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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风云起(7)

坤和宫内,福禄靠坐在软塌上,对面站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若杨清宁在场定能认出,这是张明华派去保护凌南玉的暗卫,名叫卫风。

听完卫风的回禀,福禄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小宁子鼓动三皇子,要了乾坤宫的小敏子?”

“是,今日午时,高勤亲自将人送至东宫。”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走了乾坤宫的奴才,还是秦淮的身边人……”福禄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问道:“他可说过为何要走小敏子?”

卫风如实答道:“他说前段时间他查案时,小敏子曾帮过他,他这么做算是投桃报李。”

“前段时间查案……说的应该是秦流被害一案,小宁子曾去乾坤宫查问秦流被害当晚发生的事。”小瓶子曾向他禀告过,吩咐道:“你去把小瓶子叫来,咱家有事问他。”

“是,公公。”

卫风转身要走,又被福禄叫住,“仔细盯着点,尤其是小宁子和小敏子单独在一起时,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咱家都要知道。”

“是,属下明白。”见福禄没再吩咐,卫风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小瓶子便来到了坤和宫,行礼道:“见过公公。”

福禄挥挥手,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小宁子鼓动三皇子,要了小敏子去,你可知为何?”

“回公公,今早小宁子去尚衣监领衣服,路上碰到了被人欺凌的小敏子,因为之前调查秦流被害一案时,与他有过接触,便出手相助。小宁子不放心,怕小敏子再受欺负,便想过来求娘娘,调小敏子去东宫。后来殿下说他可以直接去求皇上,不必因这种小事劳烦娘娘,于是便带着小宁子去了乾坤宫。”小瓶子将他知道的,一口气说完。

“这般说来,此事你全程都在。”

“除了去尚衣监,奴才不在,他们商议要小敏子和去乾坤宫,都有奴才在场。”

福禄对小瓶子十分信任,既然他这么说,那事实便是如此,“你可知他为何那么在意小敏子?”

小瓶子想了想,道:“当初去乾坤宫找小敏子问话,小宁子曾说他们是一类人,或许是因为这个才会那般在意。”

福禄挑了挑眉,“一类人?哪一类人?”

“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想努力活下去。”

秦淮身边有什么人,福禄心里清楚,知道小敏子是秦淮的玩物之一,他所谓的困境,应该就是秦淮对他的虐待。可没了秦淮这个靠山,他的日子只会比以前更惨,杨清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出手相助吧。

福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聪明是聪明,只是悟性还不够。想要在这深宫里活下去,就得学会铁石心肠,心肠越软的人,越活不长久。”

小瓶子垂下了头,“公公说的是。”

“去吧,好生看着他们。”

“是,公公。”小瓶子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杨清宁很困,可形成的生物钟让他准时准点地醒了。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有阳光照在窗上,昨夜没见小柜子过来,说明小敏子的情况应该有所好转,这绝对是个好消息。他起身下床,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秋日的天空又高又蓝,只有寥寥几朵白云点缀,没有了夏日的酷热,空气也清新了不少,深深吸上一口气,真的会让人神清气爽。

“公公,您起了,奴才这就去给您打水梳洗。”小顺子路过,见杨清宁起了身,连忙说道。

杨清宁随口问道:“殿下可起了?”

“时辰还早,奴才想晚些再叫殿下。”

杨清宁点点头,道:“你昨夜值守,也累了,接下来的事交给咱家,你去歇着吧。”

“昨晚趁殿下睡着,奴才也打了会儿盹儿,这会儿精神着呢,倒是公公,眼下有些青黑,应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自小顺子进宫以来,在东宫这段时日,是他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日。凌南玉的一切几乎都由杨清宁一手操持,他们只需做些杂活。再加上,杨清宁虽然是管事,却没有管事的架子,对他们也十分关照,在他手底下做事,真的很舒心。

“无妨。”杨清宁沉吟片刻,道:“你若是不累,就再守一会儿,咱家去瞧瞧小敏子怎么样了。”

“公公放心便是。”

杨清宁径直去了小敏子的卧房,守在床边的是小连子,他进来时正靠在床边打瞌睡。

开门的动静惊醒了他,连忙站了起来,“公公,您来了。”

杨清宁没有责怪他,走到床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服了药以后,没过多久烧就退了,奴才便没打扰您。”

杨清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待会儿小柜子来替你,你叮嘱他,要时刻注意他的体温,他很有可能会反复发烧。”

“是,奴才记下了。”

杨清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儿吃完早饭再去睡。”

小连子扬起嘴角,笑着说道:“多谢公公关心。”

正如杨清宁所料,午后小敏子又烧了起来,不过好在服下药后,很快便会退烧,就这么反反复复烧了三天,病情才算稳定下来。

转眼又过去一个月,秋去冬来,气温是一日冷过一日,尤其是冷风一吹,一整个透心凉,呆得久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好似被刀割一样。

杨清宁在现代也是北方人,却从未感受过这种寒冷,他真的很好奇以凌南玉和原身那点单薄的衣衫,和永远湿哒哒的薄被,在冷宫里是怎么扛过两年的严冬的。

杨清宁从厨房出来,缩着脑袋,一路小跑,径直来到正殿门口。门口的小柜子连忙掀开门帘,让杨清宁进去。

杨清宁看向他,见他两颊冻得通红,一边搓手,一边说道:“今儿太冷了,你也进去吧,在里面候着就成。”

小柜子笑着应声,跟着杨清宁一起进了殿门。

杨清宁与别的管事不同,不仅从不压榨他们,谁有点困难,还会出手相助,甚至关心到他们的情绪,能在他手底下做事是福气,所以东宫从上到下都很团结。

因为凌南玉正受宠,东宫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还烧起了地笼,虽然比不上现代的暖气,却也比外面要暖和得多。这不,他一进门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流包裹。

“小宁子,你回来了,快过来暖暖手。”凌南玉将手炉拿了起来,作势要递给他。

小顺子见状出声说道:“殿下,这里还有手炉,让公公用这个吧。”

凌南玉皱了皱小眉头,“那个还要点着才暖和,这个是热的。”

杨清宁走上前,直接接过凌南玉递过来的手炉,笑着说道:“多谢殿□□恤。”

见杨清宁用了自己的手炉,凌南玉顿时眉开眼笑,问道:“小宁子,我的蛋羹做好了吗?”

小顺子将手炉点好,被杨清宁接了过去,塞进了凌南玉的小手里,“已经关火了,再闷上一会儿,他们就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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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放虾仁了吗?”凌南玉期待地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放了五个大虾仁。”

凌南玉高兴地笑弯了眉眼,“嘿嘿,还是小宁子对我最好!”

“殿下,今日的书背的如何,下午鸿大学士可是要考教的。”

凌南玉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太多了,我还没背熟。”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点时间,殿下先背一背,奴才听听。”

凌南玉刚要开口,殿门被打开,小厨房的小方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随着他进来的,除了凛冽的寒风外,还有浓郁的蛋香味。

“殿下,您的蛋羹好了。”

小顺子伸手接了过来,放在了凌南玉身边的桌子上。

杨清宁看向小方子,关心道:“现在一日冷过一日,下次再出门,记得戴上耳包和手套。”

小方子会心一笑,道:“多谢公公关心,奴才记下了。”

“去吧。”

“奴才告退。”

杨清宁用手试了试碗的温度,“还有些烫,还得晾上一会儿,殿下还是先背书吧。”

凌南玉看看面前冒着热气的蛋羹,又看看杨清宁,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听话地背了起来,“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

前面的背的还算流利,杨清宁跟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凌南玉现在学的是国学经典《论语》,背的是《微子篇》,他上学的时候也背过,虽然时间久了,忘得差不多了,但读上几遍,还是能背下来的。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凤兮凤兮!何……’”凌南玉挠了挠小脑袋,嘴里念叨着“‘凤兮凤兮!何……’何什么来着?”

见他小眉头越皱越紧,大眼睛里也有了几分急躁,杨清宁提醒道:“‘何德之衰?’”

凌南玉大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小脑袋,“对,就是‘何德之衰’,小宁子为何记得这么劳?”

“殿下若是能理解他的意思,记起来就不会那么难了。”

凌南玉耷拉着小脑袋,“先生讲的不如小宁子讲的有趣,对文中所讲,我总是一知半解。”

“殿下刚刚开始读书,是会有些困难,待殿下以后读的书多了,再回想之前所学,自然也就明白了。”杨清宁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殿下以后莫再说先生讲的没奴才讲的有趣,这要是被鸿大学士听了去,奴才定又要吃挂落。”

“好,我以后说话定会注意。”

凌南玉见状也配合地放低了声音,还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做贼似的小模样格外可爱。

杨清宁见状轻笑出声,若不是殿中还有旁人在,他定要捏捏他的小脸,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杨清宁又伸手试了试碗的温度,“差不多了,殿下可以吃了。”

凌南玉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终于可以吃了,光是口水,我都快吃饱了。”

杨清宁听得一阵好笑,看着他迫不及待地模样,好奇地问道:“殿下每日都吃,吃不腻吗?”

“小宁子做的,怎会腻?”

凌南玉嘴里含着蛋羹,说话有些含糊,杨清宁却听明白了。

“是不是只要奴才做的,殿下都喜欢?”

凌南玉点了点小脑袋,“小宁子做的,我都喜欢。”

“那明日奴才做点别的。”

“小宁子会吗?”凌南玉停下动作,好奇地看着他。

杨清宁好笑地与他对视,“殿下不会以为奴才只会做蛋羹吧。”

凌南玉诚实地点点头,还不忘吃下一大口蛋羹,小脸一鼓一鼓的,明亮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他,“不是吗?”

杨清宁终于明白凌南玉为何每日都要吃蛋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没想到这孩子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甘愿每天都吃同一种食物的地步。

杨清宁掏出帕子为凌南玉擦掉嘴角的鸡蛋,“奴才会做的很多,以后殿下想吃什么,直接告诉奴才便可。就算殿下想吃的,奴才不会做,也可以去学。”

“可我不想小宁子太累,蛋羹就很好,做起来简单,不辛苦。而且香香的,嫩嫩的,我很喜欢!”

这么懂事又可爱的孩子,谁能不爱。杨清宁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幸好自己来了,虽然不能保证让他做个了不起的君主,至少自己能拼尽全力保护他,让他不至于早逝。

一碗蛋羹很快便下了肚,凌南玉满足地砸吧了砸吧嘴,笑眯眯地说道:“真好吃!”

看向他圆滚滚的小肚子,杨清宁笑着说道:“殿下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圆润了许多。”

每日午膳过后,便躺下午睡,睡醒后,还要吃一碗蛋羹,凌南玉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圆了起来。

凌南玉伸出小手捏捏自己的小脸,又低下头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自言自语道:“真的胖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白嫩嫩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杨清宁,“小宁子,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杨清宁见状不由一阵好笑,果然无论哪个世界,不管哪个年龄段的人都十分爱美。

“谁要说殿下不好看,奴才第一个不同意,殿下在奴才眼里最可爱!”

凌南玉委屈巴巴地问道:“为何不是最好看?”

