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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忠没有具体证据,只能凭眼见推测:“他会专业设计绘图,但就调查报告显示,他完全跟这个专业没有交集。还有…………”理了理思路,挑选合适描述词汇,“觉得他本人挺正派,根本不是会做偷画那种事情的人。”

钱忠相信余渊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也不放心继续让小家伙跟着苏阳。

余渊心里有自己的计较,在一切尚未定论,没有完全搞清楚来龙去脉前不想太多人知道,包括钱忠。他往老板椅里一靠,摸棱两可地说:“当今社会,会一些副业的营生技巧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听在钱忠耳里可就太凡尔赛了,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谁能跟您比营生技巧,毕竟都没您命长。他第二次要走,又转过身。

“…………”余渊揉了揉眉心,不冷不热道,“一次把话说完。”

“年龄大了是这样的,这才哪到哪啊,往后可得请您多担待。”钱忠自顾自地笑,然后话锋一转,“下周青瓷展邀请小苏参加吗?好歹他参与设计了展会效果。”

余渊干脆地说:“不邀请。”

钱忠一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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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恍然顿悟:“也对,嘉宾名单我早上粗粗过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好长。”

第27章

“教练~~!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在草地上骑马啊?”

小白今天在室内训练场练了一天基本动作,连小马驹的影子都还没看到。

教练对他耳提面命不停叮嘱,要他收紧核心。可核心是什么小白一知半解,也没兴趣知道,只象征性地用力收腹。若不是怕不好好上课叭叭会生气,还会跟父亲吵架,他早就不干了。但这会儿,平衡深蹲做得十分认真,只是嘴上抗议。

教练哪有决定权,他仅照章办事,训练内容步骤都是余渊定好的,尴尬地呵呵笑两声,哄道:“练好了核心才好上马,乖,再坚持一会儿就结束了。”

小白保持着动作,额头汗滴滑落,“可是,第一天你让我骑马的时候也没练这个呀。”

“那能一样吗,那是我牵着让你玩儿!”教练就没见过话这么多的小孩,小白也是他带过年龄最小的一个,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训练程度太过严苛。他看了眼时间,离下课没多久了,心下一动,“你想骑马?”

小白两眼放光,不住点头:“嗯嗯嗯,我想我的好朋友了。”所有的课程中也就马术课最有意思了,结果上了半天课连马毛都没摸到,能不想嘛。

教练一挥手:“行了,甭练了,走吧,教练带你骑马。”

小白收了力,一跃而起,欢呼:“耶~!”

教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夸道:“小家伙,体力不错嘛,练了一天还有劲儿蹦跶呢。”

那日小白骑过的小马驹被助教牵了出来。

阳光下,厚而密的黑棕色鬃毛柔顺富有光泽,骨骼细四肢长,颈部肌肉呈长条状隆起,这是一匹顶级纯血马。

但再顶级在小白这里也逃不脱万年起名定律———

“我想自己骑小棕。教练你牵着走得实在太慢了。”小白刚被教练抱上马鞍,迫不及待牵起缰绳。

“当然不可以!”教练吓都吓死了,本能拉住马头上的衔铁,“早呢,不会走怎么跑?耐心点,再练差不多一星期就让你自己骑。”

一星期就是整整七天以后,小白不高兴等,顿时失了大半兴致,肩膀塌下来,整个背弓着,“那也太无聊了,你牵着走跟一岁小孩坐摇摇车有什么区别!”

教练被他逗笑:“你以为自己多大啊?还瞧不上一岁小孩了?”

教练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瞧不上一岁小孩的学员,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大吧…………

“父亲!”小白大呼一声,指着右方,“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教练一惊,下意识扭过头朝他指的方向看。小白见机两腿夹紧马腹,脚后跟用力一踢。

马驹嘶鸣一声,高高仰起头,挣脱教练的控制,迈开腿朝前狂奔出去。

助教虽在一旁防备着,可人哪能挡得住马,等教练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

电光火石间有道暗色身影闪过,飞身上马收陇缰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马速即刻慢下来。

小白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出是谁,仍处在高速飞奔的亢奋情绪中,大声催促:“父亲!再快一点。”

缰绳一把勒住,马头在空中晃了晃,缓速止步。余渊曲起手指弹了下儿子后脑勺,虽收着力但也不轻,沉声道:“下去。”

小白吃痛地抬手捂住脑袋,瞪着眼睛转过头,看到父亲阴沉着脸,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眼尾很识相地垂下,不敢再对视了。

后面教练和助教追上前,双双脸色煞白。

教练腿都吓软了,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接小白下马,屏息等候责罚。

小白一落地,扭头就想逃,在广阔的绿茵草坪上搜索钱忠身影,觉得自己得赶快回家去才安全。

小短腿没迈出两步,被余渊一声喝住:“给我站住!”

余渊利落下马缰绳丢给教练,走到儿子前面,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将脸抬起来,“知不知道哪里错了?”

