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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嬴政往成蟜那里瞥了一眼,成蟜表情?没什么变化,袖子却垂下来遮住了双手,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看似不?在意,目光却集中到了扶苏的袖子上,似乎对沾染上的酒渍极为在意。
他是王叔又不?是奴仆,奴仆们?洒扫工作没做好害得长公子摔倒,衣服还浸湿了,自然惶恐难当,那成蟜又是为了什么?
嬴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掩下眼中的疑虑,问扶苏:“你怎么知道是酒?”
“蒙上卿告诉我的!”说着将章台宫里他想要喝蒙骜桌子上的水却被制止,并告诉那?不?是水是酒的事给嬴政讲了一遍。
蒙骜只把他们?父子送到门口就已?经回?去处理军务了,无法作证,不?过扶苏说话条理格外清晰,倒也没什么妨碍。
扶苏极为好动,哪怕被嬴政抱着也不?消停,一边说着一边刷刷甩袖子,袖子上沾到的那?点酒随着他一直甩袖子,都挥发出去了,朝着嬴政的方向。
酒水的味道突然变浓郁,嬴政一闻就知道,正?是他曾经赐给成蟜的甘醴。那?是蜀地送来的贡酒,一共没有几?坛,除了送去甘泉宫的,也就成蟜这?里还有一些,居然拿这?个出来待客,看来刚刚离席的这?位客人很重要。
不?仅嬴政闻得到,连成蟜都闻到了,他本就离嬴政不?远,酒水的味道一飘出来顿时紧张到握拳,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反应过来,地上有些酒渍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成蟜松开拳头,叹气道:“是臣弟的错,近来满心只想着随军出征的事,对府中庶务多有疏忽,没想到他们?连洒扫都这?么不?尽心,是该换一批新人了。”
还在厅中的仆人们?噗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地板上,抖如筛糠。
这?时候可没有不?准随意打杀仆人这?条规定,换一批新人不?是把现在的卖出去然后再买新的,为了图省事,贵族们?都是将不?合心意的直接打死,然后再买一批新的进来。
他们?还不?如牛马值钱。
奴隶的构成很复杂,有战场上被俘虏的敌国士卒,有犯错被罚为罪奴的,还有城外没有土地耕种的野人,一旦被抓住就可以卖为奴隶,这?是各国都允许的。
虽然成分驳杂,但命运是相同的,一代为奴则世代为奴,只要烙上奴印,世世代代都别想翻身。
也许一开始他们?抗争过,可很快鞭子抽过来了,锁链套上来了,他们?一代一代地被驯化,就像人类驯化狼犬一样,变得忠诚又听话,哪怕主人说要将他们?全部打死,也只是跪在地上颤抖,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扶苏环顾厅内,他目光所及之?人还活着,但都已?经打上了死亡的标签。
他突然有些愤怒,愤怒于成蟜的残忍和无耻。
什么叫洒扫不?尽心?分明是他在搞阴谋诡计的时候突然听到王上驾到,惊慌失措下弄翻了酒杯,因为太突然,仆人根本来不?及收拾,现在倒成了他摆脱嫌疑的借口。
可惜,在场有心为仆人鸣不?平的只有扶苏一人,哪怕是穿越后让他觉得没有历史上记载那?么暴虐的嬴政,也不?觉得成蟜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他只在乎成蟜话里的真?假。
扶苏看着嬴政毫无变化的侧脸,突然泄气般地将头歪到嬴政肩膀上,变成一条毫无斗志的咸鱼。
“哎……”
嬴政本来在思考成蟜身上的反常之?处,被这?靠过来的一声叹气打断了思路,心中不?觉有些好笑,扶苏小小年纪,心事倒是不?少。
嬴政微微偏头看着扶苏问:“为何叹气?”
扶苏恹恹道:“蒙上卿说,像这?种闻起来很香的酒都很珍贵的,他想喝都喝不?到,叔叔这?里却遍地都是。”
成蟜额头青筋微凸,咬牙保持微笑:“蒙骜贵为上卿,给他送礼的人数不?胜数,他什么美酒没喝过?我府上的一杯薄酒恐怕入不?了蒙上卿的眼。”
这?小兔崽子果然没安好心,自己摔一跤还不?忘给他挖坑。
想到嬴政一向不?喜坊间酿酒贩酒,觉得酿酒会导致更多黔首饿死,一直秉持着打压的态度,连带着对爱好喝酒的人也不?喜欢,何况他这?种将酒倒在地上的浪费之?举,恐怕在嬴政眼里,这?就跟举着弓箭射杀他的百姓没区别了。
成蟜赶紧又解释:“酒至微醺难免手会不?稳,不?小心倒在了地上,好在也只是坊间浊酒,若真?是连蒙上卿都喝不?到的美酒,可就痛死我了。”
先是驳斥了扶苏所谓的此酒珍贵,浪费可耻的话,又说只是喝醉的情?况下没拿稳酒盅,这?才倒在地上,合情?合理,就算嬴政不?喜浪费酒水,也不?能因此责怪他。
可惜成蟜漏掉了一个重要信息。
薄酒?
嬴政微抬眼皮,不?置可否,蜀地的贡酒一向以酒香浓郁回?味悠长著称,他虽然不?喝酒,但曾经闻过一次这?个味道就再也没忘记过,因此才能一闻就知道,这?是他曾经特?意赐给成蟜的。
因为数量稀少,除了王太后之?外,他连吕不?韦和蒙骜都没赏赐,全送到成蟜府上了。结果他的好弟弟说什么?薄酒!
还坊间浊酒,如果咸阳城的坊市里卖的酒都能达到这?个水平,蜀地还用?得着巴巴送几?坛过来当贡品吗?
长安君的富贵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心中的不?满一瞬而逝,嬴政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小事就怪罪弟弟的人,但到底留下了一丝痕迹,让他跳出兄弟情?开始审视成蟜的反常之?处。
成蟜不?可能真?的分不?清浊酒和美酒,相反像贡酒这?个等级的他府里肯定也没有多少,能让他拿出此等美酒来招待,来客到底是谁呢?
至于为什么认定成蟜是在待客,而不?是酒瘾犯了,很简单,没有人会在犯了酒瘾之?后特?意跑到待客的正?厅里来喝酒的,反正?也没外人,在用?膳的偏厅里,疑惑直接在就寝寝室里,烤肉就酒,吃完就睡,这?不?比正?厅舒坦?
得益于扶苏之?前?乱跑,嬴政跟着直接越过门房们?住的仆人房,进了前?院,虽然离正?厅还有些距离,一些细节上的东西看不?真?切,但还是可以看到成蟜是从正?厅出来迎接他们?的,想来这?位客人还没走?
