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予安静心听他讲述着他的工作安排,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就问:“那我的呢?”
当初给报社投稿,他让解予安给他做模特,报酬便是给对方做一套设计图同款的西服来着。
解予安一听便知他在糊弄自己,实际早不知把答应自己的事忘到哪去了。
“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纪轻舟心虚恼怒地咕哝了声。
“别说得那么恶心。”
旋即不等解予安回答,他先一步警告道:“你敢说都恶心,晚上等着睡地板吧。”
“这还差不多。”
解予安不悦地抿了下嘴角,用力地蹬了下地板,推得身下的安乐椅又吱嘎摇晃了起来。
“睡不着我也没办法啊……”把摇椅发出的动静当做了背景音忽视的纪轻舟语气散漫地回道。
“……”
倘若纪轻舟此时在他身旁,他估计会忍不住抓起他胳膊放到嘴边咬一口泄愤。
寂静下来后,周围一切的声响变得清晰可闻。
而此时,纪轻舟才打完一个草稿,距离他提笔过去不到五分钟而已。
即将进入八月中旬之际, 解予安迎来了他最后一次的针灸治疗。
纪轻舟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此事是得到了老太太的授意,他却莫名不怎好意思在沈南绮眼皮底下去握解予安的手,就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 主打一个陪伴。
随着张医师开始施针,室内气氛沉静了下来, 朝着窗子的电风扇吹得纱帘轻轻起伏摇晃, 空气中偶尔响起沈南绮和老太太细微的交流声。
不知何时起, 解予安头上又开始冒出了密密的细汗,注意到对方鬓角有汗滴滑落, 他便拿出棉手帕轻轻擦去了他挂在下颌角的汗珠。
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未等纪轻舟反应过来,他手指就已摩挲着手腕往下, 将他右手包裹在自己掌心里, 安心地搭在椅子扶手上。
但还未等她深思, 老太太就口吻肯定道:“对,这种时候啊,你们就得握着手,小倾怎么忘了?”
“是您让他们握手的啊……”沈南绮才反应过来。
仅有两次她在的时候,也不记得纪轻舟有握着他儿子的手过,这才感到奇怪。
话虽如此,她瞧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哪怕清楚只是生病时的陪伴与支撑,还是感觉有些怪异。
之前沈南绮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是因为她了解解予安的性子,实在太冷淡无趣了,哪怕放个天仙似的姑娘在他身边服侍,没个三年五载也处不出感情来,何况是个男人。
不过,她也只是突然想到了此种可能,不禁有些敏感,心底还是对她儿子那不通一窍的寡淡性子颇为放心的,认为这二人顶多就是好友关系,并未太过在意。
张医师收了针,从徒弟手里接过手巾擦了擦汗,沉稳和气地朝周围家属道:“二少的针疗到此便结束了,接下来还需喝一个月的药,主要是一些强身健体的补药,加快他身体的恢复。
“不过二少最近还是有些焦躁心盛,您听我的,切记要放平心态,无需太过担心,您的眼睛必然是能恢复的。”
张医师说得很是详细,沈南绮和老太太在之前医生把脉时就已问了许多病情细节,这会儿也没什么要再提问的,两人便一块起身,送张医师到门口去。
纪轻舟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托着下巴看着解予安,浅笑道:
解予安正用手帕擦着额头脖颈的潮湿汗意,闻言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解予安动作一顿,道:“住这不舒服?”
解予安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自在的。
他考虑了少时,找到原因问:“你不喜欢和长辈住?”
解予安轻抿着嘴唇,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所以纪轻舟刚来时,得知私人空间需要与一个生人共享,他是极不习惯,甚至带着点怨气的。
而此时距离他归国那天也才过去了四个月,他却已建立了一套新的生活模式,并沉溺其中。
可他又有什么理由让纪轻舟留在这呢,即便是亲兄弟,也没有夜夜睡一张床的道理。
纪轻舟微微挑眉,笑着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搭伙?你又不是没钱买房。”
“哦,你和我住习惯了,就非要我一直陪着你啊?你是什么宇宙中心、世界主角不成,我就非得围着你转。”纪轻舟对他的回答不以为然。
于是平心静气劝道:“不习惯也是要习惯的,等你眼睛好了,就该回归到你正常的生活轨道中去了。”
什么正常的轨道,他现在回想起出国前的生活,还是在圣约翰中学念书的时候。
解予安不介意回归那种忙碌的生活,只是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倒是纪轻舟,突然参与进他的生活里,搅得他心绪凌乱不堪,怎么能做到如此轻易地就抽身离去?
脑中闪过这一念头,他下意识地张口想说点什么。
纪轻舟被岔开了思绪,抬眉询问:“您说的是皇后饭店的开业舞会?”
“不了,我下午还得去工作。”纪轻舟笑着回道。
解予安从容起身,拿上了手杖。
跟着纪轻舟走了几步后,在即将踏出会客厅门时,他倏然停住了脚步。
“我……”
解予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淡淡说了句:“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