您的,可事关人命,属下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养,实在是不能认。”

王广拼命想要说话,奈何嘴里堵着布,还被小瓶子压制得死死的,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

杨清宁看向小瓶子,吩咐道:“把他捆了,拖到里间。”

演戏要演全套,只能先委屈王广了。

小瓶子应声,抬手照着他的后脑就是一下,还想着挣扎的王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小瓶子松了手,不知从哪儿找了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地将他捆了起来,随后拖进了里间。

杨清宁从头看到尾,只觉得有些好笑,王广这一天可没少遭罪,不过也是他自找的,若非他心胸狭窄,又怎会中了别人的套。

王彦依旧跪在地上,只是他低着头,杨清宁看不到他的表情。

“来人。”杨清宁扬声说道。

门外的锦衣卫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扫了众人一眼,神情中有些疑惑,随即说道:“属下在,公公有何吩咐?”

杨清宁问道:“那两名值守为何到现在还没带来?”

“属下这就去门口迎一迎。”

“不用,你只需在人被带来后,及时禀告即可。”杨清宁顿了顿,吩咐道:“你去把郭义给咱家带来。”

锦衣卫抬头看了杨清宁一眼,“公公,我家大人……”

“你家大人有事出去了。”杨清宁的脸色一寒,道:“怎么,咱家的命令不好使?”

虽然不知王广脸上的伤具体是谁打的,但瞧他现在对杨清宁的态度,锦衣卫里的人隐约能猜出一二,定是因为之前的慢待吃了亏。他们可不想重蹈王广的覆辙,“不是,公公误会了,属下这就去带人。”

守门的锦衣卫不敢再多问,急忙退了出去。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人就被带来了,杨清宁抬头看向郭义,几个月未见,这位郭大人除了面容憔悴了一些,竟没什么变化,同样是中了夺命散,这差别也太大了些。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在杨清宁打量郭义的同时,郭义也在打量着杨清宁,自来熟地说道:“公公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杨清宁有些意外,没想到郭义竟是这种反应,就好似许久未见的老友再会一般。

“染上天花,没死已是万幸。”杨清宁客气地笑了笑,道:“郭大人看上去倒是没怎么变,难得啊。”

“我问心无愧,活得坦然,自然是不会变。”

“问心无愧……”杨清宁重复了一句,接着说道:“郭大人,咱们聊聊宁远县高家被灭门一案,如何?”

郭义叹了口气,脸上浮现悲伤之色,并不搭杨清宁的话茬,自顾自地说道:“都说公公断案如神,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咱家今日才刚刚接手此案,目前还没有进展。”杨清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郭大人与镇抚使王大人颇有些交情,不知是真是假?”

“交情谈不上,我们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会有说上两句话的时候。”

杨清宁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彦,接着说道:“据咱家所知,郭大人和王大人每隔几日都会在福寿居约见,这应该不是郭大人所说的,只是偶尔说上几句话的关系吧。”

“据说?”郭义顺着杨清宁的视线看过去,道:“公公向来睿智,应该不会偏信一人之言吧。”

“那依郭大人所言,这人是在胡说八道?”

“敢问公公,若你我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公公是与我保持距离,还是旁若无人的密切来往。”

杨清宁思量了思量,道:“自然是保持距离。这般说来,郭大人与王大人之间倒是符合条件。”

郭义的神情一滞,随即说道:“公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与王大人并无特别关系,只是同朝为官罢了,那些个污蔑我们的人明显是心怀鬼胎。”

杨清宁看向王彦,“郭大人说你心怀鬼胎,你有何辩解?”

“公公,属下还是那句话,若您不信,可以派人去查问,或者将福寿居的掌柜带过来,属下愿意当面与他对峙。”此时的王彦没了之前的慌张,说话时语气十分平静。

“郭大人你看,他如此笃定,让咱家很难不信。”杨清宁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他这般笃定,定是因为福寿居的人已被他收买,无论公公是派人过去查问,还是带人回来问话,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那郭大人和他到底有何冤仇,让他不惜收买福寿居的人,也要栽赃郭大人和王大人?”

郭义看了王彦一眼,道:“不瞒公公,我只见过他一次,知他是锦衣卫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知,甚至不知他叫什么。”

“那他为何要栽赃两位大人?”

“许是我无意间得罪过他?也许我儿曾与他有过过节?”

自打郭义被带进来,情绪一直很平静,虽然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说话的语气却好似在闲话家常。

王彦闻言辩解道:“大人,属下与郭大人并无过节,与郭公子亦是。属下说得都是实话,郭大人和我家大人确实来往密切,属下并未栽赃陷害。”

“你们之间定是有一人在说真话,有一人在说假话,只是这真假一时间难以判定。”杨清宁皱紧了眉头,“这事暂时搁置不提。郭大人,不妨说一说你中毒前后发生的事。”

郭义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那日晌午,我们父子被押进诏狱,分别关押在相隔甚远的牢房中,中午时分,诏狱的狱卒放了饭,只是实在难以下咽,我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到了下午,这个人突然出现在牢房外,还给了我一笼水晶蒸饺。我问他那蒸饺是怎么回事,他说是我家夫人怕我们吃不惯牢里的饭,特意送来的。我见他说得真切,便信了他的话,吃了那笼蒸饺。

晚上放饭后没多久,我就察觉身体的异样,然后就听到一阵骚乱,说有人中毒了。我叫住了一名狱卒,说自己的身体也不对劲,然后就吐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后,得知了闯儿中毒身亡的消息。”

“狱卒给你的晚饭,你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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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义自嘲地笑笑,道:“没有,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实在吃不下。”

“这般说来,自你们被押入诏狱,就只吃过他送去的蒸饺。”杨清宁听后眉头紧皱,指着王彦道:“郭大人就不怀疑是他给你下的毒?”

“自然怀疑,王大人提审时,我亦如实向王大人提过此事,只是王大人也说那蒸饺是我家夫人托人送进来的。我们夫妻和睦,夫人又最是疼爱闯儿,绝不可能给我们下毒。除非是王大人撒了谎,那蒸饺不是夫人托人送的。”

杨清宁看向王彦,直接问道:“你为何说那蒸饺是郭夫人所送?”

“是我家大人特意叮嘱属下说的。大人说郭大人被下狱,他不能特殊照顾,免得被人说三道四,便说是郭夫人送的。”

郭义闻言一怔,随即问道:“那蒸饺不是我家夫人托人送的?”

“不是,是我家大人让我去福寿楼买的。”

郭义皱紧眉头,“这般说来,是王大人想要我们父子的命?”

杨清宁顺势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郭大人与王大人之间可有过

节?”

“我与郭大人之间鲜少往来,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竟让他下此狠手。”郭义脸上满是愤恨之色,道:“公公何不叫来王大人,与我们对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禀声,“公公,仵作到了。”

“让他进来。”

帘子才掀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上还被这个木箱,有些局促地扫了一眼众人,行礼道:“小的参见诸位大人。”

“起来回话。”

“多谢大人。”仵作站了起来。

杨清宁径直问道:“给郭闯验尸的可是你?”

“回大人,正是小的。”

“他中的是什么毒?”

“他中的是夺命散。”

“中毒后多久毒发?”

“即刻毒发,一时半刻便会毙命。”

“那为何郭义无事?”

“他体内的毒素甚少,不足以致命。”

第78章宁远灭门案(7)

傍晚时分,杨清宁坐在马车上,回想着方才他和郭义的对话。

“宁远的灭门案……”郭义眉头蹙起,叹息一声,道:“在得知孙志临死之前写下血书,说我贪赃枉法、栽赃陷害后,我十分震惊。在震惊之余,我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就算他是被栽赃陷害,那也是永州知府或者刑部的责任,他为何不针对他们,而针对我?”

“郭大人可去过宁远?”

“没有。”郭义摇摇头,道:“自从我入朝为官,已有二十多年,从未去过宁远,甚至连永州也没去过。”

“郭大人可与那永州知府相熟?”

“不相熟,我只知永州知府叫黄骏,并未见过。”

“在复核这个案子时,可有人找上过郭大人?”

