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娜娜,呵呵,娜娜是我的私生女。我留着她,本来是想将来当做一个物件,送给贵族们当礼物的。”
“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种时候,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等你死了以后,我也会把她充分利用以后,再妥善处理掉。这样在侍奉最高神时,你们还能做个伴。”
林诺煞白着脸,惊惧地盯着奥图,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奥图在淡金色的厅内走来走去,靴子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踩出一连串轻快的声音,已然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呵呵,你不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么?你不是连走路都不会时,就已经可以用魔力移动物体了么?”
“现在,你动啊!你倒是用你「最强大的魔力」,把自己移动出去啊!”
“啊——我忘了,你体内的印记,不知道怎么居然被修复了的印记,就在刚刚,已经被我彻底粉碎了!”
“上一次,我做得不够彻底,只是割碎了你的印记,留下了你一条小命。”
“这一次,我不会再那么手下留情,会彻彻底底地,送你上路!”
脸色煞白的林诺,睁大了眼睛:“上一次?”
奥图得意洋洋地转过身,看着四周,道:“17年前,母亲带着你到这里「度假」。”
“她带着约瑟夫去麦田了,让我留在这里,看着你不要磕碰着。”
“啊,那个美好的下午,这里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阳光很好,麦田很香。你呢,在地板上爬来爬去的,一边傻笑,还一边试图扑到我身上来。”
“然后嘛,我呢,恰好从一本书里,学到了如何切断人体内「魔法印记」的禁术。”
“我想,父亲母亲,还有爷爷,都说你是千年以来,王室里魔力最强劲的小王子,那么,你的魔力,有没有强大到即使没有印记,也能发挥出来的地步呢?”
“所以我就顺手试验了一下咯——”
“正好我修习的魔法都是水系基础的,在这湖水之上,即使是发动这种禁术,也能如有神助,一次就成功!”
“结果,呵呵,就算是你,也离不开这天生的印记呢。没有了印记的小王子,也只是一个废物咯。”
“啧啧,当时你那个哭叫声啊……只要一想起来,就让我激动不已,浑身都兴奋呢!”
奥图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浮雕,满脸都是令人作呕的笑意。
林诺用手费劲地撑着自己,颤声问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奥图皱了皱眉,觉得这个问题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你太出色了,你挡了我的路啊!”
“约瑟夫的魔力和我差不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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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长子,他根本威胁不了我。”
“可你不同,你,你的魔力,太强了。如果我不除掉你的魔力,那迟早你会取代我!”
林诺眼中一片白茫茫,嗫嚅道:“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你就要亲手杀掉你的弟弟,你的女儿?”
奥图的脸都扭曲了起来:“你本来可以不用死,娜娜也可以多活几年,谁知道克莱门特偏偏看中了你!”
“就凭你?!你这满心妇人之仁,毫无帝王之气的白痴蠢货!”
“如果你真的成了国王,只怕萨罗斯特也就毁了!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拯救这个国家而已!”
面对咆哮不已的奥图,林诺背靠在大门上,演得有点儿累地抬起头,长叹了口气。
怎么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反派,总能拉出「大义」「帝王气质」这些幌子呢?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道:“老师说得一点儿没错。”
看着方才还痛苦得说话都苦难的林诺,如此轻轻松地站了起来,奥图的狞笑,僵在了脸上。
“老师说,大王子性喜浮夸,偏执而冲动,只要我稍加配合,他一定会布置一个最夸张的场景,用最戏剧化的方式,来完成他的演出。”林诺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奥图:“而且,只要稍微勾一下,大王子一定就会得意忘形,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说出来。”
“你,你们……”奥图的脸色已经由潮红转为灰白:“你们联手,骗我?”
林诺摊摊手,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是的。
他刚刚发现那串腕带的问题,稍一思索之后,就立刻跑去了雷恩的房间。
林诺知道,这腕带背后意味着的事情,不是目前的他能够对付得了的。
雷恩以魔力包裹住腕带仔细端详一番,又详细询问了娜娜送他腕带的一些细节之后,逼着还在酣睡的罗伊,立刻从「奥图的私生子女」这个角度去做调查。
很快,娜娜的真实身份,就摆在了两人眼前。
与此同时,罗伊还告诉他们,娜娜的生母,在被迫与娜娜分开之后,越发憔悴,体型发福,完全没了当年的美貌。
奥图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甚至让人把她赶出了当年为和她幽会而买下的私宅,换了新的情妇住进去。
终于,在某个寒冷的冬夜,走投无路的娜娜母亲,「不慎」跌入河里,再也没能爬上来。
知道背后之人竟然是奥图之后,林诺沉默片刻,立刻脸色一白:“娜娜!”
既然奥图让娜娜送来了「暗器」,结果自己平安归来,同时还在众人面前彰显了一把自己的魔力,那奥图必然就会知道,娜娜送的「暗器」没有起到效果。
如果是这样……
看着脸色骤变的林诺,雷恩沉声道:“殿下是担心,娜娜是在帮着他父亲陷害你?”
林诺使劲摇头,道:“不,那孩子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只是很担心,这个偏执又疯狂的混账,会对娜娜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雷恩略一思索,道:“这倒不用担心。”
“对于奥图而言,他现在唯一可利用的棋子,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如果他还要挣扎,对我们而言,这正好是最好的线索。”
虽然林诺不知道,但雷恩非常清楚,奥图之前安插的那些暗线,还有躲在背后给他提供物资的维特主教,都已经被清理掉了。现在的奥图,只不过是一头疯狂的困兽罢了。
听完雷恩的话,林诺也迅速冷静下来,看着雷恩:“所以……老师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雷恩点头道:“对。”
接着,不待林诺发问,他先补了一句:“若殿下担心会危急到娜娜,可以按照我所说的,给她画一个小小的保护阵,确保她的安全。”
于是,林诺就按照两人商议好的,装作傻到极致的样子,落入了奥图设好的「局」。
终于明白自己才是被算计的一方之后,奥图的脸都扭曲了,开始从胸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犹如一个坏掉的风箱:“就算我说出来又怎样?”
“只要我还是王室一天,克莱门特就伤不了我!”
“至于你这个小废物,你敢伤我么?!”
林诺看着他的目光,简直都带上了同情:“啊,关于这一点。”
“关于这一点,老师也预料到了呢。”
奥图的眼底血脉怒张:“什,什么?”
随着林诺的一个手势,空气中传来了雷恩的声音:
“国王陛下,刚才大王子已经如实供述了他的罪行。如今,是否还需要臣为您进一步了解当年的细节?”
片刻之后,国王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必了。”
“克莱门特卿,从此刻开始,奥图不再享有王室成员的身份。”
“即日起,将他押入「高塔」,永不得放出。”
高塔,是萨罗斯特最为森严、也最为黑暗的监狱。
不见天日,阴冷恶臭。
所有关押在「高塔」的犯人,都被囚于单独的房间,没有任何人可以对话。
而且,这个监狱里还特意设下了魔法阵,让所有被关押之人,每日醒来之后,都会随机被剥离一个器官——运气好的,可能是掉一根手指;运气不好的,可能是周身的皮肤。接下来的一整日,犯人都会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度过。
而更可怕的在于,魔法阵还会强迫犯人准时入睡,在昏死一般的睡眠中,为犯人重新接好这些器官,确保犯人不会死去,以便第二天继续「随机剥离」。
任何被关入高塔之人,都只会希望自己可以立即结束生命——然而,魔法阵不允许。它会让人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忏悔」。
听到这里的奥图,跪倒在地,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真正正的绝望。
看着还在和雷恩隔空商量着什么的林诺,他双目赤红,口鼻扭曲,手指甲在地板上抠出了血:要我生不如死?那你,也绝不能活!