不?走,又不?肯来拜见他这?个王上?有点意思。
低垂的眼皮掩盖了嬴政的思绪,教成蟜一时把握不?准嬴政信了还是没信,他的话经不?起深思,因为急于反驳扶苏失了谨慎,嬴政再思量一会儿,哪怕听不?出别的,也能察觉到他对扶苏和蒙骜淡淡的不?喜。
蒙骜可是主将,本来成蟜就担心嬴政打算把自己从大军中踢出去,现在倒是有正?当理由了,因为他对主将心存不?满恐对战事不?利,所以决定换个人去,那?他可真?是要吐血了。
为了防止这?种糟心事发生?,成蟜开始转移话题,同时也是他想问的。
“王兄素日为国事操劳,少有闲暇,若有事相商,派人唤臣弟一声即可,何必劳王兄拨冗?若有碍国事,臣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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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惶恐。”
嬴政安抚道:“寡人难得偷闲,与王弟无关,何况内政有吕相,外事有蒙卿,无须担心。”
成蟜诚惶诚恐地拱手:“王兄所言极是,此二者确为我大秦之?福啊。”
“嗯。”嬴政淡淡地应道,“今日只是带扶苏来,让他为昨日的轻言道歉。”
成蟜连忙摆手:“扶苏不?过幼童,臣弟岂会与他计较这?个。”
扶苏已?经跟随嬴政坐下,此时也绷着笑脸端坐,非常认真?地说:“叔叔哪里话,明明是扶苏的错,怎么能因为叔叔宽容,扶苏就可以知错不?改了呢?晨时得母亲教导,这?才知道自己的错处,请叔叔给扶苏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嬴政也说:“还是要的,正?因为他年纪尚幼,才更应该仔细教导,免得养成不?敬长辈的轻狂性子。”
说着又将扶苏给出的理由讲了一遍,父子两个打辅助,扶苏将道歉的姿态摆得端正?。而成蟜听到是楚夫人教子,这?才收敛不?安的申请,称赞了楚夫人的爱子之?心,又再三?表示昨天的事他早就忘记了,不?过扶苏认错的态度良好,值得表扬:长公子小小年纪知错就改,也是秦国的福气啊!
实际上呢,成蟜在心里冷哼,别看这?小崽子装得人模狗样的,要是他没有屡屡找自己麻烦,兴许自己还会相信一二,可见面几?次被坑几?次,成蟜早就认清了,这?小崽子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因此扶苏态度越端正?,他越警惕,顺着父子俩的意思原谅并称赞了几?句,一时间宾主尽欢。
而扶苏在得到成蟜的‘原谅’之?后,顿时恢复了活泼的本性,也不?端坐了,像用?蹦的一样站起来,语气轻快道:“我就知道叔叔最好了,肯定不?会生?我的气!”
说着,还略带得意地瞟一眼嬴政,看起来这?话就是说给嬴政听的,让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禁怀疑,该不?会扶苏根本不?想道歉,今天是被嬴政强迫来的吧?
嬴政也有种背黑锅的感?觉,明明是扶苏自己嚷嚷着要知错就改,缠着他非要来向成蟜道歉,为此他不?得不?破例出宫,怎么现在又成了是被他强迫的了?
嬴政喝一口水,心中默念,这?是亲生?的,不?能生?气,就这?一个,不?能生?气。
心里碎碎念,面上却是垂眸观察着杯上的雕花,偶然间视线扫向别处,那?只剩一点轮廓的酒渍,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若是从此处摔落酒杯,倒是刚好能洒到那?儿。
嬴政转了转杯子,无所谓地又喝了一口,罢了,早就猜测的事情?得到证实而已?,不?值得惊讶。
完成父母给的任务,扶苏一秒从严肃变活泼,并且恢复了多动的本性,左看右看一点也不?老实,显然心思已?经飞出去了。
他还站着,还没有嬴政坐着高,小孩子嘛,倒也没人训斥他,他环顾着厅内,似乎在寻找什么好玩的地方。
实际上扶苏是在找破绽,可看来看去,视线中唯有那?些瑟瑟发抖的奴仆最吸引他的视线。
从刚才被成蟜一句话吓得跪倒之?后,除了端茶递水的其他还在跪着,没有主人的允许谁也不?敢起来。
虽然主人对他们?不?满意,马上就要将他们?打杀,可同时主人与王上也需要人伺候,所以他们?需要将二人伺候周到再去死,仆人们?不?觉得悲哀,反而感?激涕零,感?激主人允许他们?多活几?个时辰。
他们?的心思实在太好猜,看明白之?后,扶苏只觉得一阵阵的窒息感?席卷上来,他想弄死成蟜的心思更强烈了。
扶苏仔细看着这?些人,也不?知道在他扳倒成蟜之?后,这?些人还会不?会活着。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善良了,像是老古董们?经常批判的妇人之?仁,成蟜的奴仆也许并不?无辜。他们?能出现在正?厅里,说明正?是在主人面前?得用?的,也许成蟜向赵国传递密信时,这?些人就是信使,但扶苏依然会为他们?轻如鸿毛的死法而悲痛。
不?单是为了他们?,更为了在这?个时代挣扎求生?的底层。若他们?能有机会明辨是非,若他们?可以选择,也许并不?愿意为了成蟜背叛秦国,更不?愿意被迫踏上一条掉脑袋的死路。
若是生?在未来,他们?可能像上辈子的扶苏一样,也许会遭遇童年不?幸,之?后的人生?却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然而生?在先秦时代,他们?只是砖石瓦砾,深埋进泥土里,仍然有人嫌弃他们?硌脚。
看得久了,扶苏的情?绪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但是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未免跪得太集中了,或者说,他们?原本的站位太集中了。
正?厅很宽阔,前?后以一个巨大的屏风做隔断,分为前?厅和后厅。前?厅阳光充足,多用?来待客,比如此刻扶苏他们?就坐在前?厅,后面则是用?来储物和临时休憩,其实扶苏的寝殿跟这?个格局有点像,都是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住人,晒不?到的地方放东西。
依照惯例,客人是不?会踏足后厅的,除非喝醉了被主人挪过去休息。
既然如此,这?些奴仆们?为什么沿着屏风站了两排,一左一右,人为增加了屏风的长度,像是在故意阻止人去后厅似的,有这?个必要吗?
对不?起,他要自己打脸了,刚想到一般客人不?会踏足后厅,他就有点想进去看看了。
扶苏望着后厅,起身缓缓朝那?边走去,一直注意着的成蟜看见这?一幕,骇得瞪大双眼,一句“站住”即将脱口而出。
第52章
扶苏似乎是终于办完了正事开始放飞自我了,再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坐着?,想要?到处跑着?玩,一个错眼的功夫就要往后厅跑了。
幸亏成蟜一直盯着?,看到这一幕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一声怒喝悬在齿间半响,最终被理智压下,换成了惊讶的颤音。
“扶苏!你去那儿干什么?”
能把愤怒转换成惊讶已经飞了成蟜很大的功夫,颤音实在是无法?避免了,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应该没有人注意才是。
擅长发现细节的嬴政瞥了成蟜一眼,默默不语。
听到主人的声音,原本跪伏在地的仆人们壮着?胆子直起了身,张开双手用身体拦着?扶苏,不让他?继续往里闯。
比划了下自己站着?和仆人跪着?的高度,扶苏郁卒了,可?恶啊,三头身实在很耽误正?事。
但凡他?能跟亲爹长得一样高,大长腿一迈就从?他?们头顶跨过去了,还用得着?理会这些??
可?惜他?没有,他?只是一个站起来刚到亲爹膝盖高的小豆丁,瘦弱的仆人一张开手就能把他?拦下。
扶苏指指后面,好奇道:“后面那么大,我想去后面玩。”
成蟜要?被他?的好奇给急死:“后面又黑又潮,有什么可?看的?不如让人领着?你去外面走?走?,看看院子里的花。”
扶苏觉得被小看了,叉着?腰道:“黑怎么了?我经常跟奶娘在后殿玩捉迷藏,我才不怕!”
