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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他寻奴才有事,并非来与奴才比试的。”

“他寻小宁子能有何事?”

“殿下,外面太阳大,我们进去说吧。”

凌南玉点点头,和杨清宁一起进了书房,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宁子快说,他寻你到底何事?”

“这几日永寿侯在为

他张罗婚事,他不想这么早成婚,便让奴才给他出出主意,看怎样能毁了这桩婚事。”虽然凌南玉还小,但杨清宁不会什么事都瞒他,也不会让他成为不知世事的贵公子,会适当地让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他的身份注定要面临这些。

“他的婚事与小宁子有何关系,为何要小宁子出主意?”凌南玉十分不解。

杨清宁也弄不明白陈慧的脑回路,“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奴才够聪明吧,所以才会向奴才讨主意。”

凌南玉跳下软塌,来到杨清宁身边,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小宁子,若以后他再来,你不要搭理他好不好?”

杨清宁愣了愣,奇怪地问道:“殿下为何对他这般不喜?”

凌南玉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道:“他几次三番纠缠小宁子,定是心怀不轨,小宁子不要搭理他。”

杨清宁一看便知他在撒谎,毫不掩饰眼底的失望,道:“殿下,奴才一直以为我们是两体一心,殿下有什么事都会告知奴才,没想到竟是奴才一厢情愿。”

凌南玉闻言急忙说道:“小宁子,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那殿下告诉奴才实话。”

凌南玉撅起嘴巴,委屈巴巴地说道:“他一来,小宁子便去见他,都没时间陪我了,我讨厌他!”

杨清宁一怔,心里顿觉有些好笑,凌南玉太过依赖他,竟吃起了陈慧的醋。

杨清宁蹲下身与他平视,耐心地解释道:“殿下,奴才做事之前都会三思,因为咱们的处境看似安稳,实际危险重重,奴才要保证凡事占据先机,才能从容应对。陈慧是侯府的五公子,又是禁卫军统领陈钰的弟弟,从他那里奴才可以套取情报,用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所以若是他来,奴才还是会见。”

凌南玉看着杨清宁的眼睛,极其认真地问道:“那是否我变得足够强大,小宁子便不用抛下我,去应付其他人?”

杨清宁想了想,“若殿下足够强大,那奴才确实不用再费心去谋划,所以殿下要好好读书,好好学本领,快快长大。”

快点长大吧,他也能尽早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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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们拉钩。”凌南玉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

杨清宁也没多想,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凌南玉一脸认真地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见杨清宁没说话,凌南玉提醒道:“小宁子也说。”

杨清宁有些无奈,“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盖章。”凌南玉执着的和杨清宁走完程序。

杨清宁无奈地照做,随后说道:“好了,殿下快点背书吧,明日鸿大学士可是要检查的。”

“那小宁子与我一起,我们还和往日一样,比一比谁背的快。”

“好。”

坤和宫内,张明华坐在软榻上,身体前倾,手上拿着奏折,外眼角微微上扬,一双柳叶眉轻轻蹙着,眼角的细纹被紧绷的表情拉得平整。种种迹象表明,她此时的心情并不愉悦。

福禄躬身站在一旁,眼睛看着地面,静等着张明华的指示。

‘啪’,奏折被扔在地上,张明华恼怒地开口:“混账东西!真是该死!”

福禄上前将奏折捡了起来,平静地说道:“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张明华被气得脸色铁青,怒道:“这个混账东西,竟瞒着本宫做了这么多事,甚至暗中与蛮人勾结走私盐和茶叶,真是死不足惜!”

福禄接话道:“其他事都好说,找几个替死鬼,给他们点好处,也就能将他摘出去。可与蛮人勾结一事,实在不好办,说的难听点,那可是通敌卖国,是要株连九族的,谁敢出来顶罪。”

张明华的脸色更加难看,“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暂时无人知晓,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咱们能查到的,他们早晚也能查到。娘娘,咱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自上次他因杨清宁的事去找秦淮后,福禄便派人去调查秦淮,查到了他勾结蛮人走私一事。他本不打算那么早便将此事告知张明华,谁知朝中诸臣竟对秦淮群起而攻之,他才不得不将此事说出来。

张明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确实要早做决断。”

福禄提醒道:“娘娘,从此事便可看出,秦淮已对娘娘有了二心,而他又跟随娘娘多年,对我们的底细了解甚多,恐怕会为了保命出卖娘娘,不得不防啊。”

“他敢!”张明华眼神凌厉,眼中闪过杀意,道:“你去一趟乾坤宫,让他夜间过来一趟。”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

看着福禄离开的背影,张明华越想越生气,秦淮和福禄是她的左膀右臂,谁出了事,于她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不过为了保全自身,就算自断双臂,她也会毫无不犹豫。

御书房内,凌璋坐在御案之后,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淮,沉默许久也未开口,气氛就在这种沉默中慢慢紧绷,让向来恣意狂妄的秦淮,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君王的压力,犹如一双无形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身子,让他的脊椎一弯再弯,几乎匍匐在地上。

第36章风云起(2)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淮匍匐在地,一层接一层的冷汗出着,面前的地面被打湿,厚重的衣衫也已全部湿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汗味。

凌璋移开视线,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一旁,语气淡淡地说道:“你是朕身边的近侍,这些年朕对你多有倚重,不曾想你竟瞒着朕做了这么多事。”

相较于方才那种诡异的沉默,现在凌璋开了口,那股无形的势压便散了,秦淮悄悄松了口气,慌忙辩解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虽然兼任东厂厂公,却因每日在皇上身边侍候,无暇顾及衙门里的事,许多事奴才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奏折上所说,奴才全不知情,还请皇上明鉴。”

凌璋闻言轻笑一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道:“一句话便将所有事都推了个干净。据朕所知,你不当值时,都是在东厂衙门过夜,在宫中多久,就在东厂衙门多久,事事亲力亲为,怎么到朕这儿,却说什么都不知情?”

“皇上,奴才在您身边侍候多年,奴才什么性情,您最清楚不过……”

凌璋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打断秦淮的话,怒道:“朕是多年不问事,却并非不知世事的傻子,一人参奏你,朕可以当做是有人无事生非,这么多人参奏你,且言之凿凿,你一句不知便能了结?”

“皇上,奴才是做了些错事,不过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奴才心中有数,绝不会让皇上为难。那些攻讦奴才的奏折,如潮水般蜂拥而至,这明显是有人心怀不轨,想除掉奴才,断了皇上的臂膀,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淮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日都察院和各科给事中,轮番地参奏他,还搞了什么十二大罪状,条条要人命。事情的导火索是洪海抓进东厂的巡察御史郭轩。

东厂行刑的都是老手,若非下令处死,不可能出现用刑致死的情况。他们要从郭轩口中套话,虽对他用刑,却不可能让他死,可事实却是他死了,死在了东厂衙门。

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个巡察御史,死在他手里的,比郭轩官职高的大有人在,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可就因为这个不起眼的巡查御史,让他陷入了阴谋的漩涡。

不过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年,早就给自己留好了后路,那些参奏他的人,都有把柄在他手上,他会一一还回去。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张明华,这些年他可没少为她做事,若是他出了事,张明华就相当于断了一臂,无论如何她也会保全他。

“皇上,您好好想想,为何突然那么多人针对奴才,这分明是阴谋。奴才掌管东厂,为皇上四处收集情报,就相当于皇上的耳目,他们对付奴才,就是要遮住皇上的耳目,不让皇上了解朝堂之外的事,他们居心叵测,皇上千万不要中计啊!”

秦淮虽然因近两年权势在握,而变得嚣张跋扈,却并非没了脑子,他知道如何为自己开脱。

“这般说来,这幕后之人真正要对付的是朕?”

“是啊,皇上,东厂和锦衣卫是皇上手里的两把刀,我们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他们逮住机会,自然死咬着不放,因为我们的存在与他们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跟随凌璋身边多年,秦淮很了解凌璋的脾性,他几乎不问政事,在御书房里坐着,也只是做做样子,若非参他的奏折太多,凌璋也不会管。

只是这次他猜错了,凌璋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东厂厂公的位置,你就不要坐了。”

秦淮傻了眼,竟不顾规矩地抬头看向凌璋,道:“皇上,您……您这是信了那些人的话?”

“怎么,你是在质疑朕的命令?”

凌璋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却让秦淮听出了危险的意味,他连忙垂下了头,“奴才不敢。”

“你方才说的没错,东厂和锦衣卫是朕的耳目,也是朕手中的一把刀,身上的担子确实重了。你既是司礼监掌印,还是不要再兼任东厂厂公了。”

凌璋这话听着是为秦淮着想,可事实却是在夺他的权。秦淮不懂凌璋为何突然如此,他平日里分明很是倚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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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谢皇上恩典。”

即便南凌国被三股势力瓜分,可南凌国的皇帝还是凌璋,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就算是秦淮也不能不听。

“回去好好反省,今日你就不必侍候了。”

“是,奴才告退。”

若东厂厂公的位置能换来平安,没了也就没了,他还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这宫中没人敢小瞧了他。说不准皇上是为了让他躲过这次灾祸,故意而为之,待过段时间,他再和皇后谋划谋划,东厂厂公的位置还是他的。秦淮这样安慰着自己。

秦淮刚回来,就听内侍回报,说福禄来见他,他清楚福禄的来意,便让人带他来了自己的卧房。

福禄看着褪下外衫的秦淮,道:“若咱家没记错,今日应该是公公当值吧。”

秦淮苦笑着说道:“公公何必明知故问。”

福禄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问道:“皇上对公公可有为难?”

秦淮实话说道:“皇上方才罢免了咱家东厂厂公一职。”

现如今他得和张明华那边信息共享,尽可能将对他的不利局面扭转过来,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免职?”福禄的眉头皱了起来,“皇上对公公有了不满?”

“咱家觉得皇上是在为咱家善后。”

虽然要信息共享,但秦淮不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门清,尤其在这种危机时刻,不能让张明华觉得他没了利用价值,否则等待他的只有被舍弃。

“否则除去的不止是东厂厂公的职位,还有咱家这条命。”

“那司礼监的职位……”

秦淮笑笑,道:“公公放心,咱家依旧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福禄点点头,道:“皇后娘娘说让公公晚上去坤和宫一趟,娘娘有事要与公公商议。”

“好,咱家记下了。”

话已带到,福禄也不逗留,转身离开了乾坤宫。

御书房内,凌璋正翻阅奏折,内侍高勤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方才坤和宫的福禄来了,在秦淮的住处呆了片刻,便又走了。”

凌璋的注意力依旧在奏折上,头也不抬地说道:“派人盯着点,他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有过接触,朕都要知道。”

“是,皇上。”

“东厂厂公的位置,便由你来坐吧。”

凌璋这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让高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怔忪了好一会儿,才跪在了地上,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凌璋这才抬头看向高勤,“位置,朕给你了,至于能否将东厂变成你的,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奴才定不负皇上所望,但……”高勤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东厂不是奴才的,是皇上您的。”

凌璋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希望你能一直铭记这句话。”

“是,奴才定铭记于心。”

凌璋不置可否地笑笑,“退下吧。”

“奴才告退。”高勤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

高勤是个聪明人,比秦淮聪明得多,只是秦淮身后有张明华的支持,所以这些年虽然同为凌璋的内侍,他却一直是被压制的那个,也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

正因如此,他看到了凌璋的变化,以前的凌璋不问世事,每日待在后宫厮混,如今的凌璋虽然也极少问政,却每日都会来御书房翻阅奏折,朝中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高勤觉得凌璋就好似一个猎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猎物在他的地盘活动,只待他觉得玩得腻了,便将这些不听话的猎物一网打尽。高勤明白自己也是猎物中的一个,要想不被猎杀,就做一个听话的猎犬。事实不出他所料,凌璋终于开始动手,而第一个猎物便是秦淮。

很快,秦淮被免去东厂厂公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各方势力都有各自的猜测,多数人和秦淮一个想法,以为凌璋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去秦淮东厂厂公的职位,就是给外界一个信号,秦淮已经被他惩处,识趣的就不要再揪着不放。

自陈慧带来秦淮被参奏的消息,杨清宁便刻意留意这方面的消息,自然也得知了秦淮被免职的事,与其他人的想法恰恰相反,他隐隐觉得此事不会这般轻易揭过,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之后的形势会越发严峻。

三更时分,秦淮悄悄从乾坤宫出来,塞给守门的一张银票,威胁他嘴巴闭紧了,随后才拎着灯笼朝着坤和宫的方向走去。

在路过御花园时,他鬼使神差地朝梅林的方向看了看,梅林里影影绰绰地好似有个人影闪过,他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可他想起秦流被杀一事,就是因为撞到了陈钰和徐珍儿偷情,才惨遭灭口,便又上前了几步。

若是能抓他们个现行,那便可以威胁陈钰和徐珍儿为他所用,陈钰是永寿侯陈诉的儿子,禁卫军统领,徐珍儿是刑部尚书徐振羽的女儿,凌璋的宠妃,有了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相助,那这场风波就会无疾而终,他也能全身而退。

秦淮思量了思量,将手中的灯笼熄灭,悄悄地靠近梅林。随着他的靠近,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女子压抑地□□声,听得秦淮心痒痒的,更加确信这里面定然有一对偷情的男女。可当他双脚踏入梅林,那声音便消失了,他顿住脚步,支着耳朵仔细听,除了风吹树叶的‘哗啦’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就在他思考着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阵风吹过,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说不出的好闻,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味。突然,他感觉脖颈一阵发凉,就好似有人在他身后吹气,想想死在这里的秦流,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肩膀一沉,不知是什么东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隔着厚重的衣衫,都能感觉到丝丝凉气钻进来,让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看,可身子却不停使唤,哆哆嗦嗦地转头,只见肩膀上搭着一只惨白的手,指尖呈青色,指甲很长,又尖又利,只要它轻轻往前一送,就能轻易穿透他的脖颈。

“鬼!”