小白从未被这么凶过,下巴用力挣了挣却被箍得更紧,生疼,眼泪瞬间涌出却倔强地憋着,嘴硬:“不知道。”

余渊眼睛微眯了下,松开手,“以后你不会再见到它。”偏过脸对教练和助教说:“立刻把马送走,你们明天也不用来了。”

如果前一句小白还没听懂这个它是指什么,那后一句也够他领悟意思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小马驹,朋友要被送走了,想到这里,小白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余渊脚边,抱住他的腿:“父亲,我知道错了,别把马送走。”

余渊丝毫不为儿子的哭声和歉意所动,语气不善地凶道,“现在才知道,晚了。”

钱忠收到罗阿姨线报,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局面已无法挽回,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纵然心疼也使不上力,徒劳地劝:“他知道错了,他还小,以后肯定不会再犯,您就原谅他一次吧。”

“这次不得到教训,以后只会有更大的教训等着他。”余渊眉头紧紧蹙着,一把将儿子拽了起来,“打破花瓶,弄坏望远镜可以修,如果不能修该如何?你自己摔了碰了还有补救措施,有没有想过马呢,有没有想过万一撞到人呢。”

继而抬手示意教练把小白带走,“阿忠你带他看着马离开,晚饭也不用给他吃,让他去把马厩刷了,几点刷完几点送他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钱忠心软归心软,但先生的话还是要照着办,更知道这也是为了小白好。但架不住一大群人帮不上忙,也要跟着干着急,马场边上站了一排。

运马的车来了,小马驹被牵上斜坡踏板,像是有所感应般,掉转头冲路边扬了扬脖子,低鸣一声。

小白哭累了安静地任教练抱着,眼眶和鼻尖通红,脸上满是泪痕。

钱忠于心不忍连忙抬手,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眼睛上,不想他亲眼看到太伤心。

黑暗中小白一闭眼,眼泪无声地滚落,看没看到最后一幕都会在心里记一辈子。

送走马,刷马厩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小白刷,教训够深刻了。晚饭不能给他吃,又没说点心零食不能吃,钱忠命人在马场外支了个小野餐桌,罗阿姨摆出水果蛋糕和牛奶,其余大人们在马厩里刷地热火朝天。

小白下巴无精打采地垫在桌面上,对一切食物提不起兴趣。

钱忠拿起一个杯子蛋糕,细声细语道:“这个小蛋糕看起来就好吃,奶油上还有甜甜的草莓,要不要吃?”

小白木讷地摇头,“不吃。”

钱忠剥开一颗芒果:“这个芒果长这么黄这么甜容易吗,你可怜可怜它,赏脸咬一口呗。”

小白茫然地摇头:“不咬。”

钱忠深深叹了口气,“那你想回去吗?”

两小时前钱忠有跟苏阳沟通过这边的情况。当然,美化修饰了一定要小白看着马被送走那一段,苏阳表示支持和理解,刚好他手头的工作也没做完,很爽快达成晚点回家的共识。

小白发散的目光终于得以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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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坐起身乖巧点头,但没两下又垂首,“父亲说不刷完马厩不能回家。”

钱忠不得不佩服先生的教余方式有效,又一边情不自禁心疼小家伙,“没关系,有什么事阿忠顶着。”

小白恢复了一点生机,重重点头,“嗯,我想叭叭了。”

钱忠送小白回去时,罗阿姨把提前温在蒸笼里的晚餐打包好一同带上,还有苏阳那份。

苏阳谢绝了耿乐一起吃晚餐的提议,匆忙赶往回赶,晚了十几分钟,小白在安全椅上已经睡着了。

钱忠帮忙开车门,苏阳轻手轻脚解开安全带,把儿子抱出来,轻声问:“今天哭得很厉害吗,累成这样。”

倒不是反对和质问,就是太了解这小东西了,一般程度的活动根本不会让他累成这样。

钱忠无声地点点头带上车门,瞥到眼苏阳手上提的电脑包,是他配套买的,心里积郁散了些,而后抬了抬手中的打包餐盒,小声说:“小家伙还没吃饭,给你也带了一份。”

“谢谢,刚好没吃饭。”

“不用客气,如果你喜欢,罗阿姨会很开心,恨不得天天给你做。电脑包我帮你提。”钱忠从苏阳手里接过电脑包,跟他并排走着,虽然来过这里多次,但每次止步小区大门,还是第一次进来。

钱忠不动声色观察周围环境,夹道两侧停放车辆毫无章法,想必物业管理混乱,安全有隐患。设施陈旧楼间距密,必然隔音也好不到哪去。

他思索一路直到送父子二人至门口,驻足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苏阳邀请他进屋坐坐,钱忠帮他把电脑包放在玄关壁柜上,摆手拒绝,很可爱地耸肩,“还要回去复命,下次一定。”

他这么说,还真一回榕园就在客厅看到了余渊,架着眼镜,手里拿着本厚厚的书。

钱忠抿着唇防止笑意太明显,“小东西刷马厩刷得太慢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余渊眼皮也不抬,轻哼一声,“是他刷得马厩就怪了。”

钱忠明目张胆笑出来,“知道先生心疼小少爷,才让我留下的,不然直接先把我赶走。”

指腹翻过一页,余渊不置可否:“哭得凶么?”

钱忠张嘴就编:“凶,凶的不得了,气都快喘不上了,哭着喊着说以后再也不要来榕园了,再也不要见父亲了。”

余渊‘啪’一声合拢书,往茶几上一丢,抬起头,“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钱忠敛起笑意,言归正传,“虽然大家都跟着心疼,但希望小家伙能记住教训,也值了。挺乖的,后来我们给他东西都不敢吃一口。”

余渊架起二郎腿:“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钱忠当然知道指的是苏阳,忙回:“没有,小苏其实早就跟我提过说不能太宠,必要时管教。”顿了顿,“对了…………”

余渊用眼刀扫他,“说话一次说完。”

“都说了年龄大了,您多担待。”钱忠哈哈笑两声,“小苏现在住的那个小区我看着不大合适,不如让他们搬去市区那套公寓吧?”