谁管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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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真烦人!
眼看着?扶苏发出豪言壮语之后,又要?往后面跑,仆人拦着?他?他?就当看不见,反正?他?可?是秦王长公子,没人敢真的拦他?,倒也被他?硬闯出一个口子,眼看着?扶苏越过仆人,下一秒就要?越过屏风,成蟜急得大喊:“不可?!这——”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他?急得直接站了起来,大踏步朝扶苏走?去。
终于逼得成蟜失了分?寸,扶苏心?中暗喜,可?算抓住你狐狸尾巴了,那个被用美酒招待却?不得不匆匆离开的客人就藏在后面吧——
扶苏手撑在屏风上抬起了脚,没有赶到扶苏身边的成蟜眼睛几乎瞪脱了眶,原本想要?戴罪立功的仆人们目露绝望,厅中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扶苏动而?动。
铮——
不知哪扇窗外吹来了风,带来不甚清晰的金鸣之声,扶苏保持着?抬脚的动作,眼睛眨了眨,没动作。
差点就在正?厅里跑起来的成蟜步子还算不小,终于在此时赶到了扶苏身边,一把将他?从?地面上拎起来,想要?就这么将他?抱回嬴政边上。
“听话,别乱跑,后面没什么好玩的,那么黑,万一摔到你怎么办?”
被抱着?的扶苏暗暗翻了个白眼,难得没有挣扎,心?里却?还在腹诽:我刚才可?是连着?摔了两次,也没见你多担心?,这会儿倒是当上好叔叔了,不觉得矛盾吗?
巧了,嬴政也是这么想的,实在是成蟜此时的紧张太明?显,让人想注意不到都?不行。他?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后面有什么呢?
成蟜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扶苏身上,生怕他?再捣乱,一时忘了掩饰,不知道嬴政已经将全部都?看在眼里,还在苦口婆心?劝着?扶苏。劝他?作为长公子一定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仿佛后厅里有洪水猛兽,他?进去就要?被吞没了一样。
当然某种程度上,他?说的也没错就是了。
察觉到成蟜抱着?自己的力道变轻,扶苏就知道,这个位置是成蟜自认为安全的,但是难道他?会这么轻易放过成蟜吗——怎么可?能!
鼻尖嗅到某种熟悉的味道,扶苏再动不消停地扭动起来,因为成蟜刚刚过于紧张,此时觉得自己安全了,正?是最松懈的时候,扶苏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成蟜愣是没抓住,被他?跳下去了。
察觉到手里缺少?某个小兔崽子,成蟜感觉自己心?脏又要?停跳了,再一看发现扶苏就在自己腿边,顿时心?脏重新跳动,又活过来了,这大起大落幸亏他?是年轻人,不然妥妥是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那种。
扶苏再次给他?找麻烦,惊惧之下成蟜的耐心?告罄,一边俯下/身想再次将扶苏抱起来,一边嘴里埋怨着?:“怎么又乱跑……”后面还有很多,可?惜扶苏是长公子,成蟜只能憋屈地憋回去,眼神里的幽怨都?快凝成实质了。
扶苏回头瞥一眼,幸灾乐祸,哎呦,叔叔要?被玩坏了。
他?一个扭身躲过成蟜的拥抱,但却?不是往后厅跑,而?是躲到了一个高大的烛台后面,叉着?腰生气道:“哼,我知道了,叔叔才不是担心?我摔倒呢,你是怕我碰倒后面的东西?,叔叔真小气!”
这又是从?哪儿得来的结论?
被扶苏躲过之后,成蟜以为又要?来一场生死追逐了,没想到他?只是躲到烛台后面,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扶苏这样毫无根据的指责,顿时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成蟜勉强微笑,尽量做一个和蔼可?亲的好叔叔。
“这怎么可?能呢?叔叔府里再多的东西?,也没有扶苏珍贵啊。”
毕竟是嬴政的小崽子呢,还是独一无二的限定款。
扶苏却?气鼓鼓的,完全不相信成蟜的释,认定他?就是小气,而?且还小心?眼,嘴上说着?原谅他?了,原来还是生自己的气,连去后面玩都?不可?以。
听着?扶苏理直气壮地跟嬴政告状,还是当着?他?这个被告状的人的面说,成蟜:……算了,笨有笨的好处,就是气性大了点,着?实烦人。
一岁的扶苏似乎已经能分?得清,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所以张口就是对着?嬴政告状,显然他?认为嬴政是能帮他?主持公道的人,或者说,只是单纯地在向父亲寻求帮助?
当然,到底是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嬴政要?不要?帮忙。
嬴政只是略一沉吟,就朝扶苏招手道:“扶苏,回来。”
不论如何,还是先?将儿子放到身边最安全。
然而?扶苏却?直接抱住烛台,不仅躲开成蟜,也拒绝回到嬴政身边去,失望地看着?嬴政,随后转头‘哼’了一声,似乎在说,你不帮我我自己来。
他?抬头望一眼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烛台,一只手抱着?烛台,委屈地撅嘴说:“叔叔不让我去后面玩,我不开心?了,你得送我个礼物!”
要?礼物要?得这么理直气壮还真是少?见,成蟜腹诽,嘴上却?连声应道:“好好好,你看上什么了一会儿就带回宫去。”
小孩子能喜欢什么?无非就是吃的玩的,用这些?就能将两座瘟神送走?,成蟜巴不得呢。
扶苏指着?烛台道:“就这个吧!”
成蟜错愕:“什么?”这玩意有什么用?
扶苏梗着?脖子看他?:“就要?这个,叔叔要?反悔吗?”
扶苏的样子,似乎他?拿走?这个烛台占了很大便宜似的,成蟜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烛台也算礼物吗?
他?本身也不耐烦应付扶苏,见他?选了个根本没什么用的烛台,当然不会费心?思再去准备一个珍贵的礼物,甚至对于能用这么个无用的物件将人打发了感到高兴,甚至心?里还有点对扶苏的鄙夷,堂堂秦王长子,就这点眼光?
扶苏却?像取得了什么重大胜利一样,招呼自己新得的仆人伍左将烛台搬起来带回去,自己小步踱回嬴政身边,紧靠着?亲爹坐下了。
这会儿倒是不用失望的眼光看他?了。
嬴政低头:“宫里的烛台样式更多,怎么偏喜欢这个?”
嬴政不解,烛台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吗?况且成蟜用的这个跟宫里的没什么区别,属于咸阳宫制式烛台,成蟜建府时嬴政将他?府中一应用具都?赐下了,这个烛台唯一特别的也就是御赐之物,但扶苏宫里哪样不是御赐的?
扶苏招手示意嬴政低头,嬴政想了想,照做,然后扶苏用手捂着?嘴,跟嬴政说悄悄话。
“因为这个特别高!还大!我把它拿走?了,叔叔那么小气,肯定会心?疼好久。”说着?还偷笑了几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在报复成蟜的‘小气’。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嬴政直起身,看一眼兀自开心?的扶苏,再看一眼面露无奈的成蟜,显然扶苏只是自以为地说悄悄话,实际上声音一点也不小,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该怎么让扶苏理解,这东西?虽然大但是并不值钱呢?