“没有。这起案子证据确凿,证人证言亦无懈可击,我实在找不出哪里有不对之处,所以很快便复核完毕,随后便上呈了皇上。”郭义顿了顿,接着说道:“大人也应该看了案卷,可觉得哪里有不妥之处?”

“郭大人不觉得那师爷知道得过多吗?就连孙志家的密室在何处都一清二楚。”杨清宁提出疑问。

“那马钧是孙志的心腹,知晓这些不足为奇。”

“倒也是。”杨清宁认同地点点头,随即问道:“那郭大人家的密室,都有谁知道?”

郭义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眼中闪过一丝戒备,随即转开视线,笑着说道:“不怕公公见笑,我家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没必要弄个密室出来。”

杨清宁之所以像老友一般,和他聊着天,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刚才的发问也是刻意引导,所以他一直在留心郭义的表情,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却也被捕捉到,心中顿时有了底。

……

“听闻今日是公公的生辰?”

吴乾军的话打断了杨清宁的思绪,应声道:“是,赶巧了。”

“眼看着天晚了,也无法备礼,只能待改日补上了。”

杨清宁不在意地笑笑,道:“统领不必挂心,若殿下不提,咱家都给忘了。”

“若不知便罢,如今既然知晓,自然该备礼,这是礼数。”旁人想送礼还找不到由头,如今由头就放在眼前,吴乾军哪能任其溜走。

杨清宁明白吴乾军的意思,他之所以不与外臣交往,一是怕落得个宦官结交外臣的罪名,二是他少与人来往,并不了解他们。而吴乾军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他对之也算比较了解,再加上是凌璋让他与之合作,倒不妨多些交往。

“若统领实在要送,不妨送咱家一把防身的物件,咱家如今之处境,不吝于悬崖上走钢丝,这些东西才最为实用。”

“防身的物件……”吴乾军思量了思量,道:“公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物件,待明日我过来,带给公公瞧瞧。”

“那咱家就先谢过统领了。”

马车宫道上缓慢地走着,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东宫门口,突然从一旁窜出个人影,马夫被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了缰绳,好在车速不快,他的反应也够灵敏,才没出什么事。

吴乾军一看车旁站着的人,急忙上前,道:“五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凌南珏仰着头看他,道:“我想见太子哥哥。”

杨清宁听到外面的对话,急忙起身走了出来,在小瓶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见凌南珏独自一人,不禁皱紧眉头,道:“殿下,您身边的内侍呢?怎么就您自己?”

“小宁子?”凌南珏一看杨清宁,大眼睛瞬间红了起来,绕过吴乾军,朝着他跑了过去。

杨清宁连忙蹲下,接住了凌南珏小小的身子,见他两眼含泪,不禁有些心疼,道:“殿下,您怎么在这儿?您身边的内侍呢?”

“小宁子,我想见太子哥哥,你能帮我吗?”凌南珏眨了眨大眼睛,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杨清宁见状连忙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殿下不哭,您是殿下的幼弟,幼弟想见兄长,自然可以。走,奴才带您进去。”

杨清宁起身,转头看向小瓶子,道:“你去昭和宫走一趟,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主子身边竟没有一个奴才。”

“是,奴才这就去。”小瓶子转头看向吴乾军,躬身说道:“那就劳烦统领送公公回宫。”

“你放心便是。”

东宫就在眼前,杨清宁也没再上车,牵着凌南珏的手,径直进了宫门。

今日是杨清宁的生辰,凌南玉早早就回了东宫,专门叮嘱守门的内侍,待杨清宁回来定要第一时间禀告。只是除了杨清宁以外,竟还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看到他就眼泪汪汪的凌南珏。

见杨清宁亲昵地牵着他的小手,凌南玉心中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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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悦,皱着眉头问道:“五皇弟怎么来了?”

“奴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五殿下,他只身在宫门外徘徊,说要见殿下,奴才便擅自做主,将五殿下带了回来,还请殿下恕罪。”

凌南玉听他这么说,慌忙解释道:“我没有怪罪的意思,小宁子切莫误会,只是有些奇怪,我与五皇弟极少来往,他怎会来这儿。”

“太子哥哥,我找不到母妃,你能帮我找她吗?”

凌南珏的话让在场众人忍不住一阵心酸。

“你母妃……”凌南玉本身就是个孩子,哪懂怎么哄孩子,再加上凌南珏有点可怜,他又不能轰出去了事,只能求助地看向杨清宁。

杨清宁蹲下身,与凌南珏平视,轻声哄道:“殿下,外面冷,您的身子受不住,咱们有话进屋再说,可好?”

凌南珏看看凌南玉,又看看杨清宁,随后点了点小脑袋。

杨清宁依旧牵起凌南珏的手,跟着凌南玉一同朝寝殿走去。

凌南玉时不时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心里酸溜溜的,杨清宁已经许久没这么牵过他了。还有,杨清宁看向凌南珏的眼神十分温柔,从方才开始杨清宁的注意力便全在凌南珏身上,甚至都没功夫看他一眼。

凌南玉心里酸得冒泡,突然顿住脚步,走到两人中间,迫使杨清宁松了手,随后主动牵起了凌南珏的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也许久没见珏儿了,看着比之前长高了许多。”

杨清宁被挤到了一边,有些奇怪地看向突然殷勤的凌南玉,这态度转换得未免太大了些。

“太子哥哥,我真的长高了吗?”凌南珏仰着头看他,大眼睛眨啊眨,似乎也有些奇怪。

自上次他们见面不过月余,就算凌南珏长高些许,也绝对看不出来,凌南玉方才不过是没话找话,没曾想凌南珏反问了一句,讪讪地笑了笑,道:“长高了,自然是长高了。”

三人来到寝殿门口,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被彻底忽略的吴乾军开了口,道:“殿下。”

凌南玉转头看过去,问道:“有事?”

“公公已安全送到,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臣便先行退下了。”

凌南玉点点头,“去吧。”

吴乾军看向杨清宁,笑着行礼道:“愿公公身体康健,岁岁平安,生辰快乐。”

“多谢。”杨清宁回礼。

吴乾军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三人相继进了寝殿,在软榻前落座,杨清宁看向小顺子,吩咐道:“上杯热茶,给五殿下暖暖身子。”

小顺子应声,转身去倒茶。

杨清宁再次问道:“殿下,侍候您的奴才呢?为何只你一人在外?”

凌南珏的大眼睛又红了起来,小手不安地揪着衣服,“我想找母妃,可他们说找不回来了……母妃曾说过,以后遇到难事,可以来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一定会帮我。太子哥哥,你帮我把母妃找回来,好不好?”

凌南玉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有些心软,道:“珏儿,你母妃确实……”

“五殿下的母妃去了天上。”杨清宁打断凌南玉的话。

“天上?”凌南珏转头看向杨清宁,天真地问道:“母妃为何要去天上?为何不带着珏儿一起去?”

“殿下可还记得之前那场瘟疫。”

凌南珏懵懂地点点头,“珏儿病了,母妃也病了,宫里的人都病了。”

“殿下生病时难受吗?”

凌南珏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随后点点头,“难受。”

“宫里的人几乎都病了,都和殿下一样难受,贤妃娘娘最是心善,不忍看我们那般难受,便去了天上为我们祈福,所以我们的病都好了。而贤妃娘娘为了不让瘟疫再出现,只能留在天上继续祈福,要许久以后才能回来。”

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凌南珏吸了吸鼻子,问道:“那母妃要多久才能回来?”

“殿下不哭。”杨清宁来到凌南珏身边,温柔地给他擦着眼泪,道:“贤妃娘娘虽然不能陪在殿下身边,却能看到殿下,若是见到殿下这般委屈,贤妃娘娘定会心疼坏了。”

“母妃能看到我?”凌南珏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杨清宁认真地点点头,道:“自然,那天上最亮的星星,就是贤妃娘娘的眼睛,她正看着殿下呢。”

“星星?”凌南珏转头看向窗口的方向。

“现在天还没黑透,待会儿奴才带殿下出去瞧瞧,定能找到那两颗最亮的星星,可好?”