“最可爱,也是最好看!”杨清宁哭笑不得地哄道。

“这还差不多。”

凌南玉笑弯了眉眼,胖嘟嘟的小脸上,酒窝好似又深了几分。

“殿下,马上要上课了,您背的还不熟练,趁还有点时间,还是再背一背吧。奴才去瞧瞧小敏子的伤养得如何。”

凌南玉点了点头,接过杨清宁递过来的书,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在读书上,凌南玉很用功,是杨清宁见过最用功的孩子,即便偶尔有些小牢骚,也会再之后,乖乖把课业做好,这是杨清宁最值得欣慰的地方。看了看凌南玉,他拿起一旁的耳包和手套,全部戴上后,这才出了门。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北风呼呼地刮着,将树上仅剩的枯叶扫尽,院子里唯有两颗松树,还披着绿色,不过在这种天气下,那绿色也显得有些暗沉。

杨清宁拢紧身上的衣服,缩着脖子小跑着,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小敏子的卧房门口,随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门上挂上了厚重的帘子,这样能挡住外面肆虐的寒风。这房子里没有燃地笼,只是烧着炭火,不过也是有定量的,每日也就只有晚上才能用,小敏子断了腿,要长时间坐卧,杨清宁怕他受不住,便用自己的小金库,买了些炭火,让他白天也能点着。

小敏子正靠坐在床上,读着杨清宁给他淘来的话本,见他进来,连忙放下,“公公,您怎么来了?”

见他要起身,杨清宁挥挥手,“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奴才这腿好得差不多了,正想着何时能上工呢。”

对于杨清宁,小敏子是打心眼里感激的,不仅救了他的命,帮他脱离苦海,还对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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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关心,这拿来解闷的话本,以及房里点着的炭火,都是杨清宁的一片心意。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养了一个月,况且现在正值冬日,你这腿若是留下病根,以后有你受的。”杨清宁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东宫里不缺人手,你安心养着便是。”

“自打来了东宫,奴才已经养了一个月了,总是这样吃闲饭,奴才心里过意不去。”小敏子说的是实话,自打他进宫,还未曾受过这种照顾,包括在秦淮身边,他虽然受宠,秦淮给他的赏赐也不少,却从来不给他优待,就是不想让他忘了身为奴才的本分。

“在东宫里,只要殿下不说话,你就无需多想。”

“殿下怕是都认不得奴才,奴才能有今日,都是公公在照顾,奴才心里有数。”

“你这话说的不对。若没有殿下,咱家又算个什么?咱们这些人都是依附着殿下活着,你要感激,该感激的是殿下。”当主子的,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他相信凌南玉不会说什么,怕的是凌南玉身后的张明华。

“公公说的是,奴才明白了。”话虽是这么说,但小敏子心里有数,真正在帮他的是杨清宁。

“你腿上的伤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杨清宁便起身离开了,马上到上课的时间,他还得陪着凌南玉上课。

课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背诵昨日所学,凌南玉停顿了停顿,便开始背了起来,这次他不再磕磕绊绊,很是流利地背了下来。

“不错,看来殿下没有懈怠。”鸿吉满意地点点头。

凌南玉得到夸奖,第一时间看向杨清宁。见杨清宁悄悄竖起大拇指,凌南玉顿时笑眯了眼。

鸿吉将一切看在眼中,这两个多月的相处,让鸿吉对杨清宁的好感备升。杨清宁在凌南玉读书上十分用心,并未像其他奴才一样,只知道迎合主子的喜好,不过只凭这一点,也只能让他觉得这个奴才还不错。真正让他对杨清宁改观的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他听到了杨清宁对凌南玉说的话。

那次凌南玉罕见地在课堂上打了瞌睡,鸿吉十分生气,便打了他手心,打得他泪眼汪汪,一整堂课都是蔫头耷脑的。鸿吉见他这样,也就没了再讲下去的兴致,便提前下了课。

当他来到宫门口时,突然想起忘了拿书,便又回转,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殿下还疼吗?”

“疼,小宁子给我吹吹。”

“殿下可知错了?”

“小宁子,我都挨打了,你不心疼吗?”

“奴才心疼,但奴才觉得先生打得对。”

“小宁子……”

“殿下昨日缠着奴才讲故事,奴才不讲,殿下就不睡,可奴才讲了,殿下更精神,所以今日上课才会打瞌睡。殿下上课打瞌睡,先生见了自然生气,因为恨铁不成钢,所以才会打殿下手心。殿下说奴才说的可对?”

“对。”

“那殿下从中学到了什么?”

“不再任性,让先生失望。”

“奴才知道殿下已经很好很好,好得让奴才觉得这世上没人比得过殿下,奴才也明白这种好是殿下的枷锁,殿下不能如其他孩童般尽情玩乐,不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什么。奴才心疼殿下,却也知道这是殿下的宿命。殿下身在皇家,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殿下能明白吗?”

“明白,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鸿吉听到这番话很受震动,也因此对杨清宁彻底改观。自那以后,每每上课,他都会有意无意地考教杨清宁,而他的回答从未让他失望过,总是那么出乎意料,却又发人深省。他偶尔也会觉得可惜,若杨清宁不是太监,走科考进入仕途,定会成为南凌国的肱股之臣。

一堂课很快结束,凌南玉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发问,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不过当鸿吉离开,他便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蔫头耷脑地趴在桌子上,等着杨清宁上前安慰。

杨清宁好笑地走上前,“殿下晚膳想吃什么,奴才给您做。”

凌南玉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即抬起了小脑袋,道:“小宁子陪我玩会儿小猫钓鱼吧。”

“好啊,殿下这次可不能耍赖哦。”

这一个月来,因为秦淮之死,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可谓是暗潮汹涌,唯有东宫最为平静,所以杨清宁便和凌南玉缩在宫里哪都不去。

他一个大人还好,耐得住寂寞,可凌南玉正是好动的时候,他怕凌南玉太过无聊,便亲手做了一副扑克牌,还有一些其他桌面上能玩的小游戏,待凌南玉空闲的时候,陪他玩一玩。凌南玉最喜欢玩的就是飞行棋和小猫钓鱼。

主要是因为这两样最好上手,几乎不用学,只是每次玩小猫钓鱼的时候,他总会耍赖,杨清宁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陪他玩,只要他高兴就好。

“我保证不耍赖!”

“每次殿下都这么说,可有哪次真正做到过?”

“嘿嘿,小宁子年纪比我大,自然要让着点嘛。”凌南玉撒娇地笑了起来。

杨清宁宠溺地笑了笑,道:“好,殿下稍等,奴才去拿牌。”

凌南玉应声,杨清宁穿戴好后,便出了门。没想到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地面已被一层薄薄的白色掩盖。

“下雪了!”杨清宁脱掉手套,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一个幸运儿飞入他的手心,很快便化成了水。

天似乎更冷了,只是杨清宁此时的心情有些雀跃,并不似之前那般那么畏冷,而是仰着头看着,任由雪花落在自己脸上。

“公公。”

小瓶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最近他总是神出鬼没,杨清宁也已经习以为常。

“回来了。”

“公公,有件事奴才想请教您。”

杨清宁挑了挑眉,道:“何事?”

“以公公之见,杀害秦淮的凶手是谁?”

杨清宁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此案是锦衣卫在查,你怎会来问咱家?咱家闭门不出许久,你应该清楚才是。”

“因为此事,锦衣卫四处抓人,诏狱的犯人都快放不下了。”小瓶子眉头紧锁,罕见的情绪外放。

杨清宁见状试探道:“这被抓的人中有皇后娘娘的人?”

“是,不过其他两大势力的人也有,相对于他们,皇后娘娘的损失要小得多。”

杨清宁脑海中灵光一闪,急忙问道:“那案件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第42章风云起(8)

“那你是否知晓案件进展到哪一步了?”

“锦衣卫到处抓人,皇上对此不闻不问,严刑逼供之下,不少人开始攀扯,三方势力相互攻讦,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京都百姓也是惴惴不安。”

小瓶子罕见地长篇大论,却并未回答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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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的问题,他不得不重复地问道:“那案件到底有何进展?”

小瓶子眉头紧锁,语气中难掩急躁,“锦衣卫根本不是在查案,他们是在排除异己!”

杨清宁平静地小瓶子,道:“既然如此,到底是谁杀了秦淮,还重要吗?”

小瓶子神情一滞,怔怔地看着杨清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切地说道:“你的意思是秦淮的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接手了这个案子?”

杨清宁摇摇头,否认道:“咱家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守在殿下身边过安稳的日子。”

小瓶子沉默片刻,“公公应该知道,殿下本就在漩涡之中,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杨清宁耸了耸肩,道:“至少在新的皇子出世之前,殿下是安全的,至于将来如何,那就将来再考虑。”

“若娘娘知晓公公的态度……”

杨清宁直直地看着他,“你是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小瓶子下意识地否认,随后说道:“是提醒。”

杨清宁转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甚至带着几分凛冽的气息被吸入体内,让他忍不住打了寒战,却感觉无比清醒。

“无论形势如何发展,娘娘都是殿下的母后,这一点不会变。若殿下也陷入其中,一旦娘娘出事,殿下自身难保,又如何帮得了娘娘?”

小瓶子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公公说的是,奴才受教了。”

“雪越下越大了!”杨清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停顿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小瓶子,“殿下还在等咱家,你若无其他事,就去忙吧。”

“是,奴才告退。”小瓶子行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杨清宁这才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身上几乎落满,刚才只想着该如何应对,未有所觉,如今精神放松下来,顿时觉得丝丝寒意直往衣服里钻,就好似有人拿着针在扎他一样。

他明白小瓶子的意思,也清楚方才说的话,很快便会传到张明华的耳朵里,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他总要为自己和凌南玉找个好的理由,躲避这场风暴。

坤和宫内,张明华正在发脾气,桌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侍候在一旁的侍女和内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殃及池鱼!

“岂有此理!这于荣是疯了吗?敢抓我张家的人!”张明华被气得脸色铁青。

福禄劝道:“娘娘息怒,张家可都指您撑着,若您被气出个好歹,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你让本宫怎能不气?就算他抓的只是我张家的一个旁□□也是我张家人,你说他怎么敢的?本宫何时受过这种气?”

“娘娘,他们也就只能抓个旁支来逞逞威风,说明他们已经黔驴技穷。”福禄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女,道:“还不收拾干净?”

侍女连忙应声,手脚利落地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又重新泡了杯茶,放在桌子上。

福禄挥挥手,“行了,都退下吧。”

众人应声,相继退出殿门。

张明华的怒气一滞,转身来到榻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一压心里的火气。

福禄见状走上前,抬手为她捶着肩膀,小声说道:“娘娘,咱们只是被抓了个旁支,除了姓张外,根本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他们那边可是损失了几个中流砥柱,若再攀扯下去,说不准他们会元气大伤,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

张明华将福禄的话听进了心里,脸色缓和了些许,道:“若真如你所说,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福禄手上的动作一顿,担忧道:“奴才真正担忧的是皇上的态度。”

张明华一怔,随即问道:“此话怎讲?”

福禄提醒道;“皇上素来不关心朝政,却对秦淮一死十分上心,不仅将此案交给了锦衣卫,态度还十分强硬,似有不抓到凶手不罢休的架势,这有些反常。”

“死的是秦淮,皇上身边最为信任倚重之人,还是被害死在皇宫之中,皇上震怒是人之常情。至于将此案交给锦衣卫,是因锦衣卫是皇帝亲军,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也无可厚非。若换成本宫,也定会这么做,有何反常之处?”

福禄一思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现在不是想皇上如何,是要考虑怎么能让那些人闭嘴,将损失降到最低。”说起这个,张明华就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福禄为难道:“如今人在锦衣卫,人数又太多,咱们不好动手,一旦出了岔子,只怕会适得其反。”

张明华又开始急躁起来,“那你说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杀害秦淮的凶手,让这起案子结束,这样他们便没了由头。”

张明华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得轻巧,案子交给了锦衣卫,要怎么查,查到什么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福禄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娘娘,您方才说了什么?”