一声惊叫后,他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也因此看清了身后那人的模样。那人身上穿着一身内侍的常服,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胸前的位置是大片的血迹,头发乱糟糟地散着,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盯在自己身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

“你是谁?”秦淮手脚并用地往后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呼哧、呼哧’的声音传来,就好似破风箱被抽拉时的声音,那人慢慢抬起手,伸向自己的喉咙,随着他的动作,那‘呼哧、呼哧’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那人佝偻着腰,痛苦地抽动着,随后竟将尖利的指甲刺进喉咙,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蹒跚地朝秦淮走来。

“不……别过来,别过来……”

过度的恐惧让秦淮的大脑陷入空白,手脚更是软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慢慢靠近。而一阵风吹过,那人乱糟糟的头发被吹气,秦淮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惨白的脸,只有眼白的眼睛,以及青紫的嘴唇。

他是秦流,是早已死去的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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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

极端的恐惧之下,秦淮的眼睛最大程度的睁着,一道道血丝在眼中出现,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只滴着鲜血的手伸过来,在即将刺进自己喉咙时,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坤和宫内,张明华侧躺在软榻上,单手撑着脑袋假寐,等着秦淮过来,可等到了后半夜,依旧没见他的人影。

福禄看了看时辰,出声说道:“娘娘,您去歇着吧,都这个时辰了,他大概是不会来了。”

张明华睁开眼睛,方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过了子时。”

张明华气极反笑,“这个狗奴才,好大的架子,竟让本宫等他!”

福禄沉吟片刻,道:“娘娘,奴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张明华闻言神情一滞,道:“哪里蹊跷?”

“秦淮如今被群起而攻之,理应最是紧张,娘娘叫他过来,便是要商议今后如何应对,这是在帮他脱身,他不会不过来才是,可……”说到这儿,福禄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难道他出了事,或者被什么重要的事绊住了脚步。”

张明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派人去乾坤宫一趟,看看他在做什么。”

“是,娘娘。”福禄应声,躬身退出寝殿。

张明华坐起身子,道:“得了,不等了,侍候本宫歇息吧。”

“是,娘娘。”一旁的侍女忙应声。

福禄派人悄悄去了乾坤宫,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秦淮,又仔细找了一遍,眼看着天色见亮,无奈之下只能回去禀告。

“没在乾坤宫?”听到禀告,福禄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再去东厂一趟,看看他是否在那儿。”

“是,公公。”

清早,杨清宁准点起床,在院子里跟小瓶子学拳。在大学里有专门的体能训练,比如擒拿格斗等,为了应对犯罪分子的暴力行为,杨清宁这方面的成绩还不错,只是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功夫,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就比如说内功。为了多一项保命手段,杨清宁决定和小瓶子学功夫,早上学拳,晚上打坐。

练了一个时辰的拳,杨清宁早上的功课算是完成,随后便让人打了盆水,简单的擦洗一番,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去寝殿叫凌南玉起床。

上午有课,杨清宁依旧站在一旁陪着,可能是习惯了的原因,竟然全程没有犯困,第一次精神奕奕地听鸿吉的课。

课上到一半,见小顺子在门外张望,杨清宁悄悄地退出书房。

“公公,宫中出大事了!”小顺子脸色有些涨红,气息也有些不稳,似乎是刚刚奔跑过。

杨清宁好奇地问道:“出了何事?让你如此大惊小怪。”

小顺子吞了吞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秦公公自尽了。”

杨清宁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谁自尽了?”

“司礼监掌印,原东厂厂公,秦淮秦公公!”

杨清宁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个老变态就算刀悬在脑袋上,他也不可能自尽,这其中定有隐情,“他怎会自尽,你这是听谁说的?”

“奴才方才去御膳房,路过御花园时,见梅林外面围满了人,好奇之下便挤进去看了看,竟看到秦淮公公吊死在树上,那模样……太吓人了!”小顺子边说边伸了伸舌头,脸色也随之白了几分,看上去确实受到了惊吓。

“你可看得出他是自尽,还是被谋害?”

“这奴才哪看得出?”小顺子苦着脸,突然停顿了停顿,道:“不过奴才好像看到吊死他的是他的腰带。”

“他的腰带?”

杨清宁正要再问,守门的小柜子脚步匆匆地小跑了过来,道:“公公,福禄公公来了。”

杨清宁闻言连忙朝着宫门口走去,却见福禄已带人走了进来,身旁跟着的正是小瓶子。

杨清宁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公,给公公请安。”

“不必多礼,随咱家去一趟御花园。”福禄语速很快,可见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杨清宁一怔,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转头看向小顺子,叮嘱道:“小顺子,咱家随公公去躺御花园,可能要晚些时候回来,待会儿若殿下问起,你便如此说,可明白?”

“是,奴才明白。”

福禄见他吩咐完,转身就往回走,杨清宁和小瓶子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你可听说了?”

福禄突然开了口,却并未回头,问得问题也是没头没尾。

不过杨清宁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是,奴才方才听小顺子说,在御花园的梅林内,发现了秦淮公公的尸体。”

“没错,确实如此,是发现了秦淮的尸体。”福禄重复了一句无意义的话。

在别人听来或许会这么觉得,可停在杨清宁耳中,却觉得有些意味深长,试探地问道:“公公是怀疑秦淮公公是被人谋害?”

福禄顿住脚步,转头看了杨清宁一眼,不过很快又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你果然够聪明!”

“多谢公公夸赞!”

“以咱家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自尽,定是有人谋害。”福禄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他死的那个地方,也十分蹊跷。”

杨清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难道是在秦流埋尸之处?”

“呵。”福禄轻笑出声,再次赞叹道:“不愧是咱家看中的人。”

杨清宁知道表忠心的时候到了,“公公对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愿为公公效犬马之劳。”

福禄笑了笑,没再多说,三人径直走向御花园的方向。

他们刚来到御花园的入口处,便听到一阵吵嚷声传来,“福禄公公说了,在他过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梅林!”

“宫中发生命案,自然由我们禁卫军接手,就算福禄公公是御马监掌印,也不能坏了规矩。”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正是禁卫军统领陈钰。

福禄除了是张明华的贴身内侍外,还是御马监的掌印。

“这个咱家不管,咱家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陈统领见谅。”这个声音有些陌生,杨清宁应该没听过他说话。

“这是干什么呢?”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加入其中。

“奴才参见高公公,恭喜高公公升任东厂厂公一职。”

“听闻秦公公在梅林畏罪自尽,咱家奉命过来查问,让开。”

“这……”

“怎么,皇上的命令都比不过御马监掌印的命令?”

“高公公这般说,是想将咱家置于死地啊。”福禄扬声说道。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看向走过来的三人。

杨清宁偷眼打量着陈钰身边的太监,他曾见过一次,就是在冷宫中站在凌璋身边的内侍,只是他存在感低,不那么引人注意。

“福禄公公,咱家奉命过来查看情况,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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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被人拦在外面,气愤之下说的话不那么中听,还请公公见谅。”

“高公公现在可是东厂厂公,说话的底气有了,不中听也是应该的,咱家能理解。”福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咱家之所以派人在这里守着,就是不想被居心叵测之人动了现场。既然该到的都到了,那便都进去吧。”

见福禄发了话,拦在众人前面的内侍闪开了通路,道:“请。”

看着这么多人要进案发现场,还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杨清宁下意识地皱紧了眉,本能地出声说道:“等等。”

众人脚步一顿,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福禄见状出声说道:“怎么了?”

杨清宁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大佬级别的,哪轮得到他一个小喽啰说话,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公公,这么多人进去,有破坏现场的风险,还是精简一下人选为好。”

“说的在理。”福禄点点头,看了众人一眼,道:“那就由你、咱家、高公公、陈统领,我们四人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高勤打量着杨清宁,道:“他是谁,看着倒有几分面善。”

不待福禄说话,陈钰接话道:“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小宁子。”

“小宁子。”高勤点点头,“怪不得咱家有些面善,之前在冷宫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如今大变了样,咱家一时竟没认出。”

杨清宁慌忙行礼道:“奴才见过高公公,见过陈统领。”

“既然都认识了,那便赶紧进去吧。”

高勤没有理会福禄,转头看向陈钰,道:“陈统领以为如何?”

高勤想将陈钰拉到自己的阵营,让他站在福禄的对立面。

陈钰一听便知,自然不会被人当枪使,道:“我没意见,两位公公商量着便是。”

高勤瞥了杨清宁一眼,直接问道:“咱家想知道福禄公公为何要带着他?”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若公公想知道,便走一趟坤和宫。”福禄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用张明华的身份堵他。

高勤闻言神情一滞,随即笑着说道:“原来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既如此,那便依福禄公公的意思吧。”

福禄转头看向杨清宁,道:“仔细着点。”

“公公放心,奴才定尽心竭力。”

福禄率先进了梅林,高勤和陈钰分别看了杨清宁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杨清宁落在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踏进梅林,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的蛛丝马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来到尸体旁边。

高勤开口说道:“看这模样是畏罪自尽无疑了。”

福禄没有接话,眼睛追随着杨清宁,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如何?”

杨清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听清福禄的话,转头看向陈钰,“劳烦陈统领将尸体放下来,尽量不要破坏那条腰带。”

福禄微微蹙眉,却并未多说。陈钰转头看了他一眼,来到了尸体前,抱住尸体的双腿,让腰带松脱,将尸体放在了地上。

尸体已经出现尸僵,且遍布全身,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呈八字形,未封闭,着力部分颜色最深,向两侧蔓延颜色逐渐变浅。除了有勒痕外,脖颈处还有抓伤。杨清宁看向尸体的双手,果然在他指甲里发现了皮肤组织,是想要挣脱挣扎所致。除此之外,尸体的手掌上还有轻微的擦伤,以及刺伤,伤口处还有木刺。

尸体的衣襟不太平整,似乎放着什么东西,杨清宁伸手去掏,掏出一块帕子和一张折叠好的纸,打开一看是一封遗书。他大体看了看,便将遗书呈给了福禄,随后继续查看着尸体。尸体的膝盖上有淤青,看情况应该是长时间跪在地上所致。除此之外,未在发现其他伤痕。

高勤上前两步,看向福禄拿着的遗书,笑着说道:“这字迹就是秦淮本人的,看来果然是畏罪自尽!”

福禄转头看了他一眼,将遗书收了起来,低头看向杨清宁,问道:“小宁子,你有何发现?”

杨清宁这次听到了福禄的话,抬头看了过去,道:“回公公,奴才以为秦公公并非自尽,而是被人所害。”

第37章风云起(3)

“奴才以为秦公公并非自缢,而是被人谋害。”

“被人谋害?”高勤眉头蹙起,道:“遗书在此,是秦公公的笔迹无疑,这分明是畏罪自尽,怎会是被人谋害?”

福禄转头看向高勤,神情中带着点审视,“高公公为何一口咬定是秦淮自杀,不容旁人提出半点疑议?”

高勤闻言皱紧了眉头,毫无畏惧地与福禄对视,若放在以往,他会有所顾忌,如今他的身份不同,有了与福禄对峙的资本。

“这白纸黑字在这儿写着,咱家这般认定有何不可?论奇怪,咱家可比不过福禄公公,居然相信这小小内侍的信口胡诌,说什么秦淮是被人谋害,这可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嫌。”

“公公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应该见多识广才是,难道从未听过什么是临摹?”福禄将遗书重新展开,“别说这区区几行字,就算是长篇大论,也给模仿得惟妙惟肖。单凭公公方才看了几眼,便认定这遗书是真的,是否太过草率?还是说公公就想将秦淮之死认定为畏罪自尽?”