“好。”凌南珏乖巧地点点头。

见杨清宁哄好了凌南珏,凌南玉走上前,弯腰扶住了他的手臂,心疼地说道:“小宁子,你都忙了一日了,快坐下歇歇吧。”

杨清宁顺势站了起来,虽然已经放慢了动作,却还是两眼一黑,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好在凌南玉就在身边,靠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凌南玉撑着他的身子,心疼地皱紧了眉头,只是什么都没说,他不想因为关心,时刻提醒杨清宁,他的身子是多么的孱弱。

“小宁子,你怎么了?”凌南珏关切地问道。

杨清宁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奴才没事,殿下不必担忧。”

凌南珏的小眉头皱了起来,道:“母妃说若是不舒服,定要说出来,不能瞒着。珏儿很乖,小宁子也要乖乖的。”

“贤妃娘娘说得对,殿下也很棒。”

就在这时,小顺子端着茶盘走了过来,杨清宁端了一杯,用手碰了碰茶盏,入手的温度有些烫,他揭开盖子,放到一边,道:“这茶还有些烫,殿下过会儿再喝。”

见杨清宁对凌南珏照顾得无微不至,凌南玉心里又开始发酸,一把攥住杨清宁的手腕,拉着他坐了下来。“东宫那么多奴才,若小宁子事事亲力亲为,还要他们作甚?”

小顺子看看凌南玉,又要看看杨清宁,总觉得不说点什么有点危险,“殿下说的是,公公累了一日,确实该歇一歇,您有事直接吩咐奴才做便可。”

“你去小厨房一趟,让他们做些五殿下爱吃的饭菜。”

“是,奴才这就去。”小顺子松了口气,还是有点事做安心些。

“等等。”凌南玉叫住了小顺子,随后看向杨清宁,道:“他要留下用膳?”

杨清宁有些奇怪凌南玉的反应,“殿下以为有何不妥吗?”

凌南玉将杨清宁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今日可是小宁子的生辰,不是说好由我陪小宁子过嘛,为何要留下他?”

“殿下,您是兄长,理应照顾幼弟,留他用膳有何不可?况且,五皇子刚刚丧母,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杨清宁疑惑地问道:“奴才怎么觉着今日殿下有些反常,可是发生了何事?”

“没有,我只是想陪小宁子好好过个生辰,不想被人打扰。”

“都这个时辰了,殿下也不好赶五皇子走吧,若是被那些好事的大臣知道,又要说殿下不友爱兄弟了。更何况,人多热闹,殿下就不要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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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宁见凌南珏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小模样十分可怜,重新走了回去。凌南玉想要拉住他,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他又走回凌南珏身边。

杨清宁伸手摸了摸茶盏,感觉温度差不多了,端起来递给凌南珏,道:“殿下喝点水,暖暖身子。”

凌南珏乖巧地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茶喝了个干净,好似渴了许久没水喝一样。

杨清宁看得直皱眉,关切地问道:“这段时间昭和宫的奴才可还规矩,可有人欺负殿下?”

凌南珏看看杨清宁,又看向凌南玉,有些不安地问道:“小宁子,太子哥哥可是不喜欢珏儿?”

杨清宁转头看了一眼凌南玉,见他眉头紧皱,似有不悦,无奈地坐直身子,挡在了两人中间,道:“自然不是,五殿下这么可爱,殿下怎会不喜欢?”

“他们说珏儿不知疼痛,是个怪物,可母妃说珏儿只是病了,珏儿不是怪物……”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凌南珏不安地垂下头,“母妃说珏儿有事就来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心善,定会帮我。”

杨清宁见状心疼得不行,转头看向凌南玉,“太子殿下……”

凌南玉听凌南珏如此说,也难免心疼和恼恨,心疼凌南珏的病,恼恨那些奴才竟敢欺主,见杨清宁看过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威胁,凌南玉心里一紧,别别扭扭地起身,走到凌南珏身边,在杨清宁的注视下,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凌南珏的小脑袋,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这么爱哭,也不怕别人见了笑话。”

听凌南玉这么说,杨清宁不禁有些好笑,若非有凌南珏在场,要给他树立好哥哥的形象,非得揭他的短不可。

凌南珏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似是在消化凌南玉话里的意思,随即用小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软软地说道:“珏儿不哭,珏儿听太子哥哥的。”

凌南玉嫌弃地看看他被擦花的小脸,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你是皇子,要时刻注意体面,怎能如此邋遢。”

凌南珏接过帕子,水洗过的眼睛越发明亮,“谢谢太子哥哥!”

凌南玉被凌南珏看得脸上一热,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我只是嫌弃你邋遢,不必谢我。”

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可爱模样,杨清宁突然觉得有些手痒,不过他与凌南珏并不熟悉,有些不好下手,只能强忍着。好在这时,小瓶子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竹辛。

竹辛两眼通红,见凌南珏坐在厅中,顾不得礼仪,急忙上前,跪在了凌南珏身前,道:“殿下,您可急死奴婢了,您若是有个万一,奴婢怎么对得起娘娘。”

“竹辛不哭。”凌南珏伸出小手替竹辛擦擦眼泪,道:“我想找太子哥哥,可他们总是拦着,我只能偷偷跑出来。”

“您至少让奴婢跟着,您还这么小,万一……”

“母妃在时,说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杨清宁开口问道:“你是贤妃娘娘的贴身侍女?”

竹辛听杨清宁问话,慌忙擦了擦眼泪,道:“是,奴婢叫竹辛,是娴妃娘娘的贴身侍女,殿下便是由奴婢照看。”

“你起来回话吧。”

“是,公公。”竹辛依言站了起来。

杨清宁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贤妃娘娘如今不在昭和宫,可是昭和宫的奴才没了管束,生了欺主的心思?”

竹辛点点头,道:“不瞒公公,他们并非生了欺主的心思,就是在欺主。那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觉着我们娘娘不在了,殿下没了依仗,便合起伙来欺负殿下,不说别的,现在殿下想喝口热水,都得奴婢亲自去烧。今日若非小瓶子公公去了昭和宫,强行将奴婢带了出来,奴婢连出宫找殿下都不成。”

凌南玉一巴掌趴在桌子上,怒骂道:“这群混账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欺主欺到如此地步!”

杨清宁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这种人情冷暖,他经得多了,他们当初在冷宫时,马力那些人要过分得多。他转头看向小瓶子,道:“他们敢拦你?”

小瓶子点点头,道:“奴才动了手,这才将竹辛带了出来。”

杨清宁转头看向凌南玉,道:“殿下,去一趟乾坤宫吧。”

凌南玉脸上闪过犹豫之色,随即起身道:“你在外奔波了一日,便留在东宫歇着,此事交给我便可。”

杨清宁确实有些精神不济,道:“好,那我等殿下回来用膳。”

凌南玉闻言松了口气,他怕杨清宁逞强,又怕杨清宁多想,每每说话都会前思后想,斟酌了再斟酌。

凌南玉转头看向凌南珏,道:“走吧,随我去乾坤宫见父皇。”

凌南珏从软塌上爬下来,走到凌南玉的身边,试探性地去抓他的手。凌南玉本想躲,在触及到凌南珏小心翼翼的眼神时,到底还是心软了,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出了寝殿。

杨清宁目送他们出了门,突然觉得有些恍惚,那时的他们好似也是这般年岁,只是此时的凌南玉是他,而凌南珏是当年的凌南玉。

小瓶子见杨清宁在发呆,忍不住问道:“公公在想什么?”