第47章回来了!
奥图虽然刚愎自用,但到底是受过多年魔力训练的正统王室成员,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比如,他知道林诺现在魔力已经恢复,恐怕自己没办法再像17年前那样,轻轻松松就用「黑水」把他的印记割断。
所以他在偏殿四周布下魔法阵,还将他收集多年的水系元素晶石倾囊而出,放置在了周围。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魔法阵和晶石,早就被雷恩迅速替换掉了。
他所构建出来、用来恐吓林诺的「当年场景」,以及他所召唤出的大蛇一般的「黑水」,不过都是毫无杀伤力的幻影。
林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现在全身瘫软,跪在地上的奥图,当然已经知道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彻彻底底地「设计」了。
雷恩和林诺他们,不但换掉了自己的魔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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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黑水」无法发动,还反其道而行之,禁锢了奥图的所有魔力,让他一分一毫的魔力都用不出来。
看着林诺神色自如地和雷恩商量着什么,再轻松打开大门,蹲下来安抚娜娜,奥图最后一次狞笑起来。
呵,呵呵。
想让我,海因里希家族的长子,萨罗斯特的正统继承人,去高塔里生不如死地度过余生?
尊贵的血统,岂能受此侮辱。
林诺,还有不识好歹的克莱门特,就让你们最后见识一下,什么是血统的力量吧。
奥图仰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幕幕的飘起了走马灯。
第一次触摸到晶石,让晶石亮了起来……当时妈妈好高兴啊,不停地摸着我的头。
第一次画出魔法阵,在麦田上空下起了雨……小小的约瑟夫看着我,一脸崇拜。
7岁的时候,穿着礼服走上看台,大家的欢呼声如雷般鸣响。
我一定,会成为王太子的吧?
然而,我听见爷爷对爸爸妈妈说:“奥图的天赋,还是差了些。”
天赋差?!我的天赋差?!不可能!我已经比周围的人强那么多了!
然后,我8岁的时候,林诺出生了。
这个怪物,还没有学会说话,先学会了用魔力为自己抓来一堆小玩具。
我站在他的婴儿床旁边,看着他蹬着腿,啃着隔空取来的玩具小龙,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天赋」。
爷爷的赞赏,爸爸妈妈的关注,我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个小怪物抢走了。
……
呵呵,天赋是吧。那我就来看看,你的天赋到底有多强韧。
奥图闭上眼,让自己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
·
“放心老师,这里很安全。”林诺把已经腿软得走不动的娜娜抱在怀里,和雷恩通着话。
雷恩刚陪着国王,在王宫里通过晶石听到了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国王最后给出的「判决」非常冷静,但这位老人到底是古稀之年了。说完那番话以后,老人的脸色就非常难看,而且神情恍惚,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
“您不必担心我,好好陪着爷爷,我这就带着娜娜回岸上……”林诺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空气,味道变了。
浓厚的血腥味,夹杂着强烈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感受着背后呼啸而至的风声,林诺不及回头,先抱着娜娜往侧边一闪——
一道箭一般的黑水,堪堪略过他的肩头,扎进了一旁的沟渠。
这?
奥图应该已经没有反制能力了啊!
他一边加快脚步往栈桥跑,一面侧过头用余光往回扫了一眼。
这一眼扫到的景象,当真让他心悸不已:
奥图,或者那个曾经名为奥图的生物,现下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
他就像是一个爬满了窟窿的筛子,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洞。
从这些洞里面,黑色的液体汩汩而出。
有的液体在地面缓缓蜿蜒,有的液体正在空中聚拢,然后如箭矢般飞舞过来。
林诺不敢多看,更不敢耽搁半秒,一面玩命地跑路,一面简短地跟雷恩描述着。
“这是血脉自爆的禁术,奥图对自己用了禁术。”雷恩的声音里带着恼意和紧张。
嚯,禁术。
无需雷恩多解释,林诺听到这两个字就知道事情不妙。
但为今之计,除了快跑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眼看着就要跑到栈桥了,可原本平静无波的湖水,不知何时掀起了惊天巨浪,直接将原已破旧不堪的栈桥直接掀翻。
林诺暗道糟糕,心知这恐怕是奥图将血液融进湖水以后,以血脉之力操纵了湖水。
他刚想跟雷恩说一声,却发现随身晶石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滴黑液,已然失去了光彩,枯萎成了一块黑色石头。
林诺看着沸腾的湖面,心中一凛,知道目前这状况,再加上还带着娜娜,怕是得在这里多撑撑,等到雷恩带着人过来救援才行。
没关系,保护类的魔法屏障,自己已经练习过多次了。
林诺将吓晕过去的娜娜放到脚边,开始迅速勾画起魔法阵来。
不出半分钟,一个淡金色的「大碗」,就将他和娜娜护在了其中。
呼,这下应该可以了。
这个屏障,借用了元素之力,足以抵挡高强度的穿刺、爆炸。
尽管如此,林诺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半跪在倒扣的「大碗」内,机警地看着四周,以防突生变数。
还好,周围那些「黑液」,虽然杀气腾腾,却怎么都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林诺多少安心了些。
然而,就在他想着还要等多久雷恩才能跨过人工湖时,「屏障」之前的土地,突然变得泥泞不堪,宛如腐烂的沼泽一般冒出了气泡。
林诺眉头一跳,一边暗骂这又是什么玩意儿,一边迅速画阵,学着雷恩在广场上的模样,将金色光线转为利箭,刺入这沼泽当中。
雷恩曾经教过他,这是将「风」和「土」的元素之力凝聚在一起,可以用来压制「水」的力量。
现在用来对付自爆的奥图,也算是对症下药了。
连夏日冰雹都能化解的力量,应该也能阻挡住这疯狂的大王子吧?
然而,林诺忘了很重要的一点:
现在的奥图,是只剩下「拖人为自己陪葬」这一念头的疯兽。
而自己,到底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渐渐的,林诺召唤晶石的速度,已赶不上面前土地沼泽化的速度。
他和娜娜身下的地面,在一点点陷落。
他自己还好,躺在地上的娜娜,已经有小半个身体,被从地底穿透而来的黑泥给困着了。
而更可怖的,是面前的泥潭里,黑泥缓缓堆叠出一张脸,在黑暗中狞笑着看着林诺——正是奥图那扭曲而狰狞的脸。
这人,怕是已经把自己和这个湖中岛、人工湖融成一体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诺,只能更加集中精神地以魔力驱赶奥图的围捕,力图让这个屏障再多撑一会儿,在雷恩赶来之前,不要彻底塌陷。
可是这么高强度地使用魔力,已着实让他的身体有些撑不住。
毕竟,在广场上召唤晶石之后,他已就消耗了不少,这期间又变成龙形到处惹火,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
惹火……
火!
雷恩说过,对付水系攻击,也可以用精纯之火!
对啊,虽说人形的魔力供给不上了,但龙形的魔力还绰绰有余啊!只要在雷恩到达湖中岛之前,控制好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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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转成人形就好了!
林诺瞥了眼有一半身体都被泥裹住的娜娜,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他将满载魔力的金色怀表挂在颈子上,心中默念道:龙!