嬴政想了想,叹着?气放弃这个想法?。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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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扶苏连半两钱都?不认识,他?能强求什么。
应该庆幸扶苏这么好哄,不然真是个贪财的,恐怕要?将成蟜的府库都?搬空了才罢休,到时候更为难。如今这样,他?们应该松口气才是。
嬴政算是看明?白了,叔侄两人就像是水与火天生不相容,继续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当机立断要?带着?扶苏回宫,成蟜看似不舍实际上恨不得大笑三声地将父子二人送到门口。
伍左抱着?烛台跟随左右,只有一架马车,是嬴政和扶苏坐的,烛台不能放上面,要?靠伍左一路抱回咸阳宫。
到底是青铜质地的呢,这可?不轻松。
扶苏看着?所剩无几的灯油,再次跟嬴政说悄悄话,这次是真的悄悄话。
“父王,其实我跟叔叔要?这个烛台,是因为我发现,这上面的灯油居然是香的!”
扶苏一脸惊奇,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其实在灯油里混上花瓣是常见做法?,以前楚夫人也喜欢用,只不过有了扶苏之后,听老人讲带香味的灯油对婴儿不好,就将这些?都?收起来了,而?嬴政不喜奢华,章台也一直用的普通灯油,所以扶苏还真是第一次见。
当然,他?说这话的重点不是灯油里混了花瓣有多么少?见,而?是不点燃灯油,别人是根本闻不出来香味的。
扶苏能闻到,说明?不久之前这个烛台还是点燃的状态,此时正?午刚过,阳光正?盛,哪怕在屋内也不需要?点灯油,除非有人要?看什么东西?,或者书写什么东西?,并且这非常重要?,怕眼睛看不清误事所以才大中午就点了灯油。
嬴政似乎突然想起一般问成蟜:“寡人让你绘制的图画得怎么样了?”
成蟜心?头一跳,他?马上就要?将两人送走?了,怎么又出了岔子?而?且这次还不是好糊弄的扶苏。
成蟜一瞬间心?思电转,可?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只能实话实说:“……臣弟刚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
索性嬴政也不是现在就要?,安抚道:“不急,寡人就是随便问问。”
转身之后,眼里的温和一点点褪去,车轮骨碌碌向前,很快驶离了长安君府,直到扶苏回头眺望都?看不见成蟜的影子。
那间正?厅内绝对有问题,不仅是扶苏发现了,现在嬴政也发现了,只不多与扶苏跃跃欲试想要?揭穿成蟜相反,嬴政面色如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哪怕扶苏已经给了足够的暗示,他?也还是什么都?没做,乘车离开了。
然而?事实真的像表面上这样吗?
扶苏偷偷瞥一眼亲爹,面无表情,跟平常一样,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被欺骗和背叛的怒气在嬴政心?中逐渐攀升,但他?是王上,无论喜怒皆要?有理可?依,决不能凭着?猜测行事。
“卫尉。”
卫尉立刻骑马上前,躬身道:“臣在。”
嬴政目视前方,语气不辨喜怒道:“悄悄围着?长安君府,有什么异常即刻来报。”
卫尉一惊,但不敢深思,拱手道:“是!”
随即打马而?去,想来是去安排人手了。
本来扶苏还觉得今天这么多人白带了呢,听完两人对话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既然亲爹出手,成蟜应该跑不了,他?就不用起早贪黑当熊孩子了。
呼——真累。
扶苏挨着?嬴政蹭了蹭,找好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嬴政似乎在思考什么,没看扶苏,但自动伸出手揽住儿子,免得他?掉下去。
扶苏抬头看他?一眼,撑着?最后一丝清醒道:“对了,父王,刚刚我发现叔叔在后厅放了长矛。”
嬴政收回思绪,诧异道:“你怎么发现的?”
扶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我听到了,跟宫里侍卫们的长矛碰在一起时声音一样。”
长矛太长,侍卫们若离得近,长矛就有可?能撞上,扶苏偶然听到就记下来了。
长矛是铜制,此时的武器大多都?是铜制,声音基本相同,所以扶苏听到的也许根本不是长矛碰撞,而?是有人藏在屏风后悄悄拔刀……
行刺吗?很好!
第53章
目送嬴政父子离开,确保他们不会突然返回后,成蟜快步赶回正厅,赵仪已经端坐上?首,短刀就放在手边,正兀自喝着美酒——正是之前被成蟜碰倒酒盅,洒到地上?那个。
之前成蟜出去迎接,赵仪匆匆忙忙藏起酒壶酒盅,并用衣摆蹭掉地板上?的?酒液,可惜时间太匆忙,只?来得及草草擦一下,到底还是剩了一些,还被扶苏那小儿?发现,差点断送了两人性命。
成蟜一开门看见赵仪大喇喇地坐在那喝酒,顿时感觉心脏又不好了,一连三次大起大落,成蟜脸色都变得苍白,他疾步走到案几边跪坐,一把夺下赵仪手里的酒盅,怒目而视。
“你疯了!嬴政还没走远你就敢出来?!”
同样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赵仪,暴露出了狂士的?面目,他浑不在意?地抢回酒盅,继续品尝着杯中美酒,道:“放心,他既然走了就不会回来的?。”
成蟜怒气不减:“你怎么知道!”他觉得赵仪只?是在糊弄他罢了。
赵仪却分析得有理有据:“他没?有理由回来,不是吗?秦王此次带着长子来,分明是只?叙家?礼,而非君臣。你与那小儿?不合,他自然不会再逗留下去。”
看成蟜仍面色惶惶,他举起酒盅敬了一下。成蟜还想抢,赵仪躲得更快,显然这壶酒他非喝不可,索性成蟜也不缺这一壶酒,抢了两次没?能阻止也就作罢了。
他嘟囔道:“放心,没?人看见?我,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嬴政来之前,赵仪一心只?想知道今日成蟜去咸阳宫都得到了什么消息,根本没?心思喝酒,只?当?是用来解渴的?。嬴政来了一次,两人都吓得几乎虚脱,赵仪倒是有心情品尝美酒了。
或许是单纯用来压惊壮胆。
赵仪喝了两盅,只?觉得越喝越香,眼睛一亮赞道:“没?想到长安君府中还有如此美酒。”他细细品味,“喝起来倒是有点蜀地美酒的?味道,如此香醇,怕不是宫中贡酒吧。”
成蟜哪有心思管它是什么酒,囫囵应道:“也许吧。”
主人大方,客人当?然也不客气了,赵仪直喝了大半壶,觉得心神稳定?下来了才推开酒盅,与成蟜谈起正事?。
当?然,在谈事?之前,他先?拾起案几上?的?短刀送回刀鞘,然后才进入正题。
而成蟜傻眼了,他刚才根本没?注意?案几边有什么,此时赵仪一动他才发现,这不是之前赵仪用来威胁他的?短刀吗?