杨清宁回了神,朝小瓶子笑了笑,道:“在想当年我们在冷宫时的事。那时的我们……就好似现在的他们。”

“无论在何处,捧高踩低都是常事。”

“贤妃的丧礼那般隆重,给足了贤妃体面,可那又怎么样呢?”杨清宁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道:“在那些蠢货眼里,死了就是死了,五皇子没了母妃,也就没了依仗,再加上他的病,与皇位注定无缘,甚至不知能活到几时,自然是要想着法地捞好处,有了钱就能找个好的差事,也就能爬得更高些。”

小瓶子认同地点点头,道:“所以公公还得好好看顾着殿下,未免殿下被人欺负了去。”

杨清宁一怔,无奈地笑笑,道:“殿下如今深受皇上宠爱,没人敢欺负他。”

“君心难测。今日宠爱并不表示明日也宠爱,殿下还小,还需公公看顾,避免出错,惹皇上厌烦。”

“你的意思我懂,也在尽力克服,只是这是病,总要给它时间,让它慢慢痊愈。”

“是。”

乾坤宫内,凌璋正打算传膳,闻听凌南玉带着凌南珏求见,心中有些奇怪,便让两人一同进了殿。

凌南玉牵着凌南珏的手,来到殿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起吧。”

“谢父皇。”

凌璋看了看两人,径直问道:“你们为何在一处?”

“父皇,昭和宫的奴才欺主,若非今日被儿臣发现,五皇弟还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模样呢。”凌璋问得直接,凌南玉答得也干脆。

“欺主?”凌璋眉头微蹙,道:“发生了何事,仔细说来。”

凌南玉便将方才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怒道:“父皇,若非小瓶子身上有功夫,都进不去昭和宫。”

凌璋转头看向高勤,淡淡地吩咐道:“你去一趟坤和宫,但凡欺主的奴才,全部送去慎刑司,死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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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这就去。”高勤躬身退出大殿。

凌璋甚至问都不问,便下了命令,可见对凌南玉的信任。

凌南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转头看看凌南珏,道:“父皇,五皇弟年纪尚小,未免再有这种事发生,还是找个人看顾才好。”

“你是他皇兄,有看顾之责,就你吧。”

凌南玉一愣,下意识地说道:“那不成!”

“为何不成?”

“儿臣……儿臣要替父皇分忧,每日上朝理政,哪有工夫照顾他,父皇还是另寻人选吧。”

杨清宁本就喜欢软嫩嫩的小娃娃,若是将凌南珏放在身边,那杨清宁的注意力都得被他吸引了去,那自己该怎么办?

凌璋看向凌南珏,问道:“珏儿怎么说?”

凌南珏看看凌璋,又看看凌南玉,道:“父皇,珏儿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珏儿不想离开昭和宫,珏儿怕母妃从天上回来,见不到珏儿。”

“从天上回来?”

凌南珏点点头,道:“小宁子说只有母妃去天上祈福,大家的病才能好,不过要去许久才能回来。珏儿想母妃一回来,便能看到珏儿,不想离开昭和宫,求父皇成全。”

“父皇,小宁子也是……”

“朕知道了。”凌南玉想要解释,被凌璋打断,接着说道:“那珏儿还留在昭和宫,若有事,便来乾坤宫禀告朕,或者去东宫寻你皇兄,皆可。”

“谢父皇。”凌南珏闻言笑弯了眉眼,那模样与凌南玉儿时,竟有五六分相似。

“时辰不早了,你们便留下一起用膳吧。”

“父皇,儿臣还有事,能否先行离开?”

凌璋眉头微蹙,到底没让凌南玉为难,“那就珏儿留下吧。”

第79章宁远灭门案(8)

凌南玉带着凌南珏去了乾坤宫,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杨清宁便趁着这个空挡,在脑海中梳理整个案件,一切的起因应该是藏在宁远县的秘密,郭闯知道内情,所以在确定他的身份后,想着杀人灭口。只是未曾料到他身边有高手保护,又恰巧遇到了吴乾军帮忙,所以功亏一篑。

郭闯在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以后,便去找郭义商量应对之法,郭义选择以退为进进宫请罪,明面上是请罪,实际上是想挑起凌璋对杨清宁的防备,用以摆脱困境,只可惜凌璋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准了他致仕,还将他们父子送进了诏狱。

郭家父子进入诏狱后,被人下毒暗害,郭闯中毒身亡,郭义侥幸逃过一劫……

“公公可是在想郭家父子的案子?”小瓶子端了杯热茶放在杨清宁手边,见他在发呆,忍不住出声问道。

杨清宁点点头,“我总觉着今日发生的事有些怪异。”

“怪异?公公为何这般说?”小瓶子垂手站在杨清宁身边。

“那个王彦,我很是在意,他为何要死咬着王广不放,好似不定了他的罪,誓不罢休似的。还有郭义,在诏狱里呆了三个多月,竟能如此平静,实在让人不解。”杨清宁说出心中的疑惑。

小瓶子不答反问:“公公为何不怀疑王广?种种迹象表明,是他下毒害死了郭闯。”

杨清宁笑了笑,道:“以王广今日的表现,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实在不像是在官场混迹十几二十年的人,与那王彦相比,简直稚嫩得很!”

小瓶子提醒道:“公公不觉得此事不妥吗?”

杨清宁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懊恼地说道:“没想到我也有今日,一个在官场混迹十几二十年的人怎会蠢笨,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公公以为若那王广并非如此,他的目的又是为何?”

“我们也不能一概而论,索性从两个方面看他。”杨清宁想了想,接着说道:“若他当真如我们眼见那般,是个没什么心机,却侥幸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人,那今日之事就是王彦在构陷于他。那王彦为何这么做,与王广之间有何冤仇,非要置他于死地?”

杨清宁起身,若有所思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自问自答道:“若王广是被构陷,那王彦便是幕后之人埋在他身边的钉子,如王广所言,他最是信任王彦不过,王彦又跟随他多年,也许王广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靠王彦在幕后谋划。如今郭义被下狱,那幕后之人想找个替死鬼,索性便找了这个没什么心机的王广。这是否说得通?”

“说得通。若真如这般猜测……”小瓶子顿了顿,接着说道:“王广是南镇抚司镇抚使,京都认识他的人不少,尤其是那大些的茶楼酒肆,王彦那般笃定的说王广与郭义常去福寿居,若不是真有其事,那便是福寿居的人已被收买,甚至就是他们的人。”

“没错。”杨清宁点点头,“若只是你说的这两种可能,我倒是更倾向于福寿居本就是他们的人,他们这是在弃车保帅。”

“那若是王广有疑,又该如是说?”

杨清宁答道:“若王广有疑,他演这场戏给我,就是想迷惑我,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无辜的,是王彦在陷害他,这样便可将自己摘出去。若是这样,那王彦就是在配合他演戏。”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个王彦的身份都存疑,他十有八九也是幕后之人抛出来的弃子。”

“不止他,福寿居的人也是弃子。”杨清宁蹙起了眉头,疑惑道:“有一点我很是不解,他们已然对郭家父子下手,以至于郭闯身死,郭义也差点命丧黄泉,为何郭义不将所有事和盘托出,而是依旧选择闭口不言?还有,郭义在诏狱三个月有余,期间宫中乱作一团,无暇顾及此事,为何幕后之人不再灭口,而是放任郭义继续活着?”

小瓶子思量了思量,道:“许是郭义手中握有他们的把柄,让他们投鼠忌器,才没有灭口。至于郭义不说出实情,应该也是有所顾忌。”

“若照你这么说,他们现在正处于僵持状态。那我们该从何处入手,打破这种僵局呢?”

小瓶子提议道:“那个王彦自知是弃子,对自己的下场应已心中有数,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奴才以为还是得从郭义下手。”

杨清宁叹了口气,道:“但愿今夜吴统领能有所收获。”

凌南玉没有耽搁,从乾坤宫出来以后,便径直回了东宫。只是杨清宁已不在寝殿,于是他又追去了卧房。

杨清宁刚回卧房,准备换身衣服,便听外面小瓶子禀告道:“公公,殿下回来了。”

“殿下稍候,奴才在更衣。”杨清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便换好了衣服,来到门前,将凌南玉请了进去,有些奇怪地问道:“殿下怎得回来得这般快?五皇子殿下呢?”

“我与父皇说了昭和宫的事,父皇便让高勤去抓人,事情便算是了结了。”凌南玉拉着杨清宁在软塌前坐下,接着说道:“后来父皇留五皇弟用膳,我就先回来了。”

“皇上单单留了五皇子?”