高勤被怼得变了脸色,转头看向陈钰,道:“就算要查,也该是禁卫军,或者三法司来查,哪轮到他一个小小内侍来插手。陈统领,你说呢?”

陈钰看着两只老狐狸相斗,本看得满心欢喜,可他们却并不想他置身事外。不过这事他本就在局中,毕竟秦淮上吊的地方,是秦流埋尸之地,这分明是有栽赃之嫌,为此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高公公有所不知,你可别小瞧了他,这个小内侍可是颇有才干,公公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

陈钰自然不是要帮杨清宁,主要是看中杨清宁的推理能力,想借杨清宁的手查出幕后之人,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栽赃与他。

“怎么连陈统领也这般看中与他?”高勤本想拉陈钰站他这边,不曾想陈钰对杨清宁也是赞赏有加,不禁审视地看向杨清宁,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到底为何说秦淮是被人谋害。”

杨清宁看向福禄,用眼神请示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福禄很是满意他的表现,道:“有何发现直说便可,有咱家给你做主。”

“多谢公公。”杨清宁转头看向陈钰,不客气地说道:“还得劳烦统领去梅树上瞧一瞧。那吊人的树杈上可有擦痕,擦痕在何处,大约多大范围。”

陈钰闻言眉头微蹙,不悦道:“你这大胆的奴才,是将我当成奴才使了。”

杨清宁见状连忙说道:“统领就算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这般想,实在是咱们四人中,唯有统领武功高强。”

福禄开口说道:“那就劳烦陈统领了。”

福禄开了口,纵使陈钰再不悦,也要给几分薄面,更何况他方才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想给杨清宁一个警告,让他明白他只是个小小的奴才,什么该说,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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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要仔细掂量。

“那就看在公公的面子上,依你这一次。”

陈钰来到树下,终身一跃跳了上去,站在了吊住尸体的那个树杈上,道:“上面确有擦痕,不过并不明显。”

杨清宁一愣,随即看向吊在树上的那个腰带上,腰带并非绳子,受力面积宽,即便秦淮挣扎,也不会造成太重的擦痕,道:“劳烦统领将那腰带解下来。”

陈钰依言将腰带解了下来,问道:“还需做些什么?”

杨清宁摇摇头,道:“不需再做什么,辛苦陈统领了。”

陈钰从树上跳了下来,杨清宁上前两步,接过他手中的腰带。

“不要再故弄玄虚,浪费大家的时间,赶紧说你的理由。”高勤不耐烦地催促道。

杨清宁蹲下身子,指了指尸体的脖颈,道:“这个勒痕没有闭合,颜色中间最深,向两侧逐渐变浅,这是自缢的典型特征。”

杨清宁的话音刚落,高勤便接话道:“看吧,秦淮就是畏罪自尽。”

福禄没有理会高勤,看向杨清宁道:“继续说。”

杨清宁点点头,道:“问题出在他的手上。”

三人相继看向尸体的手,陈钰率先出声问道:“他手指染血,应该是想要挣脱腰带所致,自缢之人在感觉窒息后,本能地感到恐惧,想要挣扎也在情理之中,有何不妥?”

“统领说的没错,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并未不妥。奴才说的并非手指,而是掌心。”杨清宁先肯定了陈钰的说法,后有提出疑问,这样既不会让陈钰丢了面子,还能达到目的,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会做人。

“掌心?”三人再次看去,目光锁定在尸体掌心的伤处。

杨清宁仔细分析道:“这些是擦伤,还有一些刺伤,伤口里还有细小的木刺,说明秦公公生前曾摔倒过。”

高勤再次出声,“深更半夜在这梅林当中,绊一脚很正常,又能证明什么?”

“若是绊倒,身子会朝前栽,双手率先着地,承受整个身体的力量,擦伤会更重一些。而这伤口显然并不严重,应该是屁股先着地,然后用手撑了一下。”杨清宁边说,边做着动作,让他们看得更直观。

福禄很快便领会了他的意思,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他摔倒是因为害怕?”

“没错。”杨清宁指着秦淮的鞋,接着说道:“他的鞋后跟之所以沾了泥土,就是因为他坐在地上,不停后退所致。”

杨清宁说着,又做了示范,然后站起身,抬起脚给三人看。

高勤见状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看向杨清宁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陈钰同样惊讶地看着杨清宁,虽然知道他有些小聪明,却从未想过他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福禄若有所思地说道:“能让他感到害怕的,大概只有生命受到威胁。”

高勤见另外两人被杨清宁说服,再次提出质疑,道:“若不是想自缢,那他为何大半夜来梅林?”

“公公恕罪,这个奴才回答不了。但奴才有个疑问,想问问公公,不知可否?”

高勤微微一怔,瞥了一眼福禄,见他正看着自己,“你想问什么?”

杨清宁直截了当地问道:“公公因何得知秦公公是昨晚死的,而且是死在深更半夜?”

高勤神情一滞,眉头随之皱了起来,道:“昨日白天他还好好的,不是死在昨晚,还能死在何时,你这么问是何意?”

杨清宁躬了躬身子,“公公见谅,奴才也只是随口一问。”

高勤看向身旁的两人,见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微妙,顿时心生恼怒,道:“你们这么看着咱家作甚?难道怀疑是咱家杀了他?”

陈钰出声说道:“高公公言重了。”

福禄并未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看向杨清宁道:“继续说,还有何发现?”

两人的表现让高勤变了脸色,这分明是对他产生了怀疑。

“公公,您看这个灯笼。”杨清宁将树下的灯笼提了起来,道:“里面的蜡烛才刚燃烧了一小节,可见是在他死前便熄灭了蜡烛。以灯笼放置的位置,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被吊起之前,蜡烛便已被熄灭,二是他被吊起之后,有人熄灭了蜡烛。”

高勤接话道:“那不是还有一半的可能,是他自缢之前吹熄了蜡烛。”

杨清宁直接怼了回去,“敢问公公,他为何要在死之前吹熄蜡烛?怕浪费?还是怕被人发现他死了?”

高勤神情一滞,随即说道:“这只是有些可疑,谁能清楚他死之前在想些什么。你要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他是被人谋害,而不是光靠推测。”

“公公说的是。”杨清宁笑了笑,将那条被当做凶器的腰带拿了起来,“证据在这儿。”

高勤看了过去,“这腰带能证明什么?”

“一般人自缢,都是将绳索绕过物体,然后打结。”杨清宁边说,边比划着,“可这跟腰带被系成了上下两个圈,一个圈套在树上,一个圈套在秦公公脖子上。这是为何?”

高勤答道:“许是这腰带不够长。”

杨清宁没再皆是,而是直接来到树底下,一扬手将腰带抛了出去,搭在那根吊尸的树杈上,踩上一旁的石头,不仅能够到绳子的另一端,还绰绰有余。

杨清宁用实际行动打脸了高勤,让他变了脸色,“或许他就是想这么系,又不是不能达到目的。”

福禄瞥了他一眼,道:“若是这么系的话,就要上树,秦淮不会武功,难道要爬上去?”

高勤闻言不由一阵语塞,没有哪个心存死志的人放着简单的过程不做,要这么折腾自己。

杨清宁抛起腰带的一端,让它绕过树枝,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接着说道:“你们看这条腰带。这里到这里是系在树上的那个圈,而这里到这里是套在秦公公脖子上的圈。若这个圈是秦公公系的,就算他挣扎,摩擦的也只是这个圈的位置,可你们看这个圈外的位置,也都是摩擦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下面这个圈。”

福禄看着那条腰带,顺着他的思路,推测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将腰带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将他吊上了这棵树?”

“公公英明。”杨清宁适时地奉承了一句,道:“这腰带就是秦公公被人谋害的证据。”

福禄认同点点头,“方才在看到这条腰带之前,你便认定秦淮是被人谋害,可还有其他发现?”

杨清宁点点头,“公公随奴才来。”

福禄跟在杨清宁身后走了出去,高勤和陈钰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杨清宁顿住脚步,蹲下身指了指面前的脚印,“公公请看。”

“这是……脚印,又能说明什么?”

杨清宁提醒道:“公公看一下自己踩过的脚印。”

福禄回头看了看,他的脚印浅,而杨清宁面前的脚印深得多。

“奴才方才看了秦公公的鞋,与这个鞋印的花纹基本吻合,但这个鞋印的深度十分奇怪,这不是一个人的重量能踩出来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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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便推测,是有人扛了重物,才能踩出这样的脚印。”杨清宁顿了顿,接着说道:“奴才推测应该是凶手弄晕了秦公公,然后换上他的鞋子,来到了那棵梅树下,将秦公公吊了起来,伪装成自缢。这样即便秦公公醒来,脖颈处的勒痕与自缢的人也并无二致。待秦公公死后,他再将鞋子换下,给秦公公穿上。”

陈钰接话道:“掩藏足迹,制造梅林中只有秦淮一人的假象。”

“没错。”杨清宁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他这样做是多此一举,你们瞧瞧这周围杂乱的足迹。”

围观的人没有保护现场的自觉,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他们只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根本不在乎是否破坏了现场。

“不过这也说明凶手是个武功极高的人,至少轻功十分好,所以不担心自己踩在地面上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福禄眉头微蹙,道:“你说秦淮为何会来梅林?”

“这个奴才确实不知。”杨清宁思量了思量,推测道:“不过奴才有些猜测,应该是秦公公有事去办,路过御花园时,梅林里有异动,吸引他过去。在进入梅林后,他受到了极度惊吓,身体不受控制,无法逃出梅林,这应该就是他身上没有其他外伤,却不能逃出梅林的原因。依次推断,奴才以为秦公公被吓晕的可能性较大,所以他能在感到窒息后,及时醒来,拼命想要挣脱,才有了脖颈处和手指的挣扎伤。”

听完他的讲述,所有人沉默了,看向他的眼神都在发生着变化,包括福禄在内。

杨清宁被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今日似乎表现得太好,引来了他们的忌惮。杨清宁在心里自我检讨了一番,随即弱弱地笑了笑,“这都是奴才的猜测,做不得数,嘿嘿,做不得数。”

“那你以为凶手是谁?”

杨清宁摇摇头,“现场的线索太少,奴才也只能判断秦公公不是自缢,还是被谋杀,其他的便无能为力了,还请公公恕罪。”

福禄沉默片刻,“你回去吧,接下来的事不必再参与。”

杨清宁一怔,随即清楚了福禄的用意,躬身说道:“是,奴才告退。”

陈钰见状出声阻拦道:“公公,小宁子擅侦查,理应让他协助办案才是。”

“殿下身边离不开他。况且东厂、锦衣卫、禁卫军,以及三法司,朝中那么多人,难道还没有一个能查案的,需要他一个小小内侍来协助?”

那你为何还要把他找来?陈钰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杨清宁躬身退出两步,随即转身离开梅林。由此看来,福禄叫他来,只是判断秦淮是自缢,还是被人谋害。不想他深查下去,是因为秦淮是他们的人,与他们交集甚深,若是查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

但若他推测不错,将秦淮之死判定为畏罪自杀不是更好吗?为何要深究他是被谋杀,还是自缢?难道秦淮手中有什么东西让他们畏惧,唯恐旁人将那东西拿走?

根据尸体的尸僵情况来判断,秦淮应该死于昨日子时前后,深更半夜出来,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此事十有八九与张明华有关。至于他为何会进梅林,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吸引了他,让他不顾原本的计划,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比如……秦流曾经听到的。

杨清宁在梅树上找到的那两根头发,时隔一个多月,依旧附着着香气,制作方法定然十分特别,使用之人也不会多,想要找并不难,更何况福禄还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他定然已经确定其主人是谁,也将此事告知了秦淮,秦淮进梅林的目的是想抓他们个现行,以此为要挟,让他们帮自己摆脱困境。只是没想到,这本就是为他设置的陷阱,他一脚踏进去,了断了自己的性命。

至于凶手,定是对秦淮了若指掌的人,清楚他今晚会去哪儿,这才能提前在梅林埋伏。嫌疑人嘛……

高勤的脸出现在杨清宁的脑海中,凌璋已经让他接任了东厂厂公的职位,现在要做的是整顿东厂,收买人心,实在没有冒着风险杀他的必要。只是高勤今日的行为有些古怪,似乎很想将秦淮之死认定为畏罪自杀。

脑袋超负荷运转,让杨清宁有些头痛,伸手捏了捏眉心。

“公公可是身体不适?”