“你以为是我不让吗。”

钱忠卖关子:“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说服他…………”

余渊放下二郎腿倾身去倒茶,不接招,一副爱说不说,不说你憋着的样子。

“…………”钱忠败,败得彻底,只好主动请缨,“明天我就去找小苏,您就等着给我封赏吧。”

余渊呷了口茶,“可以,你去办。要什么都行。”

第28章

清晨七点刚过,苏阳被楼下阿嫲阿公的对话声吵醒,不知道是搬进这里的第几次了。分贝大到像隔着两栋楼在各家阳台对喊,又像站在他床头现场直播,3D立体声环绕。

迷迷糊糊中,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距离躺下来不足三小时。昨晚哄睡了儿子后,苏阳起床把白天没收尾的工作做完了。这会儿虽然很困,但醒了再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过身,小白难得好好盖着被子,看来白天是真累坏了,累到夜里都动静小不少。

他牵过儿子胖乎乎的小手亲了亲,又凑近去亲他的脸颊,一股淡淡奶香,驱散些许烦躁和疲乏。

小白不堪其扰,鼻梁皱了下,但没醒。苏阳不敢再逗他了,动作放轻,小心翼翼起了床。

苏阳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提神,抹开镜面上的水汽,照出自己一张熬夜过度的脸,黑眼圈明显,要多憔悴有多憔悴。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两个人到底势单力薄,一周时间内几乎满负荷工作才勉强赶得上截止日期,眼下这个休息环境,搬家没时间,找个宾馆暂住倒可行。

钱忠昨晚临走前说‘下次一定’,一点不含糊,大清早就带了早餐上门。

苏阳顶着眼下两团浓重的青去开门,钱忠吓一跳,关切道:“昨晚没睡好吗?”

“嗯。”苏阳轻应一声,接过早餐,将他迎进屋内,“忠伯下次不用帮我们送餐,这样太麻烦您了。”

钱忠在小餐桌边坐下,和蔼一笑,“不麻烦,我乐意。就是这一路上耽搁,保温盒闷久了没那么新鲜。”

苏阳对食物没太多要求,自己厨艺色香味弃权一个不沾边,有罗阿姨这样的高水准手艺,闷再久也比他自己做强得多。

但他听出了话外音,边将食盒一个个从保温袋里拿出来,边说:“这条路不好开吧,周边路窄早高峰堵得不行,等忙过这周我再去看看房子,找个折中近点的小区。”

钱忠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心中大喜,眉开眼笑道:“你想搬家啊,不用找了,这不有现成的。市区那套公寓,你住过的,熟门熟路,多好。”

“这…………”苏阳归置餐具的手顿在空中,思索了下才说,“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太合适了。”钱忠小心观察苏阳的表情,“你住这里楼下挺热闹的吧,我刚上来就听见了,休息不好第二天怎么工作,是不是?”

何止是热闹,叠上约等于无的隔音BUFF,能称得上扰民。

钱忠见他表情略有松动,再接再厉进一步劝说,“这一程路确实不短,一天四趟我又不放心别人接。年底忙起来,到时候时间上没那么好凑。”

最后一击必杀:“再加上我年纪大了,每天这么来回确实力不从心,前两天就想跟你商量这事来着。”

他看到苏阳面带愧色,就知道这事成了。

果然,苏阳自责地说:“抱歉,做出这样的安排,是我考虑不周。”

钱忠彻底慌了神,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凡事先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内疚得不行,连连摆手,“不是,绝非怪你的意思,千万别这么想。与你无关,是我想请你帮忙……嗐,”他急得有点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总之,你愿意搬过去住,阿忠感激不尽。”

话说到这份上,苏阳再没推辞的理由,这事就如此定下。等小白醒来知道这个消息,睡了一晚后所剩不多的烦恼顿时消散,高高兴兴跟着钱忠走了。

苏阳目送着车离开,刚一回头,就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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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道审视的目光。

耿乐双臂抱至胸前,长腿交叠斜靠在小区门口的灯柱上,不知道在这里站多久了。

苏阳大大方方迎着他走过去,“大清早在这干嘛?”

耿乐直起身,胡乱编了个理由:“跑步。”说完意识到心什么虚,自己是来蹲守苏阳的,还真逮个正着,继而正色道:“你不给个解释吗?”

苏阳不懂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越过他径直往小区里走,不答反问:“穿拖鞋跑步啊?”

“我喜欢,管得着吗!”耿乐踢踏着拖鞋追上去,一把搭住苏阳的肩膀,“从实招来,你们什么关系?”

“好好走路。”苏阳躲开他的手,“谁们?”

“送你来的那老头。”

“你说忠伯啊?”

“我不管他叫忠还是伯,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明明有个孩子,又感觉不怎么熟,但你又在他家过夜,他还经常接送你…………”

苏阳像看傻子一样看耿乐,眼神中充满着悲悯,“少玩点玩具吧,伤脑子。”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玩儿了…………”耿乐瞬间反应过来又被带偏了,“靠,你能不能认真点,说正事呢!”

苏阳败给他的脑回路,掐头去尾大概给他捋了一路人物关系,当然略过余渊的身份信息。同时突然对耿乐笃定跟自己搭档的决心充满好奇,趁他开门的功夫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认定,我工作上会合你心意?”