成蟜摸了摸脖子,刚刚划开的?口子已经结痂了,但摸上?去仍是一阵刺痛,他面色有些不好。
赵仪看见?了,毫无诚意?地道歉:“长安君不要怪赵某,赵某身?上?系着赵国生死,一刻也不敢疏忽,这也是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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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冷哼:“我这条命都暂存在赵大夫手上?了,哪敢行怪罪之举。”
赵仪推刀入鞘,厅中顿起金戈之声,与扶苏听到的?别无二?致。
成蟜盯着华丽的?刀鞘,身?体一僵,迟钝的?反应过?来:“你一直拔着刀?”
赵仪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长安君何意??”
成蟜感觉喉咙中似含着刀子,艰难问道:“你刚才躲在何处?”
赵仪平静道:“屏风后。”
屏风前就是无知无觉的?秦王、以及秦王长子,他们与刀锋近在咫尺,近到时候成蟜听了都要疯的?程度。
轰——
成蟜感觉自己的?理智遭受了一记重锤,他眼睛越瞪越大,僵硬地看着赵仪,最后忍无可忍,低声怒吼:“你是不是疯了!!”
赵仪面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把玩刀鞘。
“我所做的?与长安君所想的?别无二?致,如何就是我疯了呢?”
又不是他一个人想除掉嬴政,谁又比谁理智。
成蟜怒极:“你——!”
“这是在咸阳!在我府上?!外面都是守卫宫中的?侍卫,他们杀死的?刺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敢在重重包围下刺杀嬴政?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成蟜几乎就是咆哮出来的?,他很想拎起赵仪的?抖一抖,看看身?上?是不成装满了胆子,怎么就敢行如此刺王杀驾之事?。
赵仪的?冷静与成蟜形成鲜明对比,无论成蟜多崩溃,他始终都淡定?如初,理智分析:“侍卫再多又如何?进到府里的?不过?两手之数,正厅内的?更是只?有几个内侍,我与秦王不过?几步之遥,只?要出其不意?,未必不能杀了他。”
成蟜完全冷静不下来:“那杀了他之后呢?”
“之后?”赵仪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笑,“我为赵国除掉一心腹大患,死国可已矣,无论是车裂还是弃市,都值得了哈哈哈!”
早在来咸阳之前,赵仪就做好了此行无法再回赵国的?打算,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在死之前能否化解赵国的?危机。
刺杀秦王怕什么?只?要他刺杀成功——
成蟜怒道:“你以为你刺杀成功了,秦军就会退兵吗?不可能!若知道是赵人杀了秦王,秦军只?会化身?猛虎,撕碎所有赵国人!”
狂妄的?笑声戛然而止,赵仪得意?的?神情倏尔收敛,他面色不善地盯着成蟜:“长安君不会直到现在还在犹豫不决吧?又想要兄长,又想要王位,这可不行啊……”
成蟜同样面色冷凝:“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们了,我要的?是王位。”
赵仪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那长安君所言何意?啊?”
成蟜说得又急又快:“你不了解秦国的?军队,他们就是一群疯子,为了军功不要命的?,擒获刺杀秦王的?刺客是何等功劳?覆灭杀害秦王的?国家?又是何等功劳?这足够所有人裂土封侯了!他们只?会,他们只?会——”
“他们只?会像饿狼一样扑到赵国身?撕咬,对吗?”
“对!”
“他们不会。”
“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不会?!”
“因为秦王没?了,秦国上?下都要服丧……”成蟜想说你不会以为穿一身?白就能降低秦军战斗力?吧,赵仪就看着他,笃定?道,“秦王没?了,秦国更要紧的?应该是选出新的?秦王才对,怎么可能是为嬴政报仇呢?”
成蟜不理解:“若是不能为他报仇,新任秦王如何服众?”
“呵—”赵仪轻蔑一笑,“长安君忘了,六国中人,没?有一个不想覆灭秦国的?,若此时秦王逝世,秦国动荡,你猜六国会不会第六次合纵?只?要趁此机会灭掉秦国,哪怕只?是夺下秦国一半国土,接下来六国都可安稳上?百年,谁会不心动?”
成蟜一怔,没?错,秦国群敌环伺,去年差点就被打到咸阳,如果这时候嬴政死了……赵国的?危机是解了,可秦国呢?秦国都要亡了,他还当?哪辈子的?秦王!
面对成蟜的?怒视,赵仪丝毫不慌,解释道:“长安君莫恼,听赵某说。”
“秦国上?下都不是蠢人,绝对不会让这种群龙无首的?状态持续下去,不仅是为了防止六国攻打,也要防着吕不韦之辈复行田齐旧事?,恐怕嬴政死后三天内,就要选出新的?秦王。这种情况下,他们选择的?标准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血脉最近,一个就是恰好在咸阳城内。”
此时公侯都有封地,嬴政和成蟜的?叔伯们早就就封去了,只?有成蟜年纪小且常年在赵国为质,母亲与兄长怜惜他的?不易,特意?允许他在咸阳住到及冠再就封,也就是说,如果真按照赵仪设想的?那样发展,最有可能成为秦王的?不就是成蟜!
得出这个结论,成蟜心如擂鼓,心里责怪赵仪没?事?乱说话,给他说得都有点心动了。
不行,冲动上?头时的?想法是不作数的?,他得仔细想想。
赵仪越想越觉得可行,想那么多迂回的?计谋有什么用?他都藏进嬴政亲弟弟的?府里了,不如干票大的?,他趁热打铁,打算劝成蟜跟他一起干:“长安君——”
成蟜不看他,摆手道:“改日,改日再议。”
都要打起来了,还改日什么!
赵仪心情正激昂着呢,被成蟜泼了一盆冷水,差点连冷静的?样子都维持不住了。
可惜现在重点在于成蟜,嬴政已经走了,若想刺杀,必须得靠卡成蟜将他骗出来才行,这个就没?办法用刀威胁了,免得成蟜破罐子破摔,进宫自首去,那他可就白忙活了。
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赵仪才说服自己没?有继续追问成蟜,算了,他能说出改日再议这种话就说明他已经上?钩了,要不然应该是疾言厉色地反驳他才对。
既然有希望,只?要他在后面再添一把火,不愁这秦国烧不起来!
离开长安君府不久,赵仪拎着从?成蟜那讨来的?蜀地美酒到了好友府上?。
如今已到餔时,讲究点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然而好友丝毫不觉得赵仪失礼,只?因赵仪第一时间献上?美酒,道:“某刚刚得到几坛上?品佳酿,欲送予将军,本想着天色已晚不宜打扰,可一想到将军还要等上?一晚才能品尝到此等佳酿,就急得吃不好坐不下,这不,只?好冒昧打扰了。”
樊於期接过?赵仪递上?来的?酒,揭开盖子一闻就知道,的?确是上?好的?美酒,是他在咸阳宫里都没?有喝过?的?佳酿!这赵老弟,果然够意?思。
樊於期不拘小节,当?场抱着坛子牛饮几口,喝完一抹嘴,哈哈大笑道:“痛快!”
赵仪笑道:“将军喜欢就好。”
樊於期点头:“喜欢,本将军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酒!”接着有些埋怨,“我说老弟,若你有此等美酒,何不早日送予我?害我空等了这么多时日。”
竟然是嫌弃赵仪送得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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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仪苦笑:“非是在下不愿意?早些送予将军,实在是在下也是今日才得主君赏,这不刚离了主君府上?,就送来给将军品尝了。”
“可惜主君待我宽厚,我却只?能坐视主君受辱,却不能相助一二?,这实在是,实在是痛煞我也!”赵仪以手捶胸,愤怒又懊悔,此番做派着实引起了樊於期的?兴趣。
“贤弟何时成了别人的?门客?”