霎时间,一只粉色的毛绒绒小兽腾空而出,跳出浅金色的大碗,对着疯狂扭动的黑泥喷出了纯净的火焰。
让林诺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是,此时喷出的龙焰,远比之前小烟花一样的火团具有杀伤力。
不过数秒之后,泥潭中那张奥图的狰狞丑脸,被这明晃晃的火焰喷中脸部,一边发出嘶哑的尖叫,一边被迅速烤成了灰烬。
从屏障中主动飞出来的林诺,并未就此作罢,而是继续扑腾着翅膀,对着周围已经泥浆化的土地,和迅速泛滥的沟渠,乃至试图冲上岸的激浪,继续喷火。
很快,周围躁动不安的泥水,都被迅速烘干,烤硬,重新变回坚实的土地。
凭着这圈火焰,林诺生生为自己打造出了一个大概50平方米的「安全范围」。
这个范围里,没有泥浆,没有黑水,没有巨浪。
一直翻滚不停的「奥图」,从哪个角度都没有办法再突破这个「安全范围」,只能在远处疯狂卷动,就像一只已经失去攻击力的大章鱼。
呼……
林诺扑棱两下,准备落回地面重新变为人身。
他可不打算让雷恩发现,那只小小的「火焰兽」,居然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恰在此时,空气中传来阵阵尖啸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林诺浑身的软毛都直立起来,一时之间心神根本无法凝聚。
很快,天幕中呼啦啦飞出来数十只巨鸦,每一只展翅后都至少五米来宽。这群巨鸦在半空中连成一片,竟然将漫天的烟花都遮挡住了。
林诺一眼就认出,这种巨鸦,正是一个月以前,趁自己的龙形落水时,要将自己吞下或者叼走的那类。
林诺努力定定神,刚要准备喷火驱赶群鸦,却看见这些巨鸦齐齐张开黑色尖嘴——
那是?!
之前在王宫落水那次,林诺离得太远,又惊又怕且视力受限,根本看不清楚。
但这一次,林诺清楚地看到,每一只巨鸦的尖嘴内部,都有一个小小的魔法阵图案。
这个图案,这个图案,与那只活活吞下特洛瓦侯爵、吞吃了无数金银的吞金兽身体里掉出来的魔法阵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操纵那只吞金兽的,和豢养这些巨鸦的,都是同一个人?!
难道,那个人,就是这已经和人工湖融成一体的奥图?!
由于太过惊讶,林诺愣了半秒。
而就是这半秒,让巨鸦们占尽先机。
在林诺喷火之前,巨鸦们停留在10米开外,摆好阵势,通通张开嘴,从喉咙深处,鸣放出如有实质的刺耳音波。
这音波,直直钻入林诺耳内,在他的脑子里搅和起来。
“不……”
林诺低吼一声,在空中痛苦地挣扎起来。
这音波钻入脑海之后,凝做一个声音,在不停重复着:“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只是一头魔龙而已……滚出这个王宫吧……魔龙……”
林诺黑色的豆豆眼上,蒙上了一层白雾。
他粉色的、布满细细绒毛的小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对哦……我是龙……我根本不是什么王子……
我应该,赶快滚开……
不对,不对,雷恩说,我是如假包换的海因里希……
雷恩,对了,雷恩的心愿,是让我留在这里,成为国王……
如果我就这么跑了,那雷恩的心愿怎么办?!他会被惩罚的!不要!
原本已经落到地上缩成一个粉色毛球的林诺,突然扬起脖颈,眼眸变为亮闪闪的纯金色,对着那群释放音波的巨鸦,吐出了连天接地般的火焰。
刷啦啦!
数只巨鸦瞬间变为黑灰。
但仍有一两只巨鸦,挥着被烧焦的翅膀,迅速逃离了火海。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看台上,神态优雅、身形优美的二王子约瑟夫,突然浑身剧颤,对着空中吐出一口鲜血,惊得一旁的侍从纷纷涌上前来,将这位柔美的王子扶了下去。
当然了,此时的林诺是看不到这一切的。
应该说,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金色的瞳孔中,映出来的只有虚空。
他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虽然已经消退了,但他的意识依然被搅和得乱七八糟。
一片空茫中,他的本能在说,逃,快逃,不要让人发现。身份被揭穿之后,你就在也无法维持人形了。
林诺恍恍惚惚地挥动翅膀,飞离了湖中岛,飞离了人工湖,飞往了天际线。
·
应该去哪里?
此时的林诺完全没有概念。
他只是凭着本能,在不断地扑腾翅膀。
他的脑海里,仍然是无法辨析、毫无规律的一团团浆糊。
他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他的意识,根本无法聚合成形。
此时假如没有外力,他大概就会一直这么飞下去,直到魔力耗尽掉在地上。
然而,他脑中的那片混沌里,最终出现了一个有规律的声音。
“滴答,滴答……”
钟表走动的声音。
这声音,破开了一切的混沌与朦胧,在虚无的意识之海上回响。
“滴答,滴答……”
这声音,稳定而重复,在意识中连成了一条线,连出了一条路径,告诉林诺应该去往什么地方……
林诺在声音的指引下,不知疲倦地飞着。
终于,映在眼中那些模糊不清的事物,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光与影,终于有了边界。
灰暗的形状,终于有了颜色。
那是一扇……窗户?
一扇开着的窗户?
这扇窗户,怎么有些眼熟……
终于回过神来,能辨认清楚眼前事物的林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星星已不再闪烁,天空转为灰蓝色,天际的云彩已染上了金粉色。
居然已经快天亮了吗?!
我到底飞了多久?!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诺,也同时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有多疲惫,有多困顿。
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原本拍个不停的翅膀,一下都挥不动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冲进那个眼熟的窗户,然后「啪」一下,落在地板上,变成一团失去意识的毛球。
·
让人安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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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沉迷的味道。
还有这人手指上传来的,无法替代的安全感。
林诺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又躺在哪儿了。
当他认出那扇窗户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
那「滴答滴答」的怀表声,把他引到了雷恩的私宅。
很显然,他又一次地被雷恩捡了起来。
这一次,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呢?
算了,装傻就行。
反正「火焰兽」又不会说话。
而且我现在好累,根本什么都想不清楚。
林诺眨巴眨巴眼睛,准备像以前做过的那样,在雷恩腿上或者胸口蹭两下,然后舒舒服服地继续睡一觉再说。
然后他就一个翻身,把自己的脸埋到那结实的月胸月堂之上,来回乱动。
呼……好舒服,好安心,好想一直这么贝占着。
不过,是因为体型变大了吗?怎么今天蹭起来的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
林诺脑子里仍然糊里糊涂的,直到他听见一个带着隐忍之意的沙哑声音:
“殿下,你这是……”
呃?
殿下?!
林诺仓惶地抬起头,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对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
我什么时候又变回人了?!
而且我不是学会变出衣服了吗?
我的衣服呢?!