不待张明华说话,门外传来通禀,“公公,小瓶子有事求见。”

福禄眉头微蹙,出声说道:“让他等等。”

“是,公公。”

张明华接话道:“他这时候过来定是有事,你先去看看吧。”

福禄思量了思量,道:“那奴才便出去瞧瞧。”

福禄没再多说,躬身出了大殿。

小瓶子见他出来,行礼道:“奴才参见公公。”

福禄挥挥手,直截了当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请公公借一步说话。”

福禄看了一眼旁边的内侍,道:“去偏殿说吧。”

小瓶子跟着福禄一路来到偏殿,随手关上了殿门。

“有何事,说吧。”福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公公,方才奴才回了东宫,问小宁子可知杀害秦淮的凶手是谁。”

福禄惊讶地看着小瓶子,“你为何问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小瓶子摇摇头,“这段时日,锦衣卫对我们频频出手,奴才有些心焦,也不知为何就去问了小宁子,他说他不知凶手是谁。”

意料之内的回答,福禄笑了笑,道:“他每日待在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能知道什么,你还去问他?”

“虽然他不知凶手是谁,但他点中了重点所在。”

小瓶子将他们之间的对话,有选择性地说了一遍,下意识地隐去了对杨清宁不利的几句,这是他跟随福禄以来,唯一一次对他有所隐瞒。

福禄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小宁子一语中的,这起事件看上去是在围绕着秦淮被杀,其实那不过是个引子,幕后之人要的不是杀害秦淮的凶手,而是我们。”

小瓶子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福禄,道:“公公,您可猜到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福禄深深吸了一口气,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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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回答小瓶子,而是说道:“小宁子说得没错,他们置身事外才是上策。你回去,好好在东宫呆着,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公公。”小瓶子躬身退出殿外,站在门口,他回头看向偏殿,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福禄在偏殿呆了一会儿,将整件事的脉络理清,这才重新回到正殿。

张明华见他进来,径直问道:“东宫那边可是发生了何事?”

福禄将小瓶子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娘娘,真正操纵这一切的是皇上,是要继续,还是停止,主动权掌握在皇上手中。”

“皇上?”张明华狭长的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说秦淮是被皇上所杀?这怎么可能!”

“秦淮之死是否为皇上所为,奴才不敢肯定,但后来的发展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福禄回答得很中肯。

张明华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气极反笑道:“三方势力都被卷了进去,各自猜疑,死咬着对方不松口,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到头来竟是被人算计了去?”

张明华在凌璋还是太子时,便嫁给了他,两人有过一段甜蜜的婚后生活,张明华很爱凌璋,只是凌璋喜新厌旧,很快便有了新欢,张明华很是伤心,每日以泪洗面,性情也变得急躁且强势。正因为如此,才将凌璋越推越远,甚至是每月的初一十五,她都见不到凌璋的人。后来,她在福禄的开导下,开始醉心权势,尤其是她坐上皇后之后,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让张家的权势越发壮大。而凌璋只是看着,从未出手阻拦。

难道他任由她折腾,是不屑出手,将她当成跳梁小丑?

福禄清楚凌璋是张明华埋藏心中的痛,安抚道:“娘娘,奴才以为应该是秦流和秦淮接连在宫中被害,惹恼了皇上,所以才会大动干戈。”

不得不说还是福禄了解张明华,一句话就让她高涨的怒气一滞,甚至有下降的趋势。

“你说的也对,这些年他不理朝政,只知埋首于后宫,流连于那些贱女人的床榻,如今却突然动了手,定是宫中接连的命案,让他觉得性命受到了威胁,这才出手整治。”张明华顿了顿,依旧心有不忿,道:“只是这与本宫何干,他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对我们出手?”

“娘娘,正是因为皇上感受到了威胁,这才以此为借口打压我们,皇上的用意就是要收回权势。”福禄一语击中要害。

“收回权势?”张明华皱紧眉头,“皇上是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朝中三大势力,他就不怕我们……”

“娘娘慎言!”福禄急忙打断张明华的话,“小心隔墙有耳。”

张明华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脸上依旧是愤愤之色。

福禄小声说道:“皇上是在宣誓主权,他可以容忍咱们在私底下斗,却不能容忍算计他头上,无论是谁做帝王,这都是禁忌。”

张明华恼怒道:“这个陈钰真是该死,若不是他杀了秦流,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娘娘,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按兵不动。在这个时候,谁动了,谁就是皇上的靶子。”

张明华迟疑地说道:“若是不动,那损失……”

“咱们损失的都是虾兵蟹将,他们损失的可是中流砥柱,说到底是咱们占了便宜。若他们再掀起风浪,那只能是以损失惨重来收场,这就正中咱们的下怀。”

张明华担忧道:“那若皇上这次动真格的,当真想将咱们一网打尽呢?”

“这不可能。”福禄笃定地说道:“咱们三大势力占据整个朝堂,若皇上一网打尽,那谁来处理朝政,南凌国又如何运作?所以皇上只不过是想给咱们提个醒,不要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张明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就传令下去,让他们最近都消停点,别再给本宫惹麻烦。”

“是,奴才这就去办。”福禄松了口气,躬身退出大殿。

“等等。”张明华又叫住了福禄,道:“最近江南刚进贡了些丝绸,你让人送去东宫,给玉儿多做几身棉衣。”

“是,娘娘。”

转眼又过去三日,张明华这边突然偃旗息鼓,打了另外两方个措手不及,眼看着己方被抓进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终于察觉到不对。

鸿吉心不在焉地结束上午的课程,正打算离开,杨清宁突然上前,塞给了他一张纸条,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出东宫后再看。”

鸿吉抬头看了看他,随即将纸条握紧,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殿下,今日的课业是背诵方才所学,练字二十张。”

“是,先生。”凌南玉乖巧地应声。

鸿吉看了杨清宁一眼,转身出了书房。他并未着急查看纸条上的内容,直到回到内阁,径直走进隔间,关上房门后,这才打开了纸条。

待看清纸条上的内容,鸿吉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小声说道:“真是当局者迷!我竟蠢到如此程度!”

鸿吉再次看了看纸条,随后拿出火折子,将其付之一炬。

他出了隔间,将邱礼叫了过来,急切地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所有行动全部取消。”

邱礼疑惑地问道:“大人,咱们好不容易抓到了皇后娘娘的把柄,若此时取消,岂不前功尽弃?”

“既然抓到了把柄,就不怕她跑了,只是现在不能行动。”

“为何?还请大人明示。”邱礼越发不解。

“你不觉得奇怪吗?皇上为何放任锦衣卫到处抓人,让我们三方势力深陷其中,任由我们各自攻讦?”

邱礼闻言颇为不解,“皇上不是为了查清秦淮被杀一案?”

“秦淮被杀一案只是一个引子,皇上真正的目的是震慑!”鸿吉深吸一口气,“秦流只是个乾坤宫的小管事,他死了,无关紧要。但秦淮可是皇上的左右手,他被人所害,死于非命,让皇上感受到了威胁,所以让锦衣卫调查此案,将我们的人抓了一波又一波,就是为了震慑,告诉我们,他才是掌握一国政权的帝王。”

邱礼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徘徊着,随后说道:“所以皇后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偃旗息鼓?”

“没错。”鸿吉的脸色很难看,道:“我们自以为学富五车,却没能看透其中关节,真是羞煞我也!”

邱礼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的人被抓进去不少,且都是关键人物,本以为抓住了张明华的把柄,能将她拖下水,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是凌璋。

鸿吉来不及感慨,急忙吩咐道:“现在谁动,谁就是靶子,你快去通知他们,一切行动全部取消。”

“好,我这就传令下去。”邱礼应声,转身就走。

“等等。”鸿吉叫住了邱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说若我们将手中掌握的东西,透露给那边,他们是否会采取行动?”

“他们?”邱礼很快便领会了鸿吉的意思,“您的意思是陈……”

鸿吉给了邱礼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邱礼见状‘嘿嘿’笑了两声,“大人高明,我现在就去办。”

“记得要办的不着痕迹,别让他们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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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时光匆匆,转身即逝,三日后的奉天殿内,凌璋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下众臣,这几日以张明华为首的外戚,以及以鸿吉为首的文官集团,相继偃旗息鼓,唯有以陈明威为首的武将还在活跃。他正琢磨着该从哪个下手,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列,打眼一瞧,是兵部郎中孙逊。他挑了挑眉,不由在心中感慨:“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那就他吧。”

“启禀皇上,臣有奏。”孙逊躬身说道。

“所奏何事?”凌璋淡淡地开口。

孙逊将奏折呈于头顶,“臣参奏前司礼监掌印秦淮勾结蛮人,走私茶叶、丝绸,以谋取私利,图谋不轨。”

凌璋的脸色顿时变了,转头看了一眼高勤。高勤会意,连忙步下御阶,接过了孙逊手中的奏折,呈给凌璋。

人群中的张瑞之闻言心中一紧,转头看向孙逊。张瑞之位居国公之位,是张明华的父亲,封号安国公。

凌璋打开奏折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奏折中所说可为真?”

“回皇上,此事千真万确,臣有他们的来往书信为证,还请皇上过目。”孙逊又掏出一个信封,呈过头顶。

高勤见状连忙步下御阶,转呈给凌璋。

凌璋仔细看过书信,不禁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龙椅上,“真是该死!”

殿中众臣慌忙跪倒在地,扬声说道:“皇上息怒,臣等惶恐。”

“高勤,这件事就交给你,务必彻查此事,不管其中牵连何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严惩不贷!”

若是旁的事,凌璋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蒙混过关,但此事事关蛮人,决不能姑息!

高勤再次步下御阶,领命道:“是,奴才定不负皇上所望。”

位列首位的鸿吉和邱礼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

张瑞之则是心焦不已,若此事当真查下去,那他们将损失惨重,怕只怕再不能与其他两大势力抗衡。

退朝后,鸿吉和邱礼慢悠悠地走在人后,看着张瑞之脚步匆匆地离开人群,眼底均闪过笑意。

见陈明威从身边走过,鸿吉连忙出声叫道:“国公爷请留步。”

陈明威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鸿吉,嘴角勾起微笑,道:“首辅大人可是有事?”

鸿吉走上前,瞧了一眼张瑞之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国公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您看有些人坐不住了。”

“首辅大人玩笑了,此事我是一无所知。”

鸿吉笑了笑,道:“国公爷谦虚了。说不知兵部都是您的人,如此大的动作,您怎么可能不知情?”

“此事我确实不知情。”陈明威眉头微蹙,接着说道:“我还有事,不便就留,告辞。”

“国公爷慢走。”鸿吉拱了拱手。

见陈明威走远,邱礼小声说道:“大人,看他神情,似真的不知情,难道是兵部的人擅自行动?”

“他就是只千年的老狐狸,你若是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真假,他又怎能在朝中屹立不倒?”

邱礼点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我待会儿还要去东宫,咱们也快走吧。”

两人没在多说,加快了脚步,径直回了内阁。

张瑞之快步离开人群,走向约定好的地点,一名内侍见他过来,急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国公爷。”

张瑞之示意内侍靠近,小声说道:“你赶紧回去禀告,就说秦淮勾结蛮人走私的事,被兵部郎中孙逊告发,皇上震怒,已将此事交给高勤彻查。”

“是,奴才这就回去禀告。”

内侍不敢耽搁,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

张瑞之等了一会儿,待内侍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走了出去。

内侍脚步不停,气喘吁吁地回了坤和宫,将张瑞之要求传的话,一五一十地传给福禄。

福禄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慌忙去禀告张明华,“娘娘,不好了!”

张明华抬头看了过去,见他神色不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问道:“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娘娘,方才国公爷让人传来消息,说早朝时兵部郎中孙逊参奏秦淮勾结蛮人走私一事,皇上震怒,将此事交给了高勤彻查。”

张明华神色一怔,随即说道:“此事不是已经处理好善后了吗?为何他们会知道?”