赵仪:“此事?说来话长——”
第54章(补)
“此事说来话长,在下有一同乡……”
赵仪声情并茂地给樊於期讲述了一番,自己?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同乡,因为两家都是商人,他们非常合得来,情同兄弟。
可也正因为都是商人,居无定所,哪里有商机就去哪里。在两人长到十多岁时,同乡父亲决定经营绸缎生意,并举家搬到了楚国,此后两人再也没见过,赵仪为此神伤了很久。
没想到此次来秦国贩酒,居然恰好碰到同乡,他还成?了长安君的门客,赵仪着实为朋友高兴,然而仔细一打?听?却发?现,同乡父母兄弟皆没,只有他侥幸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樊於期好奇:“这?是为何?”
赵仪叹气:“哎,怪只怪财帛动人心啊。”
原来同乡家虽起于微末,但同乡父亲是个头脑灵活又肯拼的,初时于赵国卖布,积攒了一些家底,后羡慕楚锦价高,一咬牙就带着全家搬到楚国,做起了绸缎生意。
同乡父亲眼光好,他挑出来的锦缎染色都是最佳的,很快就在诸国绸缎商中闯出了名头,财富更是如流水般流进家里。
赵仪描绘的场景太美好,毕竟谁会?嫌钱多呢?哪怕是秦国第二梯队的将军也拒绝不了,樊於期随着赵仪的话畅想?,只觉得好似一车车金砖被运到了自己?家里。
代入感?太强了,他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
赵仪叹气,樊於期直觉不好,果然,因为同乡家的财富实在是太多了,原本不屑看他们一眼的贵族们也投来了目光,毕竟这?样一只下金蛋的母鸡,谁不想?要呢?
樊於期隐晦地点了点头,要不顾虑和赵仪那点微末的交情,他都要直接出声赞同了。王孙吃贵族,贵族吃平民,向来如此。
一个小贵族盯上了同乡一家,他们在陈都(楚国旧都)只是外人,没有宗族,收拾起来毫不费力,很快同乡父兄就被诬陷为细作关?入牢中,要求献上一车黄金才能脱罪。
这?是贵族们的惯用伎俩了,商人们都门清,可谁让他们只是个小商人,同乡一家求助无门,只能按要求献上黄金,可没想?到那小贵族见他们轻易拿出一车黄金,胃口变得更大?了,在收下黄金后突然变脸,说他食君之禄当?要为君分忧,怎么能因为几块金子就放过危害楚国的细作呢?必须将他们枭首。
于是同乡家男女成?丁皆被枭首,未到年岁的女子罚去舂米,男子则是编入行伍,做秦楚大?战中的先锋。
说是先锋,其实就是炮灰,一次大?战下来十不存一,仅剩的一还有可能被俘虏,同乡就是被俘虏了,成?了战俘,被人拉到咸阳城来卖。
本来他作为商人虽然地位不高,但到底吃穿不愁,谁知一朝家破人亡不说,自己?还要沦为牛马一样的奴隶,想?到这?些,同乡悲从中来,忍不住在市井上掩面哭泣。
恰巧长安君骑马路过,见到这?一幕,就问他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同乡:“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身尚且难保,恐怕不能为父报仇了,这?让我怎么能不哭呢?”
听?完前因后果,长安君同情同乡的遭遇,更感?动于他身处困境仍不忘父仇,于是买下他并放还契书?,同乡感?于长安君的恩情,就留在府中做了门客。
樊於期赞叹的一拍大?腿:“好!好个有情有义!”
主臣二人一个有情一个有义,正是时下人们最认同的价值观,尤其樊於期这?样的直性子,听?完之后都忍不住欣赏起了长安君。
一开始赵仪说自己?被同乡引荐给长安君,又折服于对方的人格魅力,当?场同意做长安君的门客,樊於期还有些不以为意,觉得长安君不过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能有什么魅力可言?
现在樊於期不这?么想?了,士为知己?者死,有一个能理?解你的仇恨并愿意帮你报仇的人,简直就是人间理?想?!若有朝一日自己?流落他国,有个人愿意收留他还帮他报仇,就算将他这?条命拿去他也甘愿,何况只是做个门客。
所以樊於期完全不觉得赵仪同乡留在长安君府,却不回陈都报仇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仇早晚要报,但恩情也不能不还。
樊於期豪迈地给他自己?和赵仪都倒满了酒,举起酒盅道:“为这?两位义士,君当?满饮!”
赵仪也不含糊,当?即学着樊於期的豪迈,举起酒盅:“将军满饮!”
豪迈过后,樊於期又想?起了赵仪最开始说的:“不过贤弟之前说主君受辱,这?是怎么回事?在咸阳城还有人敢不敬长安君?”
怎么说秦王的亲弟弟,谁敢找他的麻烦?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嘛。
赵仪又叹了一口气:“在下何尝不是如将军一般想?的,可这?咸阳城,到底也是有人可以不看长安君的面子……”
樊於期沉思片刻,忽然瞪起眼睛惊道:“难道是……?不,不对,今日王上召见过长安君,二人之间并没有龃龉。”
赵仪摇头:“非是秦王,而是秦王长子,那不满三岁的小儿!”
“扶苏?!”樊於期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之前赵仪说长安君被一小儿羞辱,他还以为这?是基于赵仪自己?的年岁,轻蔑对方的说法,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小儿,才刚过周岁那种?。
樊於期想?不通、
“他能干什么?”
赵仪:“哎,早知将军不信,可此事皆为某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说着,给樊於期复述了一些诸如扶苏嫌弃长安君貌丑,不许对方再踏足咸阳宫,免得咸阳宫蒙尘;
嘴上说着是来长安君府上道歉,实际上却强要府中宝物不得,辱骂长安君心胸狭窄敝帚自珍,这?府中一切都是秦王赏赐的,秦王公子想?要回来是理?所应当?,你拒不肯赠是不是眼里根本没有秦王这?个兄长!
只是要了一个烛台的扶苏:?
赵仪毫无责任心地将故事扩写再扩写,也不管一岁小孩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是不是不太合理?,总之怎么难听?怎么说,激起樊於期的怒气就对了。
何况此时人们对于神童宿慧之事接受良好,不久前还有个活生生的例子甘罗,樊於期连思考都不思考,情绪完全被赵仪牵着走,眼中怒气愈来愈浓。
赵仪也眼中含怒:“若非在下客居长安君府内,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身为秦国王室,居然如此不知礼仪孝悌,侄子都能指着叔叔的鼻子骂!这?可真是,真是……”
位卑者不敢妄议,赵仪言止于此,然而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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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仪不说,樊於期也听?懂了他话语中对秦王父子的鄙夷。
身为臣子,听?到这?话,樊於期第一反应当?然是双眼瞪得溜圆,眉毛倒竖地怒喝道:“大?胆!”
赵仪浑然不惧:“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去打?探一番,今日秦王是否带着长子去了长安君府内,就知道赵某所言是真是假。”
樊於期将信将疑。
他是个性情中人,听?了赵仪的话难免气愤上头,但同时又理?智觉得此话有误,王上从不出宫,何况今日上午已经召见过长安君,当?时他也在现场,这?才散会?不久,怎么会?又去了长安君府上呢?
