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那之前,丛容打算先把这十筐土豆种了。
冬天虽然不是最适合种植土豆的季节,但这玩意儿耐寒,生命力旺盛,再加上他还有生长液这个外挂,应该问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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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丛大人找了个无风的暖阳天,让牟吼带领田组的奴隶在河滩农场另外犁了十亩地出来。
别看商城特供版土豆前面的量词是“一小筐”,实际数量却一点也不少,一筐起码有三四百斤,就这一点来说,生命财富系统确实不算太黑心。
窥视到他的想法,9527骄傲地在脑子里打了个滚。
丛容:……
丛大人刻薄地指出:“别滚了,卖萌一点也不适合你这棵皮厚心黑的老帮菜。”
9527:……
为什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的同时,嘴巴还这么毒?嗯?
三四千斤土豆全部切块工程量同样不小,丛容本来打算自己和炎朔两个人搞定,结果胳膊告诉他你不行。
丛大人思索片刻,叫来了老莫,询问海象部落那五百多名奴隶的近况。
老莫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还不赖,大人您要不要去瞧瞧?”
因为人数太多,奴隶们被分拨到了三个手作坊里,每个人都洗刷得干干净净,没有棉袄,但穿上了厚厚的兽袍。经过几天的休养生息,脸颊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到凹陷,眼神却依旧黯淡无光,精神上的压迫和摧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恢复的。
丛容的出现仿佛给原本死气沉沉的石屋注入了一道光,所有奴隶的视线都不受控制地追随他的身影。
黄三就是其中之一。
黄三今年刚满十八岁,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辛苦劳作让他看上去既瘦弱又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八岁以前,黄三并不是海象部落的奴隶,他有自己的部落,名为海沙。海沙的首领是他的父亲,而祭司是他的母亲。用现代人的话讲,黄三原本也算个小小的官二代加富二代。
海沙不是个大部落,规模和如今的藤壶差不多,但基于领海公约协议,再小的部落也有属于自己的领海,只要有海,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
海边的孩子几乎都是在水里泡大的,黄三从会说话起就学会了游泳,他的水性非常好,在海里闭气十几分钟都不成问题。
海里有食物,让他们免于饥饿,有水原石,让他们换到无比珍贵的盐,黄三喜欢大海。
然而他从未想过自己喜欢的大海,会给部落,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黄三至今都记得海沙部落被灭族的那一晚。
八岁的孩子从洞穴里醒来,漆黑的夜幕里是冲天火光,族人痛苦凄厉的惨叫遥遥传入耳中,恐惧包围了小小的黄三,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嘴里喊着父亲母亲,幼童细弱的声音淹没在厮杀叫骂声中,鲜血染红了黄三的视网膜。
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在他眼前倒下,部落里教他游泳的小哥哥,给他采野果的大婶,还有他高大强壮的父亲!
黄三惊惧地睁大了眼睛,想哭却哭不出声,粗鲁的海象战士当着他的面拖走了母亲,巨大的石头后面响起女人惨烈的尖叫和咒骂,最后统统变成两个字,黄三,黄三,黄三,别死……
黄三没有死,他成了一个奴隶,此后十年,他都生活在一个接一个的噩梦里。
黄三想过报仇,想过反抗,他像一头桀骜不驯的凶狠小豹子,然而很快饥饿拔掉了豹子的尖牙,毒打磨平了豹子的利爪。他吃不饱,被打得奄奄一息,黄三彻底绝望了,他人即地狱。
海沙不是被灭的第一个部落,也不是最后一个。十年里,黄三亲眼目睹海象吞并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不断有奴隶饿死或者病死,但战争又将新的奴隶源源不断地送来,海象部落的人越来越多。
刚开始黄三恨透了白涌这个始作俑者,渐渐的,他和其他奴隶一样变得麻木,变得无可奈何。
能怎么样呢?他只是一个低贱的,朝不保夕的奴隶啊!
黄三以为他会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直到哪天死于饥饿或者疾病。母亲曾告诉他,人死后会回到圣主的怀抱,黄三想或许死了也没有不好,至少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转变出现在十年后的凛冬,白涌又准备出征攻打其他部落。
这一次他们要翻越绵延万里的赛拉尔山脉,前往炎火大陆,仿佛为了纪念这场别开生面的冬征,海象首领把全部落的人都带上了,也包括奴隶们。
黄三原以为这场侵略和以往海象的暴行不会有任何区别,一个可怜的部落即将覆灭于白涌的野心之下……
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黄三的内心沉寂得宛如一潭死水。
然而——
高耸蜿蜒的城墙抵挡住了恶徒们的进攻,护城河里的锯齿兽撕碎了他们,不可一世的首领白涌被砍下首级,鲜血像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刺激着黄三的感观,让他冰冷已久的血液都忍不住开始沸腾。
海象败了,一败涂地。
沉重的吊桥放下,城门大开,黄三像石化的小动物般呆滞在原地,等待胜利者对自己的审判。
他终究还是要死了。
但砍刀并未落下,一句“投降不杀”,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始转动。
切土豆不需要那么多人,丛容选了十个相对健壮的奴隶,其中就有黄三。
他和剩下九人无措地跟在银发青年身后,注意到一旁负责照料他们的老莫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迟疑片刻终究没忍住,低声询问:“不知道那位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
老莫自己也是奴隶,面对这些可怜人更能共情。他拍拍黄三瘦弱的肩膀,感慨道:“丛大人是咱们部落的祭司,能为大人干活,你小子走运咯!”
尽管老莫这么说,黄三却依旧十分忐忑。以前在海象部落的时候,也会有族人把奴隶叫过去做事,但那些人终究一个也没有回来,黄三再没见过他们。
黄三的身体因为害怕小幅度打着冷战,他在脑子里思考一会儿如果那位祭司大人用鞭子抽打自己的话,该怎样蜷缩起来,落在身上才会没那么痛,但如果对方直接动刀子,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黄三以为自己早已看淡生死,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不可控制地流下了眼泪,然后他的手里被塞了一把小刀。
黄三:???