第48章好故事
王宫。
这是「夏日狂欢节」的第二天。
往年的这个时候,王宫里总是欢声笑语,舞会、纸牌、宴饮从早到晚,不会停歇。
今年,虽然还是一样的喧嚣笑闹,但以前盛宴中的绝对主角——大王子奥图,却不见了踪影。
奥图失踪的同时,二王子约瑟夫,也在宫中抱病休养,不见任何人。
各种小道流言迅速流传开来。
有说大王子奥图惹恼了老国王,连夜被发落到边境地带,终生不得踏入王城的;
有说大王子二王子争执起来,结果一死一伤,把老国王活活气病的;
还有说二王子和小王子联手,阴谋陷害大王子的……
总之,不靠谱的八卦消息一个接一个。
此时,八卦消息中的一位重要角色,二王子约瑟夫,的的确确躺在他寝宫的大床上,在「抱病休养」。
虽然是白天,但厚厚的窗幔与床帐挡掉了一切外界的光线,室内只有昏暗的长明灯,阴沉沉地照着袅袅飘动的熏香烟雾。
约瑟夫面色青黑,睁着眼睛躺在枕头上,曾经漂亮的金发有如枯草一般散落着。
他的手如爪子一般抓着床单,呼吸粗重,眼里全是不甘心,和不相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在枕头下的晶石,终于传来了一个轻快而热切的声音:
“殿下,您这么着急找我,可是有要事呢?”
约瑟夫抖动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道:“我的乌鸦,我的乌鸦都被那只蠢龙给毁了,我被魔力反噬了……”
“快,给我新的,新的乌鸦……”
“只要有新的乌鸦,我很快就能把那只蠢龙赶出去,完成我们的约定……”
对方停了好一阵,这才慢吞吞地说:“约定?什么约定?”
约瑟夫瞳孔一缩,道:“我们不是约定了,我想方设法推着奥图越陷越深,然后你们确保,到最后,只有我,才是唯一的、血统纯正的继承人吗?”
对方笑了。
那笑声,不带着任何怜悯、嘲弄,只有单纯的愉悦:
“没错。”
“王子殿下,难道您现在不是唯一的、血统纯正的继承人吗?”
已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约瑟夫,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可是!林诺他!他依然还是王子!而且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王子!”
对方的声音还是那么快乐热情:“是啊。您是血统纯正的继承人,他是将来继承王位的王子——这和我们的约定,没有任何相违背的地方。”
“既然双方都已经履行了约定,我们借给您使用的魔鸦,也就到期了。”
“相应的,暂时供您使用的魔力,我们也会收回。”
“至于您搜集来的金银,不必送给我们了,请您自己留着。”
“王子殿下,再见了。和您的合作非常愉快呢。”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声音彻底消失了,就连那块晶石也变成了粉末。
约瑟夫完全坐了起来,手指快要把华贵的床单抓出洞一般,扯着嗓子尖声叫嚷着:“不不不!等等!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叫得如此大声,以至于他的贴身侍从推开门闯了进来,把这位披头散发、光着脚在地上乱跳的主人按倒在地板上,为他叫来了医生。
·
在萨罗斯特的二王子全无礼仪、光着脚在地板跳动的同时,萨罗斯特的小王子,林诺·海因里希,也光着脚从雷恩的床上跳了下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和雷恩「坦诚相见」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去什么地方躲起来。
只不过,当他真的站在地板上以后,又意识到没有衣服哪也不能去,只能再跳回床上,一把扯过被单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脸露在外面。
最后,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奶油馅儿的毛毛虫面包。
现在,这个毛毛虫正屏住呼吸,一脸惊惧、满眼恐慌地看着雷恩。
唔,他是不是在怀疑我?他是不是看到,看到我由「魔物」变成人的全过程了?
他,他会不会马上就要,揭穿我?!
看着眼前的这个毛毛虫,原本就是侧坐在床沿的雷恩,将搁在地上两条长腿交叠起来,姿势略有些不自然。
过了好几秒,雷恩才缓缓道:“为什么每次殿下的第一反应,都是逃跑呢?”
林诺睁大眼睛,心说:每次?每次是什么意思?
呃,他是指自己「醉酒」那一次?还是……前天在花园的那一次?
但是,自己好像也没逃跑啊。
于是林诺只有略显茫然的看着雷恩。
雷恩倒也没再开口,而是站起身走向一旁的圆桌。
奶油毛毛虫缩在被单里,呆呆地看着雷恩的背影,看着他拿起高颈银瓶,看着他又拿过来一只水晶玻璃杯。
大概是要给我倒杯水?林诺猜测着。
果然,雷恩倒了满满一杯清水。
这人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用手握住杯子,直到杯中的清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浮冰。
嗯?这是要给我喝冰水?林诺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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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雷恩举起杯子,自己把冰水喝了下去。?
林诺更困惑了。
喝完一整杯冰水后,雷恩换了个杯子重倒了一杯清水,这才回过身重新坐到床沿,把水杯递给林诺:“殿下,先喝杯水。”
半跪着的奶油毛毛虫乖巧地点点脑袋,准备接过杯子喝水,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刚才胡乱裹了一气,虽然还没有混乱到把手裹在被单里伸不出去的地步,但自己的胳膊,却被裹得抬不起来了。
也就是说,他虽然能把水杯拿到手上,却不能把杯子举到唇边。
林诺挣扎了两下,除了把被单挣脱一截,把肩膀多露出来一块以外,什么其他效果都没有。
呃,算了,要不用魔力吧,用魔力把杯子浮起来好了。
林诺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蠢,一边这么决定了。
然而,在他准备调用魔力前,雷恩先他一步把杯子拿了回去,道:“张嘴。”
呃……
林诺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雷恩的脸上很平静:“我喂你。”
哦哦。
林诺赶紧微微仰起脸,张开嘴,方便雷恩把杯沿放到他的唇边。
“不用仰这么高。”雷恩道,“嘴,也不用张这么大。”
“舌头……放平就好。”
林诺听话地调整了角度。
不知道为什么,林诺觉得今天雷恩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
好像格外的沙哑,格外的低沉。
这声音,让林诺有些恍惚。
正恍惚着呢,清凉的液体已经沿着杯沿倒进了他的口腔。
林诺不敢再想别的,而是专心咕嘟咕嘟喝起水来。
尽管林诺已经非常配合了,但到底是个敞口杯,这么一个倾倒的姿势之下,难免会有水沿着缝隙,顺着嘴角流开。
待雷恩把杯子收回去以后,林诺下意识想用手背把挂在嘴角的水珠擦掉,又想起胳膊被裹着了这回事。
算了,用舌头随便舔舔好了。
于是,雷恩放好水杯回过头的时候,正看林诺依然半跪着,正专心地用粉色的舌尖舔掉嘴角的水珠。
原本打算走到床沿坐下的雷恩,改了个方向,就近坐在高背椅上,再次有些不自然地把一只腿翘在了另一只上面。
待林诺终于清理掉水珠以后,雷恩开始发问了:“殿下,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诺心里想着:你的房间啊!我都在这里睡过不止一次了!
然而面上他只能白着脸使劲摇头:“不知道,好陌生!从来没有来过!”
毕竟,人形的林诺从来没有来过雷恩·克莱门特的私宅,又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哪里呢。
雷恩对林诺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自问自答道:“殿下,这是我在法罗城的私宅。”
奶油毛毛虫林诺正在想着,自己此时脸上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合适,雷恩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我本来在人工湖四处搜寻陛下,却一无所获。”
“结果今天清晨,这里的管家紧急通知我,说有一位酷似陛下的年轻人,晕倒在我的房间里。”
“我立刻赶回来,发现的确是殿下——”
听到这里的时候,林诺脸上已是忽红忽白,就像奶油馅儿里搅进来一股草莓酱。
听雷恩的说法,至少,没有人看到我「变身」的全过程?
所以接下来,只要编个差不多的理由,说明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能蒙混过关了?