可另一方面,赵仪说这?话毫不心虚,似乎根本不怕他去查。也对,王驾那么明显,稍一打?听?就知道真假,赵仪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诓骗他,也就是说……这?事是真的?
明明上午见到长公子时,他还是个懂礼貌的娃娃,就乖乖坐在王上身边,不哭不闹,怎么背地里却是这?样一个跋扈之人?
樊於期想?不通,赵仪悲愤道:“他一个一岁的小儿懂什么?还不是大?人怎么教就怎么做,此事若不是有人放任,他安敢如此!”
还有什么人能放任此事?当?然是教他这?么做的大?人,以及长安君被骂了都不敢反抗的秦王啊。
樊於期表情变来变去,显然内心受到很大?的冲击,没人接话赵仪也不觉得尴尬,兀自说着:“长安君千金之躯去,却要遭受此等羞辱,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何至于此啊……”
话语间已经直接隐去了扶苏,将过错全都安在嬴政身上,偏偏樊於期被他之前的话带偏了思维,完全感?觉不到这?些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还顺着赵仪的话思考。
是啊,王上和长安君可是嫡亲的兄弟,他都能放任长子对亲弟弟不敬,何况他们这?些与王上更不亲厚的臣子呢。
“若庄襄王还在……”
若庄襄王还在……
“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定然不会?薄待臣子的。
樊於期跟着他叹气,这?是赵仪想?要的,但是仔细听?听?,内容不是他想?要的啊喂!
我可不是来跟你怀念前老板的。
如果樊於期长点脑子就会?发?现,赵仪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愤怒,什么为主君谋不平,那都是上一页的事情了,他正在不遗余力地将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引。
“将军可有兄弟?”
樊於期不解地答道:“当?然有。”
这?年代谁家还没七八个孩子?没有兄弟才不正常。
赵仪没解释,而是说:“赵某也有,幼弟颇为顽皮,需要时时管教,父亲整日忙碌,只能赵某这?个长兄代行父职,因此常与幼弟有些不愉快。可即便如此,在赵某眼中,他始终是我的弟弟、我的亲人,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他,包括在下的妻子(妻与子)”
赵仪嘴角的弧度加大?:“除非,他根本不是我的弟弟。”
什么……不是从小带到大?的吗?怎么可能不是……
天色越来越暗,二人在厅中议事,无人敢打?扰,因此迟迟不曾掌灯。
一片昏暗中,赵仪的声音幽幽传来:“昔日在邯郸,赵某曾听?过一首童谣,不知将军可有耳闻?”
“是什么?“
赵仪:“佳宴佳宴,响屐为伴,结之馆娃,栖之杜鹃……”
樊於期果然是有文化的,听?了童谣立刻面色一变。
昔年吴越争锋,越王兵败为奴,却悄悄寻来越国美女西施献给吴王夫差,夫差甚爱之,建馆娃宫藏娇,西施常常于馆娃宫高台处翩翩起舞,木屐敲打?着木台声声清脆,舞裙飘扬身姿婀娜,将夫差迷得不知今夕何夕。
而杜鹃这?种?鸟樊於期也是知道的,明明结了巢穴,雌杜鹃却非要将蛋下在其他鸟的鸟巢里,让其他鸟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
一个被献上的、舞姿优美的女人,一个揣着蛋偏要跑到其他鸟巢穴里的杜鹃……
赵仪想?说什么,几乎呼之欲出,樊於期将青铜的酒盅都捏到变形,他不肯相信,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先王怎会?遭受此等羞辱!可,他想?起这?些时日以来,在街边酒坊听?到的传闻……
以及,邯郸连童瑶都传遍大?街小巷了,那赵姬不正是在邯郸被吕不韦献给庄襄王的嘛!
“嘭!”
樊於期犹觉不够,猛地掀翻了案几,他须发?皆张,呼吸间都带着屈辱的怒意,代先主受辱。
“竟是献妾盗国,吕贼安敢欺我也!”
变了形的酒盅在地上滚了又滚,赵仪瞥一眼,眼中精光尽皆收敛,只轻轻叹道。
“长安君何辜……”
他提醒了樊於期,虽然上面坐着那个不是庄襄王亲子,但长安君是!长安君出生时,赵姬已经进府三年之久,两人总不可能在庄襄王眼皮子底下私通,所以长安君必然是庄襄王嫡子,而且是唯一一个!
秦国姓嬴姓了几百年了,绝对不能改姓吕!他要将这?一切都拨回正轨,比如,拥立一位真正的先王血脉即位!
成?了,赵仪垂下眼遮住眼中的嘲弄,心下不可避免地带着些优越感?说,看到了吗长安君?以后可别说我不帮你。
第55章
翌日?清晨,成蟜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拜帖。
“樊於期?”
成蟜仔细翻看拜帖,确定是这位要做自己副将的樊将军。
“他来作甚么?”
成蟜是主?将不假,按理来说副将也应该到他这儿?来拜山头,但樊於期这?个?人向来是个?混不吝,除了蒙骜王翦这?种战功满身的,没见?他给过谁面子,怎么会主动来拜见?
使出反常必有妖,成蟜想不出缘由,索性直接去见了樊於期。
然后就听闻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
樊於期只是说了个?开头,成蟜就惊得豁然站起。
“此言当真??!”表情?惊怒交加,还有点隐藏的喜悦,一张脸肉眼可见?的扭曲。
好在?很快理智上头,眼神重新变得清醒,奋力将嘴角的弧度压下,说道。
“樊将军!王兄一向很器重你,可你不思回报,还编造这?样荒唐的谣言来污蔑他,你对得起这?些年王兄对你的栽培吗!”
樊於期也站起来,义正言辞地反驳:“我在?秦国为将,忠于的是秦国!而不是单单一个?秦王!”
“况且若说栽培,当年我不过一无名?小卒,蒙先王提拔才忝列为将军,就算是报答,也应该报答先王才是!先王受辱,我怎能坐视不管!”
成蟜似乎被?樊於期气势所摄,瞪着眼睛无话反驳,樊於期于是又说:“昔年吕不韦献妾一事,谁人不知?”
先秦时代也不讲究这?个?,再?嫁的王后太后比比皆是,比如楚国那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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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跟隔壁赵国出身倡门的王后相比,他们赵太后好歹出身清白呢。
大家都不讲究,就也没想着遮掩,所以赵姬原本?是吕不韦姬妾一事,天下人都知道,也早就有人猜测,嬴政根本?不是庄襄王亲生的,而是吕不韦的儿?子。
他们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脚,要不是因为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吕不韦为什么心甘情?愿辅佐幼主??他可是权倾秦国的丞相,完全可以发?动宫变取而代之,可他没有,这?都是因为对儿?子满满的爱啊!
