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还未开始，女佣刚把擦得干净透亮的餐具送上桌来。

“在医院。”解予安平淡回答。

“是兄嫂分娩了，午间去的医院。”

“奥, 吓我一跳，你这人说话怎么说半截的。”纪轻舟舒了口气, 拉开了他身旁的椅子落座。

他随口抱怨了声, 招手让佣人送来晚餐。

“嗯。”

纪轻舟说到这，忽而想起之前聊过的某个话题，撞了撞解予安的胳膊肘笑道：“你哥这年纪轻轻的都有两个孩子了, 你还怎么跟他比？”

“这会儿你开始装不在意了，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了？

“我是陈述事实，有错？”

不一会儿，一道道菜肴都端上了餐桌。

纪轻舟刚给解予安盛了碗米饭，转头看到面前摆放的一盘绿油油的蔬菜不禁面露难色：“怎么还有苦瓜啊，谁爱吃苦瓜？你吃吗？”

“那我给你多夹点。”

之后一边吃着饭，他一边暗暗观察着解予安的脸色，见他一口苦瓜，一口米饭，吃得面不改色，忍不住问：“不苦吗？”

“真的假的？”纪轻舟看向面前盘子里的蔬菜，不禁开始怀疑解家的厨师是不是往里添加了独门秘技，使得它变得可口美味了。

还未等咀嚼，霎时间，一股浓郁的苦涩便在舌尖蔓延开来。

回头见解予安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那绿油油的蔬菜，不由啧啧称奇：“你的味觉系统是不是比较迟钝，就跟你对爱情的感知一样麻木。”

纪轻舟挑了下眉，旋即就夹起碗里那剩下的半片苦瓜放在手上，递到了蹲坐在他椅子旁的小豪嘴边。

看了看纪轻舟的脸色，又看了看他手上的苦瓜，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向了窗边，仿佛窗外有什么吸引它视线的东西。

解予安即便看不见也知道他做了什么，口吻含着些许促狭意味道：“嗯，灵敏如狗。”

纪轻舟一时想不出反驳他的话语，只好擦了擦手，继续吃饭。

夜里约莫八点半时，沈南绮和解见山带着解玲珑从医院回来，解予川和梁管事则还在医院里，陪伴照料着产妇和新生儿。

得知一切安好后，便又回到了书房继续画图。

纪轻舟瞟了他一眼，说道：“你爸妈刚回来，我去问过了，你嫂子和你侄子都挺好的。”

“在画稿？”他落座时问道，“昨日不是已画完了吗？”

纪轻舟握着铅笔在纸上打着草图，悠然陈述道：“新客户是个英国人，看他名片好像是个银行家，还是工部局的干事，带着他未婚妻过来定了套婚纱，但是呢，只要婚纱设计图，不用我做。

解予安听着轻轻笑了声，也不知是被他的话语逗笑的，还是为他接到这笔生意而高兴。

“洁白的婚纱美则美矣，但有点无聊，干脆打破色彩均衡吧，就怕他们接受不了……”

倾听着铅笔摩擦纸页的声响，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

恰逢此时，耳边传来了纪轻舟合上了本子的声音，他便问道：“画完了？”

既然没有灵感，那就索性换换思绪，反正客户给了半个月的时间，也不着急。

“你困了吗？那你先去睡吧，我给宋瑜儿布置个作业。”

解予安闻言忽感不悦，嗓音低沉道：“你当我几岁？”

解予安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怪脾气。”纪轻舟嘀咕了一声，低头面对着纸张，大脑里一片空白，眼底浮现的全是解予安刚刚那张冷峻的面孔。

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润润唇，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台，靠着窗台欣赏了片刻外面的月色，吹了吹夜风。

一连绘制了十几个人体，将近十点时，纪轻舟总算结束今日工作，关了桌上台灯，收拾好东西，回到了卧室。

解予安盖着条薄被背对着门的方向侧躺着，后脑勺的头发被风扇吹得轻轻飘起，瞧着还挺惬意。

一番洗浴之后，他换上睡衣出来，关了大灯，躺到了床上。

等靠上枕头，适应了一阵黑暗环境，纪轻舟才发现窗帘未完全闭合，宁静的月光正从缝隙中探入进来。

闭了闭眼后，他翻了个身对着解予安的后脑勺发起了呆。

纪轻舟注视着眼前颤动的发丝，倏感浓重的倦意席卷而来，想要就此睡去，但想起某人方才憋着气不悦离去的样子，还是决定哄一哄他。

解予安静默片刻，翻过身来平躺，回道：“没有。”

稍等片刻，未听见对方回答，便又问道：“要不要助眠香？”

纪轻舟便直接伸出手放到了他的枕头边：“泡澡的时候往水里倒了点，香吗？”

“这么近还闻不到？我都闻到了，你是不是鼻塞了。”

隔着薄薄的衣袖，手臂上传来男子脖颈处温热的体温，纪轻舟还以为自己会被马上推开，不料解予安却一动不动的，颇为安静。

解予安默不作声，想要说什么，却连喉结也不敢滚动一下。

虽只是轻轻地搭着，他却觉得自己整个脖颈都已经麻痹了，有种不能呼吸的错觉。

一瞬的犹豫后，近乎本能地抓着他的手腕抵在鼻端，细嗅了一下那淡淡的幽香。

“解予安你……”说到一半，难以继续，只觉手腕内侧火烧火燎一片，指尖也不禁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