惊讶让黄三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害怕,他愣愣看着手中的水果刀,材质非石非木,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冰冷坚硬,眼底一片茫然。
“这里有十筐土豆,你们的工作就是把土豆按芽点所在的位置切成小块。”
丛容上手演示了一遍。
银发青年的声音干净清澈,让黄三想起小时候,夏日的晚风拂过海边茂密的阔叶林,莫名的,所有的焦躁与忐忑化作青烟消散,年轻奴隶的心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
黄三并不敢抬头直视对方的容颜,只敢盯住那双白皙修长,骨肉匀停的手。
它的动作无比娴熟,带着奇异的韵律与美感,黄三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切东西这件事做得如此优雅又如此好看,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那位祭司大人。
其他奴隶的情况也和他差不多,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丛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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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示完,奴隶们从炎朔那儿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筐土豆。
只是切东西,比黄三原本预想的情况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留给他们的这个房间四角都放了炭盆,待在里面非常暖和。
黄三不敢置信又受宠若惊,直到银发青年和少年离开,他才回过神,一屋子奴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以为又要挨打。”一个比黄三大不了多少的年轻男奴捂着脸喃喃。
“我也是,以前海象的族人吃饱了就喜欢打奴隶……”
“我弟弟就是被活活打死的,他才十一岁。”
听着同伴的议论,黄三摸摸自己伤痕累累的后背,什么也没说,从筐里捡起一个土豆。
他一定要切得又快又好。
黄三想。
把十筐土豆全都交给奴隶们后,丛大人去了酒仓,自从前一晚喝得胡言乱语后,他决定短时间内都不再碰这玩意儿了。酿好的米酒和葡萄酒被舀出来装进了新的坛子里,用黄泥封口。
一起被舀出来的还有那一缸米醋。
“家里还有萝卜吗?”他问炎朔。
“有一点,但不多了。丛哥打算炖肉?我再去林子里挖一点。”长发少年边答边拎起角落里的藤筐。
“不炖,做泡菜。”丛容说。
“泡菜?”炎朔挑眉。
“对,一种特别爽口的下饭小菜。”丛容想了想,又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准备多做一点,最好能吃一整个凛冬,以后早餐就不用顿顿白粥配萝卜干了。
“好。”炎朔没有拒绝,目光落在青年那张白瓷般素净的脸上,“等等。”
说完,三两步走进卧室,很快又拿了东西出来。
丛容一看,是老祭司给自己织的兽毛手套帽子围巾三件套。
“虽然没有下雪,外面还是挺冷的。”炎朔仔细帮他穿戴好,现在对方已经比丛容高小半个头了,因此做起来格外顺手,“好了。”
少年自己大冬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外头的棉袄也比他的薄不少,倒不是丛大人苛待小奴隶,而是兽人天生体温偏高。
之前给缝了两件厚的,炎朔嫌热,索性只穿着衬衫在神庙里晃来晃去,看得丛容眼睛疼,于是拆了重做,意思意思塞了点棉花进去。
做好保暖措施,两人悄悄出了神庙,前往采猎队平时活动的小树林。没有人类的踪迹,林子里显得十分清冷寂静,几乎看不到动物的影子,偶有飞鸟落在树枝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附近的萝卜应该已经被部落里的人挖得差不多了,新的还没长出来,我们可能需要走远点。”炎朔替他整理了一下帽子,遮住耳朵。
丛容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霜雪般的浅色眼眸,语气有些无奈:“照这个消耗速度,以后农场里得种萝卜了。”
“那就种,丛哥明年不是想扩种葡萄和茶树吗?顺便再种一批萝卜。”炎朔笑道。
丛容唔了一声:“还有辣椒。”
生长液在异世大陆妥妥的作弊神器,随便拿根枝丫往里面泡一泡,轻轻松松生根发芽。唯一的缺点是量太少,一瓶才200毫升,哪怕兑得再稀也用不了几次。
内置商城里倒是有同样的生长液卖,但那价格是连如今的丛容看了都会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还是要努力赚钱啊……
拥有一座火原石矿脉的丛大人默默地想。
哪怕暴雨季,炎朔也依旧维持两三日狩猎一次的频率,荒山脚下的这片树林已经被他摸得门儿清。丛容倒是第一次走那么深,但因为有少年在身边,不用担心会有猛兽忽然袭击,再说凛冬大部分动物都窝起来了,冬眠的也不在少数。
“这么冷,你之前都怎么打到猎物的?”丛容搓着手,呼出一口白气。
“对我们兽人而言,冬天其实反而更容易狩猎。”少年拨开挡路的树枝,语气随意,“我的五感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那些猛兽的气味就像秃子头上的虫豸一样明显。天冷的时候动物大多惫懒,只要循着它们的味道找到巢穴,轻而易举就能抓住。”
炎朔笑着看向他:“丛哥想吃肉了?我一会儿给你打头铁角兽。”
丛容摇摇头,他也就好奇一问,不过说到兽人,丛大人眨了眨眼睛:“晚上回去给你梳毛。”
炎朔:……
没错,他的换毛期还没结束,梳下来的绒毛做成的毛毡小狼已经不止一只,而是有一群了。
总之,一点也不威风,偏偏他丛哥好像还挺喜欢,在窗台上按大小个,从高到低摆了一排,炎朔每次看见耳朵都忍不住发烫。
两人边聊边走,半小时后,一大片绿油油的萝卜缨子出现在眼前,虽然被霜打得蔫头巴脑,但依旧能看出长势不错。
丛大人和小奴隶人手一把小锄头,没一会儿就挖了两大筐。
“够了吗?”炎朔理了理筐里的萝卜,结果半晌没等来青年的回答,一扭头,发现丛容盯着泥土里的块茎若有所思。
“怎么了?”
“我好像挖到了姜。”
丛大人小心将周围的泥土扒拉开,露出中间奇形怪状的块茎。
“姜?”炎朔第一次听说,但看他丛哥的表情显然又是一个好东西。
“对,一种调味品但同时也是食材。”
而且还有药用价值。
丛容把那一块足有脑袋那么大的生姜整个儿从地里挖出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辛辣味,确实是姜没错了。
“这东西能做泡菜吗?”炎朔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奇地问。
“嫩姜可以,太老的不行。”丛容把那块生姜放进藤筐里,“生姜和盐一样,做菜的时候只要放一点点就能让食物变得更好吃,咱们再找找周围还有没有。”
炎朔对任何能够改善食物味道的东西都充满了热情,很快两人便在距离萝卜地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大片姜。
姜露在地面上的茎秆细长,叶片有些像芦苇,如果不留心很容易把它和杂草弄混。丛容上辈子只见过生姜泥土里的部分,上面的茎叶也是头一次见,差点错过。
“早知道会找到生姜就多带一个藤筐出来了。”丛容有些懊悔。
炎朔想了想道:“先把萝卜带回去,我等下再出来一趟。”
丛容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
回到神庙,丛容先去看了看奴隶们切土豆的情况,大部分奴隶才切了小半筐,这个速度已经算比较快了,毕竟要把芽点完好无损的切下来,不仅需要耐心,还需要细心。
丛容一个筐子一个筐子地看过去。
咦!
和前几个不同,面前的藤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完整的土豆。丛大人不由挑眉,在旁边的石桶里捡了几块切好的检查,芽点没被破坏,切面干净利落,挑不出半点毛病。
“你叫什么名字?”丛容忍不住问。
黄三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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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的小刀一滑,差点没划到手指,他头皮一炸,哆哆嗦嗦地抬起脸。
眼前的银发青年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俊美好看,皮肤白皙,浅色的瞳仁宛如赛拉尔山顶永不融化的冰川,高贵,优雅,仿佛遥不可及的神祗。
黄三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哆嗦,直到青年又问了一遍,才回过神:“黄,黄三,大人,我叫黄三。”
第107章姜撞奶(一更)
丛容离开的时候,黄三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听到那位大人夸他干活又好又快,还问他愿不愿意当土豆组的小组长,接下去任何跟土豆有关的工作都由他负责调配。
黄三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了,好像是点了点头?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胆怯,如果再给黄三一次机会,一定好好回答大人的问题。
黄三的内心活动丛容并不知晓,他叫住背上藤筐准备出门的少年:“天冷,早点回来。”
想了想继续补充:“注意安全。”
炎朔笑起来,露出一边尖尖的虎牙:“好。”
丛容目送他出门,脑子里响起9527八卦又油腻的声音:“啧,宿主,我发现您越来越关心炎朔了。”
丛容没理它,去外面的小菜地摘了一把新鲜辣椒。
因为生长液的作用,即便大冬天,那两排辣椒树都长得郁郁葱葱,挂满了红红绿绿的果子。
丛容回到厨房把萝卜和辣椒一起清洗干净。
“您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9527不依不饶,“但您不是情感缺失……”
砰——
丛大人高高举起手中锃亮的菜刀,下一秒,白胖的萝卜一刀两断,汁水四溅。
9527:……
脑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丛容满意地把剩下的萝卜切成一指宽的条状,简单焯水沥干。再另起一锅,加入醋和盐,想了想又去仓库抱了一大罐胡椒粉出来。
煮开后的泡菜水咕咚冒泡,厨房里弥漫着醋和胡椒酸麻的香气,丛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上辈子每到冬天,老一辈的川渝人都会自己熬泡菜水做泡菜,大街小巷飘荡着诱人的泡菜香,和腊肠酱鸭风鸡一起构成冬的味道。
他记得好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食物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
在丛容年幼的记忆里,丛氏夫妇作为业界精英自然不可能纡尊降贵洗手做羹汤,张妈倒是会做泡菜,但在被简女士训斥房子里味儿太大以后就再没做过。
后来丛容自己在大学城附近买了个小公寓,学业繁忙,也没时间自己做饭,想吃了顶多叫个外卖,或者在某宝上一键下单。
如果那时候有谁告诉他,你以后会在异世大陆做泡菜,丛容一定觉得那个人疯了。
银发青年失笑地摇摇头,把切好的萝卜条和辣椒一起塞进坛子里,倒入熬煮好的泡菜水,最后盖上盖子,加水密封。
做完这一切,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丛容一听就知道是炎朔回来了。
“下雪了。”少年肩膀上落了零星的雪粒,丛容拿来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炎朔低下头,任由他把自己顺滑的长发擦得乱七八糟,丛大人噗嗤笑出了声。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炎朔能清楚看到青年脸上细小可爱的绒毛,浅色的眸子弯成漂亮的弧度,里面似有星光浮动。
他的丛哥一如初见时那般霸道强势不好惹,但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炎朔唇边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接过丛容手里的毛巾随意搭在脑袋上:“我先去洗个澡。”
“嗯,回来给你梳毛。”丛大人十分贴心地说。
还没过换毛期的某只:……
奈罗河的支流距离神庙不算太远,岸边杂乱的卵石表面积了薄薄一层雪花,少年却并不觉得寒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粒粒解开衬衫扣子,露出平直的锁骨……他迅速脱掉衣物,宛如一尾灵活的游鱼消失在深黑冰冷的水面之下。
片刻后,一条手臂长的黑色大鱼被甩到岸上,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炎朔在河里游了一圈又一圈,从他的这个角度能看到神庙浅橘色窗户里透出来的暖黄色亮光,丛容的影子倒映在玻璃上,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的喉结滚了滚,下一秒又一个猛子扎入水底。
等雪势变小了炎朔才从水里出来,穿好衣服。那四五条大鱼已经摔晕过去,他抽了把干草穿过鱼鳃,倒提着拎在手里,沿着熟悉的石子小路往回走。
丛容已经把一部分子姜做成了泡菜,和酸萝卜坛子一起搬进仓库里。
“怎么洗这么久?”他忍不住皱眉,“感冒了怎么办?”