就是因为坐上王位的是他儿?子,肉都烂在?锅里,吕不韦才鞠躬尽瘁,一点儿?怨言都没有,所以别否认了,嬴政就是吕不韦亲生的。
樊於期还把他和赵仪的猜测讲给成蟜听,就因为你跟嬴政不是一个?爹的,所以他才让儿?子随意欺负你,不然亲哥哥哪能这?样对你?你好好想想吧。
关于嬴政身世的猜测,成蟜比樊於期听得还多,毕竟事件的主?人公都在?邯郸生活过,诸如吕不韦献妾之事,都是在?邯郸发?生的,邯郸人茶余饭后就喜欢八卦两句,而且赵国人讨厌他,丝毫不避讳他在?不在?场,这?也是成蟜从?心里厌恶嬴政的原因之一。
就是因为他这?位好哥哥,害得他没少在?宴席上被?人奚落,丢了大面子。每次被?那些人奚落嘲笑时,他没有一刻不怨恨,可彼时他年纪尚幼,不知道该怨恨谁。
今天樊於期这?一席话终于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他该怨恨的,就是本?应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
为什么母亲不是父王的王后,反而是一个?低贱商人的妾室!为什么王兄不能安安分分做父王的儿?子!连累他也饱受耻辱!
可是,哈哈哈!成蟜内心笑得猖狂,现在?他不怨了,甚至还要感谢生母和王兄的不光彩。
成蟜一直低头沉默着,樊於期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正在?心内窃喜,低头只是怕樊於期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长安君可是不相信樊某所言?”
成蟜语气平静:“本?就是市井妄言,谈何相信。”
“先王已经长眠阳陵七年,世俗之言不该再?打?扰他的安宁。”
“何况如今王兄才是秦王,将军对先王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可有些话……还请将军收回吧。”
不理会樊於期的激动解释,成蟜拂袖转身,表示不愿与之为伍。
“今日?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将军请回!”
这?话看似深明大义,实际上还是在?暗暗拱火,现在?是我哥当秦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对我爹再?忠心又有什么用?
因为坚信献妾盗国一事是真?的,现在?樊於期看嬴政就像在?看一个?窃国的贼,本?身就充满着恶意,被?成蟜这?么一挑拨,自然更加厌恶了。
同时,对成蟜就变成了欣赏。
明明认为他在?胡言乱语,损害了兄长和母亲的名?誉,却因为他对先王的忠心,不想让他因言获罪,因此居然愿意放过追究他,让他免受刑法之苦。
如此心怀仁义之人,才应该是庄襄王的子嗣啊,樊於期欣慰地想。
如果扶苏知道樊於期想的,恐怕会直接翻个?白眼:拜托,他放过你是因为你忠心庄襄王吗?那是因为他跟嬴政只是塑料兄弟情?,对母亲也没有孝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名?誉好吧。
要真?是关系好的一家人,哪怕成蟜只是基于王权尊敬嬴政,听你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应该去揭发?举报,这?会儿?你早就下大狱了,还真?以为是自己?运气太好,遇到有仁心的明主?了?
岁数也不小了,倒是挺会做梦。
你别说,人家樊将军就是这?么想的,为了能追随认定的明主?,苦口?婆心地劝成蟜。
“长安君不妨多想想,若此事为真?,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秦国落入一贼子手中吗?”
“我作为臣子,当然也不想打?扰先王在?地下的安宁,可此事在?邯郸连垂髫小儿?都知道,甚至被?编成童谣传唱,已经不是你我想不想打?扰的问题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早晚庄襄王这?顶绿帽子得扣得结结实实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还哪来的安宁?
听到这?话成蟜诧异了一瞬,邯郸他熟啊,怎么从?来没听过什么童谣?
成蟜没转身,樊於期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只知道他说了这?么多成蟜还是无动于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恕在?下直言,长安君此举与掩耳盗铃何异!”
居然被?骂了?
成蟜惊怒转身:“你!”
他想怒斥一句:你区区一介莽夫也敢骂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理智告诉他,此次攻赵大军里,樊於期是他的副将,若是现在?得罪了,一路上不断给他使绊子,他和赵仪的谋划很可能落空,所以忍住!
成蟜在?心里骂了个?爽,表面上却像是被?樊於期的话点醒一般,脸色涨红,满脸羞愧,迟迟说不出辩驳之语。毕竟若嬴政身世真?的有异,他却因为一些不足为重的理由不肯去调查,才是真?的不孝顺。
成蟜脸色变换几许,终于一脸颓然道:“可如今他已经是秦王,我纵使有心,又能做什么呢。”
樊於期也明白,这?是最大的问题,他和长安君对先王的忠心毋庸置疑,可一个?是还没就封的公子,手中无人,一个?只是小小将军,手中无权。
就算他们调查出了真?相,可嬴政在?王位上坐着,整个?秦国军队都听他的,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拨乱反正呢?难道将真?相公布天下,恭请六国仁义之师以此来征讨他?
别逗了,要是六国有这?本?事,也不至于都打?到秦国门口?了还退兵。
外力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
樊於期左右踱步,几度面露挣扎,最终还是对庄襄王的忠诚高于一切,以拳击掌心,狠下心道:“事到如今,再?让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已经不可能了,若是因为畏惧退缩,后半生我都会看不起自己?,也不配做庄襄王的臣子!”
成蟜试探:“那你待如何?”
樊於期咬牙:“他是秦王,我们奈何他不得,可如果他不是秦王,世人还会包庇他吗?”
世人多趋利而少正义,如今秦国朝政都掌握在?嬴政和吕不韦这?对‘父子’手里,就算知道了嬴政不是庄襄王亲子,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恐怕不仅不会声讨二人,还会替秦王铲除这?两个?污蔑王上的奸贼。
对于此等行径,樊於期极为看不上眼。
“此等小人只知趋利避害,俯仰皆有愧于天地,某一向不屑与之为伍,然先王清誉高于一切,秦国血脉正统高于一切,要成大事,就不得不先想办法拉拢安抚,让他们站在?您这?边。”
别看樊於期只是个?武夫,性格还比较粗糙莽撞,可忽悠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既然那些小人只知趋利避害,那要想拉拢和安抚他们,自然就是给他们想要的权力和财富。
可成蟜连封地都没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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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又如何能赐予他们这?些呢?
成蟜不敢置信地盯着樊於期,答案呼之欲出。
樊於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把拔出腰间?的配刀,凶狠道:“不如反了吧!”
第56章
造反?
成蟜想要怒斥樊於期:你疯了吗!可他没?有,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了同样疯狂的想法。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狠狠一跳。
他双眼没?有焦点?,嘴唇几次翕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诘问,反而说:“可是你我手里无兵,武器从哪儿来?万一有人泄密……”
成蟜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就是没?有问:你疯了吗?!樊於期就知道,成蟜也赞同反。
只要?能?说通他,其他的就不是事。
樊於期:“如何无兵?长安君忘了,攻赵在即,那嬴政召集了十万兵马待命,如今就在城外营中。”
成蟜瞪大?眼睛:“可我手中并无虎符。”
虎符即为兵符,一分为二,左半给军队统帅,右半则留在君主手中,若想调动?大?军,必须先核验过虎符才行,不然就算你是丞相是上卿,大?军该不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
樊於期觉得成蟜想得也太多,还想调动?大?军?就算你手里有虎符又怎么样,那些副将校尉又不是死人,难道还会乖乖听?话跟着你去逼宫?把你抓了拿去邀功还差不多。
“长安君多虑了,大?军不能?妄动?,不然一定会惊动?上卿,于我们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