身边突然传来说话声,吓了杨清宁一跳,转头看过去才发现小瓶子就跟在身旁。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无碍,就是用脑过度,有些头疼,休息一下便好。”

小瓶子点点头,“公公可有什么发现?”

“已经确定秦公公并非畏罪自尽,而是被人谋害。”

小瓶子怔了怔,随即问道:“那凶手……”

“不知。”杨清宁笑了笑,“接下来的调查,咱家不参与。”

小瓶子沉吟片刻,问道:“公公就不好奇吗?”

“好奇?”杨清宁顿住脚步,直视小瓶子,“你跟在福禄公公身边多年,难道不知你口中的‘好奇’是催命符?公公让咱家做什么,咱家就做什么,咱家只想好好活着,没那么多好奇心。”

小瓶子与杨清宁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公公教训的是,奴才定当谨记。”

杨清宁没再多说,径直回了东宫,不过心中还在琢磨秦淮被杀一事。凶手将秦淮的尸体挂在秦流的埋尸现场,分明有栽赃陷害的意思,那这凶手就基本可以排除陈钰。就方才福禄的表现来说,也可以排除张明华杀人灭口的嫌疑。

既不是武将那边的人,又不是张明华那边的人,难道是东明党那群文官?先是利用手中的权利群起而攻之,再收买杀手暗杀,伪装成畏罪自杀的假象。杀掉秦淮,就相当于斩断张明华一条手臂,这对于他们的争斗来说是一大胜利。

就算被人揭穿是谋杀,而不是自缢,那陈钰的嫌疑是最大,毕竟因为秦流之死,两人的关系十分紧张,谁对谁动手,都说得过去。这样张明华与武官集团的僵持就会被打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他们联手对付张明华的可能性增大。

这样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杨清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不知不觉间,杨清宁已来到东宫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叫开了宫门,径直走了进去。

“小宁子,你回来了。”

见凌南玉脚步飞快地跑了过来,杨清宁一边蹲下身,一边叮嘱道:“殿下跑慢点,小心别摔了。”

凌南玉一口气冲到杨清宁怀里,小脸因为跑动泛上了红晕,粉嫩嫩的小嘴张开,微微有些喘息,问道:“小宁子又去哪儿了?”

“福禄公公叫奴才去办点事,这不刚办完,奴才就回来了。”杨清宁起身,道:“殿下,有话去房内说吧,院子里还是有些热。”

凌南玉没有意见,拉着杨清宁的手,相继进了正殿。

杨清宁转头看向小瓶子,“门口守着便可。”

“是,公公。”

殿中只有他们两人,凌南玉往下拉了拉杨清宁的手,示意他蹲下。

杨清宁会意,蹲下身问道:“怎么了?”

“听小顺子说那个坏蛋死了?”凌南玉期待地看着杨清宁,小声说道。

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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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自然知道凌南玉口中的坏蛋是谁,无奈地点点头,道:“嗯,确实是死了。”

“太好了!”凌南玉扬起笑脸,兴奋地说道:“以后他就不能欺负小宁子了。”

看着凌南玉对死人没有丝毫敬畏,杨清宁不禁微微皱眉,道:“殿下,他确实不是好人,但他的生死不应该由某个人来决定。”

凌南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那该由什么决定?”

“律法。”杨清宁耐心地说道:“殿下,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若人人都崇尚用武力解决问题,那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该何去何从,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凌南玉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可他是坏人,他想欺负小宁子,而且他官做得很大,许多人都怕他,律法能把他杀死吗?”

不得不说,凌南玉问到点子上了,这个时代的法律体系并不完善,而且是皇权□□制度,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很难做到事事依从律法。

“殿下可还记得奴才曾提过,最近一段时日,朝中有不少人参奏秦淮,皇上对此事也十分重视,已罢免了他东厂厂公的职位。奴才相信这只是个开始,皇上会对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做出处置。而就在此时,他被人所杀,那他做的那些事极有可能被埋没,那些与他联系密切的人就会因此隐藏起来,不能被连根拔起,这就是祸患。”

凌南玉一脸懵懂地看着杨清宁,很显然并没有听懂。杨清宁见状自嘲地笑了笑,他竟然对一个五岁的幼童说这种大道理,也是脑袋进水了。

“殿下年纪小,还不懂这些,但殿下要记住一点,生命是可贵的,不能滥杀,即便他有罪,也要证据确凿后,依法判罪。”

凌南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听小宁子的。”

杨清宁松了口气,道:“殿下,今日的课业是什么?”

“背诵,还有练习书写今日所学的字。”

“好,奴才陪殿下一起练。”

确定了秦淮的是因,尸体很快被拉走,暂时放置在偏僻的宫殿中,只待凌璋决定此案由谁来调查,谁再将尸体带走。

御书房内,凌璋听完高勤的回报,平静的眼中皆是惊讶,“这个小宁子竟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

高勤眉头蹙起,“皇上,奴才怀疑小宁子的身份,他是三皇子殿下的贴身内侍,还是彻查一下为好。”

凌璋沉吟片刻,道:“那就让东厂的人查一查。”

“是,皇上。”高勤顿了顿,接着问道:“那秦淮被害一案,要交给谁来调查?”

凌璋思索良久,出声说道:“你去把于荣叫来。”

于荣是锦衣卫指挥使,与东厂同属于情报组织,两方属于竞争关系,素来不怎么和睦。

高勤虽然想接手案件,却不敢违逆凌璋的意思,领命道:“是,奴才这就去。”

坤和宫内,福禄也将梅林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张明华复述了一遍。

张明华皱紧了眉头,“这般说来,昨晚秦淮没来,是在半路被人截杀了?”

“是,娘娘。”

张明华沉默了一会儿,“死了也好,省的本宫动手。”

“娘娘,奴才以为秦淮被杀没那么简单。”

张明华看向福禄,道:“怎么说?”

第38章风云起(4)

秦淮被害轰动朝野,各方势力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动的手,首当其冲的便是以皇后张明华为首的外戚。坤和宫内,张明华正与福禄商议此事,张明华以为秦淮死了利大于弊,而福禄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死了也就死了,可他手中掌握了我们太多的秘密,难保他为了保命留了后手,一旦他出现意外……奴才总觉得他死了比活着还要麻烦。”

福禄说得很是隐晦,张明华却听懂了,道:“命人盯着秦淮的那些心腹,若有异动,直接灭口,无需请示。”

“是,娘娘。”

永寿侯府书房内,陈钰在离开皇宫后,径直回了侯府,向永寿侯陈诉禀告了秦淮被害一事。

“又是这个小宁子?”陈诉的眉头微蹙,缓步来到窗前,道:“一个小太监竟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推理力,实在令人惊讶,只可惜他是皇后的人。”

“父亲,儿子以为他的立场并不坚定,否则也不会向儿臣透露消息。”陈钰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自三皇子从冷宫出来后,便住进了东宫,如今皇上还让鸿吉和邱礼两位大学士教导,可见对他的重视,怕是再过些时日,便会让其重坐太子之位。而小宁子与三皇子的感情非比寻常,若能将其拉拢,与我们来说将是莫大的助力。”

陈诉看着窗外的圆月,几朵薄薄的云彩遮了上去,只是让其光芒暗淡了些许,并无其他作用。这样的情形让他联想到凌南玉,他就像空中那轮明月,那些试图遮盖它的云彩,就是迫害他的人们,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不过是暂时遮住他的光芒,不能真正让他消失,只要风吹云散,他还会如之前那般散发光芒。

沉默片刻,陈诉再次开了口,道:“你知道的事,别人怎会不知,别忘了东宫现在都是皇后的人,东明党的两位首脑又在东宫授课,近水楼台先得月,轮也轮不到我们。”

陈钰坚持道:“不试过怎能知晓他不会倒向我们?”

“别忘了,你现在自身难保。”陈诉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要做的是,查出那件事是否有目击者,尽快除掉这个隐患。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大义灭亲。”

“是儿子的错,让父亲为难了。”陈钰垂下了头,遮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那日杨清宁来侯府调查,被陈诉得知后,便亲自询问此事,他最初并未说实话,只说杨清宁是例行调查,那些银子是因陈慧伤了杨清宁的赔偿。陈诉狠狠地教训了陈慧,让他在祠堂罚跪了两个时辰。

后来,他带人去暗杀吴乾军,不料中了埋伏,侥幸逃出生天,却也重伤昏迷,这件事也就瞒不住了,他不得不说是他杀了秦流。但他并未说他与徐珍儿的私情,而是说除夕宴时他醉酒,失手打死了一名内侍,被秦流抓住了把柄,秦流时常用以威胁,他忍无可忍才杀了秦流。这是他几经斟酌之下想好的理由,陈诉并未怀疑,却对他很是失望,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冷淡。

若他说出与徐珍儿私通被人撞见,那陈诉的态度就不止是冷漠,陈诉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将他交给凌璋,以求保住陈家。他这个父亲就是如此的铁石心肠,早就被他看得透了。

陈诉冷哼一声,道:“此事明显有人想栽赃与你,你自己要小心应对,千万不要给陈家招来麻烦。”

“父亲放心,儿子清楚怎么做。”陈钰抬头看向陈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诉见状眉头微蹙,“有话便说,没话就退下。”

“有件事儿子要向父亲禀告。”

“说。”

“五弟求儿子在禁卫军中为他谋了个差事,最近他日日进宫,倒也算安分。只是……”

听他停了下来,陈诉转头看了过去,“只是什么?”

陈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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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禁卫军的事,陈诉一清二楚,不过并未阻拦,想要借此锻炼锻炼他。

陈钰答道:“只是他时常会去东宫,找小宁子。”

陈诉眉头皱紧,道:“慧儿为何去找他?难不成这个混账又生了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满满都是担忧,与对他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本以为见多了这种情形,他不会再有所触动,可心里还是会难受。

陈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父亲误会了,五弟并未生事,且与小宁子相谈甚欢,两人的关系不错。”

“相谈甚欢、关系不错?”陈诉闻言稍稍松了口气,疑惑地问道:“为何会如此?上次他们见面,不是还喊打喊杀的吗?”

“这个儿子也不知。不过这与咱们来说是好事,可以让五弟试着拉拢小宁子,就算拉拢不成,最好也能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样与咱们有利无害。”

陈诉并未像陈钰想象得那般接话,而是淡淡地看向他,道:“你一直在监视慧儿?”

陈钰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父亲也了解五弟的性情,儿子派人看着他,是怕他惹出祸端,那里毕竟是皇宫,不同于其他地方。”

陈诉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能力出众,即便没有陈家,在朝堂上也拼出一席之地。而慧儿不同,他性情纯真,秉性善良,不适合在官场,只有这陈家家主之位,方能保他一世平安。你是兄长,应该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

虽然直到陈诉想将陈家家主之位传给陈慧,但亲口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只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父亲说的是。”

陈诉见他如此,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去把慧儿叫来。”

“是,父亲,儿子告退。”陈钰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之所以说出这件事,就是看透了杨清宁的重要性,想利用陈慧接近、拉拢杨清宁,这样能方便他以后行事,这也是目前陈慧唯一的利用价值。虽然他现在已经看不上陈家家主之位,却也不能便宜旁人。

文渊阁,鸿吉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了看正在翻阅奏折的邱礼,便径直走进了隔间。邱礼会意,合上奏折,径直走了过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邱礼走到近前,小声问道:“秦淮之死,阁老有何见解,可是皇后杀人灭口?”

鸿吉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没了人前的儒雅,道:“方才我与殿下授课,福禄曾来过东宫,叫走了小宁子,直到我离开,他也未回。”

邱礼不解地问道:“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去处理秦淮的事,为何去东宫叫小宁子?”

鸿吉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当初秦流之死也是由小宁子调查,不过之后便不了了之罢了。”

“阁老的意思是福禄去东宫叫小宁子,是为调查秦淮之死?”邱礼沉吟片刻,接着说道:“那这般说来杀死秦淮的就不是皇后。”

“这几日参奏秦淮的奏折铺天盖地,皇上也只不过是免除了他东厂厂公的职位,就是想保住秦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形势与秦淮来说,并未逼其至绝路,皇后又怎会在此时对他动手,这可是相当于断了她一条臂膀。”

邱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阁老以为会是谁动的手?”

“秦淮是皇后的人,此事众所周知,想要对他动手的,要么是我们,要么是他们。”

“阁老是说……他们?”

鸿吉点点头,“这也就是那群武夫能做出来的事。”

邱礼眉头皱紧,“他们这么做,就不怕触怒皇上吗?”

