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对最近工作的安排,是制作沈南绮那件礼服的样板,但如今横插了一笔更着急的订单,就只好先忙活这笔生意。
直至逛到第三家布料店,才看到一匹黑色波点印花的乳白色斜纹棉布。
纪轻舟裁了九尺的料子,花费了一块六角二。老板就给他抹去了零头,算他一块六。
同样的面料材质,有两种红色可选,一种是纯正的赤色,一种是带有些橙色的夕阳红。
经过现场反复的比对,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夕阳红色。
买完面料回去,一到店里,纪轻舟便将新买的料子交给了祝韧青道:“按我教你的,喷水熨烫,做个预缩处理。”
纪轻舟随即将那女体人台推到店内空旷处,又在桌上展开常备的白色坯布,拿起茶杯灌了两口咖啡后,将杯子放到桌角。
先依据设计图制定裁布计划,立裁制作出连衣裙的初样板,用坯布裁片上人台拼合后,依据金宝儿的身材尺寸做更细致的修改。
斜纹棉的料子手感丰满,质地厚实,悬垂性也不错,工艺上更是省力又好打理。
当天夜晚,二楼东首的卧室里,枝形吊灯的光芒透过纱帘映照在窗户玻璃上,呈现着雾蒙蒙的光晕效果。
隔着一张茶几,纪轻舟跷着二郎腿坐在对面,专心地做着针线活,腿边放着一只小竹篮,篮筐里除了针插、剪刀这些手缝工具,全是红色的碎布。
起初黄佑树念书都是没什么语调变化的,但最近却有了改变,因为他发现少爷似乎特别喜欢纪先生读书时那声情并茂的语气。
那他黄佑树,身为自小跟随少爷的贴身佣人,自然要与时俱进,念不来洋文,起码念国文时要向纪先生学习,多增加些节奏和语调的变化。
解予安听得快睡着了。
与其听黄佑树念诗来消磨时间,倒不若和纪轻舟闲聊有意思。
“好的,少爷。”黄佑树还有些意犹未尽,将杂志合起前,特意折了书页一角,方便明日接着念。
纪轻舟点了点头说:“去吧。”
黑暗中能听见的唯有纪轻舟缝制玫瑰花饰发出的声响。
纪轻舟摇了摇头:“不踩了,这两天忙活的那件衣服已经结束了,今晚把这朵玫瑰做完就成。”
“顾客定做的。”
“配饰嘛,跟衣服一套的,在我这定做很正常吧?”
“都是客人,有区别吗?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过是坐在这思考。”
解予安听见他抽气声,心里无端一紧:“怎么?”
“……”
“我就算疲劳工作,也能一分钟穿十根针。”纪轻舟口吻不屑道,背地里则抬手揉了下眼睛。
原本他是打算今晚就做完这朵玫瑰的,现在听解予安这么一说,他就改变了主意。
否则伤了视力,他和解予安可就成了难兄难弟了。
解予安沉默了几秒,从容自若地站起身,拿着手杖走向床边。
“你说什么?”解予安其实已经听清了,却佯作未闻地反问。
纪轻舟实在累得很了,懒得与他斗智斗勇,打了个呵欠走进了盥洗室。
过了会儿,纪轻舟上完厕所出来,关了大灯,摸着黑躺进了被窝里。
随着距离的靠近,熟悉的香味若有似无地从旁边飘来,淡淡的,清凉中带着点甜香,令他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觉得这香水可能有些助眠的作用,或许可以买些来,放在书房之类的地方使用。
解予安闻见那蜜瓜香气更明晰了几分,就应了一声“是”。
“洗发水?”解予安疑惑重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纪轻舟说罢,平躺回枕头上,微微叹了口气道,“不过那瓶已经快用完了,之后就买不到了。”
“没有了,绝版了。”
“说了买不到就是买不到,你有再大能耐都一样。”
“……”
沉默了两分钟后,又故作冷淡地开口:“你不觉得,你忘了说什么?”
解予安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开口。
纪轻舟心底咕哝,闭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到了约定取衣服的那天早上, 纪轻舟比往常提前了半小时到店里,就怕像上回一样,金宝儿又提早到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约好了九点到店里取衣服, 金宝儿八点五十便乘着朝阳晨风,来到了店里。
穿着套倒大袖袄裙的金宝儿今日依旧梳着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 不同的是, 和前两次见面相比,脸上的妆容要浓郁许多。
纪轻舟将竹麻纸包好的衣服递给她时, 忍不住问了句:“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妆画得这样浓。”
纪轻舟略感意外:“今天就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