耿乐用指纹按开门锁,可算逮到反击机会,故意怼他:“谁说你合我心意,别给自己抬咖,谢谢。”

苏阳拎着电脑包就近靠在门框上,威胁道:“那我走了。”

“…………”耿乐秒怂,实话实说:“因为你负责又任劳任怨,让怎么改就怎么改,关键还价格最便宜。”

这次轮到苏阳很无语,绕过他进门,“有些话其实不用都说出来。”

大餐桌上还是昨天离开时的样子,凌乱的文件堆满桌面。苏阳推开一点空间,放下电脑包,而后揉了揉眉心,“有咖啡吗?”

耿乐这才看出他的疲态,“怎么?昨晚没睡好?”说着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按下咖啡机按钮,等出咖啡的时候去冰箱拿牛奶。

“不加奶,三倍浓缩,谢谢。”苏阳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出声阻止他,起床气来得后知后觉,“昨晚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耿乐推回冰箱门,“喝这么凶,其实也不用这么拼,多半陪跑。”

“陪跑也要全力以赴试一试,我急需钱。”

耿乐没想到苏阳会直言不讳,正要说我可以先借你,当预支工资也行。

苏阳预判了他的预判,将他的好意扼杀在喉舌间,“不需要你帮,我自己能应付。真想帮我,就把这个项目好好做出来。”

被苏阳这么一说,耿乐果然这一天的效率奇高,没有再像昨天那样,一会儿点个外卖,一会儿去阳台透透气,一会儿又要去阳光房跑步机上跑两步。

两人一口气莽到苏阳的闹铃响起,到该接小白的时间了。因为还要加点赶工,苏阳跟钱忠说好了把小白送到这边来,然后他们自己回公寓,刚好离耿乐家挺近的,只隔了两个街区。

耿乐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耵电脑了,准备趁接小白换换脑子,在外面逛逛再回来。

苏阳发微信告诉钱忠,一会儿同事帮忙下来接,收到一个‘ok’的表情包,遂埋头继续工作。

余渊接到钱忠电话的时候,已经牵着儿子在小区外等了十几分钟了。一大一小宛如复制粘贴的两个人,又一致的赏心悦目,站在路边实在扎眼,回头率十足。

他挂断手机,有意跟儿子搭话,“你爸爸平时工作很忙吗?”

小白经昨天一事不抗拒余渊却也不敢再亲近,变得规规矩矩,有问必答,“嗯,很忙。”

“那他一般都忙些什么?”

小白垂着头,来回踢地上一块小石子,“就是看电脑,画图。”

“他一直这样画图吗?”

小白认真点点头,“嗯。”

“那他的同事你认识吗?”

小白终于兴致高了点,仰起脸,中规中矩地问:“父亲是说哥哥叔叔吗?”

余渊听不懂,“什么哥哥叔叔?是不是有两个同事?”

小白摇摇头,“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叔叔,他跟叭叭一起工作画图。他很厉害,会拼很大的乐高,这么大,比我还高。”他说着用没被牵住的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他家里有一整面墙上都是拼好的乐高,很多很多。”

余渊能从儿子语气和上扬的尾调中听出他的向往,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很喜欢乐高,是吗?”

小白忽地垂眸,盯着地面不说话了,用力一脚把小石子踢远。

有那么一瞬,余渊对自己原本很笃定的想法产生了动摇,管教的目的达到了,效果也是显著的,却忽略了儿子本身。他联想到苏阳生气时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接受的只是他自你而出的身份,不是具体他这个人。’

没有时间给他再说什么,耿乐已小跑着出了小区门,远远的就大喊了句:“嗨,白白小可爱~~”。

小白顿时整个人精神了,挣脱余渊牵着他的手,向耿乐冲过去,雀跃地回应:“哥哥叔叔!”

“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耿乐一把将他举得老高,颠了下抱住。这才看到送小白的人不是他口中的‘老头’,灿烂笑容敛起,恢复正常社交尺度,“这位是?”

小白听到有冰淇淋吃更活泼几分,亲昵地搂住他的脖颈,懂事介绍道:“他是我的父亲。”

耿乐恍然大悟,改为单臂抱小白,伸出右手,“您好,我是苏阳同事,耿乐。”

一触即分的交握,余渊很快抽回手,而后淡淡道:“余渊。那就交给你了。还有,他今天吃过冰淇淋了,一天最好不要吃两个。”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耿乐尴尬地笑笑,“这样吗,那不吃了。”

第29章

搬进公寓的第一晚,苏阳还是熬夜了,不过睡得不错,满打满算有五小时保命睡眠时间。

他今天不用再去耿乐那边,昨晚回来前两人分好了工,接下来的两天里,完成各自那部分任务就行。

如此安排主要还是因为,苏阳看到公寓的书房更大,人体工学作座椅更适合连番熬夜后僵硬的肩颈。

本来想着今天不出门,小白不接走也没问题,但余渊说已有安排,还会晚点送他回来。

小白上了车,乖乖坐在后排儿童座椅上,规规矩矩系着安全带。

他今天穿蓝白条纹卫衣,外面是深卡其色背带裤,头戴一顶柠檬黄盆帽,俏皮又可爱。但脸上是与打扮不匹配的一本正经,安安静静看着车窗外。

“听不听歌?”余渊打破一路沉默,按开车载音响。

纯黑星空顶车厢内响起儿歌旋律,很快脱的那种。

余渊开车坐车都没有听歌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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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钱忠昨晚加班的成果,紧急咨询了公司已婚已育的职员,适合这个年龄段孩童听的歌有哪些。

晚上八点下班时间,接到上司来电有多心惊就不用赘述了,更震惊的是他只是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末了还真诚表达感谢。

然后余渊座驾就有了一百多首儿歌曲库。

但钱忠的努力似乎在小白这里并不奏效。

余渊通过后视镜观察儿子,发现他没半点感兴趣的样子。只看到他抿了抿小嘴巴,似乎忍耐了一下,最终说:“父亲,这个歌不好听。”

余渊深表同意,这儿歌吵得他头疼,关了音响,又讨好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歌?”