虽然他们也要对付秦淮,却是通过参奏的正常手段,就算凌璋明白他们的意思,也不会多加责怪。但暗杀的性质就变了,而且还是在皇宫中,这会让凌璋感受到严重的威胁,即便他不问政事,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鸿吉脸色变得难看,道:“这群蠢货,虽然断了皇后的臂膀,却也将我们置于风口浪尖,一个弄不好,咱们的损失会更大。”

邱礼见状也是一脸担忧,“那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鸿吉思量了思量,道:“继续参奏秦淮。”

“继续参奏秦淮?”邱礼愣了愣,随即说道:“那岂不是火上浇油?”

“越是这样,越证明此事与我们无关。若因为秦淮之死,而停下动作,才会惹人怀疑。”

“是,阁老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朝中风起云涌,各方势力忙着争权夺势,而杨清宁躲在东宫中冷眼相看,全然不知他已经成了各方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公公,那个侯府的五公子又来了,现正在宫门外等着。”

距离秦淮被害,已经过去三日,杨清宁就躲在东宫,未曾踏出一步,就怕麻烦找上自己。如今听小顺子回禀,陈慧又来缠他,想也未想直接拒绝:“就说咱家忙着侍候殿下,没空见他。”

小顺子应声,转身去回话。

今日凌南玉不上课,杨清宁在书房陪他练字。见他进来,凌南玉抬头看了过去,出声问道:“小顺子有何事禀告?”

杨清宁如实说道:“侯府五公子又来寻奴才,奴才让他回话,就说奴才要侍候殿下,没空见他。”

凌南玉一听陈慧又来了,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又听杨清宁拒绝见他,小眉头又随之舒展,忍不住扬起嘴角,得意道:“小宁子要陪我,才没空陪他。”

杨清宁也跟着扬起嘴角,笑着说道:“是,奴才要陪殿下,没空陪别人。”

凌南玉闻言笑弯了眉眼,“小宁子,你过来看看,我写的这个字是不是很好看?”

杨清宁走了过去,看向宣纸上的字,说实话当真算不上好看,但对于一个刚刚学写字的孩童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笑着夸赞道:“殿下这次写的比方才写的确实好了许多,相信殿下再多勤加练习,定能成为了不起的书法家。”

“嘿嘿。”凌南玉听到杨清宁的夸奖,脸上的笑意更浓,小酒窝都深了几分。

杨清宁见状不由一阵手痒,很想伸手戳一戳他的小脸蛋,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天知道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下来。

凌南玉主动伸出小手,拉住了杨清宁缩回去的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笑着说道:“我喜欢小宁子摸我的脸。”

凌南玉这话说的杨清宁老脸一红,好似自己有什么特殊癖好一样,不过嫩嫩滑滑的触感,确实让人爱不释手,他终于能理解人在撸猫时的感受。

“公公,奴才有事禀告。”小顺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亲昵的互动。

杨清宁心虚似的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说道:“殿下,奴才出去瞧瞧,您接着练字。”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便和小宁子一起出去吧。”凌南玉说着将手中的毛笔放下。

杨清宁看了看桌上写完的纸张,道:“也好,那便歇会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小顺子见状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给殿下请安。”

“免礼。”凌南玉径直问道:“有何事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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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看了杨清宁一眼,随即答道:“回殿下,侯府五公子要见宁公公,奴才特来禀告。”

凌南玉小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地说道:“小宁子不是说不见吗?你为何还要替他禀告,可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小顺子闻言心里一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奴才并未收取任何好处,实在是那五公子态度坚决,说今日见不到公公,就赖在咱们宫门口不走了,奴才这才回来禀告。”

杨清宁看着凌南玉,这一脸严肃的小人儿,还真有几分气势,不禁有些欣慰,道:“殿下,是那五公子耍无赖,跟小顺子无关,殿下莫要迁怒。”

“那你起来吧。”

“谢殿下,谢公公。”

小顺子站了起来,向杨清宁投去感激的眼神。

杨清宁笑了笑,表示不用在意。

“这侯府五公子实在不可理喻,他若要等,那就让他在外面等着,我就看他能等多久。”

听凌南玉这么说,杨清宁不禁有些奇怪,他对陈慧似乎抱有很大的敌意,不过他并没有忤逆凌南玉的打算,“殿下说的没错,他乐意等,就让他等着,不必理会。”

凌南玉这才喜笑颜开,“小宁子,我饿了,想吃蛋羹。”

自吃过杨清宁做过的蛋羹后,凌南玉便喜欢上了,每日都要吃上一次。索性做起来很简单,他喜欢吃,杨清宁就做给他吃,养娃嘛,该教育的时候教育,该宠的时候就得宠着。

“好,奴才去做,殿下在院子里玩会儿。”

“我想陪小宁子一起。”

“小厨房里油烟大,也危险,殿下万一伤到哪儿就不好了,还是在院子里玩吧。”

凌南玉大眼睛转了转,爽快地答应下来,“好,那我在这儿等着。”

杨清宁见状挑了挑眉,心里琢磨着凌南玉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他并未拆穿,转身去了小厨房。

凌南玉看向小顺子,道:“那五公子还在宫门外?”

小顺子被问得一愣,忙答道:“是,殿下。”

凌南玉看了一眼小厨房的方向,迈开小短腿朝着门口走去。

小顺子见状连忙跟上,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凌南玉冷着小脸看向他,“我去哪儿还需向你禀告?”

“奴才不敢,殿下息怒。”小顺子慌忙闭了嘴。

门口的小柜子一看凌南玉走了过来,慌忙上前迎了两步,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给殿下请安。”

凌南玉命令道:“把宫门打开。”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将宫门打开。

小顺子朝小柜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禀告杨清宁。小柜子会意,悄悄转身走了出去。

陈慧见宫门被打开,眼中难掩喜色,连忙上前两步,只是从门后走出来的不是他要找的人,而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这个年纪,又是这身打扮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陈慧行礼道:“陈慧参见三皇子殿下。”

凌南玉虽然目前还是个小豆丁,却是一副睥睨的姿态,道:“你就是永寿侯府的那个笨蛋五公子?”

陈慧见状微微皱眉,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人如此看轻过,不过他不是蠢人,明白两人身份的差距,道:“是,属下是陈慧没错,却不知‘笨蛋’二字如何说起?”

“小宁子出的题,我都能答得出,你却不能,还不是笨蛋?”凌南玉看向他的大眼睛满是得意与嫌弃。

陈慧闻言不禁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小宁子不想见你,你还死缠烂打,是何道理,真是不知羞!”

见他不说话,凌南玉又开了口,语气算得上恶劣,可说出的话却奶声奶气,再加上他说完话,还朝陈慧吐了吐小舌头,这孩子气的表现一点也不会让人讨厌,反而觉得很可爱。

“殿下,属下找小宁子有事,他可是与我有过承诺,不能言而无信。”

“小宁子与你有过什么承诺?”凌南玉嚣张的语气收敛了些许,小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承诺过要帮我一个忙,如今却避而不见,殿下你说到底是谁不对?”

听陈慧这么说,凌南玉的气势又弱了几分,却护犊子似的说道:“自然是你不对!小宁子是我的贴身内侍,你找他帮忙,经过我允许了吗?”

说到这儿,凌南玉的气势又壮了几分,小胸脯都挺了起来。

“这……”陈慧一阵语塞,凌南玉是主子,杨清宁是奴才,未经主子允许,便私下找奴才帮忙,好像确实有些不对。

凌南玉见状越发觉得自己在理,小模样也神气了起来,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赶紧走吧,小宁子是不会见你的!”

陈慧见状眉头微蹙,争辩道:“殿下,虽说属下未经允许,私自找小宁子不对,但他应下我的事是事实,不能言而无信。”

“怎么,你敢质疑本皇子的命令?”凌南玉的小脸寒了下来。

陈慧神情一滞,没想到方才还奶声奶气的小娃娃,突然间气势十足,好似发怒的小老虎,“属下不敢,殿下息怒。”

“还不赶紧走?”

“是,属下告退。”陈慧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等等。”似是想到了什么,凌南玉又叫住了他。

陈慧不解地回头,“殿下还有何吩咐?”

凌南玉朝着他招招手,“你过来。”

陈慧虽是不解,却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凌南玉仰头看他,小表情十分不满,“你蹲下。”

陈慧又听话的蹲下,正要开口发问,凌南玉突然抬起小脚,踢在他的膝盖上,而且是一边膝盖踢了一下。第二下,还因为身子不稳,差点坐倒在地,幸好小顺子扶了他一把。

凌南玉窘迫地红了小脸,恼怒道:“我又不是站不稳,哪用你扶。”

小顺子一怔,连忙低下头,认错道:“是,殿下教训的是。”

陈慧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你打伤了小宁子,我就要打你!你走吧,以后不许再来了!”

陈慧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嘴角忍不住上扬,废了好大力气才压了下去,“是,属下告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凌南玉明亮的大眼睛里尽是得意,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小声嘀咕道:“长得一点也不可爱,小宁子才不喜欢,哼!”

杨清宁在门口看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在凌南玉转身时,悄悄躲到门后,随后沿着墙根离开了。

解决了陈慧这个粘人精,凌南玉心情甚好,一蹦一跳地走向厨房,刚靠近就闻到了诱人的香气,他不禁吞了吞口水,加快步子走了过去,“小宁子,蛋羹做好了吗?”

未免他受伤,杨清宁将他拦在了门口,“殿下,您怎么来了,奴才不是让您在花园玩吗?”

“我饿了,来看看小宁子做好没。”凌南玉垫着脚朝里看去。

“方才奴才路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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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没看到殿下,殿下去哪儿了?”杨清宁明知故问道。

凌南玉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我说实话,但小宁子不许生气。”

杨清宁蹲下身与其平视,“那要看殿下都做了什么。”

凌南玉低下头,两只小手揪着衣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去了宫门口,将陈慧赶走了。”

“殿下没对奴才撒谎,奴才很高兴。”杨清宁心疼地握紧他的小手,叮嘱道:“不过下次殿下再去做什么事,一定要先知会奴才一声,殿下还小,需要奴才保护。”

“好。”凌南玉忙不迭地点头,“那小宁子不生气吗?”

“殿下为奴才解决了麻烦,奴才怎会生气?况且您才是主子,奴才哪有资格生殿下的气。”虽然杨清宁很排斥这种阶级观念,可现在的社会便是这样的体质,他没能力去改变,只能去适应。况且凌南玉是将来的皇帝,不能让他形成软弱的性子,否则会被那群大臣欺负死。

“小宁子和他们不一样。”听杨清宁这么说,凌南玉的小脸皱了起来,强调道:“小宁子才不是奴才!”

杨清宁闻言很是欣慰,小声说道:“那只有殿下与奴才时,便如殿下所说,有外人在时,还是要做做样子,行吗?”

“好。”凌南玉这才喜笑颜开。

杨清宁起身,走到炉子前,打开锅盖看了看,“再闷一会儿就好了,殿下再等等。”

闻着蛋羹的香气,凌南玉吞了吞口水,忙不低地点着小脑袋。

下午时分,杨清宁本想随着凌南玉一起午睡,不曾想小顺子禀告,尚衣监为凌南玉做的冠服已经做好,需要他去领收。

杨清宁无奈出了东宫,径直朝着尚衣监走去。一路上有不少内侍、侍女跟他打招呼,杨清宁频频微笑点头,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他整日缩在东宫,几乎没怎么出过门,他们是怎么认识他的?

杨清宁来到尚衣监,这本是给皇帝专门制衣的衙门,也不知凌璋怎么想的,竟让尚衣监给凌南玉做了冠服,难道是为了弥补凌南玉缺失的父爱?

尚衣监与东宫的距离不算近,杨清宁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

衙门口守门的小太监拦住了他的去路,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问道:“你是哪个宫的,怎么看着有些眼生?”

杨清宁掏出身份牌,笑着说道:“咱家是东宫的管事太监,来尚衣监拿殿下的冠服。”

守门的小太监看了看他的身份牌,“这事掌印倒是吩咐过,你进去吧。”

杨清宁道了谢,将身份牌收好,径直进了衙门。这地方来来往往不少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模样,就好似有十万火急的事,杨清宁这是第一次来,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拦人问问路,可见他们这副模样,心里又有些犯嘀咕。

就在他寻找问路的人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斥,“你是哪里的奴才?怎么在这儿游荡?”

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管事服侍的内侍,正不悦地打量着他,忙解释道:“这位公公,咱家是东宫的管事太监,过来拿三皇子殿下的冠服,只是第一次来,不知该去往何处。”

内侍闻言缓了神色,问道:“你是东宫的小宁子?”