虽然兽人体质强悍,异于常人,但外头还在下雪,原始大陆感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因为感冒而死人十分常见。
“去抓食水兽了。”少年把手里的大鱼提起来给他看。
丛容一愣,他前几天确实提过一嘴想吃食水兽,但一来天气太冷不好抓鱼,二来家里也不是没有别的肉,于是说过也就忘了,想不到小崽子还惦记着。
丛容硬邦邦地嗯了一声,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翘了翘。
“丛哥,泡菜什么时候能吃?”头顶响起少年的声音。
“腌一晚上,等明天就可以了。”
“好,今晚想吃什么?生姜呢?怎么用它做菜,丛哥要不教我?”
炎朔系上围裙,走向灶台。
丛容望着他高挑的背影有些出神。
自从那次自己喝醉酒说有点喜欢后,炎朔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改变。
怎么说,没再要求亲吻,也没再差点擦枪走火,但要说炎朔不喜欢他了好像也不是,日常起居上,少年对他的关心分毫不减。
吃饭的时候会把瘦肉留给他,睡觉的时候会把他冰冷的手脚放到怀里,他所有有理无理的要求都会被满足,会温柔地拥抱他,笑着看他做任何事。
丛容能感觉到炎朔是喜欢自己的,这份喜欢随着时间的沉淀,筛去最原始的欲念和杂质,变得纯粹而稳定。
晚饭是炎朔从河里捞来的那五条肥美的食水兽,有了生姜,胡椒,辣椒还有酒,基本原世界鱼的几种做法都能复刻出来了。
清蒸,红烧,沸腾,抱腌,鱼头豆腐汤……只差一个酸菜和葱油。
丛容倒是想做酸菜鱼和葱油鱼,可惜至今他都没在炎火大陆找到类似大白菜和葱的东西。
生姜能祛除鱼本身的腥味,让肉质变得更加鲜美,这一顿两人都吃得十分满足。
“要是能来点饭后甜品就更好了。”丛大人伸了个懒腰。
“什么?”少年没听清。
丛容目光落在灶台边的小半筐生姜上,忽然问:“吃姜撞奶吗?”
炎朔:?
姜撞奶是原世界南粤地区的一道特色小吃,主要原料是姜汁和牛奶,成品口感嫩滑,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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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血,特别适合寒冷的冬天。
这玩意儿做法不算复杂,但据说失败率特别高,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生姜味的牛奶。
丛容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尝试,先给生姜去皮捣碎,再用干净的棉布过滤出汁水。
“丛哥,需要我帮忙吗?”炎朔洗完碗筷在旁边问。
“把兽奶煮一下。”丛容想了想说,“不用煮开,表面起一层薄薄的奶皮就差不多了。对了,放点糖,味道会更好。”
少年拿来装兽奶的罐子,新鲜的铁角兽奶有一股很重的腥膻味,丛容自己不爱喝,硬逼着他喝了不少,美其名曰,小孩子就是该多喝奶才长得高。
炎朔现在看到兽奶就反胃,对所谓的“姜撞奶”兴趣也降低了不少,不过他丛哥要做,他肯定不会扫兴。
加热后的兽奶腥膻味更重,炎朔拧起眉,把煮好的奶递给青年看:“这样可以吗?”
丛容看了眼微微发皱的奶皮,点头:“可以了,给我吧。”
丛大人举着那口小奶锅,仿佛举着象征祭司的权杖,郑重得不得了。乳白色的兽奶趁热被快速倒入姜汁中,两者在冲击下融合,这就是姜撞奶了。
“撞”完以后,两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石碗,一秒,两秒,三秒……
液体依旧是液体,只不过从乳白色变成了奶黄色。
“失败了。”丛大人叹了口气。
炎朔端起碗,喝了一口,评价:“味道不错。”
“真的?”丛容也没喝过生姜兽奶,有些怀疑,“我尝尝。”
少年把碗递到他唇边,丛容就着他的手抿了抿。
确实不赖,铁角兽的腥膻味被姜味完全掩盖住了,恰到好处的辛辣反而衬得兽奶更加醇厚浓郁,再加上红糖的鲜甜……虽然是个失败品,但也是好喝的失败品。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碗里的生姜兽奶喝完,丛容决定继续研究姜撞奶,他就不信自己一个Z大医学博士还搞不定一碗小小的姜撞奶了!
然后——
失败。
失败。
失败。
炎朔摸摸自己的肚子,怀疑那里已经没有漂亮的八块腹肌了,只剩下生姜兽奶,诚恳道:“丛哥,其实生姜兽奶也挺好喝的,没必要非得做姜撞奶。”
丛大人头也不抬,把一碗新的失败品推到他面前:“好喝就多喝点,乖!”
炎朔:……
奴隶们把十筐土豆全部处理完毕的那天,丛大人终于成功做出了姜撞奶。
成品□□弹弹,有些像豆腐,但比豆腐多了浓郁的奶味和生姜味,口感更丰富,颜色也不一样。
丛容敲敲有些酸麻的胳膊大大松了口气,一旁的炎朔也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喝生姜兽奶了。
两人高高兴兴吃完姜撞奶,丛容兑了一大缸生长液稀释液。炎朔是见识过生长液威力的,因此只帮忙把切好的土豆块倒进去浸泡一晚,并没有多问。
第二天清早,丛大人顾不得洗漱,披上棉衣匆匆跑去厨房看他的土豆们。
不出意料的,一夜之间,几乎所有芽点都冒了头,丝丝缕缕的鲜嫩绿意在水面下放肆纠缠生长,差点把石缸撑裂。
以黄三为首的土豆组奴隶完全看呆了,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圣主才有这样短时间内让植物发芽生根的能力!
“圣主在上,我不是在做梦吧?”旁边的奴隶低声喃喃。
黄三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好疼!