凌南玉如实说道:“也留了我,不过今日是小宁子的生辰,我早就说好,要回来陪小宁子过生辰,便拒绝了。”

杨清宁闻言蹙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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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皇上留殿下用膳,殿下便留下用些,不过是个生辰,若非殿下提起,奴才都忘了,殿下怎能拒绝皇上?若皇上因此恼了殿下,那奴才岂不成罪人?”

“若父皇因这种小事就恼了我,那我在父皇心中便不重要,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也会有其他事。”凌南玉握紧杨清宁的手,道:“况且在我心里,陪小宁子过生辰不是小事。”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杨清宁心里一暖,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道:“殿下的心意,奴才收到了,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切记以大局为重,不要儿女情长,殿下可明白?”

“嗯,听小宁子的。”凌南玉笑着应了一声,随即扬声说道:“小顺子,开始吧。”

门外的小顺子应声,急忙招呼人忙碌起来。

“时辰不早了,大家手脚麻利些。”

“这个摆这边,那个往边上挪挪。”

“小心点,这可是殿下精心准备的,别弄坏了。”

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杨清宁不禁有些好奇,想要打开窗子瞧瞧,却被凌南玉拦了下来,道:“小宁子且等等,待一会儿准备好了,咱们再一同出去。”

“殿下这是准备了什么?”凌南玉越是这么说,杨清宁心里就越是好奇。

“暂时保密,我想给小宁子一个惊喜。”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的动静小了下来,随后便传来小顺子的通禀声,“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凌南玉起身走向屏风,将杨清宁的斗篷取了下来,“外面冷,把斗篷穿上再出去。”

杨清宁走上前,伸手去接斗篷,“殿下,您是主子,哪有您给奴才更衣的道理。”

“咱们在房里,别人又瞧不见。”凌南玉躲开了杨清宁的手,抖开斗篷给他披上,又快速系上带子,戴上兜帽,根本不给他动手的机会。

杨清宁无奈地笑笑,穿都穿上了,总不能再脱下来吧,道:“今日就算了,以后殿下不要再如此做,您这么做只能给奴才惹来麻烦。”

凌南玉上前挽住了杨清宁的手臂,如儿时般撒娇道:“在人前,我定恪守规矩,不会让人拿住话柄,但在人后,小宁子便依了我吧。”

杨清宁果断否决,道:“不成,殿下需知隔墙有耳,这东宫并非铁板一块,一切还得小心为上,该守的规矩必须守。”

见杨清宁态度坚决,凌南玉也没再坚持,无奈地说道:“好,都听小宁子的,我们快出去吧。”

杨清宁走在前面,掀开帘子候在一边,凌南弯腰走了出来。小顺子见状连忙打起了帘子,让杨清宁出了门。

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杨清宁有些惊讶,一盏盏灯笼被挂了起来,个头有大有小,花样不一,千姿百态,赶得上小型灯会了。

院子中央放置着一盏巨大的走马灯,灯的每一面都画着一幅画,每一幅画上都画着同样两个人,却呈现不同的姿态,或站或坐,或行或卧,或皱眉或含笑,或悲伤落泪,或喜极而泣,每一幅画都栩栩如生,在生动地讲着一个故事。

“这是奴才和殿下?”杨清宁惊喜地看着走马灯上的图案。

“是。”凌南玉指着其中一幅画,解释道:“这是在冷宫时,坤和宫的奴才欺负我们,小宁子将我护在身下。”

“奴才就说怎么看那胖子有些眼熟,原来是马力。”杨清宁指着快速转过的另外一幅,道:“这幅是殿下在读书,奴才站在一旁陪同。”

凌南玉笑着点点头,道:“嗯,记得那时小宁子还打了瞌睡。”

那幅画很快又转了过来,杨清宁仔细一看,画上的自己确实是在打瞌睡,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殿下真是,人常说骂人不揭短,您竟还画了下来,这是想让多少人知晓奴才的糗事。”

“若是可以,我想把我们一同经历的所有事都画下来。”

杨清宁看着凌南玉眼底的认真,心中不禁一颤,“殿下画这些画,应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都是我离宫的那两个月画的,每每想小宁子都会画上一幅,正好拿来做灯,只是这灯还是小了些,贴不了几张。”

杨清宁看着这走马灯,心中十分感动,这些年所发生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他身子不好,凌南玉对他的照顾可算是尽心尽力,若非身份不允许,小小年纪恨不能亲力亲为,让他一个奴才过上主子的日子。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算是亲生儿子,又能有几个做到这般地步。

杨清宁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杨清宁啊杨清宁,有这么好的孩子在身边陪着,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凌南玉给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小顺子会意,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院子里的烟花,这烟花不似过年时放的,只发出‘呲呲’的声音,燃起来的高度也不过两米,却五彩斑斓,十分漂亮。

凌南玉解释道:“大的烟花,我没准备,怕被御史捏住错处,又要好一番撕扯,便让人准备了些小的,燃起来虽然没有大的好看,却也另有一番风味。”

杨清宁点点头,道:“就算准备了,奴才也不会让殿下放,奴才觉得这样就已经太张扬了。”

凌南玉靠近杨清宁,握紧他的手,小声说道:“我就想好好给小宁子过个生辰。”

杨清宁转头看向凌南玉,烟花将他的脸照亮,那双本就明亮的眼睛,反射出五彩的光,眼神中对他的孺慕之情,就好似阳光般,照进杨清宁心里,温暖着,治愈着。

杨清宁勾起嘴角,认认真真地说道:“奴才谢殿下。”

晚膳在杨清宁房里用的,吃得火锅,当然少不了长寿面。刚用完晚膳,底下的人便都过来了。

“公公,奴才也不知送什么给您,就找相熟的侍女,给您做了双棉鞋,棉布的,千层底,虽然没有靴子好看,但穿起来舒服。”小柜子拿出一双棉鞋递了过来。

杨清宁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瞧了瞧,道:“手艺真好,咱家就缺这么一双鞋。”

小柜子听他这么说,‘嘿嘿’笑了两声,便退到了一边。

小顺子从怀里掏出一串珠子,上前一步,递给杨清宁,道:“这是奴才找人从庙里求来的佛珠,专门请主持开了光,希望公公戴着他,能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杨清宁伸手将佛珠接了过来,随即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笑着说道:“这佛珠上的味道咱家喜欢,戴着它既能保平安,还省了香囊,一举两得。”

“公公说得是。”

小方子有些赧然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道:“奴才也不知要送些什么,便做了个小玩意,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杨清宁好奇地接了过来,仔细看后,不禁眼睛一亮,竟是鲁班锁,虽然做工简单,却十分精巧,不仅打磨了,还上了一层油,摸上去十分光滑。

“这礼物咱家喜欢,没想到小方子还有这手艺。”

“奴才的爹是个木匠,奴才自小便鼓捣这东西。”小方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木匠好啊,正经的手艺人,以后咱家要做点什么东西,就不用找别人了。”

小方子闻言眼睛亮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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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道:“奴才别的不敢说,做木工的手艺还是有的,公公若是想做什么,直接吩咐便可。”

“好,咱家可记下了。”

小顺子见杨清宁面露疲色,出声说道:“时辰不早了,那奴才们就先退下了,公公早些歇息。”

杨清宁确实有些累,也没有挽留,“好,今日辛苦你们了,都早点歇着吧。”

众人没再多说,相继退出卧房。

杨清宁看向一直未出声的凌南玉,道:“殿下,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凌南玉坐到杨清宁身边,道:“小宁子,今日我能否在你房中睡?”