雷恩顿了一下,拿出一根乌黑锃亮的羽毛举在手上,缓缓道:
“当时,殿下衣衫褴褛,身上有多处黑灰,脖子上挂着我送你的怀表。”
「衣衫褴褛」,明白了,所以才让仆人把我的衣服给脱了。林诺又安心了些。
雷恩像是没有注意到林诺的表情变化,继续道:“你的周围,还洒落着这样的黑色羽毛。”
“这种羽毛,应该是一种体型巨大的魔鸦所独有的。”
林诺眨着眼,心说自己的确遭遇了巨鸦,不过那个时候,巨鸦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我,它们能把羽毛落在我身上?还能让我在变成龙形之后,身上还带着它们的羽毛?
见林诺还不接话,雷恩暗自叹口气,道:“据说,这种魔鸦的抓力惊人,甚至能把成年人提起来,飞出很远……”
啊!
林诺眼里一亮,突然知道怎么编了:“对对!奥图自爆以后,我本来都快用魔力把他烧成灰了,不知道从哪来飞出来一大群巨鸦!”
“我陷入了艰苦的巨鸦对抗战!它们特别特别凶残!”
“最后,呃,好像,我可能是晕过去了……然后……这些巨鸦……”
林诺编到这里,又开始卡壳了:
就算说是巨鸦把自己叼起来飞出了王城,可是要怎么解释,偏偏是落在了这里,落在了雷恩的房间呢?
雷恩放下手中的黑色羽毛,又把他送给林诺的金表拿在手里晃了晃:
“殿下被巨鸦袭击的时候,是否听到了金表里的滴答滴答声?”
这下林诺可以理直气壮地点头了:“听到了!”
虽然是在把巨鸦打败、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之后。
雷恩若有所思道:“嗯,这块表里,我刻了一个魔法阵。”
“当佩戴怀表的人遭遇危机时,这个魔法阵会被自动开启,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然后用声音诱导附近的魔物,让魔物按照魔法阵里的引导,将这个人送往最近、最安全的场所。”
听完雷恩的话,林诺还有什么编不出来的,立刻眼睛闪亮亮地说道:
“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我在和巨鸦的决斗中,失去了意识,陷入危机!”
“本来这些巨鸦是要来取我性命的,结果被老师的魔法阵一诱导,它们立刻就倒戈了!改为帮着我,把我送出了王城!”
“然后——啊,在王宫发生这么大危机的情况下,这个魔法阵一定会自动判断,老师的私宅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里,林诺都要佩服自己编故事的能力了,居然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几下就组合出一个合情合理合逻辑的故事,简直不要太完美!
他欣慰地叹口气,以这样一句真心实意的赞美作为故事的收尾:
“老师,您的魔法阵,真是太厉害了!又一次救了我的命!”
虽然不是按照刚刚故事里这种方式救的。
事实上,自己才是那只被诱导的魔物吧。在遭遇危机的时候,按照魔法阵,自己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听完林诺的说法,雷恩以一种近似于欣慰的表情点点头:“原来如此。”
看着「恍然大悟」的雷恩,林诺唯恐他再提出别的什么问题,赶紧先抛出来一连串的问题,趁早堵上雷恩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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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爷爷怎么样了?娜娜还好吧?还有,奥图被……捕捞起来了吗?”
对于最后大章鱼似的奥图,林诺认为只能用「捕捞」来形容了。
雷恩一条条回答起来。
国王爷爷没事,只是心情欠佳,医生让注意休息;娜娜受了些惊吓,还有些皮外伤,正在疗养,过段时间林诺就可以探望她了。
至于奥图,雷恩把他从人工湖里「捕捞」出来,再用魔法阵固定住形态以后,送去高塔服刑了。
换句话说,奥图即使自爆了,也逃不掉在高塔被囚的「美好时光」。
听完这个便宜大哥的下场,林诺长呼一口气,在心里想着:这人对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弟弟、自己的情人,都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如今被关进高塔,也算是咎由自取。
只不过,当年被他切断魔法印记的可怜孩子,真正的小王子林诺·海因里希,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他和我的原身,这个龙族化形而来的「小王子」,又有什么关系?
林诺想着想着,眉头又不由皱了起来,直到雷恩出声问道:“殿下,我们在湖中岛的废墟上,发现了一只被烧成焦炭的魔鸦。关于这些魔鸦,你还有别的线索吗?”
林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赶紧道:“对了,这些魔鸦,这些魔鸦的嘴里面……”“哎,我的手,我得用手,这,这……”
林诺一边想说,一边想要比划自己看到的魔法阵,结果胳膊还是被紧紧裹着,挣脱不出来。
看着脸由奶油馅儿都憋成了草莓馅儿的毛毛虫,雷恩叹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帮着林诺把背后快要打成个死结的被单给解开。
“啊啊终于可以用手了!”林诺大出一口气,把手从被单里伸了出来。
不光是手,他的大半个身体,都从被单里滑了出来。
深色餐巾,从餐盘上拂过。
洁白光滑的瓷质餐盘上,盛着甜点一般的小樱桃。这樱桃,假如蘸上一点奶油,那必然是人间无上美味。
雷恩并不是爱吃甜点的人。
饶是如此,他还是对着樱桃,短暂失神了一秒。
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再往前,反而站直身体,走到了门口。
这边林诺已经用手凭空把魔法阵比划完了,得出一个结论:操纵魔鸦的,和操纵吞金兽,都是同一个人!
接着,林诺又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老师,您看,既然魔鸦想要来救奥图,那这个操纵者,会不会就是奥图自己?”
雷恩靠在门上,手交抱着:“不一定。不过,我会参考这个方向去调查。”
说完,雷恩转身拧开门把手,一边开门一边道:“好了,殿下再休息一会儿,等下我让人把你的衣服送过来,再带你去隔壁的客房。”
林诺听到这里,愣了下:“隔壁的……客房?”
我去那儿做什么?
雷恩停下手中动作,道:“如果殿下愿意,这几天也可以用我的房间。”
林诺更迷惑了:“用你的……房间?”
用你的房间,干嘛?
雷恩这才转过头,云淡风轻地说:“噢,是这样。”
“国王陛下和我都担心还有人要对殿下不利,正在紧急排查所有宫中侍从、卫兵。”
“这段时间,为保证安全,殿下暂时住到我家里来。”
……
住到,你,家,里?
林诺的嘴,张成了一个圆满的O形。
作者有话说:
雷恩:来,喂你喝水。
林诺(乖乖抬头):啊…
雷恩:错了。转过去。
林诺:?!唔!
第49章来看书
林诺坐在雷恩的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作业。
这是他住进雷恩家里的第二天。
昨天晚上,雷恩交代清楚来龙去脉以后,林诺拽着被单,再次光脚跳到地上,一路追着雷恩到了小客厅:“可,可是,我的课怎么办?”
原本都迈出房门的雷恩,大概完全没想到林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不由动作一僵,反问道:“课?”
林诺猛点头:“对啊,对啊!我不是制定了很满的课程表吗!为了达成「心愿」,我还有很多很多要学的啊!”