小白脸蛋转回车内,想也不想地说:“叭叭听的歌。”

“那你爸爸平时都听什么歌?”

小白仔细想了想,“很快的,听不清楚的,又说又唱的。”

“…………”余渊心想那更吵。

没多久听到儿子很严谨地补充:“但是他工作的时候听披头发。”

“披什么?头,发?”余渊再次陷入儿子的迷惑发言中,但他已经很习惯了,并不影响他单手打转方向盘,利落倒车入库。

小白知道到地方该下车了,‘咔’一下解开安全带,“嗯,他们还有个名字叫甲壳虫。父亲你没听过吗?”

儿童安全座椅架在车后排,垫高不少,小白蹬了蹬小短腿,侧身跳下来。

余渊帮儿子拉开车门,纠正他的说法:“那叫披头士。”

小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眨巴着溜圆的大眼睛,一脸茫然:“对啊,父亲你没听过吗?”

“可你刚才明明说的是…………”余渊习惯性曲起手指想弹他脑门,在对上儿子清澈透亮的眼神时,改为轻轻揉了一把,“你说得对,是父亲听错了。是个乐队吗?下次你放给我听。”

“好,很好听的。”小白郑重其事点了下头,发现今天下车的地方有点不一样,奶声奶气问道:“我们现在去哪?今天不上课了吗?”说得好像他很爱上课一样。

余渊牵着儿子的小手“嗯”了声,“今天不上课,到了你就知道。”

出了停车场,是条蜿蜒曲折的山间土路,没走多远,视野骤然开阔,漫山遍野的绿色跃然眼前,左右两侧有无垠草甸。

长风伴着柔草随风飘荡的簌簌声,像在耳边唱着歌。

“哎呀,我的小黄!”小白的盆帽被风掀起,反应过来用手去拽时晚了一步,已经飞出去老远。

迎面而来的马场主,快走几步,捡起落在苜宿草上的小黄帽,爽朗说话声逆着风:“昨晚接到阿忠电话,说小少爷要来,就一直盼着。耳闻不如一见,比他说得还要机灵可爱几分。”

余渊略微颔首,接过帽子,俯身戴回儿子头上,又仔细帮他系好防风扣,才问:“马准备好了?”

马场主实际年龄比钱忠大不了几岁,看起来年迈许多,经年风吹日晒的脸上刻满岁月痕迹,但说起话中气十足,“嗯,丝毫不敢怠慢,上周接回来后养了两日便精神抖索,保证状态一等一得好。”

草甸上小白深一脚浅一脚,走地十分艰难,没几步就被余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腿这么短到底像了谁?”

这题小白会,他知道的,不像叭叭就像父亲,没有别的可能了。而且同样的话叭叭也说过,是在给他洗澡的时候,边搓泡泡边吐槽他,“哎呀,你这小短腿一点也不像我。”说着还伸出自己的长腿,很没父爱地跟他比较了下。

虽然小白嘴巴上有点不想承认,但心里却觉得叭叭说得很对。

思及至此,小白在余渊怀里正襟危坐,甚至戳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叭叭说像你。”

余渊:“…………”

一旁马场主憋笑憋得辛苦,有意慢两步走在侧后方,把两个大人究竟谁占上风猜了个七七八八。

马房很快就到了,红砖粉顶建在两道斜坡中央的腹地上,一间间马厩分列两侧。

马场主将父子二人引至最里侧的三间,分别住着三匹上周刚空运送达的新马驹,一黑一白一红棕。

满眼各种漂亮马匹令小白目不暇接,更别说三匹小马驹。

它们无一例外都戴着黑色鎏金眼罩,小白顾不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把马蒙起来,更大的惊喜降下。

余渊放他落地,“去吧,挑一匹。”

小白惊得说不出话来,挑一匹然后干什么?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愣着干嘛?”余渊轻推了一把他稚嫩的脊背,“去选一匹喜欢的,以后就是你的了。”

小白乌黑的瞳仁忽闪着,扭过头不敢相信地问:“是我可以把它带回家的意思吗?”

“是的,你可以。”余渊笑着点头,说完又很有先见之明地补充,“不能带回睡觉的家,只能养在榕园。”

小白太兴奋,顾不上听完父亲的后半句话,在三间马房窜来跑去,脸上终于找回了点原本该有的高兴表情。

最终,经过他长达数秒钟的深思熟虑,选定了白色那匹。

“眼光不错,这是匹汗血宝马。”余渊再次把儿子抱起来,“你自己帮小马掀开眼罩,让它认认新主人。”

什么汗血宝马在小白这里没任何概念,他只是简单喜欢白色,因为自己变成毛茸茸的时候也是白色的。

小肉手掀开眼罩,露出小马驹湖蓝色的双眼,在清晨马房阳光充沛的光线下,如蓝宝石般闪耀晶莹。

小白情不自禁欢呼:“哇~~它的眼睛好漂亮!”

余渊跟着心情明媚,“给小马取个名字。”

小白立刻脱口而出,“叫小白。”

怎么起名方式是会遗传的吗?