“不成。”杨清宁果断拒绝,“殿下,您如今已经大了,不能再像儿时那般粘着奴才了,若是让皇上知晓,奴才又得吃挂落。”

杨清宁没忘自身的秘密,小时候凌南玉不懂,现在凌南玉已进入青春期,再过不久,便会有人专门教授他生理课,两人若再同榻共枕,很难不被发现。

“父皇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殿下。”杨清宁打断凌南玉的话,接着说道:“您现在已经大了,应该学会自立,皇上也不想看到您太过依赖奴才,否则奴才就会成为您成长路上的绊脚石。您该知道一旦奴才成了绊脚石,会是什么下场。”

凌南玉清楚杨清宁说得对,不过还是会控制不住失望,起身说道:“那小宁子早点歇着,我就先回去了。”

杨清宁见状忍不住有些心软,不过最后还是硬起了心肠,道:“奴才送殿下到门口。”

“门口冷,小宁子别送了。”

杨清宁取了斗篷给凌南玉穿上,叮嘱道:“殿下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出入时注意增减衣物,千万别嫌麻烦。”

听着杨清宁的叮嘱,凌南玉忍不住扬起嘴角,心中的失望一扫而空,道:“嗯,我听小宁子的。”

替他戴上兜帽,杨清宁笑着说道:“殿下明日还要早朝,快些回去歇着吧。”

“小宁子也早点歇着,那我先走了。”

凌南玉没再多说,抬脚走向门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凌南玉刚走,门外便传来小敏子的声音,“公公,奴才有事禀告。”

“进来吧。”

帘子被掀开,小敏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个木盒,木盒是红木做成,看上去有些旧,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你这是……”

小敏子将木盒放在了桌子上,道:“公公,这木盒是前几日奴才收拾东西时找到的,后来想起这是秦淮的东西,本想扔了,竟发现里面有夹层。”

小敏子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盒子,随后又打开了底下的夹层,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杨清宁拿出钥匙瞧了瞧,又仔细找了找木盒,并未有其他发现,出声问道:“这木盒是秦淮什么时候给你的?”

小敏子想了想,道:“奴才记得应该是秦流死之后。”

杨清宁点点头,道:“他可有说为何给你一个盒子吗?”

“这盒子是用来盛银子的,奴才看它材质不错,便留了下来。”

“那秦淮在给你这个盒子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小敏子努力回想,摇头说道:“公公,对不住,时间过去太久了,这盒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奴才实在想不起了。”

杨清宁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实在想不起就算了,这东西就放咱家这儿吧。”

小敏子又拿出一对护膝,递给杨清宁,道:“这是奴才的妹妹绣的,送给公公做生辰礼,还望公公莫要嫌弃。”

杨清宁将护膝接了过来,道:“能御寒的物件再多,咱家也不会嫌多,更何况这护膝做得这般漂亮,你妹妹的绣工真是好!”

“谢公公夸赞。”听到杨清宁夸他妹妹,小敏子心里高兴。

将护膝放到一旁,杨清宁随口问道:“你妹妹成亲也有几年了,日子过得可好?”

小敏子的妹妹三年前便嫁了人,杨清宁还帮着添了嫁妆。

“托公公的福,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十分平顺。”这些年杨清宁没少帮衬,小敏子都记在心里。

“过得好就成,你也能放下心了。”

“奴才侍候公公早点歇着。”

“不用,你回去歇着吧,咱家自己来就成。”

“这是奴才该做的。”小敏子走到床边,给杨清宁铺好了床,随后又帮他脱掉了外衣,松了头发。

杨清宁将那把钥匙放好,便躺上了床。

小敏子替他掖好被角,将床前的烛火熄灭,又将远处的灯调暗,这才退出了卧房。

杨清宁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在想着案子,宁远他是去不成了,不过倒可以在郭家父子身上做些文章。无论宁远有什么,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是在京都,只要撬开郭义的嘴,不怕真相不露出水面。

与此同时,原大理寺少卿的宅院外,一道人影顿住了脚步,随后翻墙而入。郭义已被免了职,便不能再住这座宅子,他的家人早已搬了出去,如今这宅子已经空置。

藏在暗处的吴乾军听到动静,急忙屏气凝神,朝着来人看去,只见他在院子里穿梭,就好似走得自家门庭。吴乾军小心翼翼地行在房上,跟在那人身后。来人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并未进入任何房间,又从进来的位置翻墙而出。

吴乾军微微蹙眉,沉吟片刻,便跟了上去。待他跟着那人离开没多久,暗中便又有一道身影翻墙而入。这人不似方才那人,并未在院子里转圈,而是直奔后宅而去,在一处偏远的院子前停下脚步,躲在阴影里四下看了看,随即翻墙而入。

来人径直走向东厢房,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走了进去。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却并未点灯,而是在房间中摸索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劲风迎面而来,来人顾不得其他,慌忙闪躲,只觉得一道寒气贴着他的脸扫过,然后便听得‘砰’的一声,那是暗器插入木头的声音。

来人抽出身上的短刀,警惕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只听门外传来说话声,“来人,把这里围了,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走。”

来人心中一惊,看看后墙的窗户,犹豫片刻,纵身跳了出去。

‘咻’,又是一道暗器袭来,他强行扭转身形,堪堪躲了过去。而这是躲在云后的月亮冒出头来,照射出清冷的光,虽然不如太阳明亮,但在高手眼中相差不多。

‘咻咻咻’,三箭齐发,锁住了他的行动轨迹,即便躲闪,也定有一箭射中。来人见状忙挥舞短刀,挡住一箭,又躲过一箭,最后一箭正射中他的腹部,随后扔下一枚烟雾弹,遮住箭手的视线,逃之夭夭。

第二日一大早,杨清宁便起了身,在小敏子的服侍下用早膳,不等他吃完,吴乾军便来了。

杨清宁见他进来,急忙问道:“统领,昨夜一切可还顺利?”

吴乾军走到软榻前坐下,答道:“不出公公所料,昨日半夜确实有人进了郭家,只是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又翻墙而出。我犹豫片刻,便一路尾随,谁知他竟在城中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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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中计,便又折返郭家,好在公公留了后手,让小瓶子暗中行事,这才没让那些人得了手。”

“这般说来,那郭家的宅子里当真有密室。”

“按说应该是,可我与小瓶子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密室所在,只能等公公前去一探究竟。”

杨清宁放下筷子,起身说道:“事不宜迟,那我们便出发吧。”

“好。”吴乾军本就是来接他的,自然没有意见。

小敏子侍候他穿好外衣,又披上斗篷,这才出了东宫。

马车上,吴乾军从怀中逃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递到杨清宁面前,道:“这是我送与公公的生辰礼。”

看着面前的锦盒,杨清宁的脸色有些古怪,道:“统领莫不是送错了,这戒指……怕是不合适吧。”

第80章宁远灭门案(9)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杨清宁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送过戒指。看着递到面前,锦盒里的宝石戒指,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面色也有些古怪。

“统领确定这是送咱家的?是否有些不妥?”

吴乾军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公公不是说想要个防身的物件吗?这就是。”

“这戒指能防身?”杨清宁想到了武侠小说里那些五花八门的暗器,不禁好奇地拿出了戒指。

吴乾军指着戒指解释道:“这戒指的宝石就是按钮,只要轻轻一按,就会有毒针射出,若是涂上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但凡射中,那这人便必死无疑。”

“原来如此。”杨清宁见戒指戴在手上,道:“那现在戒指里可放了毒针?”

“没有。”吴乾军从锦盒里拿出一块布,上面插着许多比绣花针还要细的短针,指了指戒指上的小孔,道:“这是往戒指里投放的针,公公只要从这个孔里插进去便可。若是涂了毒的针,投放时定要小心,千万莫要扎到自己。”

杨清宁点点头,将戒指取了下来,和那针一起放回了锦盒里,笑着说道:“这东西正适合咱家,咱家在此谢过统领。”

“公公不必客气,索性这东西我也用不上,放着也只能让它蒙尘,送给公公物尽其用,才是好的。”

“统领的心意,咱家明白,定不会忘怀。”

且不说这物件是个不错的防身之物,就说这戒指上的宝石,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可见这份生辰礼,吴乾军是费了心的。

马车径直来到原郭家的宅邸,因为郭义父子被下狱,这里已被朝廷查封,门上贴着封条。吴乾军跳下马车,来到侧门前,将封条揭了下来,推开门让马车驶进了府邸。

小瓶子一直守在那个偏远的院子里,唯恐再有人偷偷潜入,见杨清宁的马车进了院子,便纵身从房顶跳了下来,来到马车前候着。小敏子打起帘子,杨清宁走出马车,在小瓶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杨清宁打量了打量,随即问道:“这里就是昨晚那人所来的院子?”