雷恩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扶着额,低着头,沉默半响,道:“我教你。”
林诺往前跳了两步,将信将疑道:“那么多,那么多课程呢……”
礼仪,历史,政论,数学……
雷恩叹口气道:“殿下的课程,我都能教。”
林诺挠挠头,想起马车上雷恩辅导自己做政论课的场景,又想起考尼茨伯爵对雷恩的评价,心道大概这人真的什么都会——除了跳舞。
于是,他也就不再担心这个问题。
至于睡在雷恩隔壁这件事,反正去取晶石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不是睡一个房间,应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林诺心安理得了。
随后,管家先生就送来了衣服、夜宵,还带林诺去了隔壁的客房。
客房比雷恩的房间小了一圈,格局也不太一样,是一个方方正正、带飘窗的大房间,有着连接浴室,但没有书房和小客厅。
客房的床、地毯、挂毯,倒都是和雷恩的房间一个色系风格、一样的舒适柔软。
待管家热情却不会过分殷切地介绍完房间以后,一直没有看到雷恩再出现的林诺,忍不住问道:“克莱门特爵士呢?”
管家带着亲切的微笑答道:“爵士在楼下的静修室里休息。如果殿下想见爵士,爵士会立刻出来的。”
林诺眉头微皱,道:“静修室?”
管家道:“对。爵士如果想要绝对安静、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的时候,他就会去静修室里待着。”
林诺眨眨眼:“那您刚才说,如果我想见他,他就会出来?”
管家上半身微欠,笑道:“殿下,如果是您,那自然是随时都可以。”
林诺稍微撇了下嘴,心道自己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去动用「王子的特权」了。
只不过……雷恩为什么突然要去静修室休息?
雷恩他没事吧?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前几天自己变成龙形,然后在他枕头边陪他睡的那一晚,其他日子,是不是雷恩都完全没有休息?
林诺又担心又愧疚,顿时冒出一种想亲眼看看他是不是还好的冲动。
奇怪了,明明十分钟前还看着这人的。
而且,雷恩都说了自己在休息,自己现在冒冒失失地跑过去,岂不是又打扰他了?
他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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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既然他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我还是克制一下,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看着脸色犹疑不定的小王子殿下,这位跟随雷恩多年的管家先生,再次微微欠身,道:“殿下,我现在就陪您去静修室?”
林诺摇摇头:“不必了。我在这里等……不,我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听力绝佳的林诺,原本打算听见走廊上有动静了,再假装不经意地开门出来,看看雷恩是不是还好,或者再跟他说两句话什么的。
结果或许是因为身体太疲乏的缘故,他才在房间里的小沙发坐下,就立刻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雷恩来敲门。
林诺这才从沙发上弹起来,自己跑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的雷恩看着穿戴整齐,只是头发有些乱的林诺,又用余光扫了眼床,道:“殿下,怎么没有好好睡觉。”
林诺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分毫未乱的床铺,忙道:“我有睡,只不过在沙发上睡的。”
雷恩蹙眉道:“沙发上?”
林诺又不想告诉他,自己昨晚本来是想等他结果没等到,只能支吾着:“唔,在沙发上想些事情,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雷恩听到这里,道:“殿下前几日太过劳累,身体会分外疲倦,也是正常的。”
“所以,”雷恩的语气严肃了些,“殿下更应当注意作息,明白吗?”
林诺先是慌不迭地点头,接着又想起来了什么,脱口而出道:“那你也是啊——老师您也要,注意休息。”
雷恩嘴角微微一翘,手搁到林诺头上,帮他按平乱翘的头发,轻声道:“我并未像殿下那样,积虑过多,消耗过度啊。”!
什、什么积虑过多!消耗过度!
或许这原本都是非常普通的用词,但在花园里学习「跳舞」的那个晚上,伴随着手上温柔而不失迅速的动作,以及手指忽而强硬忽而轻柔的挑拨,这人在林诺耳边,带着温热的呼吸,轻声说着——
对,这人说的是:“殿下,积压的忧虑,真是,不少呢……”
所以如今林诺一听到这几个词,不由就想得有点儿多,生生地把自己脸想得通红。
雷恩似乎没注意到林诺的面红耳赤,神色平静道:“殿下准备来用早餐吧。”
说完,这人居然也不等林诺,自己就往楼梯走去了。
林诺只能红着脸跟在他后面,到了一楼的餐厅。
餐厅的布置和之前一模一样,只不过以前留给小恶龙的位置,现在换做了给人形林诺的。
林诺坐好以后,发现自己面前的饮料是一大杯牛奶,和一杯气泡水。
除了此以外,没有果汁,没有咖啡,没有红茶,没有热可可。
林诺皱下眉,心说连小恶龙在这里吃早饭的时候,都有好多种饮料可以选,为什么我的就只能是牛奶?
不过,他一想到雷恩家里的牛奶有多香滑,自己是龙形时有多喜欢这里的牛奶,就立刻把这点不满给丢到一边去,美滋滋地喝起牛奶来。
看着嘴角沾着白色牛奶泡沫,还时不时用舌头舔干净泡沫的小王子,雷恩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端起一旁的气泡水,还顺便往里面放了些冰块。
咦?
林诺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好奇:
昨晚,这人就在大口大口喝冰水。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又在喝冰水?
以前和他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没发现他对冰水这么执着啊。
林诺用餐巾按掉嘴角的泡沫,仔细看起坐在另一侧的雷恩来。
嗯……眼圈还是有点黑,而且,脸上好像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林诺之前从未见过这样脸色的雷恩。
而且回想起来,昨天自己趴在他胸口的时候,似乎他的体温比以前要高一些?
莫非,发烧了?
这些日子积劳成疾,终于发病了?
一想到这里,林诺不禁有些慌,赶紧问道:“老师,您是不是……生病了?”
雷恩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底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神色,看着林诺道:“没有。”
林诺咬咬嘴唇,道:“可是……您的脸色不太好,还一直喝冰水,不是因为身体发热吗?”
雷恩低下头,轻笑一声,再次道:“没有。”
“好了,殿下,别考虑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你昨天不是担心你的课业吗?”
雷恩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沓纸:“我已经整理好了今天殿下要完成的课业,殿下自己先做,有问题用随身晶石叫我。”
说完,雷恩就站起身,离开了餐桌。
林诺看着那沓纸,心里想的却是:
老师他……好像早饭只喝了一杯冰水?
他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但不管怎样,林诺还是只能按照雷恩的吩咐,抱着那沓纸回到了二楼,坐在雷恩的书桌前,开始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写着写着,林诺突然笔下一顿,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的书架上,应该还有那本,《萨罗斯特的昔日光辉——消失在历史上的神奇魔物》。
除了「火焰兽」以外,还有哪些消失了的神奇魔物?
林诺充满了好奇。
趁着雷恩没在房间,林诺走到书架旁边,踮起脚,从书架的最高处取下了那本厚厚的书。
接着,他把书摊到书桌上,正要翻开——
“殿下!”
雷恩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林诺手上一抖,差点没把书撞到地上去:“老师!”
雷恩大步走过来,看着书桌上还未翻开的书,皱眉道:“殿下为何没有在好好完成作业?”
林诺吞口唾沫,道:“我……呃,有点累,就,就在您的书架上,随便看了看。”
“然后,看到这本书的名字,觉得很有意思……”
林诺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揪着自己的耳朵,眼睛也不敢看雷恩。
雷恩没再多问什么,反而拿起那本书坐到发上,对着林诺招手示意道:过来,坐下。
林诺呆了下,还是乖乖坐过去,坐在雷恩的身侧。
雷恩把那本书摊开在自己腿上,道:“既然殿下有兴趣,我就给你看看,我最喜欢的「宠物」吧。”
最喜欢的,宠物?