“好像你爸爸也是这么叫你的。”余渊很无奈,试图将儿子往有水准的方向引导,遂提议道,“叫无暇吧,你看他的眼睛像不像一汪清泉般清透。”

小白顺着父亲的话,仔仔细细左左右右观察了会儿小马驹的眼睛,仍大为不解,懵懂地说:“哪里像清泉?明明就是淡蓝色眼珠啊,那还不如叫小蓝。”

余渊拿儿子没办法,捏了捏他因兴奋而有些微红的耳尖,目光温柔:“小蓝就小蓝,你的马你说了算。”

“耶~!我又有小马了,它叫小蓝,它是我的好朋友!”小白在余渊怀里激动地扭来扭去,又开始口出狂言,“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哦?又世界第一好了是吗?”余渊自讨没趣地追问,“那跟你爸爸比呢?”

小白眉眼弯弯,不肯回答了,一副你自己知道的表情。

选定了马,就该回去了,临走前,小白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问:“不是说可以把小蓝带回家吗?为什么我们先走了?”

余渊牵着儿子走得很慢,耐心解释道:“我们的车小马没法坐,明天早上会有人把它送到榕园,你过来就能看到。”

小白仰起脸,“那里也是我的家吗?”

余渊心头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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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身,双手扶住儿子小小的肩膀,“当然,榕园是你的家。”

小白很懂地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我知道的,叭叭念的书上写了,有各种各样的家,我就是有两个家的小朋友。”

“…………书里的有两个家,倒也不是这么理解的。”余渊揉他发顶,“算了,等你长大一点就会懂了。”

那是什么意思?小白乖巧地“哦”了声,那就等长大吧,反正他长大得很快。

回程的路上,小白心情甚好,在儿童座子上晃了会儿腿,歪着脑袋问:“我现在长大一点了,可以懂了吗?”

余渊无语凝噎:“…………长大没有这么快。”

小白一兴奋就话多:“可是叭叭就让我长大了,给我尝辣椒,但是真的好辣,我再也不想尝了。”

晚餐是在商场附近的西餐厅吃的,定制儿童套餐营养又美味,小白吃得很香,“我以后都来这里吃晚饭就好了。”

余渊放下水杯,打趣儿子:“怎么?你爸爸做饭不好吃吗?”

小白急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这可是父亲你说的,我没有说。”

余渊换了方式问:“那以后你在榕园吃了晚饭再回去?”

小白叉起一块牛肉粒,“那叭叭也太可怜了吧,要一个人吃那么难吃的饭。”说着就意识到不对,瞪起无辜的双眼,眸光闪啊闪。

余渊成功被他逗笑,“放心,我保密,不会让他知道。”

商场一楼有乐高品牌店,这才是余渊带儿子来这里吃晚餐的原因。

小白被今天的一个个惊喜砸晕,难得大发慈悲,抱着余渊亲了他一下,说出那句经典营业台词,“我跟父亲世界第一好。”

余渊这次有数了,没有再自讨没趣,默默跟着买单提东西。

所有小白选中的乐高一式两份,这是余渊自己的意思,为了两个家能在儿子心中一碗水端平。但万万没想到,会为这个决定吃尽苦头。

一堆乐高搬回公寓,余渊虽然录有入户指纹也知道开锁密码,但还是很有分寸地按响门铃。

苏阳顶着被高强度工作折磨了一天,而有些疲惫的脸开门,了无生气地说了句:“自己家,随便坐。”

余渊听说了他最近很忙,在赶什么进度,很好心提议:“要不我再带他玩一会儿?”

苏阳今天难得带了付黑框眼镜,发型也没打理,刘海自然柔顺地垂下盖住额头,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小了,像个大学生。

他没推辞,脑子里全是画图步骤,机械地点点头:“那麻烦你了。”说着进了书房,直到余渊离开都没出来。

余渊陪儿子搭了两小时乐高,才完成底座部分,看了看时间快八点了,儿子该睡觉了。

他起身去敲书房敞开的门,“儿子是不是该睡觉了?我要走了。”

苏阳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应了句:“好,马上来。”

小白听到父亲这么说,炮弹一样直冲过来,闪着期待的眼神:“父亲,你能把榕园家里的米奇今晚拼好吗?我想明天回家就看到他迎接我。”

余渊回忆了下买单时瞥到一眼的包装盒,颗粒数五位,第一位数大于四。他八风不动的人生,从未像此刻这般犹豫过。

下一秒,苏阳敲儿子脑袋:“说什么胡话,那么大,一晚上怎么拼得好。”

小白被敲了也丝毫不敢生气,只是怯怯地回:“可是哥哥叔叔说,他一晚上就拼好了。”

苏阳无语:“听他胡说八道,他拼了一年!”

余渊长舒一口气,向苏阳投去无比感激的目光。

第30章

上午九点,苏阳送走儿子,回来继续睡了个回笼觉。

他昨晚通宵赶工,一口气睡到下午,被门铃吵醒。

苏阳睡眼惺忪着从猫眼往门外看,见是耿乐,门打开便问,“怎么来这么早,不是下午三点吗?”

“就知道,你肯定准备睡到两点,然后随便套一件卫衣过去参加开展仪式,看我多贴心。”耿乐西装笔挺发蜡打得一丝不苟,单手举着套礼服,另只手还提皮鞋,“还不拿走,打算让我举到什么时候!好歹过门便是客吧!”