小瓶子答道:“正是。吴统领走后,又有一人偷偷潜进宅子,径直来了这个院子,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道:“那就进去瞧瞧。”

小瓶子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杨清宁抬脚便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除了一应家具外,就是墙上的几幅画,以及博古架上的几个青花瓷摆件。

吴乾军出声说道:“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若想藏东西很难,可我们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杨清宁仔细观察着房中的布置,尽量不遗漏半点信息,道:“这床和柜子,你们都动过吗?”

小瓶子答道:“柜子搬了,床虽没动,却爬进去看了,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杨清宁点点头,接着说道:“你和咱家说说,那人进屋后,都做了什么。”

小瓶子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事,道:“那时云彩遮住了月亮,奴才只见他进了门,并未看到他在屋里做了什么。”

“也就是说他进屋后并未点灯,对吗?”

“是,奴才唯恐他毁掉密室里的东西,待他进入后没多久,便出声惊了他,他随后便从后窗跳了出去。”小瓶子边说,边指了指后窗。

“云彩遮住了月亮,他又未点灯,应是怕被发现,那这屋子里定然是伸手不见五指。”说到这儿,杨清宁又问道:“他在房间里呆了多久?”

“也就数到五十的功夫。”

“数到五十,机关还未打开?”杨清宁顿了顿,随即说道:“这屋子不大,即便摸黑找机关,也不可能数到五十,还找不到。这说明,来人要么不熟悉屋里的布置,要么是这机关开启的方式并不简单。”

吴乾军认同地点点头,道:“那公公以为哪种最有可能?”

杨清宁沉吟片刻道:“这密室藏得如此隐秘,定是藏了至关重要之物,十有八九就是幕后之人不敢再对郭义动手的原因,若当真如此,那这密室越少人知道越好。”

见杨清宁顿住了话头,吴乾军接话道:“若换成我,也定不会告诉其他人。”

“最熟悉这里的是郭义,如今案子正在调查,郭义还在诏狱里关着,没人会选在这种时候冒险放他出来。况且若是他来,也不会耽误那么久,还未打开机关,所以昨晚来的定然不是他。”

小瓶子接话道:“昨日公公有意无意提起密室,让郭义心生警惕,他心里清楚若公公当真找到密室,翻出里面的东西,那他便在劫难逃。只是案件正在调查,他身在牢狱之中,定然有人监视,无法自由行动,便不得不想方设法找亲信之人,替他将密室中的东西取出。”

杨清宁点点头,接着说道:“这密室里的东西,无论是让我们找到,还是让幕后之人找到,郭义都活不成,只有将东西转移,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由此,咱家以为来的人是郭义的亲信不假,却从未进过密室,所以才会耽误了功夫。”

吴乾军插话道:“那这机关到底在何处?”

虽然杨清宁一直在说话,却从未停下查看,他蹲下身指着床边的地板,道:“统领瞧这是什么?”

吴乾军也蹲下身子,看着杨清宁所指的位置,将那勾在缝隙里的丝线拿了起来,随后在房间中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床帐的挂钩上,道:“这是穗子上所用的丝线。”

杨清宁点点头,道:“这挂钩上的穗子看上去很是结实,若非用力扯,应该不会有丝线掉落。方才问你们,你们说并未动床,只是在床底下找了找,那这丝线十有八九是昨晚那人扯下来的。”

吴乾军的眼睛一亮,随即说道:“那这般说来,这机关的开关便在这床上。”

杨清宁慢慢地站起身,小瓶子不放心地伸手扶了扶。杨清宁安抚地笑笑,走到床前,想要伸手去拉那挂钩,却被小瓶子阻止。

“公公,您且躲到一边,还是由奴才来吧。”

这种机关很有可能装有暗器,杨清宁并未逞能,而是往一边躲了躲。

小瓶子这才上前,拉了拉床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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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挂钩,拉左边的并没有反应,他又拉了拉右边的,果然拉动了挂钩,紧接着听到‘啪’的一声,床帐后的墙上打开一个暗格。

“果然如公公所料。”吴乾军兴奋地上前,将床帐全部掀了起来,露出了暗阁的全貌。

杨清宁见状不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这是密码锁?”

这锁并非现代款式的密码锁,而是古代的机关术,不过也是需要密码才能解开。

“密码?”吴乾军疑惑地看向杨清宁,问道:“公公所说的密码是何物?”

“哦,就是解开这机关的钥匙。”杨清宁敷衍地解释了一句,仔细看着这古代的密码锁,“看来是需要四个数字方能解开。”

“四个数字?”吴乾军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皱紧了眉头,“每一个数列都有九个数字,难不成要一个一个试?”

杨清宁闻言不禁有些好笑,“统领可知这有多少排列组合?自然不能一个一个试。况且咱们也不知它是否有试错限制,万一输错了,里面启动自毁装置,那咱们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就干脆回南镇抚司,继续审郭义,重刑之下,我就不信他不招。”

“若招,是必死,若不招,还有一线生机,统领会如何选?”

吴乾军脸色一僵,不禁皱紧了眉头,道:“那公公你说,这该如何解?”

“在房间里找找吧,看看是否有线索,若没有,再另做打算。”

杨清宁仔细瞧着房间里的布置,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不是玩密室逃脱,总有线索留给玩家。这是密室事关郭义的性命,除非他健忘到每次进密室都把密码忘了,否则绝不会留下线索。

“这房间就这么大,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线索。”吴乾军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统领好歹找找吧,说不准咱们运气好,就找到了呢。”杨清宁闻言不禁有些好笑。

“我就是个粗人,公公若让我抓什么人,我定第一个冲上去,让我猜什么谜题,还是饶了我吧。”

听他这么说,杨清宁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了过去,道:“统领倒是提醒咱家了,这密室事关重大,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这里会十分危险,统领还需派人回去搬救兵。”

吴乾军一怔,随即明白了杨清宁的意思,道:“我这就去。”

见他走出房门,小瓶子担忧地说道:“公公,这里实在凶险,不然公公还是先回宫吧。”

“恐怕咱们早就被他们盯上了,这会儿出去定会遇到截杀,只能期盼着吴统领能搬救兵回来。”杨清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咱家也是个蠢的,竟没想到这一点。”

“公公不是神,怎能算无遗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解开密室吧,说不准咱们要想躲过一劫,还需这件密室帮忙。”

杨清宁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间房内,其他物件都并没找到什么线索,唯有墙上的四幅画,让他有些在意。

小瓶子出声问道:“公公,这画可是有什么不妥?”

“看这些画的落款,应该都是郭义所画。”

小瓶子点点头,“郭义字章林,这些画确实是他画的。”

“像这种官宦人家,挂的画多数是出自名家之手,甚少有挂自己的画作的,这样会让人觉得有卖弄之嫌。可这里的四幅画竟都是出自郭义之手,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你们是什么人!”门外传来吴乾军的怒喝声。

小瓶子急忙来到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一群黑衣人涌入了院子,不由分说,直接朝吴乾军扑了过去。

“不好!”小瓶子连忙关上了房门,道:“公公,外面来了一群杀手,奴才护着你从后面走。”

“既然他们是来杀人的,又怎么可能留条路给你走,况且你带着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杨清宁果断否定了他的想法,道:“你去帮忙,帮吴统领拦一拦他们,咱家隐约已经猜出密码,待会儿密室打开,咱家与小敏子躲进密室,他们一时半会攻不进去,你们不用管我们,各自突围,寻救兵来救我们。”

“万一他们是郭义的人,定然知晓如何打开密室,奴才不能冒险。”

“你是不是傻,这锁可以改密码,待我打开密室,便将密码改了,他们就打不开,不过你们要快点回来救我们,我怕那密室里气不够,躲在里面时间长了会被憋死。”

“公公当真能改密码?”

“咱家何时骗过你?”

“那密码是多少?”