林诺再次觉得呼吸有点乱,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委屈。
这只「小宠物」上次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你喜欢?反而动不动就在提,如果是猫就怎么样,如果有猫多好……
和上次与龙形林诺看书一样,雷恩再次翻到「火焰兽」那一页,道:“我前两天才知道,原来这只小宠物叫「火焰兽」。”
“我也是从这本书上才知道,原来「火焰兽」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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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发情期。”
看到这里,雷恩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叹道:“也不知道那只小宠物,找到心仪的对象,顺利度过发情期了吗……”
林诺脸憋得通红,心说小宠物勉强算是顺利度过了,而且能够度过发情期,还是靠你「排忧解难」完成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只龙,心仪的对象会是你呢。
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人形会完全被龙形所影响,居然也会对着你发情。
简直是可耻。
咳。
不敢抬头的林诺,只能盯着书上的字,装成认真看书的样子。
嗯,书上写的内容上次雷恩差不多都念过了,没有什么新鲜的。
不过,他这次的视线,在“如果您驯养的火焰兽,一直无法成功进入咆哮期,或者在跨入咆哮期时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您可以让火焰兽与他心仪的对象互相玩耍,或者发生一些亲密接触,并不断重复此类行为”这行字上,停留了许久。
这里面只说,和「心仪的对象」亲密接触,可以刺激火焰兽的成长,但并没有说,“心仪的对象”会怎么样。
上一次,林诺一直在纠结自己的「发情」,但这一次,他想的更多。
他想到了「螳螂」。螳螂,在交尾的时候,一方为了足够的养分,会吃掉另一方。不光螳螂,还有些章鱼什么的,也是这样。
那么,小恶龙为了获取足够的进化能量,是不是也会吸取「心仪的对象」的能量?!
那如果是这样,雷恩的疲惫、眼底血丝、黑眼圈、身体发热,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没控制住自己,被龙形的谷欠望驱使着,和他发生了亲密接触?!
我到底是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
作者有话说:
雷恩:我居然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50章做甜点
林诺内心一片恐慌。
他本来就对“在自己的引诱下,雷恩出于骑士的尽忠职守,才做了这样那样的事”耿耿于怀,如今再被这「科学理论」一惊吓,更是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而且,最关键的是,要怎么办啊?
要怎么做,才能弥补雷恩啊?
要怎么样,才能把吸取而来的能量,都还给他呢?
林诺又是急,又是慌,又是愁的,这个脸色顿时就变得非常好看了。
雷恩注意到林诺精彩纷呈的表情,把书合拢道:“你怎么了?”
林诺自然不敢说「怕你的能量被我吸走了」,只能拼命摇头。
一边摇头,一边加倍觉得自己可耻。
想到这段时间到底也不知道给雷恩添了多少麻烦,他竟然连眼圈都有发红。
雷恩这下真是有些惊讶了:“殿下?”
林诺抽了下鼻子,道:“没,没事……有一道题,怎么都解不出来,觉得自己真是太笨了,就很着急。”
雷恩微微蹙眉:“什么题目?”
林诺用手背擦了下眼眶:“数学?”
雷恩把书搁在一边,修长手指在书壳上敲了敲:“我刚刚看见你在写历史。”
林诺又抽了下鼻子:“嗯,因为数学写不出来了,才开始写历史的。”
雷恩揉了揉眉心,站起身道:“哪道?”
林诺慌忙跑到书桌前,随便翻出一道看上去很难的题目,然后把椅子拉开一点,自己站在了一旁。
雷恩没有坐下,而是把林诺按到靠背椅上,自己俯下身,迅速扫完题目,然后几行字写出了答案。
写完之后,雷恩把羽毛笔搁回去,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诺:“就这个?”
林诺一边在心里暗暗叫到「糟糕选的题目不够难」,一边诚恳地瞪着眼睛看着雷恩:嗯嗯,就是这个。
雷恩看了他几秒,一手撑着书桌,一手突然伸出,攫住林诺的下巴,看着小王子殿下仍然发红的眼眶,再次道:“就为这个?”
林诺被迫仰着脸,脸颊被雷恩微凉而有力的手指给握着,渐渐发起烫来。
他的视线四下飘荡,就是不敢和雷恩如星辰般的眼睛正对上。
直到雷恩略微加大手上的力度,逼迫着这人的目光和自己的对上,沉声道:“殿下,你究竟是在忧心什么?”
林诺咬着嘴唇,终于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老师……我,我担心……”
雷恩眼睛眯了下:“嗯?”
“我,我看到……你那个宠物……”
“我听说,我担心……宠物,发情的时候,”林诺咽了口唾沫,竭尽所能地编造着云里雾里、但又能表达出自己意思的瞎话:“如果在主人身边乱蹭,会,会对主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好的影响?”雷恩松开了捏着林诺下巴的手,但仍然没有放林诺站起来,而是自己半坐到书桌上,交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诺。
林诺抿着嘴唇,抬着脸,忧心忡忡地和雷恩对望着。
“你是说,担心小魔物会到处乱抓?乱蹭?或者——乱发情?”雷恩问道。
“不不不。”林诺使劲摇头,心里想着我那么乖,怎么会到处乱抓乱蹭,乱发情更是绝对不会有:“老师您看,那本书上,「火焰兽」会逐渐进入咆哮期。可是,支持他进入咆哮期的能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听说,有的动物,比如螳螂,比如章鱼……呃,它们会通过伤害同类的方式,获取能量,”林诺尽可能以「走近科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并且用「同类」替代了「交尾对象」这样的词:“我就在想,会不会,这种火焰兽,也……无意识地伤害了您,然后进入了咆哮期?”
雷恩抱着手臂,第一次由于震惊而陷入了失语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直截了当道:“你担心,火焰兽把我当成了交配对象,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吸取了我的……咳,能量?”
林诺遮遮掩掩拐弯抹角说了半天,还是被雷恩猜了个全中。
他有些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
雷恩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肘撑在胳膊上搓着眉心,叹了口气:“火焰兽,和我交配……原来殿下的口味这么重。”
听到这里,林诺的脸「唰」的红了。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那种奇怪的想法!”
“但是,但是,如果火焰兽抱着你,乱蹭的话……”
林诺虽然跳了起来,可是声音且越来越低。
雷恩干脆截断了他:“没有。他没有抱着我乱蹭,也没有和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倒是殿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认为我的能量被吸走了?”
林诺挠挠头:“老师,我看到您脸色不太好,眼圈有些黑,脸颊还会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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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林诺并不敢抬头看雷恩,所以他没有发觉,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雷恩的面孔又红了一些。
“而且您不吃东西,只喝冰水……声音也有哑。”
“您以前从没有这样过,哪怕是在地底湖,帮我承受痛苦的时候,也没有……也没有这样过。”
“所以,我就担心是您生病了……”
“然后,想来想去,会让您生病的罪魁祸首,说不定就是您身边的,宠物?”
林诺总算磕磕巴巴地编完了自己的说辞。
雷恩继续搓着眉心,好半天才缓过来,长叹道:“我,没有生病。”
“至于不吃东西——最近家里换了厨师,天气又比较热,我没什么食欲而已。”
林诺半信半疑地看着雷恩:“真的吗?”
雷恩没有再回答,只是伸手捏了捏林诺的脸,走回沙发,重新打开那本厚重的大书:
“你自己看看,关于「火焰兽」的习性,哪里有这样的表述?”