什么客不客的,苏阳没理他,自顾自往卫生间走,“那不然呢?又不是去选美。”

耿乐无奈,艰难地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客厅,放下东西四处打量,无论硬装还是软装都挑不出错处,“你可以啊,竟然深藏不露,房子比我家还大,而且这地段可不便宜。”

苏阳拿着牙刷从外卫里探出头,“想多了,不是我的房子。暂时借住,找到新地方就搬。”

“看出来了,在外卫刷牙洗漱。”耿乐走近,靠着卫生间门框,“是那位的房子吧?”

见苏阳不接话,耿乐继续发散思维:“之前你不是说绝无可能的吗?怎么?又暧昧上啦?”

苏阳按出牙膏,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制止狗血剧就要搬出来了,“别胡说。是我那太吵,影响休息才来借住几晚的。”

耿乐点点头十分认同:“你以前那地方确实住着闹腾了些。”想了想,发现了重点,话锋一转,“怎么不早说,搬我家来啊。虽然没这里大,好歹四室两厅,住两个大人一个小崽绰绰有余。”

“别,打住。”苏阳嘴里含着牙刷,说话变得模糊不清,“我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就这样挺好的。”

耿乐看着苏阳刷牙,一时语塞,他向来人如其名,想什么便直接说,绝不顾前顾后。

苏阳漱了口,在水流如注的白瓷台盆里冲洗牙刷,“况且一天24小时对着同样的人,你不觉得腻吗?”

耿乐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还真有点无趣,但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类似于那种,你以为你们是最好的朋友,结果人家只跟你点头之交。他跟着苏阳进到卧室,“那你想找个临时住的地方,怎么没第一时间想到我家,暂住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下次保证第一时间想到你家。”苏阳解开两颗睡衣纽扣,瞥了他一眼,“还有,能出去了吗?我要换衣服。”

耿乐被他一说才想起,自己究竟是来干嘛的,“你等等,我给你带了衣服。别穿你自己的那些卫衣牛仔裤,算我求你。”

他火速拿来那一身行头,“估摸着我们身材差不多,就按自己尺寸买了,你试试,不合适也给我将就着。”他把无尾礼服从防尘袋里拿出来,在苏阳身上比划了下,“完美。哦,鞋子不是新买的,定制来不及,但是是新的,我还没穿过。你还说我们不是命中注定,连鞋码都一样。”

苏阳接过衣服,看着领标LOGO,虽然没买过但还是知道的,“很贵吧?”

耿乐一副看我对你多好,识相点好好珍惜:“不从你工资提成里扣,算公费报销,放心穿。”

谁知苏阳嘀咕了句:“那还不如折现。”

咬紧后牙槽,耿乐瞪他:“你给我把话收回去!别得寸进尺啊我告诉你。还不赶紧去换上!”话虽如此说,他知道的,如果真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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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一定不会要。

耿乐在门外催了三回,苏阳才开了门。

翼领白衬衫搭配哑光黑领结,外面套法式无尾西装。礼服没系扣,露出西裤腰封,衬得腿又长又直。人和礼服相得益彰,分不出谁在给谁锦上添花。

西装领口原本官配有枚太阳花造型的胸针,耿乐觉得太隆重,不像去参加开展仪式更像结婚,就没带来。这会儿突然很后悔,那胸针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

耿乐不停来回看,哪哪都满意,就是发型差了点意思。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走吧,还有时间,带你去个地方。”

苏阳不知道耿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已经没法再睡了,索性随他折腾。停了车才知道,是家高端美发沙龙。

又修又吹折腾了快一小时,终于好了,苏阳只心疼时间,如果把电脑带上就好了。

大造型镜里是他无可挑剔的五官,刘海用发蜡悉数梳上去,露出光洁饱满额头,一种带点雅痞的倜傥感。

苏阳想起身,被耿乐按住肩膀,“对着镜子笑一个。”

苏阳拒不配合:“你无不无聊?”

耿乐举起手机,点开相机,“笑一个嘛,就一下。”

苏阳无奈,扯出一个僵硬却不难看的假笑。

耿乐哄他:“你的年底薪五十万,提成另算。”

“真的?”苏阳由衷地笑。

“好多了,就这么笑。多笑笑,别整天板着个脸。”耿乐适时对镜按下快门,框住一站一坐的两人,“我们小公司刚起步,没有其他优势,只能靠颜值上分了。”

“…………”苏阳从座位上起身,过了片刻,忍不住问:“底薪真的五十万啊?”

耿乐锁定手机屏幕收进口袋,扬了扬眉,慢悠悠地说:“看你今天表现。”

苏阳转身就走,“你真的很无聊。”

两人驱车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展会现场,这是合乎苏阳社交习惯的时间。

展会办在一家艺术中心,一共三层,不仅地理位置优越,其周正的空间布局无任何遮挡承重柱,成为业内众多展会的首选场馆。

苏阳刚下车就被正门巨幅海报惊到,不为别的,只因这张图片他见过,在余渊打包给他的资料库里。

他盯着海报看了半响,被耿乐提醒才回过神,问道:“展会全称叫什么你还记得吗?承办方是什么公司?”

耿乐不明所以:“谁记这个啊,我们不是为了探听消息才来的吗?”

苏阳严肃地说:“看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耿乐说着从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两张邀请函,递给苏阳。

米白色纸卡上,熟悉的烫金公司LOGO映入眼帘,下面一行黑色印刷铅字———嘉平敬邀。

一股难以描述的心慌莫名涌上心头,徐慎之的博物馆项目跟嘉平一定有关联,那势必要牵扯到余渊。

苏阳短时间内理不清思路,最终实话实说道:“我参与了展厅效果设计。”

“嗐,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被你吓一跳。”耿乐说着意识到不对,但他的脑回路跟苏阳不是一个维度,“什么时候的事?你不会背着我接私活吧?公司目前的工作量满足不了你是吗?”