“奴才在秦淮被杀之后,便已经将尾巴处理干净,也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说到这儿,福禄微微一怔,紧接着说道:“细作!一定是细作透露了消息!”

“又是细作!”张明华脸色阴沉了下来,“本宫将他们交给你打理,竟接二连三地出现细作,你是干什么吃的!”

福禄闻言跪倒在地,请罪道:“是奴才无能,还请娘娘降罪。”

“本宫就算杀了你,又有何用?”张明华被气得一巴掌趴在桌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福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秦淮定罪。还有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该死的细作,给本宫找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

护国公府,陈明威步下马车,看向管家陈忠,道:“去一趟兵部,把大少爷给我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陈明威快步进了院子,径直走向书房,门口的侍从见他过来连忙掀开帘子,又推开了房门,随后退至一旁,躬身等候陈明威进门。

陈明威进了书房,将身上的大氅解下,递给侍从,随后便坐到了书桌前。

侍从将衣服挂好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准备茶水。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口传来通禀声,“启禀国公爷,大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

侍从应声,抬手掀开了帘子。

陈志方深吸一口气,弯腰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

陈明威抬眼看向他,怒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

陈志方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跪倒在地,道:“父亲息怒,儿子知错!”

“你错?你堂堂兵部侍郎能有错?错的是我,我就该早点致仕,把位置让出来给你!”

第43章风云起(9)

早朝上,兵部郎中胡林晖参奏秦淮勾结蛮人走私,引起轩然大波,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其中就包括护国公陈明威。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完全不知情,让他怎能不怒。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着我?我看你是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陈明威说着,抄起桌上的砚台便砸了过去,‘哐当’一声,砚台砸在地上,将地砖砸出一个坑。这砚台可是石头做的,要是砸在人身上,百分之百伤筋动骨,陈明威可不想大义灭亲,所以扔的时候稍稍偏了一些,砚台砸在了陈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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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旁边。

陈志方被吓了一跳,看着被砸出来的坑,他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幸好方才他没有躲,否则就算不死,也得伤筋动骨。

“父亲息怒,儿子绝无此意,只是此事事发突然,父亲昨日又不在国公府,儿子不想错过时机,这才未经父亲允许,便擅自做主,还请父亲原谅。”

陈明威昨日确实不在府上,他每个月十五都会去浮屠寺,与了缘主持参禅、下棋,第二日清晨才会回来。

陈明威质问道:“就算我昨日不在府上,今日清晨上朝之前,也完全有时间将此事告知,你为何不说?”

陈志方心虚地偷瞄了陈明威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父亲,儿子……儿子一时兴奋给忘了。”

“满口胡言!”陈明威从小看着他长大,哪能看不出他在撒谎,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他的手都抖了起来,“我在走之前,可曾叮嘱过你,凡是不要轻举妄动,你答应的倒是痛快,转眼就给我忘至脑后。”

陈志方据理力争道:“父亲,儿子确实答应过您,可当儿子得知秦淮做下的勾当后,便改了初衷,秦淮是皇后的左右手,这件事朝中无人不知,他做下的事,无论皇后知不知情,都得照单全收,这是重创他们的绝佳机会,若是错过,便不知何时再有。”

陈明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道:“你可有想过,为何秦淮一事迟迟没有结果?”

“那是锦衣卫无能,查不出凶手是谁,这才拖到现在。”

“真是个猪脑子!”陈明威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就算之前你想不明白,在皇后和内阁双双偃旗息鼓后,你也该有所察觉吧。秦淮被害一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不是锦衣卫无能,查不到凶手,是皇上故意放任他们,就是要震慑,让咱们知道头顶上还坐着个皇帝。这时候谁出手,谁就是靶子!”

陈明威在内阁消停后,便意识到了不妥,所以在走之前千叮万嘱不要轻举妄动,可陈志方还是没忍住,抛出的还是这么一个重磅炸弹。

陈志方微微一怔,随即说道:“父亲,此事事关蛮人,非同小可,您也看了皇上的反应,咱们这番冒险收效很大,皇上下令彻查此案,皇后那边定会损失惨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灰亦可复燃,此举若不能将皇后彻底钉死,那她便与咱们结成死仇。你可知明知必死之人的反扑有多么可怕吗?”

陈志方眉头微蹙,显然不以为然,“父亲未免太看得起他们。只要将他们重创,便可持续压制,就算咱们不出手,内阁那边也定会落井下石,皇后那边便难有再复起的机会。”

陈明威一看他那副模样,便知他心中所想,“你是否觉得我老了,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陈志方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万万不能承认,否则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的,忙说道:“父亲明鉴,儿子绝无此意!”

陈明威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志方,这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年纪轻轻便坐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只是年轻人做事都有个毛病,就是太冲动,就好似饿了许久的猫儿,一闻到腥味就不管不顾地往上冲,所以还得靠他这个老东西拉着才成。

陈明威深呼吸,再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到底是自己的种,不能一棍子打死,“那密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陈志方如实答道:“昨日陈钰当值,见一名内侍鬼鬼祟祟,便拦下查问,从他怀中搜出一些金银细软,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原来那内侍是秦淮身边的亲信,偷了秦淮的东西,要趁出宫的时候拿去卖。那内侍唯恐被问罪,便将那封密信供了出来。”

“那内侍叫什么?”陈明威眉头微蹙。

“好像叫小允子,长得很是清秀,应该是秦淮的玩物。”陈志方说话时,神情中带着一丝厌恶,仿佛提到他们,就脏了自己似的。

陈明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可疑之处,只是这内侍出现的时间点,为何这般巧?

半晌不见陈明威说话,陈志方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吧。”

虽然陈志方说的是实话,可陈明威还没消气,“你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起。让你那发热的脑袋好好冷静冷静,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兜着。”

“父亲,儿子还得去衙门当值,否则会落人话柄,要不改日儿子休沐时再罚?”陈志方试图和陈明威打个商量。

“你都敢把天捅个窟窿,还怕落人话柄?”陈明威冷声说道:“今日你敢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陈志方无奈地说道:“那容儿子交代一声,再去祠堂罚跪。”

“还不快滚,愣着作甚?”

“是,儿子告退。”陈志方不敢多说,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陈明威看着被放下的门帘,不禁叹了口气,正如陈志方说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张明华被重创之后,对她持续打压,让她绝无翻身的机会。

东宫内,鸿吉准时过来给凌南玉上课,许是心情不错,整节课的氛围都比较轻松,即便考教凌南玉背诵时,有一两处磕磕绊绊,也并未多说。上完课后,他略有深意地看了杨清宁一眼,随后便离开了书房。

“咦,先生的书忘记拿了。”凌南玉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书说道。

杨清宁走上前,看向桌上的书,摊开的那页下面露出一角不同颜色的纸,他不着痕迹地将纸条握在手中,笑着说道:“没关系,待会儿奴才让人给先生送去。”

“小宁子,听他们说外面好像又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现在还不行,雪才刚开始下,要等到下午才成。”

“这样啊。”凌南玉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活力,“那我们来玩飞行棋。”

“好啊,那奴才去拿,顺便让他们把书送去内阁。”

“那小宁子穿戴好,别受了风寒。”凌南玉小大人似的叮嘱着。

杨清宁戴上帽子和手套,拿着书就走了出去,径直走向隔间的茶房,这里点着炉子,比别处暖和得多,所以当值的人都在这里取暖。帘子被掀开,一股刺骨的冷风灌进来,隔间里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小顺子见杨清宁进来,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公公可是有何吩咐?”

“鸿大学士走时忘了拿书,你去送一下。”

小顺子应声,将书接了过来,随后便穿戴好,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杨清宁又看向小柜子,道:“今儿又下雪了,明儿估计会更冷,你去瞧瞧咱们的碳还多不多?若是不多的话,再去领一些。”

小柜子为难地说道:“公公,咱们这个月的份例领完了。”

“这么快就领完了?”杨清宁闻言一怔,随即问道:“那剩下的碳可够咱们用的?”

小柜子想了想,道:“若是省着点用,应该差不多。”

杨清宁沉吟片刻,道:“该用的还是得用,碳的事,你们不必担忧,咱家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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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明白。”

杨清宁交代完,便转身离开了茶房,随后便又走向寝殿,因为凌南玉不在,杨清宁体谅他们,便让他们在门内守着。

殿门被推开,杨清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门口的两名内侍见状连忙行礼道:“见过公公。”

杨清宁点了点头,朝着里间走去,待进了里间,他打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公公大义,吾等领受,必当回报。

杨清宁看完,将纸团团成一团,直接扔进嘴里,吞了下去,随后若无其事地拉开抽屉,将里面的飞行棋拿了出来。

他清楚暗中有暗卫监视,所以对说话做事都格外注意,不给他们拿住把柄的机会。他之所以要帮内阁,就是想多条出路,至少不能因为张明华倒台,而连累到他们。

他也清楚这么做的风险性很高,但如今后宫和朝堂都暗潮汹涌,他总要多一手准备,为凌南玉的将来做好谋划。尤其是在得知操纵一切的是凌璋以后,他就隐隐觉得,距离张明华倒台的时日不远了。

俗话说的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俗话还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为了保住凌南玉和他自己,杨清宁不介意左右逢源,做棵墙头草。更何况若凌南玉登基后,要依靠的还是内阁那帮人,他这么做也是想为凌南玉铺路。

那些飞行棋回到书房,杨清宁便陪着凌南玉下棋。

“哈哈,是五。”凌南玉顿时笑弯了眉眼,道:“我走到这儿,然后直接走到二十五。”

“奴才记得殿下方才明明是在这一格,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一格?”杨清宁指了指飞行棋上的两个位置。

凌南玉心虚地眨了眨大眼睛,“小宁子记错了,我本来就是这一格。”

“我记错了,还是殿下耍赖?”

两人正玩着,门外传来急切地通禀声,“公公,皇上来了,快去接驾。”

杨清宁一怔,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凌南玉站了起来,利落地为他穿戴好,便拉着他走了出去。

“小宁子,你还没戴手套。”

“殿下不必担忧,奴才没事。待会儿皇上问话,殿下要小心回答,别惹皇上生气。”

“小宁子放心,我都知道。”凌南玉用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小胸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还有那毛茸茸的围巾,衬得小脸更加水嫩,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捏上一捏,看是否能捏出水来。

一大一小刚来到宫门前,就瞧见凌璋进门,连忙跪倒在地,扬声说道:“玉儿(奴才)参见父皇(皇上)。”

“平身吧。”

“谢皇上。”

杨清宁扶着凌南玉站了起来,随后后退一步,躬身候在一旁。

“父皇。”

凌南玉抬头看向凌璋,一片雪花正好落在睫毛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本能地眨眨眼,随后便伸手去摸,却忘了手上带着手套。

凌璋见状走上前,弯下腰替他擦了擦,“外面还下着雪,有事进屋再说吧。”

“是,父皇。”

凌南玉乖巧地应声,脱掉手套,试探性地握住了凌璋的手指。

凌璋虽然并未看他,却勾了勾嘴角,握住了他有些凉的小手。

凌南玉见凌璋没有拒绝,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脚步轻快地跟在凌璋的身边。

杨清宁跟在身后,看着手牵手的父子俩,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酸,就好似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被别人抢走了一样。可事实却是,人家才是亲父子,而他连后爸都算不上。

见他们进了大殿,杨清宁连忙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都出来,该在哪儿守着的,就在哪儿守着,等凌璋走了,关上宫门,再恢复原样。

杨清宁见小顺子回来了,出声问道:“书可送到了?”

