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车窗上倒映着被树影切割的天空碎片。
“呦,阿佑你还会开车?蛮厉害嘛!”纪轻舟笑着调侃了一句。
“几个月前还不会,夫人命我必须在少爷回国前拿到驾驶证,才跟小李哥学的。”
接着,在上车后的短短两分钟时间内,他就扭头看了解予安四五次。
“这是裕祥送来的新西服?”片晌后,纪轻舟终于找回了思绪询问。
纪轻舟没话找话道:“你形象气质偏冷感,相比起线条柔和的长袍,还是挺拔的西服更适合你。”
纪轻舟并不在意他的扫兴,仗着人家看不见,便倾着身体,支着下巴欣赏他的容颜。
裁剪得体的西服完美地勾勒出了他宽阔的肩部轮廓,前襟暗绿的丝绸领带压在黑色的马甲内,熨烫笔直的西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裤口下是一双同样黑色的布洛克式皮鞋。
发丝下的双眸依然覆盖着黑色纱带,一身浓郁的黑色将他冷白的肤色与高挺的鼻梁线条衬托得更为醒目,愈发的成熟且冷漠了。
那时初见,解予安穿着一身墨黑长袍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挂着一副和现在相似的漠然表情,他也曾被这家伙惊艳到。
分明不久前他才找到一个各方面尺寸条件都符合他审美的模特,但他看祝韧青,就像在欣赏一件美神恩赐的艺术品,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肌肉与骨骼中透出的美,却无法生出任何超出界限的想法。
尽管他早知晓对方不是他喜欢的性格。
“怎么回事?”他问黄佑树。
纪轻舟舒了口气,正要问解予安有没有被吓到,转头忽然注意到他的领带有点偏移,便道:“领带歪了,我给你整理下?”
纪轻舟便探身过去帮他调整了一下领带的位置。
纪轻舟:“?”
“啊?”纪轻舟抬手嗅了嗅袖口,发现还真有点味道残留。
“狗鼻子啊,这么灵……”
“你还说呢,我听你的去老字号绸缎庄谈生意,结果就被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骗去了烟馆。”
前面阿佑听这离奇的话语险些又打反了方向盘。
“问这么仔细干嘛,我说了你要替我报仇吗?”
“说得你好像很厉害似的。”纪轻舟嘀咕了一句,假作不经意地回道:“新顺安的经理,叫顾泊生,好像是鲍家少爷手下的人。反正是一个小角色,我一说我岳父是解见山,他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把我送走了。”
“口误,姨父。”纪轻舟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你怎么突然请客,有什么好事吗?”
就知道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
接下来的行程一路静谧,耳畔唯余风声簌簌作响。
此时天已擦黑,拂面而来的风中夹着清凉的湿气,茫茫夜幕中唯见酒楼灯火通明。
状元楼听名字似是纯中式的酒楼,外层的建筑却是西洋风的砖石构造,唯独那朱漆的大门与写着金字的牌匾透着古朴气势。
“邱文信提议的,新开的宁波菜馆。”难得的,解予安不夹带任何冷嘲热讽地给予了回应。
“宁波菜,我还真没怎么吃过……”
“元哥!终于大驾光临了,我在门口等好一会儿了,大家都到了,就差你俩了!”
解予安面无表情地将手臂挣脱出来,挥动手杖抽打了两下他的腿,不客气地示意对方让开。
待解予安走上楼梯,对方一转眼盯着纪轻舟道:“纪云倾,好久不见,哦不对,现在是不是得叫你纪轻舟啊,元哥说你改名了!”
“这是演哪出,不记得我了?”
话未说完,他又被解予安抽了一杖。
“有这回事?”纪轻舟一派淡定地问,边聊边拉着解予安跨过那朱红的酒楼门槛,依照骆明煊手指的方向朝东侧楼梯走去。
“当时解伯伯不是发动人脉寻找闰五月初五生人嘛,我那时同你聊着天,想起此事就顺口问了你一句生辰,没想到碰巧被我给找着了。”
“后来解奶奶约你见面,还是我牵的线呢,怎么你全忘了?还真是贵人多忙哈……”
纪轻舟的农历生日是在端午没错,但绝非闰五月,不过他是记得家人提起过,他出生那一年有两个端午节。
姓氏相同,样貌相似,连阴历生日都一样,他不穿越谁穿越?
“没忘,但我现在不是什么丹桂园的纪云倾了,咱俩得重新认识认识。”
“那成,我们重新认识下,”男人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叫骆明煊,是元哥最好的兄弟!”
“额予川哥除外。”骆明煊搔搔下巴,连忙补充了一句。
这位先生的名字,他确实从解家人口中听到过不少次,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养了条名叫“福旺财旺运气旺”的狗。
在骆明煊一路的碎碎念中,几人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正如骆明煊所言,他们二人是最晚抵达的。
见骆明煊带着他们进来,这二人特意站起身打招呼,唯独右侧那穿着灰布长袍、脸蛋圆润、身材微胖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仰头朝纪轻舟和善地笑了一下。
“来来,人都到齐了,大家请坐!”骆明煊很是热情地安排纪轻舟和解予安在桌子靠里边的位置落座,仿佛他才是那个请客的东道主。
邱文信听了连忙摆手:“诶,莫听他胡说,区区一美食评议员罢了。”
“还有这位长得人模狗样的,我们的常熟老兄,大名徐长吉,乃是交通银行未来的经理!”
“我可是在激励你,怎么还骂我呢!”骆明煊歪着脑袋故作不解,结果未等其他人反驳,自己便绷不住扑哧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