“是,正是咱家。”

“随咱家来吧,咱家带你必去。”

“多谢公公。”杨清宁跟着内侍走了出去,客气地问道:“敢问公公怎么称呼?”

“咱家是尚衣监的掌司,你直接唤咱家刘公公便可。”

“原来是刘公公,咱家有礼。”

“听闻皇后娘娘对你很是信重,且又在三殿下身边当差,以后前途无量啊。”

“托皇后娘娘和殿下的福,给咱家赏口饭吃。”

得了势还能如此谦卑,没有丝毫浮躁,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便来到了库房门口。

刘奇上前说明情况,让杨清宁顺利地领到了冠服。

杨清宁客气地说道:“这次多亏了刘公公,若有机会咱家请公公喝酒。”

“好,咱家可是记下了,你可不许反悔。”

“是,只要刘公公肯赏脸,咱家高兴还来不及。”

杨清宁没再多说,和刘奇告别后,抱着冠服往东宫走。在路过一处宫道时,远远就听到一阵呼和声,他放眼看去,是两名内侍在围殴一个小太监。

“你以为你的靠山还在?敢给咱家甩脸子,咱家打不死你!”

“被人玩烂的贱货,今日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杨清宁挣扎了一瞬,还是走了上去,“住手!”

第39章风云起(5)

“住手!”

杨清宁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现代思想,又是公安大学的学生,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帮人一次,便帮人一次吧。”

两名内侍听到杨清宁的怒斥,不约而同地停下手,转身看了过去,没想到竟还认识。这两人是乾坤宫的内侍,杨清宁调查秦流被杀一案时,曾找他们问过话。

两人对视一眼,敷衍地行礼道:“奴才见过宁公公。”

杨清宁看向被打的小太监,不曾想也是个熟人,正是那个态度傲慢的小敏子,如今却被打得鼻青脸肿。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让公公见笑了,方才我们正走着,这小子不长眼,直直地往我们身上撞,我们这才小小地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这么敷衍的理由,明显是随口编的,不过不是一个宫里的,杨清宁也不好深问,道:“同在乾坤宫当差,也该有几分共事的情分,不过是撞了一下,教训几句便是,何必动手打人。”

杨清宁手里抱着东西,实在不方便去扶,低头看向小敏子,“能自己起来吗?”

小敏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踉跄地站起了身子,“多谢公公,奴才还有差事,就先告退了。”

小敏子微微躬了躬身,转身走了出去。

杨清宁没说什么,那两名内侍却很气愤,道:“公公,您瞧他这态度,分明是未将您放在眼里。只要公公说句话,奴才们定饶不了他。”

杨清宁看着小敏子蹒跚地走在宫道上,回想之前两人的交谈,心中不禁升起几分怜悯,转头看向两人,道:“咱家还是那句话,同在乾坤宫当差,也该有几分共事的情分在,何必彼此为难。”

两人对视一眼,虽心中不满,却没有反驳,“公公教训的是。”

杨清宁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两人看着他走远,脸上尽是忿忿之色。

“瞧给他威风的,不过是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如今这形势,我看他能得意几日。”

“他现在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你少得罪他,咱们跟他没什么恩怨,要收拾的是小敏子。”

“你说得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该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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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骑在他头上了,待出了宫,再好好收拾他。”

杨清宁回到东宫,正巧凌南玉也醒了,便让他试了试冠服,随后便交给小顺子放好。他想起小敏子,始终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叫来了小瓶子,道:“你随咱家去一趟坤和宫。”

凌南玉闻言好奇地问道:“小宁子去坤和宫作甚?”

“奴才有事求见福禄公公。”

“有何事?能说于我听吗?”凌南玉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东宫人手不够,奴才想让福禄公公要个人过来。”

“要谁?”凌南玉这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杨清宁无奈地笑了笑,“乾坤宫的小敏子。”

凌南玉看着杨清宁的眼睛,“为何要他?”

杨清宁解释道:“奴才方才回来的路上,碰到小敏子被乾坤宫的内侍欺负,想帮他一把。”

“小宁子为何帮他?”

“因为他也帮过奴才。”

“好,这事交给我便可。”凌南玉边说边拍了拍小胸脯。

杨清宁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是想……”

“不必麻烦幕后,我直接去拜见父皇,父皇疼我,一个奴才而已,定能要过来。”

看着凌南玉如今自信的模样,杨清宁很是欣慰,笑着说道:“好,那便听殿下的。”

左右今日也没课,两人一商量,便直接去了乾坤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看着两边的高墙,杨清宁总有种很是压抑的感觉,这里虽然金碧辉煌,却困住了不知道多少人,直到死也出不去。

御花园因为接连发生命案,也变得空荡荡的,除了那些负责维护的内侍,几乎看不到其他人,让这竞相盛放的花朵也失了几分光彩。

凌南玉像是听到下课铃的小学生,从东宫出来后,就表现出极大的活力,东看看西瞧瞧,充满好奇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小宁子,这是什么花,为何是绿色的?”

杨清宁走了过去,笑着答道:“殿下,这是菊花,旁边的都是菊花。菊花种类颇多,颜色各异,形态也因此有所不同。”

“这么多都是菊花吗?”凌南玉的大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嗯,这个是大丽菊,这个是雏菊,这个是金菊……”杨清宁将认识的品种,一一指给凌南玉看。

凌南玉笑眯眯地说道:“小宁子懂得真多!”

“只要殿下好好读书,懂得一定比奴才多,到时说不定就是奴才请教殿下了。”

“好,到时我来教小宁子!”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走停停,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乾坤宫外。

门口的内侍见凌南玉过来,慌忙上前迎了两步,行礼道:“奴才参见三皇子殿下,给殿下请安。”

凌南玉板起小脸,“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有事求见父皇。”

“是,殿下稍候,奴才这就去。”

等了没一会儿,去通禀的内侍便回来了,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殿下请。”

凌南玉抬脚进了宫门,杨清宁紧随其后,直到来到御书房门前,两人才停下脚步。

门口的守卫推开殿门,随后候在一旁。凌南玉有些紧张,抬头看了一眼杨清宁,收到他鼓励的眼神,这才深吸一口气,小心地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不止凌璋一人,还有现任东厂厂公高勤,以及一个身穿朝服的中年男人,他们似乎在商议着什么,凌璋的脸色不太好看。

凌南玉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偷眼瞧着在场的三人,慢悠悠地来到殿中,行礼道:“玉儿参见父皇,给父皇请安。”

凌璋将他可爱的小模样看在眼里,心中的怒气稍缓,“起吧。”

“谢父皇。”凌南玉起了身,又偷偷瞄了凌璋一眼。

凌璋见状出声问道:“玉儿过来所为何事?”

凌南玉有些忐忑地说道:“玉儿是否打扰了父皇处理国政?”

“无妨,玉儿有话直说便可。”

凌南玉眨了眨大眼睛,脸上尽是为难之色,道:“那玉儿能偷偷告诉父皇吗?”

凌璋闻言不禁有些好笑,朝着凌南玉招了招手,道:“那你过来吧。”

凌南玉大眼睛一亮,迈开小短腿走了过去。

待他来到近前,凌璋微微弯了弯腰,靠近凌南玉,“说吧。”

尽管如此,凌南玉还是翘着脚尖,才能够得着凌璋的耳朵。他小小的身子晃了晃,本能地抓住了凌璋的手臂。

凌璋见状将他抱了起来,坐在自己膝上,“现下可以说了。”

“父皇,东宫的人手不够,玉儿想跟您要个人。”

“你想要谁?”凌璋平静地问道。

“乾坤宫的小敏子。”凌璋问得直接,凌南玉也回答得干脆。

乾坤宫的内侍众多,小敏子是谁,凌璋完全没有印象,很是好奇凌南玉为何张口要他,“玉儿为何要他?”

凌南玉老老实实地答道:“今日午后,小宁子去尚衣监取玉儿的冠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两名内侍在欺负小敏子,因为之前小敏子帮过小宁子,小宁子便也想帮帮小敏子,于是便求了玉儿,玉儿便过来求父皇。”

凌南玉说话条理分明,比刚出冷宫时强上许多,凌璋很是欣慰,只是他对杨清宁的依赖一如既往,这让凌璋有些许不满,道:“小宁子求玉儿,玉儿便答应?”

“小宁子也是想帮别人,玉儿这么做有何不对吗?”凌南玉有些不安地看着凌璋。

凌璋接着问道:“若小宁子让玉儿做坏事,玉儿做吗?”

“不做。”凌南玉摇摇头,眼巴巴地看着凌璋,道:“父皇,小宁子从未求过玉儿,这是第一次,玉儿想帮他,可以吗?”

凌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心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朕允了。”

“谢父皇。”凌南玉兴奋之下,‘吧唧’一声,在凌璋脸上亲了一口。凌璋被亲得一愣,这还是凌南玉第一次对他做这种亲昵的动作,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喜悦之情。

见凌璋不说话,凌南玉期待地眼神变得忐忑,小声认错道:“对不起父皇,是玉儿失礼了。”

“没有。”凌璋摇摇头,扫了一眼殿中的另外两人,提醒道:“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顾及礼仪。”

凌南玉怔了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嗯,玉儿记下了。”

凌璋将凌南玉放了下来,转头看向高勤,“你随玉儿走一趟。”

“是,皇上。”高勤连忙应声,看向凌南玉的眼神,也因方才两父子的互动而发生变化。

凌南玉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玉儿告退。”

高勤小心地跟在凌南玉身边,一起出了御书房。

凌南玉进御书房后,杨清宁上前一步,询问道:“敢问这位公公,小敏子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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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连认得杨清宁,清楚他现在是张明华和凌南玉身边的红人,不敢怠慢,直言道:“不知公公找小敏子所为何事?”

杨清宁笑着说道:“小敏子与咱家相熟,咱家想去看看他,不知他今日是否值守,又住在何处?”

杨连眼中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脸上却始终挂着笑,“今日他不当值,应该在直房休息,公公去那儿一问便知。”

杨连的眼神让杨清宁十分不喜,却没有多说,道谢道:“好,多谢公公告知。”

一开始杨清宁还以为所有太监都住在宫里,直到搬进东宫,他才知道原来只有各宫主子的贴身太监,才被允许住在宫中,其他太监,除了当值的人,都会在宫门落锁前离开皇宫。不过他们住的也不远,就在皇宫外边的直房内,那里是太监们的集体宿舍。

杨清宁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之前秦淮在时,小敏子是住在宫里的,没想到竟搬去了直房,看来秦淮的死对他的影响甚大。杨清宁突然想起,午后遇到他时,他走去的方向正是出宫的方向。

殿门被打开,凌南玉出现在眼前,身旁跟着高勤。

杨清宁上前两步,扶着他迈过门槛,“殿下小心。”

“小宁子,父皇答应了。”凌南玉邀功似的看着杨清宁。

杨清宁瞥了高勤一眼,谢恩道:“奴才谢皇上恩典,谢殿下恩典。”

高勤将凌南玉的表情看在眼里,对杨清宁又重视了几分,随即看向杨连,问道:“小敏子在何处?”

刘连闻言瞥了杨清宁一眼,答道:“回公公,小敏子今日不当值,应该在直房。”

高勤点点头,看向凌南玉,笑着说道:“殿下可先行回宫,奴才亲自去一趟直房,让小敏子尽快去东宫见殿下。”

凌南玉抬头看了看杨清宁,“好,那我就回宫等着。”

事已办妥,凌南玉和杨清宁没再逗留,一起离开了乾坤宫。

杨清宁询问道:“殿下累不累,可要做辇车回去?”

“不要,我想和小宁子一起走回去。”凌南玉大眼睛一亮,“小宁子,我想去坐秋千,御花园里的那个秋千应该十分好玩。”

“好,听殿下的。”

这些时日,杨清宁不曾出过东宫,凌南玉也一样,就算宫殿再大,数月下来也玩腻了,更何况他正是贪玩的时候,能憋那么久已是不易。今日既然出了宫,那便索性让他玩个痛快。

两人正在御花园玩得开心,不巧碰到了一群不速之客。杨清宁在心里叹了口气,急忙停下秋千,拉着凌南玉走了过去,行礼道:“奴才参见丽妃娘娘,参见惠嫔娘娘。”

凌南玉也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丽妃娘娘。”

在这里除了皇上和皇后,没人可凌驾于皇子之上,凌南玉不必跟两人行礼,不过徐珍儿的身份有些特殊,这才率先打了招呼。

柳惠儿上前一步,打招呼道:“殿下。”

徐珍儿看着凌南玉,笑意吟吟地说道:“多日不见,殿下好似变了个人,又恢复从前的粉雕玉琢,实在是让人欣慰!”