“不是做梦,是真的,丛大人真的让土豆发芽了!”黄三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望向银发青年的目光里满是敬畏。
河滩农场那边,牟吼带领的田组已经将土地开垦完毕,还施了薄薄的农家肥。
奴隶们在丛容的指导下,把发了芽的土豆块埋进泥里,动作小心得不得了,仿佛自己种下的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作物,而是珍贵无比的神迹,是寒冬里星火般炽热的希望。
十亩土豆地全部种完,丛容原本还有些担心幼苗会承受不住凛冬的天气。然而事实证明,经过生长液浸泡的土豆不仅出芽率高,而且幼苗十分壮实,根本不存在冻死冻伤的情况。
丛大人不禁再次感慨系统给的奖励真特么bug。
料理完这些,丛容才终于有时间想起之前做的那几坛泡菜,趁着饭点让炎朔装一些到盘子里尝尝味道。
“我还以为丛哥不打算吃了呢。”少年笑着打开泡菜坛盖子,霎时一股清爽的酸香味扑面而来。
“好香。”丛容吸了吸鼻子,炎朔也没想到萝卜辣椒这两样平时吃惯了的食物,被醋一泡,居然能散发出如此诱人的香气。
二者的模样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只不过萝卜看上去更加晶莹水润,而辣椒也变得更加红亮饱满。丛容咬了一口手里的萝卜条,瞬间清新酸爽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刺激得他猛咽口水。
和萝卜干,萝卜汤,萝卜丸子以及红烧萝卜都完全不一样的口感,而且省时方便,想吃的时候直接挖就行,还不用开火。
“前两天的话可能会有点生,现在这种酸度刚刚好。”丛容示意少年也尝尝。
炎朔闻言,面不改色地把他剩下的半根萝卜条吃了,点头:“嗯,很爽口,适合早饭的时候下粥。”
丛容:……
如果放在以前,炎朔吃他吃过的东西,丛医生最多觉得不卫生,但现在,丛容莫名感觉耳朵发烫。
“怎么了?”长发少年若无其事地问。
丛容略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含混道:“没什么,醋泡仔姜也开一坛吧,看看有没有成功。”
炎朔乖乖照做。
和萝卜相比,嫩姜的颜色稍微加深了一些,原本的辛辣味却被冲淡不少,适口性也更好,丛大人表示十分满意。
第108章葡萄园(二更)
这天,丛容是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醒的,冰雪消融,耳边一改往日的冷郁寂静,他似乎听到了声声鸟鸣。
银发青年忍不住从厚厚的被褥里探出半个脑袋,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被窝外也没有那么冷了。
“炎朔!”他揉着眼睛叫了自家小奴隶的名字。
少年推开房门,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丛哥。”
丛容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眯着眼睛去够床头柜上的T恤,结果没够着。
炎朔好笑地帮他把衣服拿过去。
“我感觉好像没那么冷了。”丛容抬起脸看他。
少年索性把T恤往他头上一套,丛大人配合地伸出胳膊。
“凛冬过去了。”炎朔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又是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
丛容深深吸了口气,被子下的指尖轻轻蜷了蜷。
他穿来异世大陆的第二个冬天就这样在闲散与忙碌的交替中,匆匆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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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和雨季之间的这一段时间在异世大陆并没有特别的称呼,不论气候还是人们的状态,丛容觉得有些像原世界的春天,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冰封的大地开始进入生长的季节。
对丛大人而言,春天则意味着,又要开足马力,大搞建设了!
种下的土豆经过两个月的生长,逐渐成熟,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收获,小麦棉花和黄豆则需要播种下去,还有计划了一个冬天的葡萄园和茶园也将提上日程。
这两处丛容依旧打算规划在河滩农场,就在黄豆地的旁边。
葡萄和茶树都可以通过种子和扦插繁殖,前者的成活率比后者要高上不少,不过丛容有生长液在手,就算只有零点一的成活率也能给拉到百分之百。
一个冬天过去,原本的三株葡萄藤已经疯长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好在异世大陆别的不多,地管够,才能任由它们肆意生长。
丛容让田组的奴隶把四处蔓延的藤蔓砍成一米左右的小段,确保每一段上都有两到三个芽眼。
牟吼在旁边看得心疼得不得了:“丛大人,葡萄砍成这样还能活吗?”
“能。”丛大人无比肯定,看出牟吼的顾虑,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最多一年,咱们就有吃不完的葡萄了。”
砍下来的葡萄藤像土豆那样浸泡过生长液后,被埋到泥土里,然后是搭架子。
之前小菜地只两三个葡萄架,丛容还可以随意一些,如今葡萄园要做大做强,架子就不能敷衍了事了,否则台风一来或者被雪一压,倒了,损失可不止一星半点。
原世界的葡萄架大部分是用竹子做成的,丛大人没在异世大陆发现竹子,只能用木头代替。
相比起竹子,木头架子最大的坏处是容易发霉生虫,特别是雨季来临的时候,不仅会影响架子本身的使用寿命,还容易污染葡萄藤。
丛容记得生石灰好像可以防霉防虫,可他上哪儿找石灰呢?
丛容努力回忆上辈子看过的田园类短视频,结果还真给他想起一个延长木料使用寿命的办法——火烧。
古时候人们会把木材表面烧黑,浅层碳化,由于碳的化学性质较为稳定,而且不易滋生真菌,高温还能把木头里的害虫和虫卵杀死,达到防虫的目的。
为了避免引发火灾,劈好的长条形木料被堆积在河边的石滩上,直接放火烧肯定是不行的,一个控制不好木头就烧成了灰烬。丛容最后扎了十个巨型火把,把头的棉布浸满豆油,由奴隶们举着燎烧木材表面。
奴隶们虽然奇怪为什么要用火烧木头,但在他们的认知里,丛大人的决定绝不会出错,总之就很盲目。
大规模的基建需要大量人力和物力的支持,光烧木头搭葡萄架就花了整整一个星期,这还是在如今炎黄部落不缺人手的前提下,如果只靠丛容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在茶树不需要搭架子,砍下来的枝条浸泡过生长液后,几乎一晚上就长出了细白的根,整齐栽种在葡萄园旁边。
十天后,原本只有小麦棉花和黄豆的河滩农场上多了一垄垄半人高的低矮灌木,以及……好吧,葡萄藤目前还是葡萄段,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四方架子。
为了防止虫害和病菌交叉感染,丛容还让牟吼他们建了一人多高的石墙,把新开垦出来的两个园子围起来,和其他作物隔离开。
部落里不论族人奴隶,都明显感觉到了祭司大人对葡萄园和茶园的重视。
“葡萄好吃吗?”黄三小声问牟吼。
作为少数被丛大人奖励过葡萄的奴隶,牟吼被一大帮人围在中间,心底一股骄傲之意油然而生。
“当然,葡萄好吃极了,清甜多汁,一点都不酸也不涩。”牟吼十分笃定地说,“我敢打赌这世上没有比葡萄更好吃的水果了,绝对没有!”
牟吼并不觉得自己说的夸张,他当初连葡萄皮都没舍得吐,嚼巴嚼巴咽下去了。
其他奴隶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之色。他们也想吃葡萄,可惜丛大人之前不需要那么多人摘葡萄,好几个奴隶已经开始暗暗祈求圣主,下一个被丛容选中的幸运儿会是自己了。
“听说葡萄还可以酿葡萄酒。”人群中一名奴隶轻声说。
“什么?葡萄酒?”
“什么是酒?”
不止奴隶,族人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连自诩见多识广的圣城小白花颜秋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酒?那是什么?”颜秋问那名说话的男奴。
男奴被他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看着脸刷的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种好喝的水。我那天去猫砂盆上厕所,经过丛大人的窗前,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酒香……”
男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他动了动鼻尖,仿佛那里还萦绕着迷人的香气,光闻一下,就要醉了。
颜秋:……
当天傍晚,颜秋就去了神庙。
丛容正在议事大厅里和茕汇总豢养的牲口数量。
“过了个凛冬,有一大半母兽都揣了崽,如果能顺利生下的话,铁角兽和哼哼兽的数量能翻至少好几倍。”
跟一年前相比,茕看起来干练了不少,脸洗得很干净,一条油亮的大麻花辫垂在胸前,身上是厚实保暖的棉袄。
自从棉布在部落里普及开后,不用再担心受冻,爱美的女人们开始在衣服的款式和颜色上花心思。
款式的话主要就是裤子和裙子的区别,最多再像颜秋那样掐个腰线,总体大差不差。
至于颜色,花样就多了。
最简单的是把一些树叶和草茎捣烂后挤出汁水,涂在棉布上,米白色的布料就会变成不同深浅的绿色。
这种粗暴的染色方法深受部落里男人们的喜爱,不但足够鲜艳,而且狩猎的时候,躲在草堆里还能起到隐蔽的作用。
除了丛容这个来自万年后的现代人,部落里的战士对绿衣服绿帽子都满意得不得了,以至于炎朔都蠢蠢欲动地想让他丛哥帮忙做一顶绿色的帽子,用来遮掩自己那头漆黑的长发。
丛容:“……乖啊,绿帽子以后长大了有的是,咱现在就不戴了哈。”
炎朔:???