“未免隔墙有耳,咱家不能说,不过一个时辰后,咱家自己会出来,所以你只有一个时辰去搬救兵,可明白了?”

见小瓶子还在犹豫,杨清宁焦急地说道:“没时间了,吴统领要撑不住了,你快去帮忙!”

“若公公有个万一,奴才以死谢罪!”小瓶子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给杨清宁反应的机会。

杨清宁看着房门被关上,不禁苦笑着说道:“真是一头倔驴!”

杨清宁转头看向小敏子,见他一脸平静,就好似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怕吗?”

小敏子笑了笑,道:“奴才自然怕,不过若当真要死,能陪着公公一起,也是奴才的福气。”

杨清宁苦笑着说道:“但愿咱家赌对了,否则咱们就只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儿了。”

杨清宁看着墙上的四幅画,每一幅画都是一个节日,第一幅是春节,是正月初一;第二幅是元宵,是正月十五;第三幅是端午,是五月初五;第四幅是中秋,是八月十五。四个数字的话,应该指的是月份,那就是一、一、五、八。

杨清宁走到暗阁旁,深吸一口气,慢慢拨弄着木头做的数字,心中祈祷着他没猜错,直到拨到最后一个数字,可房里依旧十分安静,杨清宁正想着是否自己猜错了,突然又听到一阵机关启动的响声。

杨清宁兴奋地看向小敏子,道:“对了,咱家猜对了!”

小敏子也随之笑了起来,“奴才就知道没什么事能难住公公。”

床前的地板慢慢移动,物资中间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你那儿可有火折子?”

“有。”小敏子掏出火折子,走到洞口前,道:“公公,奴才先进去。”

杨清宁叮嘱道:“你务必小心,咱家知会他们一声。”

小敏子应声,吹燃火折子,便进了密道。

杨清宁拉了一下床帐前的挂钩,那机关便开始慢慢合拢,他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小瓶子快跑!”

接连喊了三声,他才快速下暗道,在机关合上前,险险地缩了进去。

小瓶子听到杨清宁的喊声,转头看向与黑衣人纠缠的吴乾军,虽然吴乾军功夫不错,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此时也已负伤,只有招架之力。

“吴统领,我们各自奔逃,去叫救兵!”

吴乾军听小瓶子这么说,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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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公怎么办?”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统领切记,我们只有一个时辰,必须叫来救兵!”

小瓶子不再多说,软剑一个横扫,将扑上来的杀手逼退,随即纵身越起,朝着院外跑去。

“不能让他们跑了,一队二队去追,三队随我留下。”

黑衣人分别领命,紧追小瓶子和吴乾军而去,而剩下的人则径直走向密室所在的东厢房。房间里空空荡荡,竟没了人的踪影。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他们定是进了密室,快搜!”

小敏子举着火折子在前带路,杨清宁紧随其后,仔细打量着这狭窄的密道。

小敏子欣喜地说道:“公公,这里有火把。”

“先拿着,不着急点,咱们往前瞧瞧再说。”

这种地下的暗室一般都是密闭的,空气稀薄,若点上火把,会消耗许多氧气,外面情况不明,也不知吴乾军和小瓶子能否逃出去,何时能叫来救兵,他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好,听公公的。”

两人接着往前走,走了二十步左右,便来到一间暗室门前,小敏子伸手推了推石门,石门却纹丝不动,他又用力推了推,依旧没能推开,“公公,这石门打不开。”

“你把火折子给我。”

小敏子依言,将火折子递给了杨清宁。

杨清宁拿着火折子,仔细地观察着石门,石门上并无特别之处,他又看向石门旁边的墙壁,在左墙靠下的位置找到一块松动的砖,随后抬头看向小敏子,道:“你靠墙蹲下。”

小敏子照做,在杨清宁的旁边蹲了下来,就挡在他身前。

杨清宁用力推了推砖,随即便听到机关转动的声音,紧接着石门便打开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暗器射出,杨清宁长出一口气,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小敏子见状忙扶住了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公公,您的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杨清宁摆摆手,道:“没事,就是起身的时候有些晕。走吧,咱们进去瞧瞧。”

小敏子扶着杨清宁进了密室,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烛台,小敏子接过火折子,将蜡烛点上,整个密室便尽收眼底。

“这应该是个避难所吧,连床铺都有。”

密室中的布置与东厢房的布置相差不多,一应家具俱全,床上还铺着被褥,只是比东厢房多出一个书架,上面摆着不少书。

杨清宁上前随便抽出一本,翻开看了看,发现竟是账册,又随意地抽出一本,再看还是账册。

小敏子也抽出一本瞧了瞧,道:“公公,这些竟然都是账册,郭家到底在经营着什么,需要这么多账册。”

“上面没写名目,咱家也不知这都是什么方面的账。”杨清宁接连抽出几本账册瞧了瞧,道:“这些账册都是根据日期排列的,最早的是永璋十二年,也就是八年前。”

“八年前?”小敏子眉头微蹙,道:“那不就是丽妃倒台那一年嘛。”

杨清宁点点头,“是啊,皇后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禁足。这账册出现的时间点太过敏感,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只是郭义与他们有什么联系?那幕后之人是否就是皇后或者丽妃的人?”

“奴才觉着若当真在她们两人之间选一个,奴才会选皇后。丽妃在八年前就死了,且是满门抄斩,永寿侯和陈钰也被处死,陈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被发配辽东,他们如何过活都成问题,根本不可能弄出这一摊子。”

“皇后虽被禁足,却并未动其根基,这八年她一直在筹谋,若非皇上技高一筹,这天下就成了他们张家的,这郭义确实有可能是皇后余党。”杨清宁认同小敏子的话,“只要咱们将这些账册弄清,这起案子就差不多了了。”

杨清宁将账册放回原处,继续在密室中翻找,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木盒,木盒被上了锁,就是那种普通的小锁,只是他们没有趁手的工具,一时间竟无法打开。

杨清宁拿起盒子晃了晃,里面发出‘当当当’的响动,听声音东西不止一个,应该不算大。

小敏子眼睛一亮,随即说道:“铜钱,这是铜钱的声音。”

杨清宁听得一怔,随即问道:“你确定这是铜钱的声音?”

小敏子笃定地说道:“错不了,这绝对是铜钱的声音。”

“不过几枚铜钱,值当的用盒子装着,还上锁?”杨清宁眉头皱了起来,随即说道:“莫非……”

“莫非什么?”小敏子好奇地问道。

杨清宁没有回答小敏子,而是快步上前,再次抽出账册,印证脑中突然闪现的想法。

“咦,公公,这里还有一本书,与那些账册有所不同。”

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发现他手上的那本书是一本冶炼手册。

“果然如此!”杨清宁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禁深吸一口气,道:“这郭义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公公,您是猜到了什么吗?”

杨清宁指了指他手里的书,道:“宁远的秘密应该就在这本书里。”

“这本书里?”小敏子好奇地翻开书看了看,“这书是讲什么的?”

小敏子识字不多,能看得账册,却看不懂那有关冶炼的书。

“这是教授如何炼铜的书。”

“炼铜?”小敏子本就是个聪明的,经过杨清宁这么一提醒,顿时明白了,道:“公公是说,他们私自开矿炼铜?”

“不止。”杨清宁将那个木盒拿了起来,道:“若咱家没猜错,这木盒里的是母钱。”

“母钱!”小敏子瞪大了眼睛,道:“他们是……私造铜钱,那可是罪同谋反啊!”

杨清宁点点头,吐出一口浊气,道:“那宁远的高家被灭门,应该也与此事有关。”

小敏子眉头紧皱,道:“有一点奴才想不明白,据郭义所说,他从未去过宁远,又是如何能在宁远做出这种事?”

“无论是私开铜矿,还是私造铜钱,都不是小事,定牵扯许多人,郭义不过是其中一环,他不必亲去宁远,也可以参与其中。”

小敏子接着问道:“既然他不在宁远,那这些账册是如何得来?”

“这些账册就是他的保命符,应是他买通了宁远的人,让他们偷偷报账与他,他自己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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