“这还多亏了母后。”凌南玉拿腔拿调地模仿着大人说话,“若非母后请求父皇将我带出冷宫,我此时怕是已经死于非命,不过听母后说,丽妃娘娘也出了力,我还未曾谢过,真是失礼。”

听凌南玉这般说,徐珍儿的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若非凌南玉现在只有五岁,徐珍儿会以为他在挖苦自己。不过听凌南玉的语气,对张明华很是敬重和感恩,让她听着十分不舒服。

若当初杨清宁能顺着她的计划走,张明华即便不会被夺了后位,凌璋也定不会将凌南玉交给她抚养,而自己便是最好的人选,那结果就会截然相反,只可惜一切都会在这个该死的小太监身上。

徐珍儿不自觉地看了杨清宁一眼,眼神中的厌恶甚至来不及遮掩,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收敛情绪,笑着说道:“殿下是皇上如今唯一的血脉,保护殿下是本宫该做的,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杨清宁低垂着头,并未看到徐珍儿的表情,可凌南玉看得一清二楚,小眉头皱了起来,“丽妃娘娘说的是。我还需温习功课,便不陪丽妃娘娘了。”

见凌南玉眉头紧锁,徐珍儿有些奇怪,回想方才说的话,并未感觉不妥,“好,殿下若是有空,不妨来东华宫坐一坐。”

凌南玉没有理会徐珍儿,而是看向杨清宁,“小宁子,我们走吧。”

“是,殿下。”杨清宁上前一步,行礼道:“奴才告退。”

看着两人走远,柳惠儿靠近徐珍儿,小声说道:“姐姐,三皇子好似对你有些敌意。”

柳惠儿是武陵侯的嫡孙女,也是徐珍儿的表妹,在这宫里,徐珍儿最相信的便是柳惠儿。

徐珍儿嘲讽地笑了笑,道:“他早就忘了淑妃,现在皇后才是他的母亲,有皇后的教唆,他自然对本宫充满敌意。也不知淑妃泉下有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自然是气急败坏。”柳惠儿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皇后娘娘棋高一着,竟将三皇子收在膝下,有三皇子在,皇后的位置怕是更难撼动。”

徐珍儿被戳到痛处,看向柳惠儿的眼神冷了下来,“你可是在嘲笑本宫?”

柳惠儿见状心中一紧,随即解释道:“姐姐莫要误会,妹妹没有那个意思,妹妹只是心疼姐姐。”

徐珍儿闻言缓了神色,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好好谋划谋划,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吧。”

凌南玉转头看看身后,拉了拉杨清宁的袖子,小声说道:“小宁子,那个丽妃看你的眼神不对。”

杨清宁听得一怔,随即苦笑着说道:“上次在冷宫,奴才得罪了她,她不待见奴才很正常。”

凌南玉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是因为我吗?”

杨清宁蹲下身与他平视,笑着说道:“奴才跟殿下是一体的,不分你我。”

听到杨清宁的回答,凌南玉顿时眉开眼笑,“小宁子说的对,她讨厌小宁子,就是讨厌我,哼,长得那么丑,我还不喜欢她呢!”

杨清宁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小脑袋,突然想起这是在外面,生生给止住了,道:“殿下走吧,咱们回宫。”

“嗯,赶明儿让他们在宫里做个秋千,就不用出来了,省得碰到讨厌的人。”

“好,听殿下的。”

小瓶子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的互动很是羡慕,杨清宁事事为凌南玉着想,凌南玉对杨清宁也是十分信赖,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轻易不会被撼动。

众人走在路上,远远便看到一队禁卫军走来,杨清宁本没在意,可当他看到人群中的某人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

正规矩巡逻的陈慧,一眼便看了杨清宁,和领队说了一声,便走了过来,行礼道:“属下参见三皇子殿下。”

凌南玉一看到是他,小眉头便皱了起来,“怎么又是你!”

“属下方才在巡逻,见殿下过来,特地过来见礼。”陈慧虽是这么说,眼睛看得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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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宁。

“你既然当值,何故擅离?这是重罪!”凌南玉小大人般板着小脸,“我要告诉父皇,打你板子!”

“殿下恕罪,属下实在是情非得已。”

杨清宁见状出声说道:“殿下,您先回去吧,奴才和五公子说会儿话。”

凌南玉抬头看了看杨清宁,虽然很不情愿,却并未阻止,“我去那边等着,小宁子快点。”

杨清宁欣慰一笑,“多谢殿□□谅。”

凌南玉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随后便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杨清宁。

杨清宁直截了当地开口,“五公子几次三番地上门,到底有何意图?”

听他这么问,陈慧皱紧了眉头,道:“小宁子,我本以为你是个可交之人,没想到你竟言而无信,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您是侯府的公子,与咱家是云与泥的区别,咱家万万不敢高攀。”

杨清宁之所以与陈慧有所交集,是为了搞明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这本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如今陈慧的纠缠已经成了麻烦,他便果断斩断两人之间的牵扯。

陈慧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我从未在意过身份,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进禁卫军。”

“五公子有个做禁卫军统领的兄长,想要进禁卫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即便是当值,也可以随时离开巡逻的队伍,这皇宫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要将这些对于你来说轻而易举的事,说的好似付出了多大代价似的。”

说到底陈慧是陈钰的兄弟,他们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杨清宁与陈钰注定会成为敌人,便不可能和陈慧做朋友。若陈慧接近他是另有目的还好,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陈慧。可如今看来,陈慧只是单纯地想和他做朋友,若他再利用,便是辜负人家一片真心,他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你竟如此看我?”陈慧眼底难掩失望之色。

“五公子自小锦衣玉食,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不必为衣食住行操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做什么,可曾想过像我们这种生活在底层之人的无奈?我们为了活着,已经拼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陪你们这些贵公子玩乐。”

“我并非……”

“五公子。”杨清宁打断他的话,冷淡地说道:“人生无常,说不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如今已是成人,也该收起玩乐之心,好好做一份差事。若以后当真遇到什么变故,你至少还有承担责任的底气,否则你一辈子只能是个无用之人。”

“小宁子你……”

“咱家该说的都说了,还要劳烦五公子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咱家,咱家感激不尽。”杨清宁微微躬了躬身子,“殿下还在等着,咱家告退!”

杨清宁没再多说,躬身后退两步,随即转身走向凌南玉。

凌南玉看着他走过来,上前迎了两步,软软叫道:“小宁子。”

“殿下,事情已经解决,他以后不会再来,咱们走吧。”

凌南玉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还是小宁子有办法。”

小瓶子看了看陈慧,他眼中有怒意,嘴唇紧紧抿着,明显心情不甚明朗,他有些好奇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陈慧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很是恼怒,最初见杨清宁时,虽然打伤了他,最后却因他的冷静和机智,让他不仅陪了银子,还被罚跪了两个时辰,这让从未吃过亏的他很是在意。

后来,他曾去过东厂找杨清宁,却被告知根本没这个人,问过陈钰才知,原来杨清宁是东宫的人,并非东厂的人,只是挂名而已。这让他对杨清宁更感兴趣,不过杨清宁住在东宫,他根本接触不到,所以才会央求陈钰,进了禁卫军。

再后来的那次见面,杨清宁的才华让他刮目相看,对杨清宁的兴趣也越发浓厚。他能感觉得出杨清宁虽然一口一个‘奴才’自称,却从未看清过自己,也就是说杨清宁心里并不怕他。

杨清宁的出现让他无聊的生活多了几分乐趣,他很喜欢与杨清宁肩并肩坐在宫门口聊天的感觉,他以为经过那天,他们之间已经成了朋友,没曾想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敢瞧不起小爷!小宁子,小爷就让你瞧瞧,我到底能不能成事!”

第40章风云起(6)

禁卫军值房内,陈钰刚巡逻回来,正准备喝杯茶休息一下,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陈慧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钰转身看过去,见他神色不对,出声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五弟了?”

“还不是……”说到这儿,陈慧突然住了口,掩饰性地转开视线,“没什么,就是有点累。哥,轮值时间马上就到了,我就先走了。”

陈钰见他一副躲闪的模样,便知他有事瞒着,“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说出来,兄长看能否为你解忧。”

“真没事,我先走了。”陈慧有些不耐烦地走了出去。

看着陈慧快步离开,陈钰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想叫人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竟然又回来了。

陈慧走出门口,突然想起杨清宁的话,他说他只知道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从未做成过一件事。若他此时负气走了,岂不是印证了杨清宁的话。想到这儿,他又走了回去。

陈钰见状开口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还是想和为兄说说心里话?”

“都不是。”陈慧有些别扭地站在厅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还未到轮值的时间,我不能走。”

自陈慧进禁卫军后,平日里的轮值都只是走个过场,他想何时来,就何时来,想何时走,便何时走,反正有自己这个禁卫军统领的兄长撑着,只要他不惹事,一切都不是问题。可如今他竟然因为还没到轮值时间,而打消离开的念头,这与他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陈钰很是好奇其中的原因,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道:“那就坐下喝杯茶,好好歇会儿。”

“哥,从明日起,我会跟其他人一样轮值,不再如之前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陈慧皱起了眉头,神色坚定地说道:“哥,你来监督我。”

“不是,五弟,你是什么意思?”陈慧方才的话有些匪夷所思,陈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看着陈钰脸上的表情,陈慧微微怔了怔,不禁开始自我反省,他以前到底是有多不正经,才能让陈钰听到自己的话后,露出这副表情。由此,他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既然我已经进了禁卫军,就要做好分内事,以后轮值、操练,我都和他们一样,不要再搞特殊化。”

陈钰沉默了一瞬,随即问道:“五弟,你告诉我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陈慧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该好好找个事做,而且要做出名堂来,这样以后你们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我也能做你们的靠山。”

陈钰对陈慧的反常心生警惕,面上却是一副欣慰的表情,伸手拍了拍陈慧的肩膀,道:“五弟长大了,为兄十分高兴。”

前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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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陈诉见过陈慧,旁敲侧击地打听有关杨清宁的消息,陈慧不清楚陈诉到底要做什么,却不自觉地生出抵触情绪,便半真半假地应付着。这是他第一次真心想与人相交,自然不希望其中掺杂利益关系,也不想家里人掺和进来。所以当陈钰问起今日发生的事,他下意识地回避,并未将他和杨清宁争吵的事说出来。

想到这儿,陈慧怔了怔,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杨清宁突然改变对他的态度,莫非与陈诉之前的反常问话有关?这中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多谢兄长。”陈慧犹豫了片刻,出声问道:“哥,上次小宁子去侯府,是为了秦流被害一事,这和你有何关系?”

之前他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陈钰的回答只是配合调查,当时他并未多想,可现在想想显然没那么简单,否则陈诉不会突然改变对陈钰的态度。

陈钰闻言心里一紧,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配合调查啊。你上次不是问过了么?为何今日又突然想起这事?”

依旧是同样的回答,让陈慧有些失望,随口说道:“秦淮不是也死在梅林嘛,我就在想杀害秦淮的凶手,是否就是杀害秦流的凶手。”

“有这种可能,不过最有可能得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慧好奇地问道:“哥为何这般说?”

“凶手将尸体挂在秦流被埋尸的现场,栽赃的目的十分明显。”陈钰几乎没有思考的随口说道。

陈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哥是否知晓杀害秦流的凶手是谁?他杀害秦流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陈钰试探地说道:“这事你得去问小宁子,这起案子是由他负责。”

“这段日子他一直躲在东宫,能知道才怪。”提到杨清宁,陈慧的语气就变了。

陈钰奖状大概明白了他反常的原因,“五弟今日去了东宫?”

陈慧神情一滞,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不说这个。哥,秦淮的事交给了锦衣卫,你这边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没有。”陈钰苦笑着说道:“锦衣卫和东厂一样,与我们禁卫军不对付,他们怎么会透露消息给我们。五弟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无聊啊,所以就想找点事做。”陈慧敷衍地解释了两句,随即又问道:“听说发现秦淮尸体当天,福禄曾封锁了现场,还带着小宁子去了现场,是真的吗?”

陈钰十分了解陈慧,他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他能猜到七八成,之前那句‘无聊’显然是在撒谎。

陈钰点点头,“还是小宁子找到证据,证明秦淮是被人所害,而非畏罪自尽。”

“他找到的证据?”陈慧怀疑地说道:“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能有这种本事?”