而女人们则更喜欢各种花的颜色,特别是凛冬一过,春暖花开,红的紫的黄的粉的,一些心灵手巧的女奴还会给一块布染上不同的颜色,用石头或者树枝印出各种各样的花纹图案。
茕穿的就是背后印染了几朵红花的改良版棉衣。
丛容自己倒是依旧一身白衣白裤,衬得他更加肤白胜雪,吹弹可破。
炎朔被他强制打消戴绿帽的念头后,对穿什么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巨狼的换毛期结束,十七岁的少年丝毫不畏惧严寒,零下几度的天气,只着薄薄一件衬衫依旧暖得像一团火。
丛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觉得光裸着身体不雅,炎朔可能都不需要穿衣服。
茕把一块石板恭敬地递到他面前,上面是两行图案和文字。
第一行的开头画了一个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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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部两根天线,之后是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110/180。
第二行是一个稍大些的圆圈,里面两个并排的小圆圈,后面依旧歪歪扭扭写着阿拉伯数字95/142。
丛容盯着石板上颇具灵魂的猪鼻子,自动翻译意思:铁角兽一共180只,其中揣崽的有110只;哼哼兽142只,揣崽95只。
丛大人欣慰地点点头,扫盲班没白开,至少现在连茕都开始学着做台账了。
茕双手交握,紧张又忐忑地望着主座上的银发青年,她感觉自己的圈圈可以画得再圆一点。
丛容微笑地点点头:“茕,你做得非常好,记录得也十分直观清晰。”
即便不是第一次听到丛大人的夸赞,茕依旧激动得脸都红了,大人真是太善良体贴了!
“后面铁角兽和哼哼兽陆续分娩,活儿不会少,需要医疗队那边帮忙吗?”丛容问。
丛大人丝毫不觉得把医疗队当兽医使有什么不对。
炎黄部落的医疗队目前一共有十三人,红果当了队长,平时部落里有谁不小心受伤,或者吃坏了东西,只要不是像肠子掉出来这种程度的,医疗队基本都能搞定。
而且他们还能给孕妇接生!
丛容原以为妇产方面最擅长的应该是红果,毕竟同为女性,又有分娩的经验,属于先天优势,结果炎青那小子居然表现得也十分亮眼。
过去几个月里,在丛容的协助下,他已经给七名孕妇接生过孩子,其中还有一个是剖宫产。当然那一次炎青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嘴唇也白得吓人,好在眼神还算镇定。
自那以后炎青就包揽了部落里几乎全部的妇产手术,刚开始丛容还会从旁监督,后来便慢慢放手了。
炎青因此在女性族人和女奴中间大受欢迎,丛容曾一度怀疑这家伙就是为了讨女人欢心才积极研究妇产科。直到后来,队里有人无意间问起,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炎青说:“我以后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希望能迎接其他孩子的出生。”
话头转回当下,茕想了想道:“暂时还不用医疗队帮忙,兽组这边大伙儿基本都学会了给铁角兽和哼哼兽接生。就是等小兽生下来,原本的兽圈可能不够大了。”
考虑到家畜的繁殖能力,最早的兽圈丛容便往大了规划,结果还是建小了。
“我一会儿跟仓说,让他拨一组奴隶过去帮你扩建兽圈。”丛大人当机立断。
这么多母兽同时间段分娩,之后兽奶的日产量也会大幅度增加,丛容看了眼厨房里正在准备晚饭的长发少年。
炎朔莫名感觉后脖颈一阵发凉,倏地转过头,疑惑地唤了一声:“丛哥?”
丛容:……
算了,也不能真让孩子喝到吐奶,得想想怎么把鲜奶加工成耐放的奶制品。
处理完兽组的事,茕前脚离开,后脚颜秋就扭着细腰进来了。
“有事?”丛大人挑眉。
颜秋一改往日懒散妩媚的模样,站得笔直,宛如一株迎风而立的小白杨,连身上那件收腰棉袄都多了几分挺括的味道。
他严肃道:“丛大人,我算了算,差不多又到了商队出发,前往白水大陆的时候了。”
藤壶部落凛冬多半不会再种植水稻,但海贝那边,以白沙祭司的忧患意识,肯定会继续晒盐,炎黄的那一半儿照例得取回来。而且这一次丛容打算让商队多带一些红糖和树渣纸过去交换水原石。
颜秋嘶了一声:“大人,只有糖和纸吗?”
“不然还有什么?”丛容思索了下,“棉布等上半年棉花收获吧,现在这点量只够供应自己部落的人穿……哦,对了,茶叶刚种下去,也要再等半年。”
颜秋:……
颜秋终于忍不住了:“酒呢?大人,您不打算卖酒吗?”
丛容一愣。
不论是摘葡萄还是把葡萄捏碎了酿酒,他都没刻意瞒着部落里的人,颜秋会知道自己这里有酒也不奇怪。
“酒不方便运输,暂时不卖。”丛大人毫不犹豫地说。
颜秋:?!
晴天霹雳,小白花整朵花都懵了。
怎么能不卖呢?不卖他还有什么理由尝一尝啊?
颜秋不死心地继续游说:“大人,我听说葡萄酒的气味非常特别,丝毫不比茶叶逊色,您真的不考虑……”
丛容心说何止气味特别,味道也很特别,特别好喝。
他算是看出这家伙今天来的目的了,可把你机灵坏了!
银发青年摆摆手:“不卖。你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带队出发去白水大陆吧,早去早回!”
颜秋:……啊这。
第109章日月城
打发走颜秋,丛容坐在主座上,一手支着下颚,陷入了沉思。
不卖酒么?
当然不是。
以颜秋的眼光都能看出酒和茶叶一样,属于高附加值的东西,在白水大陆无疑能卖个高价。更何况丛容自己并不嗜酒,这玩意儿白白留着肯定不如换成原石,还可以增加财富值。
但就像他说的,酒不好运输。
炎火大陆和白水大陆之间隔了一道赛拉尔山脉,商队带着液体的酒翻山越岭,一路上磕着碰着,洒了,碎了,到海贝部落的时候还能剩下一半就算不错了。
除非走水陆,炎黄部落的那条河道直通奈罗河主干,作为异世大陆最宽阔的河道之一,奈罗河连接水火两个大陆板块,只要有船就能抵达白水大陆任何一个地方,自然也包括海贝部落。
但前提是要有船。
丛容从颜秋那里知道,圣城有兽车,而像船这样能在水面上航行的交通工具目前还只进化到木筏。
这就是文明入侵带来的畸形发展了,即便有了货车,想要造出船舶,依旧缺乏理论支撑。
炎朔来叫丛容吃饭的时候,青年整个人窝在宽大的主座里,眼眸微阖,如初雪般耀眼的银发软趴趴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少年帮他把刘海往旁边理了理,笑着问。
丛容没有隐瞒,面对炎朔,除了穿越这个秘密,他几乎什么都可以说。
“我想把葡萄酒和米酒卖给白潮他们,但这东西太难运输了,弄不好路上的损耗会非常大。
所以我想造一种可以在水面上划行的交通工具,嗯,类似圣使居伊驾驶的那种兽车。”
丛容连说带比划,炎朔明白了。
他思索片刻,微微皱眉:“但水运的话同样存在风险,比如浪太大,可能会翻,咳,翻船?是有这种可能性吧?”
丛容简直要给少年的理解力点个赞。
原世界水运比陆运的风险要高得多,而且受天气影响非常大,比如大风或者水面结冰,船就没法顺利出行。
即便如此,在丛容看来,船依旧是值得被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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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难题是怎么苏?
上辈子他跟着丛氏夫妇坐过游艇也乘过邮轮,就是没造过船。造船可不像打铁房打几把生铁刀剑那么简单,浮力,吃水,这些都需要经过精确的计算。
眼看银发青年又要陷入沉思,炎朔赶忙道:“我想如果白潮尝过葡萄酒和米酒的味道,就算商队不把东西带过去,海贝部落也会愿意上门交换。丛哥有没有考虑过在炎火大陆建一个交易点?”