“公公放心,这点小事出不了岔子。”小顺子边说,便哈了哈手。

“皇上来了,刚进正殿,你去茶房泡杯茶,顺便暖和暖和。”

“好,奴才这就去。”小顺子一听,不敢耽搁,连忙去了茶房。

杨清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躬身来到凌南玉身旁侍候着。

凌璋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凌南玉,说道:“听鸿吉说,今日《论语》便讲完了。”

凌南玉点了点小脑袋,“是,今日讲得是最后一课。”

“你可还记得朕说过的话?”

凌南玉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父皇说的是哪一句?”

“有关你的课业。”

凌南玉下意识地看了杨清宁一眼,“玉儿记得。”

“今日刚上完课,想必你也背不下来,那就背一背之前的吧。”凌璋也不啰嗦,直接说出今日来的目的。

凌南玉大眼睛里有些忐忑,粉嫩嫩的小嘴微微抿着,很明显是对自己没信心。他本能地转头看向杨清宁,杨清宁回以微笑,还竖起了大拇指,给予他鼓励。

凌南玉见状扬起嘴角,深吸一口气,开始背了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杨清宁唯恐他学了前面,忘了后面,所以每日背诵时,都会让他复习一遍前面所学,凌南玉很是听话,从未有过不耐烦,所以即便他背时可能有些磕绊,却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看着他从头背到尾,杨清宁颇有成就感,这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娃儿。

凌璋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不错,看来玉儿在课业上,确如鸿吉所说很是用功。玉儿想要什么奖赏?”

“什么都可以吗?”凌南玉大眼睛亮了起来。

“只要朕有的,便都可以。”

凌南玉期待地看着凌璋,道:“那父皇能陪玉儿堆雪人吗?”

凌璋闻言一怔,随即问道:“玉儿不想要点别的?”

凌南玉摇摇头,“玉儿还从未与父皇一同堆过雪人。”

听凌南玉这么说,凌璋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好,朕答应了。”

“谢父皇!”凌南玉兴奋地差点跳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按理说,他们父子感情越深,自己与凌南玉越安全,杨清宁应该高兴才是,事实却是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眼看着时间临近午时,凌璋便留下陪凌南玉用了午膳,往常杨清宁都是和凌南玉一起吃,如今他只能站在一旁侍候着,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饭刚吃完,碗筷还没来得及收拾,高勤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禀告道:“皇上,方才东华宫来报,说丽妃娘娘昏倒了。”

凌璋眉头微蹙,道:“可请了太医?”

“已经请太医瞧过了,太医说丽妃娘娘有了身孕。”高勤殷勤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凌璋神情一怔,随即起身道:“走吧,过去瞧瞧。”

杨清宁瞧了一眼凌璋,心里忍不住吐槽:啧啧,又被绿了。

凌南玉见状出声说道:“父皇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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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璋转头看向凌南玉,见他神色中有些不安,犹豫了犹豫,便又坐了回去,道:“你代朕过去瞧瞧,就说朕晚些时候再过去。”

高勤瞥了凌南玉一眼,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凌南玉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跳下椅子,来到凌璋身前,垫起脚尖,‘啪叽’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父皇。”

凌璋愣了愣,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去外面堆雪人。”

“好。”凌南玉笑眯眯地应声。

杨清宁连忙上前,帮凌南玉穿好外衣,又把手套、围巾、帽子全部戴好,随即再次退到一边,凌璋在场,他必须时刻惊醒自己,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别人拿住自己的把柄。

杨清宁跟着两父子出了门,又招呼外面的人拿来工具,一大一小两个铲子,呈到他们面前。凌南玉接过小铲子,这是杨清宁亲手给他做的。凌璋则看着大铲子愣了愣神,随后还是接了过来。

杨清宁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们把雪铲好,他只站在一旁看着?

凌南玉拿着小铲子,蹲下身一点一点地铲着学,见凌璋站在原地迟迟不动,眨了眨大眼睛,无辜地问道:“父皇是不会堆雪人吗?”

凌璋看着凌南玉的小脸,心里莫名涌现一股不能说不行的虚荣感,道:“怎能不会?朕只是在看要从何处下手。”

“我就知道,父皇就是无所不能!”

凌南玉脸上的崇拜取悦了凌璋,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拿着铲子走了过去,有了第一次铲雪的体验,随之而来地便是他的第一个作品,一个四不像的雪人。

虽然手和脸都冻得通红,可当他看到凌南玉脸上灿烂的笑时,又觉得什么都值得,再次充满了干劲儿,于是第二个雪人便又应运而生,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个雪人有模有样。

雪人头上戴的是凌南玉的帽子,眼睛用两颗鹅卵石充当,鼻子是一根胡萝卜,嘴巴是凌南玉用手画的,脖子上的围巾是杨清宁的。

“父皇,这个雪人好可爱,玉儿喜欢!”

看他笑得开心,凌璋心里也高兴,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疼的手,道:“玉儿喜欢便好。”

“可惜它过不了多久就没了。”凌南玉有些伤心地说道。

“没了就没了,待下次再下雪,朕再陪你堆便是。”

凌南玉闻言顿时笑弯了眉眼,“父皇可要说话算话!”

“朕金口玉言,自然算话。”

“嘿嘿。”凌南玉仰着头,傻笑地看着凌璋,眼中不再是畏惧,而是深深的孺慕之情。

东华宫,红棠在宫门外翘首以盼,远远地便见高勤走了过来,却不见凌璋的车辇。她不禁微微蹙眉,急忙迎了过去,行礼道:“奴婢参见高公公。”

“不必多礼。”高勤见她双颊通红,猜想应是等了许久,道:“皇上在东宫陪三殿下,并未过来。”

红棠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娘娘刚醒过来,就期盼着皇上能过来,与皇上分享这个好消息。”

高勤哪能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不过并没打算接她的话茬,道:“走吧,咱家还有话带给娘娘。”

“是。”红棠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起进了寝殿。

徐珍儿半靠在床上,看向门口的方向,见进来的是高勤,神情微微一怔,完全没想过凌璋会不来。

高勤来到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丽妃娘娘。”

“高公公不必多礼。”徐珍儿微微笑了笑,“皇上可是在处理朝政,无暇过来?”

高勤如实说道:“回娘娘,皇上在东宫陪伴三殿下,说晚些时候再过来探望娘娘。”

就目前来看,凌璋对凌南玉十分宠爱,这点从凌璋方才的表现就能看出。再者说,徐珍儿刚刚怀孕,能否生下来还不好说,毕竟宫中太多妃嫔怀过孕,能生下来的寥寥无几,生下来能养活的更是没有,唯一的幸存者只有凌南玉,所以高怀很明确自己的该站在哪一边。

徐珍儿闻言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意差点挂不住,“三殿下在冷宫吃了不少苦,皇上确实该多过去看一看。”

“娘娘说的是。”高勤将徐珍儿的表情看在眼里,“娘娘刚刚怀孕,还要多多保重身体,奴才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红棠,替本宫送送高公公。”

“是,娘娘。”红棠应声。

高勤没有逗留,躬身退出寝殿,见红棠跟着他走了出去,道:“姑娘留步吧,咱家自己出去便可。”

红棠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塞进高勤手里,笑着说道:“劳烦公公跑一趟,这是娘娘的一片心意。”

高勤并未推脱,直接将银票收了起来,“那就多谢娘娘了。”

红棠打探道:“公公,皇上近些时日可是常去东宫?”

“姑娘,这银子咱家怕是不能收。”听红棠这么问,高勤又将银票掏了出来,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审视,“就算给咱家十个胆子,也不敢泄露皇上的行踪。”

红棠被看得心惊肉跳,想想最近宫中发生的命案,慌忙解释道:“公公莫要误会,奴婢没有别的意思,您就当奴婢没问过。”

高勤将银票递了回去,道:“咱家就看在丽妃娘娘的面子上,当没听过方才的问话,这银票姑娘收回去吧。”

红棠不敢再推让,将银票接了过来。

高勤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转身离开了东华宫。

因为堆雪人的缘故,凌南玉没有午睡,直接去书房上课。凌璋把杨清宁留了下来,并未让他跟着。

杨清宁躬身站在一旁,凌璋就那么看着他,只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忍不住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可是哪里做的不妥,让凌璋发现了。

过了好半晌,凌璋才移开视线,“秦淮之死,你怎么看?”

第44章风云起(10)

凌璋破天荒地来了东宫,难得的和凌南玉进行了一场亲子活动,之后凌南玉去上课,却将杨清宁留了下来。

“秦淮之死,你怎么看?”

正处于紧绷状态的杨清宁,蓦然听到这样的对话,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凌璋,见他把玩着手上的念珠,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又垂下了头。

杨清宁斟酌了斟酌,道:“皇上恕罪,奴才愚钝,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

凌璋再次抬头看向他,这次并未像之前那样,而是很快便做出了回答,“听高勤说,那日发现秦淮的尸体后,福禄第一时间来东宫找你,还将你带去了梅林。”

听凌璋停了下来,杨清宁连忙答道:“是,那日奴才确实去了梅林。”

“高勤还说是你推定,秦淮并非畏罪自尽,而是被人谋害。”

“是,奴才比较幸运,发现了凶手伪装的漏洞。”

听杨清宁这么说,凌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依你之见,杀死秦淮的凶手是谁?”

虽然杨清宁这段时间一直缩在东宫,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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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考,到底是谁杀了秦淮。在加上小瓶子带回来的消息,让杨清宁锁定了凶手,只是他不能说。

杨清宁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奴才只是跟着勘察了现场,并未参与案件的调查,再加上最近奴才一直在陪着殿下读书,真正是练耳不闻窗外事,实在不知杀害秦公公的凶手是谁。”

“两耳不闻窗外事……”凌璋重复了一句,将手串重新戴好,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随手放在了桌上,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是不知,还是不想说?”

杨清宁心里一紧,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说实话在他见过的这群人中,凌璋的压迫感最强,就连张明华和福禄都不如他,和原剧中写的懦弱无能、荒淫无度,完全是两码事。

“皇上,奴才只想守着殿下,看护着殿下长大,不做他想,还请皇上给奴才这个机会。”杨清宁匍匐在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告诉凌璋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建立在保住凌南玉的基础上。

“所以你知道是谁杀了秦淮。”

凌璋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却给杨清宁带来巨大的压力。这么冷的天,他却一层一层地出着冷汗,里面的衣服已经湿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他的大脑在快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因为出汗过多,喉咙一阵发干,本能地吞咽着口水。

“皇上,杀害秦公公的凶手是谁,奴才不知道,但皇上知道。”

“朕知道?”凌璋的语气微微上扬,显然没想到杨清宁会这般回答。

杨清宁闻言深吸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充斥整个胸腔,喉咙好似被小刀划过,微微有些疼,“皇上是一国之君,南凌国治下百姓皆是您的子民,您说是谁杀的秦公公,就是谁杀的秦公公。”

凌璋沉默地看着杨清宁,面上看不出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他听明白了杨清宁话中的含义。

杨清宁就那么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他感觉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刀,而那把刀的刀柄握在凌璋的手上,他是生是死就在凌璋的一念之间。

脚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房中紧绷的气氛,高勤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凛冽的寒风,让浑身湿透的杨清宁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高勤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杨清宁,回禀道:“皇上,丽妃娘娘没什么大碍,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就是您没去,有些失望。”

“起来吧。”凌璋起身,俯视着杨清宁,道:“好生侍候玉儿,若他有半分差池,朕便那你是问。”

杨清宁慌忙应声道:“奴才谢皇上成全!”