苏阳被他东拉西扯一打岔,心慌反而好点了。心想自己没有存什么歪心思,行得端坐得正,凭本事竞争,有什么好慌的,况且一会儿人这么多,只要不往跟前凑,都不一定有打照面的机会。

他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示意耿乐走吧:“进去看看。”

礼宾设在一楼入口处的门厅,做了一方不小的甜品台,摆了精致的小点心、气泡酒香槟等软饮。四周堆满道贺的鲜花花篮,一个比一个气派。令这几十见方的小小空间,瞬间成了彰显社交能力和身价的平台。

有专人将先到的嘉宾引至会场,届时有简短开展仪式。在苏阳的坚持下,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入座。

不多时,仪式开始,是千篇一律的冗长乏味,耿乐听得直打瞌睡,靠不停跟苏阳说悄悄话提神。

直到主办方致辞环节,他瞬间清醒了,扯着苏阳的礼服下摆,“你快看,这不是你那……那位吗?!”

耿乐激动地有点没收住声音,引得四周其他嘉宾侧目,苏阳用眼神无声地警告他,压低着说:“你能别这么咋咋呼呼吗?”

耿乐这才跟他对上频道,恍然大悟,凑近苏阳耳边,兴奋又克制地问:“难怪你这么拼,你一早知道博物馆项目我们有胜算?”他的想法很简单,也符合圈内约定俗成的游戏玩法,既然有人脉资源为什么不加以利用。

“想多了。”苏阳偏过脸,跟他拉开距离,“你坐好,回去再细说。”

台上余渊顿了顿,似乎朝这边看了过来,苏阳心虚地垂首,但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心虚。更不知道其实垂首反而引人注目,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都瞩目定焦于台上。

会场出现短暂的安静,继而余渊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响起在每个角落,字正腔圆,一切都恰到好处。

好在准备的演讲稿不长,一本展品简介图录快被苏阳翻烂了。他再抬起头时,台上已经换人了。而后很快进入自由参观环节。

他的设计被落实还原地十分彻底,展厅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和造型,一整面纯白展示墙上,只有一盏主光灯打下来,照着一字排开的青瓷制品,凸显主体又符合意境。

他们没逛多久,徐慎之迎面走来,友好地握手打了招呼,温和一笑:“耿总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有拒绝的道理,耿乐对苏阳说:“那我先过去,你自己逛会儿。”

苏阳也没多想,微点了下头,“好。”

目送二人离开。苏阳本来就对这些瓷器陶件兴致缺缺,否则当初也不会认不出儿子叼回来的名贵藏品,他决定找个地方透透气。

出了偏厅有个小花园,绿植盎然空气瞬间清新不少,苏阳深深吸了口,还没来得及呼出,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小苏!”

苏阳扭头,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性,比他矮一点,目测一米七以上,但身形足足有他两个大。

他穿暗红丝绒礼服,衬得脸上更加红光满面,手中举着杯香槟,“果真是你,我出来拿杯喝的,这样都能邂逅,说明我们还是有缘。”

他的眼睛像定在苏阳身上,令苏阳十分不适,克制地回:“您好,突然想起有点事,先走一步。”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装什么装,最近在哪卖画啊?给你捧场还不行么。”

苏阳脚下一滞,眉间紧紧拧着,生硬地说:“松手,认错人了,我不卖画。”

“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凑近他的脸猥琐地吹了口气,“我知道了,新招数是不是,勾我呢。”

“嘴巴放干净点!”苏阳再不顾什么社交尺度,用力挣脱,一把推开,将男子推得踉跄后退两步。

哗!

一杯香槟泼了过来,从苏阳英挺的鼻梁而下,流淌一脸,浸湿衬衫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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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双目怒视着他,咬牙切齿,“想睡你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他的声音很大,推搡的动静也很大,早就引起厅内宾客的注意,顿时围了过来。

人群中有人认出苏阳,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利嘉画廊的那个销售么,圈里有名的呀。”

“是挺有名的,听说床上功夫了得。”

“白天卖画晚上卖自己,别说还挺上进。”

话越说越不堪,在苏阳耳边嗡嗡铮铮。他被人群团团围住,百口莫辩,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气血翻涌间只觉整个人天旋地转。

一道熟悉的低醇嗓音自人群后方响起,“这是什么场合?要抬举谁?说说看。”

余渊拨开人群,走到近前,目光从男子脸上轻轻扫过,已经令他喘不过气,弓着身问好:“余总,见笑了,误会,都是误会。”

众人见是余渊,都很意外,往常这种场合他很少露面,像今天上台致辞的情况少之又少,都以为他下台就走了。原本嘈杂的小花园里顿时息了声,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苏阳身上一重,是件外套罩下,又听到余渊冷冷道:“嘉平的座上宾用不着任何人抬举,是你们认错人了。”

男子被眼前境况吓得一声冷汗,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是…………是认…………认错人了,我有罪,我该死。”边说边狠狠扇自己。

众人连忙一叠声附和:“对对对,是认错了。”

顿时作鸟兽散。

耿乐晚了一步,逆着四散的人群跑过来,看到苏阳这副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了?被谁泼的?”

苏阳摇摇头,无力地低声说:“回去再说。”

“好。”耿乐揽着苏阳就要走。

苏阳被余渊拉住,他看着苏阳静了几秒,柔声道:“儿子在车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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