在炎火大陆建一个交易点。
丛容眼睛一亮。
其实靠商队千里迢迢把货物运送过去分销,完全就是异世大陆原有的游商模式。
在商队人数不多,东西也不多的情况下,这种模式还算灵活,当然赚得也不会太多就是了,像上一次颜秋带着红糖,树渣纸和茶叶过去,撑死了也就换到两三百万点财富值。
而且,商队花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了,每往返一次都需要将近一个月,这些都是看不见的成本。
而建交易点,一来可以规避货物在运输途中发生灭失的风险;二来也能够扩大交易量,原本因为太重而不好搬运的东西,比如大批量的粮食,棉布,都可以放去交易点买卖,节省人力资源。
不过固定的交易点有一个相当致命的缺陷。
原始部落交通不发达,这就意味着许多消息非常滞后,他要怎么让别人知道炎火大陆有这样一个交易点,进而过来参与买卖呢?
大概猜出他在想什么,炎朔摩挲了一下下巴道:“游商的作用或许不仅仅是搬运货物,还可以搬运信息。”
于是第二天商队出发前,颜秋等十二名成员除去收盐外,还被赋予了另外两项任务。
一是让白潮和白沙祭司品尝丛大人最新得到的圣主智慧:葡萄酒和米酒。
两种酒丛容给的量都不多,装在打磨得十分精巧的石罐里,表面还雕刻了细致的飞鸟和花朵的图案。
这样的罐子是为了让酒液看起来更加珍贵,可惜丛大人不甚满意。
要知道原世界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诗句,美酒配美器,据颜秋说在圣城,连城主大人用的杯子都是由高纯度的原石打磨而成,非常华丽,也非常奢侈。
丛大人虽然是拥有一座火原石矿脉的男人,但那些都是财富值,他动不了,只能找时间看看能不能把玻璃杯和玻璃瓶苏出来。
第二个任务是半年后邀请海贝部落的两位掌权者前往炎黄部落做客。
去年丛容第一次去白水大陆的时候,炎黄还是个只有五十人的小部落,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已经翻了十五倍,算上新生儿,在人数上已经远超海贝部落了。而且他们有精良的钢制刀剑和盾牌,装备方面也完全不逊于其他任何一个大部落。
所以丛容才敢放心大胆地让白潮和白沙祭司来自己的地盘逛逛。
“如果藤壶部落的白漓祭司有兴趣的话,也请他一起来。”丛容顿了顿补充道。
肿瘤手术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了白水大陆,不知道白漓的情况如何。虽然平滑肌瘤复发的可能性极低,而且商队带回来的消息也说对方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但作为一名专业的外科医生,丛容觉得还是要亲眼见过才能放心。
颜秋应下,把两个巴掌大的石罐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携带的皮囊里,随后笑嘻嘻地问:“大人,这次如果顺利回来,您还会给我们奖励吗?”
丛容;……
全部落敢这么明目张胆管丛大人要奖励的,除了小白花也没有第二个了。
丛容明白他的意思,咳了一声:“我可以给你一小瓶葡萄酒,但要从其他奖励里面扣。”
颜秋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嘞!”
炎青的医术起来后,丛容就没让红果继续跟队了。
“出差”,还是一个月的长差,本来就不适合女生,更何况红果家里还有一对不到两岁的双胞胎,他担心再这么下去,炎卯要跟自己拼命。
炎卯被丛大人看了一眼,憨厚地挠挠后脑勺。
他倒不会和丛容拼命,就算借炎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但红果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炎卯还是非常高兴的。
商队出发后,丛容便开始专心规划交易点的建设了。
首先是选地址。
他不打算把交易点设在炎黄部落所在的这片绿洲上,绿洲就像原世界的生活区,而交易点是商场。
商场可以距离生活区不远,但不能建在生活区里面,一个是太吵,另一个则是不安全。
一旦商场对外开放,炎黄部落的城墙和护城河就成了摆设,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把交易点设在离绿洲三到五公里的地方,地势足够平坦,还要有能够开采石料的场地。
唔,再加一个临河,这样以后如果水运发展起来了,交易点能第一时间吃到红利。
丛容在脑子里展开三维立体地图,以炎黄部落所在的红点为圆心,三到五公里为半径辐射开去……
然而结果竟然是……没有。
“其实也不奇怪,异世大陆虽然地域广袤,但宿主您设置的条件太苛刻了,完全是按照栖息地的要求在找,建议适当放宽范围限制。”
9527忍不住提醒。
丛容无奈,只能把辐射半径扩大到十至十五公里,再往外就离部落太远了。
好在这一次没有让他失望,但……
“咦!”丛容目光落在地图指甲盖大小的一片黄绿交错的色块上,秀挺的眉毛高高扬起。
9527也有些意外:“宿主,这地方不就是原来红日部落和红月部落的地盘吗?”
距离炎黄部落不算太远,一大片广阔的沙地平原,还有原始人赖以生存的水源……
红日和红月在去年的暴雨季里为了一口吃的同归于尽,灰角带着一大帮逃奴冒雨来到绿洲。
丛容没想到自己霸占了人家的奴隶不够,还要继续霸占人家的地盘,就还挺……不浪费的。
三维地图虽然能简单显示那一带的地貌,却不会给出太多细节,比如土质是否适合建造石屋,以及是否还有幸存的红日族人和红月族人在那里生活等等,所以丛容决定先去实地考察一下。
当天晚上睡觉前,丛大人躺在被窝里和小奴隶说了要去红日部落地盘的事。
炎朔想了想道:“我陪你去。”
丛容没有拒绝,虽然路程不到十五公里,但光靠他自己,起码得走上半天,但以巨狼的速度估计很快就到了。
第二日一早,丛容叫来了炎卯和老祭司红午。
“我需要出去一趟,快的话两天就能回来,慢也不会超过三天。”
炎卯还未开口,老祭司先不赞同地摇摇头:“您一个人吗?这也太危险了,毕竟您连兽皮……”
老太太没把话说完,但丛容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连兽皮都裁不开的小可怜吗?
丛大人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不是,炎朔和我一起。”
闻言,老祭司瞬间松懈下来,摆摆手:“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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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去早回,部落里有我和炎卯,您不必担心。”
丛容:……
倒也不必如此痛快。
两人在炎卯和老祭司的目送下离开,一出后者的视线范围,炎朔便化身巨狼。
这还是换毛结束后,丛容第一次见到巨狼如今的模样。
原本蓬松松的灰色绒毛褪去,雪白的长毛宛如上好的绸缎,在清晨的微曦下,闪着莹润的色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丛容的错觉,巨狼的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将近一米八的自己站在旁边竟然显得十分娇小。
“上来。”白狼伏低身体,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丛容熟练地跨坐上对方的脊背,然后习惯性摸了摸白狼脖子上的毛毛。不像原来的那么软和,但手感很好,温暖顺滑。丛大人一个没忍住,贴上去蹭了蹭,下一秒便明显感觉到身下的白狼倏地一僵,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丛容忽然想到虽然炎朔变成了狼,但脖子依旧是脖子,哪怕被厚厚的毛毛覆盖,也还是脖子,所以他其实是主动蹭了蹭少年的脖子?
丛大人想象了一下,自己从背后抱住炎朔,还拿自己的脸颊蹭人家的后脖颈……
脑子里9527啧了一声。
丛容:……
他直起身体,摸摸微微发烫的耳朵,故作自然道:“走吧。”
每一次被巨狼背着奔跑,丛容都有种原世界坐跑车的感觉,特别是换毛期过后,对方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一人一狼跑出绿洲,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上奔驰,迎面而来的风将丛容的银发吹向脑后,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他张开双臂,享受地闭上眼睛,棉衣的下摆随风翻卷。
白狼注意到背上人的动作,稍稍放缓了速度,有它在倒不用担心青年会平地摔下去。
而且十几公里,对白狼来说着实不算多么漫长的路程,一刻钟后,它低声提醒丛容:“马上到了。”
银发青年一愣:“这么快。”
“对。”耳边传来白狼低沉的轻笑,“丛哥如果喜欢,下次我可以再带你出来。”
丛容点了点头。
在距离红日部落还剩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炎朔变回人形,两人一起步行过去。
丛容原本还怀疑会有幸存下来的红日族人,然而事实证明,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
向阳的小山坡上开了几排洞穴,但这些洞穴早已荒废,其中至少一半已经坍塌。
奈罗河的另一条支流就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安静地流淌着,泛起粼粼波光。
两人又走了约摸一里地,到了红月部落所在的地界,情况和红日差不多,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连双方族人的尸体也早已填了这片土地上其他动物的肚腹。
炎朔在二者交界处发现了几块被车轮碾碎的石头。
“圣城的人来过。”
丛容了然:“和居伊一样,应该是来换取火原石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红日部落和红月部落也有原石矿脉?