见凌璋起身,高勤拿起挂在屏风上大氅给他披上,扬声说道:“皇上起驾!”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帘子被掀开,又是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紧接着传来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杨清宁依旧不敢抬头,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虚脱地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方才他真的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这种恐惧就好似把他放在盛满蜘蛛和蜈蚣的密闭空间内,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凌璋绝对不似剧情中写的那般!杨清宁忍不住在心中大喊着。

之前他只是猜测,如今可以断定,杀害秦淮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身为皇帝的凌璋。秦淮是张明华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凌璋自然也不例外。原剧中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根本无心朝政。而如今动手杀了秦淮,是因他想拿回朝政,至于为何会发生这种转变,杨清宁猜想十有八九是和皇嗣有关。

杨清宁的这种猜想,是基于他了解原剧情的基础之上,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总结而来。

这还要从凌南玉的母妃向明兰说起,向明兰是永平侯向正辉的女儿,不仅生的貌美,还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自她进宫后,就备受凌璋喜爱,几乎夜夜留宿明兰宫,正因为如此她很快便有了身孕,九个月后顺利生下了凌南玉。

向明兰之所以能这般顺利生产,是因为她十分聪慧,一直隐瞒怀孕的事实,直到怀孕满了五个月,这才对外透露怀孕的消息。这时胎像已稳,再加之明兰宫守卫森严,张明华的人渗透不进去,这才让凌南玉有降生的机会。

在凌南玉八个月大时,凌南锦因病夭折,张明华十分伤心,一度缠绵病榻。后来身子稍好,又怀了身孕,也没心思与向明兰斗,凌南玉便好好地长到了三岁。

这时的张明华生下了女儿,又调养好了身体,在得知自己不能生产后,便决定素来与她不和的向明兰下手,设计诬陷她残害皇家子嗣,逼着凌璋将向明兰母子打入冷宫。

当时二皇子凌南绪和四皇子凌南夏都活得好好的,凌璋也不怕没人继承皇位,再加上证据确凿,便依了张明华的意思,将向明兰母子打入了冷宫。向明兰在冷宫中备受欺凌,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落差,便丢下年幼的凌南玉,在冷宫悬梁自尽了。

后来凌南绪和凌南夏相继夭折,除了凌南玉外,凌璋的膝下就只剩下几位公主,子嗣的问题成了迫在眉睫的事。只是偌大的后宫,无数的妃嫔,两年的时间愣是没有一个有孕,这让凌璋心焦不已。而就在这时,凌南玉的事闹了出来,让凌璋恍然想起,还有个儿子住在冷宫。

这件事的发生也让凌璋警觉,开始怀疑皇子接连夭折,是否与张明华有关,于是顺势而为将凌南玉送去了东宫。

杀了秦淮,应是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打算利用秦淮之死,打响夺回政权的第一枪。凌璋这一步无疑走得很漂亮,让朝中三大势力乱了阵脚,损失了不少人手。

只是三大势力盘根错节,经营多年,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拔除的,所以这场闹剧很快便会收场。

这是杨清宁的一种猜测,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凌璋本人出了问题,要么是重生,要么是和他一样,里面换了芯子。

若是第二种可能,以凌璋对凌南玉的喜爱,重生的几率要大一些,因为父爱这东西,不是说演,就能演的出来的。

想想方才的感受,杨清宁心里不禁一阵苦笑,那些穿越剧的男主个个特立独行,却能受到上位者的赏识,无论在哪儿都活得如鱼得水。而他小心翼翼,紧守本分,依旧活得这般艰难,就好似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也不知是自己太笨,还是小说中都是骗人的。

胡思乱想的杨清宁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首歌,“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门帘被掀开,小顺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杨清宁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公公,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杨清宁朝他伸出手,道:“有些虚脱,扶咱家一把。”

小顺子伸手握住杨清宁的手,将他拉了起来,“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清宁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虽然站了起来,双腿却一个劲儿的打哆嗦,道:“有些事不能多问,在宫中那么多年,你该清楚才是。”

“若是公公不能说,那就当奴才没问过。”小顺子一摸他的袖口都是湿的,关心道:“公公等着,奴才去给您拿身干爽的衣服,给您换上,千万别着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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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杨清宁没有拒绝,外面又是风又是雪,他若是穿着这身湿衣服出去,保不齐就会感冒。

小顺子转身出了门,杨清宁走到软榻前坐了上去,摸了摸桌上的茶,感觉还热着,便‘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茶是谁的了,只要能解渴、压惊就行。

杨清宁自嘲地笑了笑,“还真是没出息啊,人家什么都没做,就被吓成这样,若是被拍成电视剧,大概会被骂惨了吧。”

没等多大会儿,小顺子便拿着衣服进了门,径直来到杨清宁身边,道:“公公,奴才用衣服裹着手炉,这会儿还热着,您赶紧去换上。”

杨清宁见他如此细心,不禁有些感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公公说得哪里话。自来到东宫,都是公公关照奴才,奴才虽然嘴上没提过,但心里都记着呢。”

日久见人心,一开始小顺子和杨清宁交好,是别有用心,可如今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东宫的一份子。

“你说得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都是兄弟,不必客气。”杨清宁伸手接过衣服,走到屏风后,换了起来。

被打湿的皮肤在接触到空气时,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牙齿在不自觉地打颤,身子也跟着哆嗦着。尽管他换了干爽的衣服,又喝了小顺子给他熬的姜汤,可当晚还是发烧了。

凌南玉正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将他惊醒。他坐起身,仔细听着,发现是从软榻那边传来的,于是便喊道:“小宁子,你睡了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杨清宁并没有回应,那奇怪的声音还在继续。

凌南玉又叫道:“小宁子,你醒醒,小宁子……”

见杨清宁依旧没有回应,凌南玉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披上外衣,趿拉着鞋,便走了过去。

杨清宁背对着他,呼吸有些粗重,身子在止不住地打颤,那奇怪的声音竟是他咬牙的声音。

凌南玉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禁被吓了一跳,焦急地叫道:“来人,快来人!”

自两人搬进东宫,都是杨清宁守夜,其他人都被他打发回去休息,除非是到院子里大喊,否则他们根本听不清。

凌南玉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焦急之下,大声说道:“暗卫出来!”

他仅喊了两声,便听窗子处传来动静,紧接着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现在殿内,行礼道:“参见殿下。”

“小宁子发烧了,快去请太医!”

暗卫看向软榻上的杨清宁,道:“殿下,属下奉命保护您的安全,您在哪儿,属下便在哪儿,否则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还请殿下见谅。”

在暗卫眼中,杨清宁只是个奴才,他是否病了,与他无关。

“你不能去请,那便让值守的人去,还是说你想我去请?”凌南玉寒下了小脸。

暗卫神情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暗卫到下人房将人叫醒,让他们去请太医,自己则重新隐到暗处。

小柜子脚步匆匆地朝着太医院走去,虽然雪停了,主路上的雪也被清理了,可地面依旧湿滑,因为他走得太快,期间狠狠摔了两个跟头,手也给摔破了皮。

他跌跌撞撞来到太医院,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焦急地喊了起来,“有人吗?”

接连喊了好几声,里面才传来不耐烦地声音,“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扰人清梦!”

“奴才是东宫的,奉三皇子之命,来请太医。”小柜子也不在意,反正他每次来都是这样的待遇,只要能请到太医就成。

一名内侍从里间走了出来,外衣在身上披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瞥了一眼小柜子,道:“丽妃娘娘身子不适,值守的吴太医刚被叫去了东华宫。若你要请太医,就去东华宫守着吧。”

“怎么这么巧?”

小柜子一听,顾不得其他,急忙又赶去东华宫,在宫门口等了半晌,也不见吴恩德出来。小柜子一咬牙,敲响了宫门。

很快便听到了里面的应门声,“谁啊?”

小柜子急忙说道:“我是东宫的内侍,奉三皇子之命,去太医院请太医,听闻今日值守的吴太医来了东华宫,特意过来请。”

值守的内侍听后,随即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通传。”

“多谢!”没想到东华宫的内侍这么好说话,小柜子连忙道谢。

内侍脚步匆匆地走向寝殿,将小柜子的话传达给寝殿门口的侍女香兰,香兰又进内殿,将话传给红棠。

红棠听闻是东宫要请太医,不禁微微蹙眉,小声说道:“娘娘身子不适,吴太医正在给娘娘诊治,没那个闲工夫,让他在外面等着,不必理会。”

香兰闻听觉得有些不妥,道:“姑娘,三皇子如今正受宠,若当真因为此事有个意外,咱们怕是不好交代。”

“娘娘肚子里也怀了龙种,那也是皇子殿下,比不过那位?”红棠冷冷地看着香兰。

香兰心中一紧,忙说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姑娘莫要误会。”

“今儿下午皇上还陪着,也不见请太医,想必不是什么大病。让他等会吧,就算是普通人家,也该讲一个先来后到。”

“姑娘说的是。”香兰不敢再劝,转身去传话。

值守的内侍一听,也觉得不妥,小声说道:“姑娘,那可是皇子,若他因此出了事,娘娘不会怎样,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定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准还会丢了小命,姑娘还是再去说一说吧。”

香兰深以为然,犹豫了一瞬,便又进了内殿。

红棠见她进来,眉头皱了起来,“又有何事?”

“姑娘,您还是禀告娘娘吧,若当真出了事,咱们可担不起。”

红棠不耐烦地说道:“吴太医正给娘娘诊治,难不成你想他现在就走?吃里扒外的东西,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可……”

“没什么可是的。”红棠打断她的话。

“红棠,怎么回事?你们在门口嘀嘀咕咕什么?”红棠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让徐珍儿察觉异样,出声问道。

红棠瞪了香兰一眼,转身来到床边,回禀道:“娘娘,东宫的人去请太医,请到咱们东华宫来了。”

“东宫的人?”徐珍儿的眼睛闪了闪,“可知是谁病了?”

“这个没说,只知道是东宫的人。”

徐珍儿沉吟片刻,轻描淡写地说道:“就说本宫昏睡不醒,吴太医抽不开身,让他们去请别的太医。”

无论东宫里是谁病了,徐珍儿都打定主意不让吴恩德过去,若仅是个奴才,死了也就死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若当真是凌南玉病了,死了更好,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南凌国唯一的皇子,没人再跟他争抢皇位。就算事后,凌璋要追究,也不可能对怀有身孕的她下手,顶多是收拾几个奴才出出气。

“是,娘娘。”

红棠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转身来到门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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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珍儿的话说了一遍。香兰无奈只能如实转达给守门的内侍。

徐珍儿抬头看向床边的吴恩德,“若皇上问起,吴太医可知该如何回话?”

吴恩德笑了笑,“娘娘放心,微臣明白。”

徐珍儿看向走过来的红棠,“让他们统一口径,嘴巴都闭紧了,若有半点差池,别怪本宫心狠手辣。”

“是,娘娘,奴婢这就传达下去。”

等了半晌,也不见内侍回来,小柜子心焦地上前叫门,门内却无人回应,他不得不加大了力气。

值守的内侍慌忙应声,“别敲了,别敲了。我家娘娘昏迷不醒,吴太医正在为娘娘诊治,一时半会怕是离不开,你赶紧回去,想别的办法吧。”

小柜子闻言动作一顿,“怎会如此?”

内侍心里很是担忧,却又无可奈何,“娘娘不小心动了胎气,如今正是危急时刻,你赶紧走吧,别误了事。”

小柜子没再多说,脚步一转,朝着东宫跑去。

巡逻的禁卫军,见远处有人奔跑,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小柜子慌忙止住脚步,出声说道:“大人,奴才是东宫的内侍,奉命出来办事。”

“东宫?”人群中的吴乾军微微蹙眉,道:“走上前来。”

小柜子小心地上前,“大人,事情紧急,奴才不敢耽搁。”

吴乾军打量了他一番,“你的身份牌呢?”