“五弟,你可千万别小看他,如今他可是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为何?”陈慧眉头微蹙,“难道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

陈钰点点头,“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

陈慧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只是被保护的太好,没经历过社会的阴暗面,想事情过于表面。现在经过陈钰的提醒,他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如今三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还住在东宫内,被封太子只是早晚的事,而作为贴身内侍的小宁子便水涨船高,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香饽饽?”

“五弟所言不错。在冷宫时,是小宁子陪在三皇子身边,熬过了最难熬的两年,也可以说没有小宁子,三皇子活不到今日,所以他们之前的情分非同一般。若将来三皇子被封太子,甚至是……谁拉拢了小宁子,就意味着与三皇子打好了关系。”

“原来如此。”陈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杨清宁大概也将他当成了别有居心的人,所以才会一反常态。

“我是那样的人嘛?真是的!”陈慧小声嘀咕道。

“五弟在说什么?”陈钰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想明白各种缘由,陈慧的心情好了许多,道:“没什么。哥,你忙着,我先出去了。”

见他要走,陈钰忙出声阻止,“等等。”

陈慧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陈钰,“哥有事?”

方才分析了一通,陈钰以为陈慧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曾想他竟什么表示都没有。陈钰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你最近与小宁子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没有。”陈慧果断否认,“我只是去找他比试过两次”

“甭管你去找他是为了什么,总要与他打好关系,这对我们陈家很有好处。当然,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那就更好了。”

陈慧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那些政事我不太懂,也不感兴趣,还是留给爹和哥操心吧。”

“五弟方才还说自己长大了,要为陈家出点力,这转眼间的功夫就忘了?”

陈慧不禁一阵语塞。

陈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道:“这也是爹的意思。”

陈慧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若无法拉拢,你们打算如何?”

陈钰靠近陈慧,小声说道:“不能为我所用,自然是要除掉。”

陈慧闻言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钰,仿佛是第一日认识他一样。

陈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五弟,以前你年纪还小,我和爹都不想你太早踏足官场,涉及这些腌臜事。可如今形势微妙,朝堂势力很有可能会重新洗牌,无论哪方势力分崩离析,都会落得凄惨下场,陈家也不例外,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不过这样也好,早点让你接触这些,对你今后接手陈家事务有所帮助。”

“哥,我从未想过接手陈家事务。”陈慧下意识地拒绝。

陈钰眉头微蹙,脸上一副为难之色,“为兄也不想你接触这些,也想护着你一辈子,只是……你也知道父亲不待见我,他心中的陈家家主人选是你,所以从现在起,你要担负其陈家未来家主的责任。”

陈钰努力了多年,也无法改变陈诉的想法,就只能想方设法地从陈慧这儿下手,怂恿、唆使他与陈诉作对,让陈诉对陈慧失望。只可惜心头肉毕竟是心头肉,陈慧做错再多事,陈诉也能轻易原谅,所以他才另辟蹊径。

“哥,我会去和爹说,你才是最合适的家主人选。”

在陈慧看来,陈钰一直都是个称职的兄长,他尊敬爱戴陈钰,不少次从中调和陈诉和陈钰的关系。再加上他本就无心争权夺势,所以对接任陈家家主一事十分排斥。

陈钰装模作样地阻拦道:“五弟,你别冲动。爹为官多年,又将陈家经营到如今这番规模,他看人的眼光自然不会错,他说你能继任陈家家主,就一定能。五弟放心,为兄定全心辅佐于你。”

“哥,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若让我做陈家家主,陈家迟早要败落在我手里,我不想做陈家的罪人。哥,在陈家,你是嫡长子,在朝廷,你是禁卫军统领,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是陈家家主的最佳人选。”

陈慧想要挣开陈钰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去说。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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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陈家,为咱们兄弟操劳了一辈子,我们身为人子,不能为其分忧也就罢了,又怎能忤逆爹的意思?”

“我这么做也是为爹、为陈家着想,我不想爹因为选错了人,毁了他操劳一辈子的家业。哥,你不必再劝我,我心意已决。”

陈钰于是这么说,陈慧越坚定心中的想法,他用力挣开陈钰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五弟,你等等!”

陈钰走到门口,装腔作势地喊了一声。看着陈慧消失在视线中,他轻蔑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回去。

东宫内,他们回宫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高勤把人送来,杨清宁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正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直房瞧瞧,便听小柜子回禀,高勤带着人来了。

杨清宁连忙迎了出去,只见高勤站在门口,身边还站在两名抬着担架的内侍,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鼻青脸肿,很是凄惨。

“见过公公。”杨清宁朝高勤行了一礼,随即问道:“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被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的。”高勤脸色不好,这是他为凌南玉办的第一个差事,本想着借此与他打好关系,不曾想弄成这样,心情自然不会好,“你放心,咱家已经狠狠发落了他们。”

“那他伤得如何,公公可曾找太医给他瞧瞧?”

“瞧过了,他的右腿被打断了,其他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多谢公公。”杨清宁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高勤,小声说道:“这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高勤见状顿时眉开眼笑,嘴上却推拒道:“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这是奴才孝敬公公的,公公千万别嫌弃。”

“成,那咱家就收着。”高勤将银票放进了袖子里,那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没少干这事。

“小柜子,小连子,你们俩过来接过担架。”

小柜子和小连子连忙应声,一人一头接过了担架。

杨清宁笑着说道:“公公可还要见一见殿下?”

“不必了,咱家还得回去复命,不敢耽搁。”

若这差事办的好了,自然是要见凌南玉,邀功请赏不说,至少能打好关系。可现在……见了不如不见。

“好,那还是奴才再请公公喝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高勤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杨清宁招呼着两人,将担架抬到了偏房,将他小心安置在床上。

许是挪动的原因,昏睡的小敏子睁开了眼睛。

杨清宁出声说道:“你醒了。”

“是你?”小敏子看清了杨清宁的脸,“这是在何处?”

“这是东宫,以后你就在这里当差。”

小敏子的神情怔了怔,随即说道:“我在这里当差?”

杨清宁点点头,道:“是,殿下向皇上要了你,你以后就是东宫的人了。”

“你为何要帮我?”

小敏子不傻,他一个乾坤宫的小小内侍,跟凌南玉根本没有接触,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去向凌璋要人,定是杨清宁求了凌南玉。

杨清宁明白这事瞒不过,索性大方承认了下来,“当初咱家查案,你也帮了咱家,就算是咱家投桃报李吧。”

“我帮了你?”小敏子回想当初两人见面的场景,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你安心养伤,其他的无需多想,殿下那边不能离人,咱家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和小柜子说,他负责照顾你。”

杨清宁神情温和,看过来的眼神没有鄙夷,亦没有怜悯,不会让他感觉丝毫不适。小敏子十分感激,真心说道:“谢谢。”

杨清宁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叮嘱小柜子对他多加照看。

晚上,杨清宁正打算上榻睡觉,就听门外传来小柜子的声音,“公公,您睡了吗?奴才有事禀告。”

杨清宁看了一眼凌南玉,见他睁开了眼睛,扬声说道:“等等。”

凌南玉一翻身趴在了床上,两手撑着床榻,好奇地看向门口。

杨清宁见状笑了笑,拿起外衣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柜子见他出来,慌忙说道:“公公,小敏子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已经昏迷不醒了。”

杨清宁闻言心里一惊,“何时开始发烧的?”

小柜子懊悔道:“送来没多久就发烧了,奴才想禀告,他不让。”

杨清宁穿上衣服,直接吩咐道:“你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就说是殿下的命令。”

“好,奴才这就去。”小柜子急急忙忙地跑出去,随后又跑了回来,“公公,若他们不来,怎么办?”

“上次殿下生病,他们推脱不来,已经受了教训,这次他们不敢不来。”

“公公说的是。”小柜子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杨清宁返回寝殿,“殿下,小敏子病了,奴才得过去瞧瞧,您安心睡,奴才让小顺子过来陪着您。”

凌南玉关心地问道:“小敏子病了,严重吗?”

“小柜子说他发起了高烧,奴才已经让他以殿下的名义去请太医。殿下无需担忧,一切有奴才。”

凌南玉乖巧地点点头,“那小宁子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杨清宁捏了捏凌南玉的小脸,弯腰为他盖好被子,这才出了寝殿。他叫来小顺子守着凌南玉,紧接着便去了小敏子的卧房。

他刚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药味,还听到了小敏子粗重的喘气声。来到床前,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去,只见床上的小敏子满面潮红,胸口大幅度的起伏

,额间更有冷汗冒出,一看便知情况很不好。

杨清宁拿起旁边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出声叫道:“小敏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杨清宁接连叫了几声,也没见他有回应,可见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当中。

“怎么会这样,难道身上的外伤感染了?”

杨清宁掀开被子,检查他身上的伤,他的腿虽然断了,却并没有外伤,应该不会造成感染,上半身也有些伤,不过都是淤青,也不存在伤口感染的可能。那他发烧,难道是因为受了内伤?

杨清宁不是医生,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等待太医过来给他诊断,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给他物理降温。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太医终于来了,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在看到他要诊治的是个小太监后,脸色有些难看。

杨清宁出声说道:“这位大人看着有些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本官姓吴。”吴志伟打量着杨清宁,“这位公公是……”

“原来是吴太医,咱家是东宫管事,主子们都唤咱家小宁子。”杨清宁客气了一句,直言道:“殿下有命,让太医务必治好小敏子,还请吴太医尽心尽力。”

“原来是宁公公。”吴志伟脸上带了笑,不再是不甘不愿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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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公公放心,本官定会尽心竭力。”

“那就劳烦吴太医了。”杨清宁让开床边的位置。

吴志伟没再多说,来到床边给小敏子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随后又和杨清宁一样,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只是他检查得比较细致,包括小敏子的下半/身,终于找到了病根所在。

“他发高烧,是因□□受伤,没有好好医治,伤口感染所致。”看着小敏子的伤口,吴志伟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嫌弃,“必须先清理伤口,再敷药,只是本官眼神不好,又值深夜……”

杨清宁清楚他们对太监的轻视,更何况是这种情况,定是认为小敏子干了多么不堪的事。杨清宁不指望他能亲力亲为,只要能好生给小敏子诊治便可。

“清理伤口的事,咱家来便可,劳烦吴太医开个药方,咱家好吩咐人去药房拿药。”

吴志伟闻言一怔,眼神闪了闪,“好,本官这就去。”

“公公,还是奴才来吧。”小柜子上前一步。

“不用,你去打盆温水来,再拿几个干净的帕子。”

“好,奴才这就去。”

杨清宁在小柜子的帮助下,给小敏子仔细地清理了伤口,待完全清理完毕,才看出伤口到底有多惨烈。杨清宁心中有团怒火,又觉得有些无力,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在这样一个社会制度下,他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本就活得艰难,理应相互帮助,抱团取暖。可许多人却选择压榨和欺凌和他们一样的可怜人,人性能凉薄至此,真是可悲!

看着杨清宁不顾腌臜,亲手给小敏子清理,小柜子眼眶一阵发酸,入宫这么多年,他见多了欺凌和压榨,只有在杨清宁这里,体会到了什么是温暖。

杨清宁清理完伤口,又给他换了身干净的中衣,这才给伤口上药。熬药的事,杨清宁交给了小连子,随后又亲手把药喂下去,这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

杨清宁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小柜子出声说道:“公公,您去睡吧,明日还得侍候殿下。”

杨清宁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敏子,点头说道:“也好,你们两个别都守着,轮流照看,也能歇一歇。”

“奴才们知道,您快去睡吧。”

“那咱家就先回去了。”杨清宁叮嘱道:“若小敏子有任何事,记得来咱家卧房叫我。”

“是,奴才明白。”

杨清宁没再多留,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现在这个时辰凌南玉睡得正香,他若是过去,很容易吵醒他,更何况小敏子的情况不明,万一出点事,小柜子去禀告,也容易闹出动静。

回到自己房间,简单地擦了擦脸,杨清宁脱下外衣上了床,躺在床上,他的心情依旧很难平静,那种伤分明是有人拿着棍子,硬生生地捅进去,且不止一次所致。虽然他并未体会过,但能想象小敏子当时有多痛,痛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虽然他们只见过几面,彼此并不熟悉,但小敏子眼底对生的渴望,他很熟悉,因为他曾在镜子里看到过,这也是他出手救他的主要原因。

曾经他也经历过欺凌,明白那种痛苦的滋味,只是无论经历多少苦难,他从未想过放弃生命,因为他的命是院长奶奶给的,他没有权利舍弃他。

杨清宁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他罕见地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却承载了他整个童年的孤儿院,梦见了慈爱的院长奶奶,她笑着轻抚他的脸颊,唱着那首熟悉的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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