尝过一夜暴富的滋味,丛容承认他现在简直爱死原石矿了。
红日部落和红月部落共用一条矿脉,双方平时没少为争抢火原石打得头破血流,可惜实力相近,谁也奈何不了谁。
丛容让9527仔细扫描,系统只几秒钟就得出了结果:“这座矿脉不大,而且和原红石部落的矿脉一样,里面几乎已经被掏空了。”
丛大人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不过寻找火原石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再者,圣城的人知道两个部落覆灭,矿脉产出又少,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踏足这里,对交易点来说,反而更加安全。
“丛哥准备设一个多大的交易点?”炎朔问。
丛容迎着午后的阳光遥望脚下的土地,浅色的眼眸闪闪发亮,他说:“我想建一座新的城池。”
他打算把红日部落和红月部落的地盘合二为一,连新城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日月城。
这就是原始大陆的好处了,只要是无主的地,看中了就是你的了,不需要花钱,也无需办理各种证照,相当省事。
当然失去也同样非常容易,别的部落可以二话不说直接打上门,没有任何权益保障。
看着青年唇边的那抹浅笑,炎朔微愣,但很快也露出笑容,不管对方想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给予支持。
丛大人挑中的这块地皮面积和绿洲差不多,但后者有河滩农场,还有荒山和小树林,所以单单就平地而言,还是前者更大一些。
两人光量地就量了一下午。天色渐暗,初春的气温不高,到了晚上只有十来度。
炎朔清理了一个废弃的洞穴出来,铺上带来的兽皮垫子,再铺上一层薄被褥,丛容盘腿坐在被褥上,看少年点燃篝火。
他已经许久没有住过这样破旧简陋的洞穴了,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沙色的洞壁上一晃一晃。
时间仿佛倒退回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跟十几名男奴挤在不大的奴隶洞穴里,鼻尖是挥之不去的潮霉腐烂味和尿骚味,每天的伙食是苦涩到难以下咽的馊菜团子,一碗稀了吧唧的肉汤就能高兴得仿佛提前过年。
对了,还有好感度任务,完不成的话就要被杀千刀的系统电击。
杀千刀·9527·系统:……
丛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样艰苦的日子自己到底怎么坚持下来的?
“在想什么?”炎朔支起锅,把米淘洗干净后像模像样地煮起了饭,上面甚至还盖了一层腊肠片和萝卜干。
银发青年秀挺的眉毛深深蹙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少年的好感度特别难刷,一直到他完成那个(0/100)都没认可自己。但看对方的表现,又不像是阳奉阴违,他救过炎朔的命,炎朔也救过他……这一点丛容至今都想不明白。
丛大人抬起头,冷不丁道:“在想你。”
炎朔一愣。
以他对丛容的了解,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人是在说情话,但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丛容话出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歧义,但真要解释的话又不像他的风格,一时间也僵在了原地。
好在几秒后,炎朔神色如常地问:“想我什么?”
丛容松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是这样,我虽然不是圣主眷属……”
炎朔:……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丛容也不管他信不信,继续道:“……反正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能知道别人对我的真实态度,像有没有好感,认不认可我之类。”
炎朔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能力,不由挑了挑眉。
“因为帮茕和红果接生,又治好了炎鬣,还教大家挖陷阱,所以几乎整个红石部落,包括后来的老祭司红午对我的好感度都非常高,我知道他们认可我,除了一个人。”
丛容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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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朔嘴唇微张,指了指自己:“那个人是我?”
丛容没有否认,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炎朔思索片刻,皱眉问:“丛哥说的认可,判定标准是什么?”
丛容一愣。
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思考过,而且认可与否的结论都是系统告诉他的,系统说炎朔不认可他,丛容便没有怀疑。
倒不是他真的完全信任9527那个八卦精,而是后者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更何况,为什么偏偏是炎朔?不是炎卯不是炎丁或者其他人?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少年身上。
但要说炎朔和后者的不同……丛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兽人。
炎朔显然也回过味来,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下一秒,尖锐的指甲瞬间暴长,宛如一把把锋利的钢刀,丛容见过它们轻而易举割开猎物的咽喉。
“我想炎卯他们之所以认可我,是因为我的医术,以为我是圣主眷属。”丛容分析道,“所以这应该就是判定的标准。认可圣主眷属,便认可了我。”
炎朔唔了一声,笑道:“那我大概知道我‘不认可’你的原因了。”
丛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少年往火堆里添了些干草和树枝,轻声道:“因为我不信奉圣主。”
丛容微微睁大了眼睛。
“兽人有自己的信仰。”炎朔见他一脸诧异,忍不住笑了,“我们称它为兽神。兽神掌管着天上的太阳和地上所有的四脚生灵。”
这熟悉的描述,让丛容想起很久以前在老祭司洞穴的石板上,看到过类似关于圣主的记载。
【圣主是全大陆最伟大的存在,祂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掌管天上的月亮星辰和地上的两脚生灵。】
他当时还问红午,那太阳呢?圣主不管太阳吗?
敢情人家早分配好了,圣主管月亮星星,兽神管太阳,各司其职。
就还真挑不出半点毛病……
丛大人神色变幻:“所以你信仰兽神?”
谁知少年摇摇头,淡淡道:“对于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我不觉得有信仰的必要。”
丛容不由挑眉,作为现代人有这样的想法,他不会感到奇怪,但炎朔一个原始人,竟然也如此清醒,着实令他意外。
困扰了自己将近两年的疑惑终于解开,丛容不再揪着信仰的问题不放,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没见过其他的兽人?”
“对。”炎朔眼睫微垂,“除了我的……母亲,她也是兽人。”
“那你的父亲呢?”丛容好奇。
“他不是,他只是个普通人。”炎朔回答。
丛容嘶了一声:“兽人和普通人之间不会存在生殖隔离吗?”
少年愣住:“生……什么隔离?”
丛容没有解释,除了炎朔,他同样没见过别的兽人,而且他敢肯定部落里其他人也没见过。
兽人如此稀少,稀少到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物种是否真是异世大陆的产出,而不是其他星球的进口货。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丛容脑海中形成。
“9527,炎朔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不是。”系统否认得相当干脆,“根据我的资料显示,同一时间,同一位面只会投放一名穿越者。也就是说,现阶段,咳,宿主您是这里唯一的外星人。”
丛·外星人·容:……
青年很快再次提问:“那是他的祖先?”
涉及到生命财富系统的内部信息,9527显得十分谨慎,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再多就没有了。
丛容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他之前从9527口中得知了一部分穿越者的结局,比如那个发明手枪的机械师,还有白水大陆的领海公约提出者,他们大多死于疾病或者意外,这还是丛容第一次明确知道有穿越者在异世大陆留下了后代。
“丛哥?”见青年久久无言,炎朔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丛容回过神,看着少年那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的脸,忍不住感叹:“从某些方面来讲,混血儿确实有基因优势。”
可惜这个基因现在说喜欢他,估计很难遗传给下一代了……
丛大人假惺惺地遗憾了一下,和小奴隶吃过晚饭,第二天继续丈量土地。
第110章建设新城(一更)
第三天下午,一人一狼回到炎黄部落。
接下去的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丛容都把自己关在充当书房的小房间里,开始对日月城的建设进行规划。
丛容不是建筑师,但原世界各种商场度假村不少,所以也并非完全没有参考原型。再者就目前而言,日月城的主要功能是提供交易平台,不需要太复杂的设计。
丛大人吭哧吭哧捣鼓新城图纸的同时,炎黄部落的各个“项目组”也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从赤铁矿到铁房已经形成了一条简单的产业链,以灰角为首的矿组把一筐筐铁矿石开采出来运送至土窑,煅烧出生铁后,再由炎卯所在的打铁房加工成各种各样的日常用具或者武器,少部分对硬度有较高要求的,则会进入下一轮锻打,转变成钢。
兽组因为要扩大兽圈,茕已经和负责石场的仓联系上了。而河滩农场那边,牟吼带领一部分奴隶,专门照料新起的葡萄园和茶园,原本的小麦,棉花,黄豆和土豆则交给了黄三。
这是丛容的安排。
“丛大人,黄三刚来部落没多久,您不担心他管不住人吗?”