小柜子忙掏出身份牌,递了过去。

吴乾军借着灯光看了看,又将身份牌递了回去,“观你神色匆匆,可是出了何事?”

“回大人,小宁子公公发起了高烧,奴才奉命去请太医,谁知丽妃娘娘也病了,吴太医正在给丽妃娘娘诊治,怕是一时半会去不了,让奴才另想办法,奴才正要回东宫禀告。”

“小宁子病了?”吴乾军皱紧了眉头。

“是。”小柜子心急地说道:“大人,奴才还得回去复命,是否可以走了?”

吴乾军沉吟片刻,“我随你去瞧瞧。”

“大人……”小柜子颇为不解地看着吴乾军。

“或许我能帮上忙。”

小柜子一想他的身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劳烦大人随奴才走一趟。”

吴乾军扫了一眼身后众人,“你们继续巡视,若有任何不妥,便来东宫寻我。”

“是,副统领。”

吴乾军没再多话,跟着小柜子回了东宫。

自上次杨清宁去禁卫军值房寻他问话,他们便没再有过交集,但他给吴乾军的印象十分深刻,尤其是在遭遇陈钰的暗杀后。

当夜他与陈钰交了手,多年的共事让他们对彼此都十分了解,他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本以为可以抓到陈钰,那他便可以再进一步,不曾想竟出现援兵,让他们功亏一篑。

后来,陈钰为了不引人怀疑,带伤当值,面对吴乾军一如往常,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吴乾军清楚这只是暂时的,以陈钰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想办法报复他,为了保住仕途,他不得不投向张明华,让张明华在禁卫军内,也有了自己人。

宫中的人都清楚杨清宁是张明华的人,吴乾军自然也不例外,听闻杨清宁病了,又没有太医诊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况且,他本身对杨清宁就十分感兴趣。

凌南玉在小顺子的侍候下,重新穿好衣服,守在杨清宁身边。其他人也都醒了,门里门外的守着,就连小敏子也拖着受伤的腿走了出来。可左等右等,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太医过来。

小连子心急地说道:“小柜子怎么回事,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方子也是心急得不行,“早知道我就跟他一起了。”

“不行,我等不了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去迎一迎。”

小方子点点头,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小心点。”

小连子应了一声,朝着黑暗处跑了出去。

床上的杨清宁面色潮红,额角不停出着汗,眉头紧紧锁着,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凌南玉眼眶通红,眼中含着泪,转头看向殿中的人,问道:“去请太医的人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小瓶子看了一眼烧得人事不省的杨清宁,“这么久还没回来,定是出了变故,奴才回一趟坤和宫,找福禄公公帮忙。”

凌南玉忙不迭地点头,“对,找母后,母后定会救小宁子。”

小瓶子没再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凌南玉见状朝着小顺子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小顺子上前两步,弯下了腰,小声说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药房拿些退热的药,先让厨房的人熬上。”

小顺子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聪慧,奴才这就去。”

待小顺子离开,殿中便只剩下凌南玉和杨清宁,他握紧杨清宁的手,趴在他耳边,小声却坚定地说道:“小宁子别怕,我定会救你!但你答应我的,也不能食言。”

第45章风云起(11)

小顺子奉命去拿药,刚来到宫门口,就看到有两个人影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一顿,随即又往前迎了迎,一眼便认出了小柜子。

“小柜子,你怎么才回来?后面的可是太医?”

小柜子见是小顺子,连忙解释道:“我方才去太医院,被告知今日值守的是吴太医,被东华宫叫了去。我又去了东华宫,在门口等了好半晌,他们说丽妃娘娘昏迷不醒,吴太医一时半会走不开,让我不要等了。我身后的是禁卫军的吴副统领。”

小顺子闻言皱紧了眉头,“这么巧?”

小柜子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未免太巧了些。”

小顺子看向吴乾军,行礼道:“奴才见过大人。”

吴乾军摆摆手,催促道:“赶紧走吧。”

小柜子闻言连忙应声道:“我得赶紧去复命,不与你说了。”

小顺子也要赶紧去拿药,双方默契地各自离开。

小柜子来到寝殿门口,转头看向吴乾军,“副统领,奴才得先进去通禀,还请您稍后片刻。”

吴乾军点点头,等在门口。

小柜子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见凌南玉正用帕子给杨清宁擦汗,急忙上前,道:“殿下,还是让奴才来吧。”

凌南玉见是他,神情怔了怔,随即问道:“太医呢?”

“殿下,奴才无能,没能请来太医。”

小柜子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凌南玉听后,小脸寒了下来,问道:“你去太医院时,吴太医便去了东华宫?”

“是,奴才追去了东华宫,可他们说丽妃娘娘昏迷不醒,吴太医要为娘娘诊治,一时半会出不来,让奴才不要再等了。”小柜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殿下,奴才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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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禁卫军,吴副统领跟奴才回了宫,说应该能帮上些忙。”

“禁卫军?”凌南玉呢喃了一句,随即问道:“他在何处?”

“正在殿外候着。”

“让他进来。”

小柜子应声,来到殿门口,掀开帘子看了出去,“副统领,殿下召见。”

吴乾军抬脚迈过台阶,一弯腰便进了殿门,跟着小柜子径直走进里间,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软塌上的杨清宁,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杨清宁竟住在凌南玉的寝殿。

他很快便回了神,躬身来到近前,行礼道:“参见殿下。”

凌南玉抬头看向他,期待地问道:“你能出宫吗?”

吴乾军愣了愣,随即摇头说道:“未到宫门开放时间,除非有皇上的圣旨,否则任何人不能出入。”

凌南玉有些失望,“那你能从东华宫将吴太医叫来吗?”

“臣是外臣,即便能在后宫巡视,却不能进的宫门。”

凌南玉失望地移开视线,看上床上昏迷的杨清宁,反问道:“那你能帮什么忙?”

“回殿下,内人的娘家世代行医,也算精通医术,这些年臣也学了些皮毛,能否让臣给他把把脉?”

“你懂医术?”凌南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回过神来,让开了床边的位置,道:“那你快给小宁子看诊。”

吴乾军也不啰嗦,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为杨清宁把脉。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吴乾军收回了手,又看了看杨清宁的眼睑,以及舌苔。

凌南玉见状急忙问道:“怎么样,小宁子得了什么病?”

吴乾军略思量了思量,“若是臣未诊错,他应该是得了风寒。”

“只是风寒?那为何小宁子昏睡不醒?”

“应该是忧惧所致。”吴乾军说完,自己先皱起了眉,解释道:“长期处于忧虑、惊惧的状态,平日里看不出,一旦身体出了状况,便能让病情来得又快又急又重。”

“忧虑、惊惧?”凌南玉怔怔地看向杨清宁,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哽咽道:“是为了我吧。”

听着凌南玉的话,小柜子也不由红了眼眶,急忙问道:“吴副统领,那公公的病该如何治?”

“先开些治伤寒的药给他服用,待他醒来,再慢慢开解,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吴乾军看着杨清宁,心中有些疑惑,上次他与自己对峙时,是那般镇定自若,比他这个久经官场的人还耐得住性子,难道他都是伪装的不成?

“那劳烦副统领开药方,奴才好去御药房拿药。”

吴乾军回神,转头看向小柜子,问道:“纸笔在何处?”

小柜子擦了擦眼角,“副统领随奴才来。”

小柜子引着吴乾军来到外间,指了指桌上的纸笔,道:“吴副统领请。”

吴乾军拿起毛笔蘸了蘸墨,随后斟酌了一番,落笔开了药方。伤寒的药方,他还是会开的,若是再复杂点的病,他能看诊,却开不了药方,那些药材实在太难记。

“多谢副统领。”小柜子拿着药方,急急忙忙跑出寝殿。

吴乾军再次来到内殿,见凌南玉在盆架前笨拙地洗着帕子,连忙走上前,道:“殿下,让臣来吧。”

“不用,我可以。”凌南玉的小手攥紧了帕子,用力拧了拧,但他的力气小,拧了几次才作罢,随后来到软塌前,踮着脚尖给杨清宁擦着额头的汗。

吴乾军看得眉头紧蹙,堂堂皇子哪有这般侍候一个奴才的,道:“殿下,这些事交给旁人做便可,您身份尊贵……”

“我生病时,都是小宁子照顾。”凌南玉打断了吴乾军的话,认真地擦着他脖颈处的冷汗,“包括在冷宫时,那时我不是尊贵的皇子,甚至连乞丐都不如,小宁子却一如既往地照顾我。如今他生病了,我为何不能照顾他?”

吴乾军一阵语塞,他们母子被打进冷宫后没多久,向明兰就悬梁自尽了,只剩下三岁的稚童,在那样的环境下,若没有杨清宁,凌南玉活不到现在,外人虽然不知具体情景,却能轻易推定。

“小宁子待我好,我便待小宁子好,先生说这叫知恩图报。”擦完脖颈上的汗,凌南玉又帮杨清宁擦了擦手,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却异常的仔细。

吴乾军甚至看到了凌南玉额角的汗,转头看看杨清宁,终于明白为何外界的人都想拉拢他,这是他用真心换来的。

“殿下,臣还需值守,不能就留,便先告退了。”

凌南玉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吴乾军,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的人情,我记下了,待来日定然还上。”

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吴乾军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番话,不过很快他便回了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臣该做的,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这与你是举手之劳,与我不是。”凌南玉小脸上满是认真,“你回吧。”

“多谢殿下,臣告退。”吴乾军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不出意外,凌南玉将来定是太子,南凌国未来的国君,有这样一份人情在,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事,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这也是他来这儿的主要目的。

半个多时辰后,药终于端来了,小顺子将杨清宁的身子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勺一勺地喂着,只是他意识不清,喂进去的药洒了一半,好在他们熬得多,一碗不行就又喂了一碗。

派出去的人都回了宫,唯有小瓶子迟迟不回。凌南玉只一心扑在杨清宁身上,根本没有过问的心思。直到一个时辰后,小瓶子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的竟是王秀春。

王秀春走到近前,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王太医平身,快过来给小宁子瞧瞧。”凌南玉眼眶红红的,很明显是哭过。

王秀春劝慰道:“殿下不必担忧,微臣定尽力为他诊治。”

“我就知道母后最疼我!”凌南玉说完,擦了擦眼角,哪还有半点方才的镇定。

王秀春没再耽搁,连忙上前为杨清宁诊脉,大约一盏茶后,他松了手,转头看向凌南玉,道:“殿下不必担忧,小宁子只是感染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凌南玉闻言长出一口气,道:“方才吴副统领也是这么说的,我还不太相信,若你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吴副统领?”王秀春闻言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凌南玉。

凌南玉点了点小脑袋,道:“他说他夫人的娘家世代行医,他也跟着学了点皮毛,我找不到太医,便让他给小宁子把了脉,他还开了药。”

见凌南玉看过来,小柜子连忙将药方拿了出来,递给王秀春,“大人,这是吴副统领开的药方。”

王秀春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没错,这确实是治伤寒的药方,只是除了伤寒外,他的心脉还有些许损伤,需要多加几味药。”

“奴才这就去拿笔来。”小柜子急忙跑去了外间,拿来了毛笔,呈给王秀春。

王秀春接过毛笔,在药方上加了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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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便又递给了小柜子,叮嘱道:“这药一日三次,饭后服用,连服三日后,我再另换一副药方,到时你到太医院来取便可。”

“是,奴才记下了。”

王秀春转头看向凌南玉,道:“殿下,小宁子的病没什么大碍,时辰不早了,您去歇着吧,这里交给他们。”

凌南玉看了一眼杨清宁,乖巧地点点头,“我待会儿就去睡,王太医也去歇着吧。”