几天前的傍晚,老祭司红午坐在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抿了口米酒,舒服地眯起了眼。
对面的银发青年微微一笑:“管不住的话继续让牟吼来,葡萄园和茶园那边我自己上。”
老祭司闻言点点头。
好在黄三并没有辜负丛大人的期望。
作为田组农场的组长,牟吼是部落里除了仓和炎卯外,过得最好的那一小撮人,不仅有吃不完的豆油和小麦,连分到的棉布和棉花都比别人多,这让其他奴隶,甚至一部分族人都非常羡慕。
牟吼自己也很骄傲,所以当丛大人说让他去管葡萄园和茶园,这名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奴一下子懵了。
倒不是他舍不得原来的那些奖励,而是他没照料过茶树啊,葡萄也只会搭个架子。
晴天霹雳。
牟吼想要告诉丛大人他不行,他做不了,他连茶树的茶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然而当银发青年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牟吼,我看好你哦!”
牟吼整个人都晕乎了,大人说看好他,大人那么信任他……
可等他清醒过来后,牟吼真想给当时迷迷瞪瞪点头的自己两个大比兜。
牟吼蹲在田埂上,愁得胸大肌都缩水了不少,接着他身边就多了个人。牟吼抬起头,待看清对方的容貌后,心里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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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杂陈。
来的是黄三,新来的奴隶之一。
黄三生得十分瘦小,整个人还没有他一半大。
部落里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有人说黄三抢了牟吼田组组长的位置,牟吼刚开始不这么觉得,但三人成虎,渐渐的牟吼心里也不确定起来。
黄三掰了半条年糕给他:“吃么?”
牟吼看看黑黑瘦瘦的男奴,又看看他手里的年糕,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我第一次吃年糕,以前从来没吃过。”黄三吧唧吧唧地嚼着,哪怕不蘸糖和酱油,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牟吼也咬了一口,糯叽叽的口感让他心情变好不少。
我也没有。他想。
黄三不介意他的沉默,自顾自说往下说:“我以前在海象部落的时候,好几天都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石场里的活儿却半点没少,每天从天亮干到天黑,一口气也不能停,稍微歇一歇就要被监工的族人用鞭子抽。”
说到海象族人,黄三眼里是浓浓的厌恶。
“我们也是。”牟吼忍不住开口,“菜团子是馊掉的,肉汤比水都稀,唯一庆幸的是,平时监工的是卯,他不爱打人。”
看着手里还在冒热气的年糕,一米八几的壮汉眼眶泛红:“其实大人么,挨几顿饿没什么,但我还有夏犬。
小崽子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哎,当时如果丛大人在,她可能不会死。”
牟吼吸吸鼻子,他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倾诉欲。可能因为相比起老莫多虻他们,黄三这个新来的更像一个陌生人,而相似的经历,把两个奴隶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一名矿奴,就挖火原石的。”牟吼瞅了眼黄三的细胳膊细腿,忍不住笑,“一看你就没干过那个。”
黄三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有。
“挖矿么,矿洞塌方,或者被落下来的岩石砸断手脚都是常有的事,甚至还有人伤了脑袋一命呜呼的。”
说到这里,牟吼顿了顿:“我也遇到过。”
他记得那是一个漫长而可怕的雨季,雨势比今年的台风天都大,雨水冲刷着矿奴们满是尘土和污垢的脸庞,也冲刷着矿脉疏松的表层。
“一大片泥沙混合着大石块从我们的头顶滑下来,那感觉真的就像天塌了一样。”牟吼现在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
黄三的眼神也变了:“后来呢?”
牟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所有人都吓坏了,拼了命地往外跑,我也跑。但跑着跑着,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浓重的疲惫感。我觉得好累,每天忍饥挨饿,日复一日地挖矿,担惊受怕,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头。我想要不就这样被石头砸死算了。”
“夏犬呢?你的孩子怎么办?”黄三微微睁大了眼睛。
牟吼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说:“黄三,当一个人真的走到绝路的时候,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黄三哑然。
“那一场塌方,红石部落死了三十多个奴隶,我运气好,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有一块大石头挡住,逃过一劫。”牟吼长长呼出一口气,“第二年,我们就遇上了丛大人。”
说到丛容,牟吼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大人教大伙儿挖陷阱,红石部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他教奴隶们做腊肠做兽袍,还给我们报酬。”
如今的黄三对报酬的概念并不陌生,他也拿到过报酬,是珍贵的糖和棉布。
“大人让我们免于饥饿和寒冷。”牟吼喃喃。
后来红石部落发生雪崩,栖息地被埋,他们就迁徙来了绿洲,建立起炎黄部落。
牟吼也从矿奴变成了一个种地的,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麦田浇浇水,给棉花松松土,虽然还是体力活儿,但一点也不危险。
再后来,丛大人让他当河滩农场的负责人,带领田组的奴隶。慢慢的,牟吼需要干的活儿越来越少,人也开始越来越飘。
他忘记了,这一切都是大人给予的。
没有丛大人,他牟吼还在红石部落挖矿,不,他可能已经饿死冻死或者被石头砸死了。
而现在大人只是让他换个地方上工,报酬不变,工作量不变,自己竟然还不愿意……
思及此,牟吼好似大冬天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血液都凉了。
他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牟吼心里懊悔极了,他看向还在仔细咀嚼年糕的黄三,迟疑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麦,棉花和黄豆以后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黄三飞快把嘴里的年糕咽下肚,诚恳道:“谢谢牟吼哥。”
牟吼哥憨厚地挠挠后脑勺:“不客气。”
于是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炎黄部落的众人震惊地发现,田组的新组长黄三和园组组长牟吼的关系以惊人的速度升温,连带两组的组员都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今天我帮你犁地,明天你帮我修枝。
老祭司红午晃了晃还剩个底儿的酒罐子,啧了一声:“丛大人看人的眼光真毒。”
毛芜旁边笑道:“大人的决定从来不会出错。”
不会出错的丛大人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日月城的规划图纸才终于初步定稿。
当天下午,丛容召集全部落所有人,宣布了一件大事:他要离开绿洲,去建设新的城池。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七百多名族人和奴隶齐齐炸开了锅。
“丛大人,您不要我们了吗?”老莫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大人,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吗?”灰角满眼的不敢置信,“您要抛弃我们了吗?”
女奴们小声抽泣起来,孩子们哇哇大哭。
丛容:……
银发青年头都大了:“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他无力的辩驳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显得那样弱小可怜又无助。
丛容:……
“吼!”低沉的兽吼让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巨大的白狼在青年身前以捍卫者的姿态来回走了两步,暗金色的竖瞳威严地扫过不远处的众人。
丛容这才有机会把话说清楚:“我不是不回来了,只是暂时离开,而且我会带走一部分奴隶。”
人群一听,稍稍放下心,黄三忍不住问:“大人,土豆还有半个月就可以收获了,您到时候会回来吗?”
之前丛容告诉过他,等土豆长到两个拳头大小的时候,就说明成熟了。黄三早上刚看过,沙地下面的小土豆已经爆成了串,个头也有乒乓球那么大了。
丛容点点头:“其他时间我也会抽空回来。”
小麦棉花黄豆还有甜树已经收割过几轮,奴隶们对后续的加工驾轻就熟,不需要他操心,至于葡萄园和茶园那边还没那么快到采摘季,这也是丛容敢放心大胆离开去搞建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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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
大小事务依旧交给红午和炎卯,前者当了几十年祭司,人老成精,后者是炎朔以下战斗力第一人,有他在,保证部落安全不成问题。
来到异世大陆的第641天,丛容在炎黄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生活了一年多的绿洲,带着三百四十七名奴隶,浩浩荡荡地前往日月城的建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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