“那微臣告退。”王秀春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东宫。

小顺子见凌南玉依旧没有回去休息的打算,忍不住出声劝道:“殿下,有奴才守着公公,您去休息吧,明日还需上课,若是没了精神,鸿阁老又要说您了。”

“我不放心小宁子。”凌南玉紧紧握着杨清宁的手。

“这软榻与殿下的床榻相聚这么近,您一睁眼就能看到公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者说,若是公公知晓殿下因为照顾他,而被鸿阁老斥责,定会自责的。”

凌南玉思量了思量,“那好吧。”

凌南玉在小顺子的服侍下脱掉了外衣,乖巧地钻紧被窝,侧身躺着看向杨清宁。虽然他很努力地睁大眼睛,可因年纪太小,身子扛不住,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当杨清宁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时分,他怔怔地看着房顶,任由记忆慢慢复苏。脑袋昏昏沉沉,嗓子也疼得厉害,一吞咽口水,就好似被刀片剌过一样。嘴唇很干,即便没用手去摸,他也能从嘴唇的紧绷程度感知到。

他转头看向凌南玉的床榻,床上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被褥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这个时辰,凌南玉应该是去上课了,他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掀起帘子的声音,再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杨清宁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小瓶子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见他醒来,不由松了口气,道:“公公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听着自己嘶哑的声音,杨清宁不禁微微一怔。

“公公感染了风寒,昨夜一直在发高烧。”小瓶子走到近前,将托盘端了过来,道:“这是刚熬好的粥,公公吃点吧。”

杨清宁撑起身子,感觉身体很是疲惫,有气无力的,忍不住自嘲道:“在冷宫咱家没病,回了东宫却病了,还真是受苦的命。”

小瓶子见状将托盘放在桌上,伸手去扶杨清宁,又拿了个靠枕给他垫在身后,出声问道:“公公,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何突然病倒了?”

杨清宁低垂的眼眸闪了闪,随即笑着说道:“你不是说感染了风寒吗?为何又这般问?”

“王太医说公公的心脉有所损伤,需好生调养。”

“心脉?”杨清宁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道:“我又没修习内功,也不曾挨打,怎会损了心脉?”

小瓶子答道:“忧惧所致。”

杨清宁不禁重复了一遍小瓶子的话,苦笑着说道:“果然太医的话总是那么深奥,咱家根本听不懂。”

小瓶子直视着杨清宁,“太医说是长期处于忧虑和恐惧当中,才会有损心脉。”

杨清宁心里一紧,突然有种被剥光了,暴露在人前的感觉。虽然他拼命告诉自己‘不用怕’、‘没关系的’、‘他可以的’,说不准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也这么做了,而且伪装得很好,骗过了所有人,可他终究骗不过自己。

他是刑侦专业的学生,看到过许多案例,自认为看多了人性的黑暗。再加上他那些年的经历,自认为无论以后遇到什么案子,内心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可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他生活在和平的发达的现代社会,见过的也只是课本资料中那毫无生气的文字,从未真正经历过死亡。

而他来到这里,不仅亲身经历了秦流被杀、被埋尸的全过程,还亲眼看到了王杨和他手下被屠戮。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就好似地上的蝼蚁,随时面临着被灭亡的命运,他们拼命的挣扎,在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只是打发无聊时间的乐子,只要他们觉得玩腻了,毁掉他们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他现在所面临的社会的真谛,怎能不怕,怎能不恐惧?

“我没事,太医多虑了,不必担心。”杨清宁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小瓶子移开视线,将碗端到他面前,“你的处境,我明白。”

小瓶子的声音很小,小到杨清宁也只能勉强听清,他不自觉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小瓶子素来没什么波动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害怕没用,越是害怕,越容易出错。”

杨清宁能感受到他的担心,他是在用笨拙的方式安慰自己,他有心避开监视的耳目,对他效忠的人来说,说的好听点是隐瞒,说的难听点就是背叛,这说明杨清宁这段日子的用心,并不是毫无收获,他体会到了他的真心。

“多谢。”杨清宁莞尔一笑。

小瓶子见状微微一怔,随即移开了视线,“粥凉了。”

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杨清宁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明明是个性情冷淡的人,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一碗粥下肚,身子暖洋洋的,好似也有了力气,杨清宁随口问道:“殿下在上课吗?”

“是,殿下守着公公到后半夜,才肯上床睡觉。”

杨清宁闻言顿感欣慰,这娃儿没白养,“昨日是王太医给我看的诊?”

“是。”小瓶子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昨日太医院值守的是吴太医,只是他去了东华宫,殿下不得已,才让奴才去求福禄公公帮忙,出宫找来了王太医。”

“东华宫?”杨清宁眉头微蹙,不禁苦笑着说道:“看来丽妃娘娘对咱家的意见很大啊。”

张明华向来不待见徐珍儿,杨清宁这么说就是想挑拨两人的关系,提醒张明华,徐珍儿之所以不待见他,是因为在冷宫,他帮了张明华,而非徐珍儿。

“她并不知昨夜生病的是公公,只知是东宫的人病了。”事后,小瓶子曾自己问过小柜子,所以知道的比较清楚。

杨清宁闻言拧紧了眉头,“昨日去请太医的是谁?到太医院后是何种景象?”

“去请太医的是小柜子,他说到太医院后,被告知吴太医去了东华宫,随后他便追去了东华宫。东华宫的值守说丽妃娘娘昏迷不醒,吴太医脱不开身,让他不必再等。”

“你去把小柜子叫来,我有话问他。”杨清宁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

小瓶子点点头,端着托盘又走了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小柜子便进了门,见杨清宁醒着,面带笑意,道:“公公,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好多了。”杨清宁笑了笑,径直问道:“昨日你去东华宫,是经通报后得知丽妃娘娘昏迷,还是值守当时便告诉你?”

“是经通报后。”小柜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当时奴才等了差不多一炷香,见值守迟迟没回来,便又开始敲门,又过了一会儿,那值守才回话。”

“他的原话是?”

小柜子仔细回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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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说‘我家娘娘昏迷不醒,吴太医正在为娘娘诊治,一时半会怕是离不开,你赶紧回去,想别的办法吧。’公公,要奴才说,就是丽妃娘娘故意为难,根本没有昏迷不醒那么回事。”

杨清宁眉头蹙起,提醒道:“此话在咱家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切莫出去乱说。”

小柜子忙不迭地点头,“公公放心,奴才知道分寸。好在吴副统领会医术,给公公看了诊,还开了药方,我们才松口气。”

“吴副统领?不是说王太医给我看的诊吗?”

小柜子解释道:“昨夜奴才未能请来太医,正要回宫禀告,在半路遇到了巡查的禁卫军,吴副统领听说公公生了病,便随奴才一起回了宫,是他先给公公看的诊,王太医是之后被请来的,在吴副统领开的药方上又添了几味药。”

“原来如此。”杨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吴副统领竟然精通医术。”

“吴副统领说他岳丈家世代行医,他也跟着学了点皮毛。不过奴才觉得吴副统领是谦虚了,除了开的药方少了几味药外,与吴太医的诊断是一样的。”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柜子犹豫片刻,道:“公公,小敏子想来看望您,您看……”

“外面冰天雪地的,他的腿脚又不方便,让他在屋里好生歇着吧。”

“昨夜得知公公病倒的消息,小敏子便担忧不已,还帮着奴才熬了药,一整夜没睡,您就让他过来瞧瞧吧,也让他放心。”小柜子替小敏子说着好话。

“好,那你扶着他点。”

“公公放心,奴才这就去。”小柜子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杨清宁看得会心一笑,又忍不住在想,吴乾军为何要救他?他们仅见过一次,当时的会面说不上愉快,而且自己还利用了他,以致于现在他与陈钰的关系闹得很僵。按理来说吴乾军应该不待见他才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反而出手相救……

陈钰与吴乾军的关系闹得很僵,其中又掺杂着利益冲突,吴乾军想要保住现在的地位,就只能投靠张明华。而宫中人皆知他是张明华的人,吴乾军听闻他出了事,出手相救便说的过去了。

想明白的杨清宁长出一口气,无论是哪个世界,人情债是最难还的,若吴乾军真心实意地想救他,他就要铭

记这份救命之恩,若其中掺杂着利益,那就另当别论,他只需在适当的时机也帮吴乾军一次便可。

帘子被掀开,小柜子扶着小敏子走了进来,杨清宁转头看了过去,笑着说道:“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留下了病根,以后可别怨咱家。”

“若没有公公,奴才这条命早就没了,何谈今日?”小敏子在小柜子的搀扶下来到床前,“奴才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能走得稳稳的,可小柜子说是公公吩咐的,奴才只能由他扶着了。”

“只是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你们都不必担忧。”杨清宁看向小柜子,“去给他搬个凳子。”

小柜子应声,给小敏子搬了个圆凳,扶着他坐到了床边。

“公公,奴才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

杨清宁一怔,随即看了一眼小柜子,小柜子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杨清宁突然伸出手,在他手心写道:“隔墙有耳,小心说话。”

小敏子沉默地点点头,“奴才想知道公公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想活,因为咱家有能力救你。”杨清宁说得很直接。

“这个世上没人不想活,为何公公偏偏选择救奴才?”

“你说的对,这世上没人不想活,只是许多人在遇到绝境时,意志不够坚定,很轻易便放弃了。而你不同,咱家在你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意志,咱家相信无论你遇到何种困境,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咱家以为救你不会白救。而且,从某些方面而言,你与咱家很像,这就是理由。”

“公公可知奴才为何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

“因为你心里有惦记的人。”

小敏子神情一滞,随即苦笑着说道:“公公真的是聪明绝顶,好似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一样。”

杨清宁摇摇头,“咱家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之所以知道答案,是因为咱家与你一样,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只因心里有着惦记的人,放不下才会生出执念。”

杨清宁心中那个放不下的人是凌南玉,凌南玉用自己的弱小和全身心的依赖,紧紧锁住了杨清宁,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惦记,生出了留下的念头,所以他才会拼命地挣扎着,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口。

“奴才是沧县人,八年前闹了水灾,父母为了救我和年幼的妹妹,死在了洪水里。后来,我带着妹妹一路乞讨来到京都。我年幼,也没什么本事,要养活自己已经很难,更何况还有个妹妹。走投无路之下,我不得不把妹妹送给别人抚养,自己则进了宫。进宫这些年,我每年都会在她生辰那日去看她,只是她的养父母不想我见她,我只能躲在一旁偷偷地看看。

后来妹妹长大了,已经出落成大姑娘,我以为她不会记得我,没想到那日我去看她,她竟一眼便认出了我。”

小敏子的眼睛闪着光,嘴角噙着笑意,杨清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欣喜与感动。

“她就是我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小敏子抬眼看向杨清宁,“无论以后遇到何种困境,我们都要努力活下去,为了他们。”

杨清宁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不禁无奈地笑了笑,“我都懂。”

第46章风云起(12)

秦淮勾结蛮人走私牟利一事,掀起朝堂一阵风浪,高勤率领东厂与于荣的东厂一起,将三大势力裹挟其中,闹得人心惶惶。与之前相反的是,这次受创最严重的是张明华率领的外戚集团,陈明威与鸿吉高坐台上,隔岸观火,兴致勃勃。

张明华正为秦淮的事发火,门外的内侍禀告道:“启禀娘娘,国公府俞雯小姐求见。”

张俞雯是张明华的侄女,她大哥张烨的嫡长女,今年十五岁,因其长得与张明华有五六分的相似,张明华对其十分喜欢,凌丹阳在时,时常叫她进宫陪伴。自凌丹阳因体弱,被送去庵堂调养身体后,便很少进宫。

张明华缓了神色,“让她进来。”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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