林诺心说这书上可没有讲,和「火焰兽」有亲密接触的对象,会发生什么。
尽管如此,他还是跟过去,坐在雷恩身边,探着脑袋看看书上还写了什么。
只见雷恩翻到「火焰兽」这一栏后,又往后翻了一页:
“看,这里还有附注。”
“附注:关于火焰兽的「心仪对象」,我们在观察过程中发现,火焰兽是一种不够聪明、但非常专情的生物。一旦它选定了「心仪对象」,它大概终生都不会再选择其他对象了。”
“并且,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随着火焰兽和「心仪对象」的亲密行为逐渐升级,一直到结为配偶,无论是火焰兽自身,还是它的配偶,它们的魔力都会愈发强大。”
“因此,火焰兽和配偶之间,会不断地、自发地重复亲密行为,这样双方都可以获得更舒适的睡眠,更健康的身体,还能增强魔力。”
“这,大概就是火焰兽特有的能力之一吧。”
雷恩的手指在这几行字上按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你看,你关于火焰兽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
“他不但不会伤害自己的配偶,还会让对方的魔力增强,分明就是一个……用自己的爱意温养对方的好魔物。”
林诺呆呆地坐着,心说既然如此,那雷恩上次干嘛不让小恶龙看到后面的?
呼,看来自己真是白担心了啊!
雷恩再次把书合拢,道:“这本书我要收起来了,否则殿下不知道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林诺愣愣地点点头:“哦,好。”
他现在觉得自己刚才真是错得离谱。
自己都在瞎想些什么呢?
看上去,完全不用担心发生在花园里的行为,会损害到雷恩了。
而且,说不定,多做一点的话,还能让我增强魔力,对雷恩也有好处……
系统现在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惩罚我们,雷恩似乎也不反对……
那,要不……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我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如此放纵自己。
不愿再想那些涩涩画面的林诺,赶紧换了个话题:
“对了,老师,您说现在的厨师做的菜您不喜欢,那您喜欢什么口味的?”
刚刚才在书上重新编出一段话的雷恩,已经预备好接下来要怎么畅谈配偶对于魔物的重要性的雷恩,以及准备顺便讲授亲密行为都分为哪些环节的雷恩,怎么也没想到,林诺又把话题拐回了食物上面。
他扶了下额头,有些无奈地答道:“没有什么特别偏好。”
林诺突然有了精神:“老师,其实我会做吃的哦。”
“如果老师不嫌弃,我给您做一道甜品吧。”
“很适合在天气炎热、身体疲倦的时候吃呢。”
雷恩放下了撑着额头的手,盯着林诺:“当真?殿下会做甜品?”
林诺笑着点头:“对。我打算做「牛奶米布丁」,老师您一定会喜欢的!”
林诺此时已然忘了,按照他如今的身份与生活轨迹,会「亲手做食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现在想的,只是做出一盘好吃的,让雷恩吃下去,别再天天喝冰水了而已。
当然了,他会做的东西也不多。
这道「牛奶米布丁」,做法简单又好吃,算是他最拿手的一道甜点了。
小时候,如果林诺在夏天发了高烧不肯吃东西,婆婆就会用牛奶、煮过再沥干的大米加上白砂糖一起熬,等熬成粘稠的一锅以后,再盛出来放进冰箱里冰镇。
等冰镇了一段时间,婆婆再用小碗把这个「布丁」盛出来,用小勺子喂给林诺。
这样的一道「甜品」,便宜又有营养,而且很对小朋友的胃口,每次林诺都能吃个底朝天,恨不得把碗底都舔了。
后来婆婆病了,走了。
在婆婆走之前,林诺看到没有胃口的婆婆,也会努力煮这样的米布丁,然后婆婆每次都会吃得很开心,一边吃一边夸林诺。
所以在林诺看来,没有人会不喜欢这道甜品。
雷恩看着林诺期待的眼神,伸手揉了下他的头顶,站起身道:“好,我让管家带我们去厨房。”
林诺先是点头,随后反应过来,问道:“「我们」?您也要去吗?”
在林诺看来,雷恩完全没必要去的,在餐厅等着他把甜品端上来就好了。
雷恩嘴角微微勾起,道:“不陪着你的话,我担心你不小心喷出火把厨房烧了。”
喷,喷出火把厨房烧了?
雷恩是想说,担心我用火不小心吧?!毕竟,我现在又不是龙,而且他又不知道我是龙,怎么可能喷火呢。
当管家应铃声而来,听到雷恩的要求后,这位一直都笑容优雅的老先生,脸上闪现出来不及掩饰的困惑:“厨房?您两位,要去厨房?”
“王子殿下,不论您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下去,我们都会为您准备,您完全不必亲自去厨房的。”
雷恩截断了他的话:“去厨房。”
管家先生立刻放弃了抗争,道:“好的爵士。容我先准备一下。”
厨房在一楼的附楼里,是一个长条形的屋子,现在里面已经有四位厨子厨娘,在忙忙碌碌地煮高汤、调酱汁、锤肉片、切土豆,为午餐和晚餐做准备了。
突然听到管家先生让他们都停工,暂时避开,厨师们都露了惊讶的神色。
但在管家先生的眼神示意下,他们都聪明地不问任何问题,迅速收拾好手中的活计,再按照管家的要求布置好一切后,悄悄从后门离开了。
于是,林诺到达厨房的时候,只看见一间整洁敞亮的屋子,各种刀具餐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各种原料调料收纳得清清楚楚,用晶石控温的炉子还带着热气,是随时都可以开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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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诺暗自感叹了一下,心想这厨房一点都不输给另一个世界的现代化厨房,甚至比婆婆当年只有一个煤气灶一个电磁炉的小厨房方便得多。
很快,他就找出一条干净的白色细麻布围裙围上,再找出珍珠米、细砂糖,还有那种特别好喝的牛奶,开始细心准备起来。
几乎从未进过厨房的雷恩,找了张凳子坐下,一直盯着林诺的动作。
正在搅拌珍珠米和牛奶的林诺,捕捉到了雷恩的目光,便抬起头,有些腼腆又有些小骄傲地说:“没想到吧。”
这大概是除了跳舞以外,另外唯一一样自己能做得比雷恩要好的事了吧?
林诺颇有些得意地想着。
雷恩撑着下巴,道:“嗯,没想到。”
其实不止雷恩没想到,那些默默从后门离开的厨师们,也没有想到。
其中一位在克莱门特家服务了二十年的厨娘,和老管家本就关系匪浅,悄悄找到管家,好奇道:“不是说,爵士的尊贵客人是小王子殿下吗?难道是小王子殿下在下厨?”
本来贵族当中,会愿意进厨房的就太少了,没想到居然一位货真价实的王族,会进厨房烹饪食物?
老管家两只手都背在身后,一脸高深莫测:“爵士的事,我们还是不要随便猜了。”
厨娘用胳膊肘撞了下他,道:“你之前见过,爵士带任何客人到这座宅子来的吗?听说以前另外两位王子殿下专门想要来拜访,爵士连个借口都不找,直接就说「不接待外人」,就这么把王族给怼回去了。”
管家揉了下被撞疼的地方,叹气道:“何止如此啊——行了,不说了。我们不能在背后妄议爵士。”
厨娘这下来了兴趣,追着管家问道:“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管家板着脸,没有回答她。
眼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厨娘压低声音,笑眯眯地问:“前几天,小王子殿下坐着马车从法罗城穿过的时候,我也去看了。”
“你注意到了吗?我们这位从来不喜欢别人碰他,也不碰别人的主人,居然先是扶着小王子殿下的背,然后还牵着王子殿下的手!我跟你说,我当时真的是,吃惊得快要当场晕过去!”
管家瞥了眼她,低声道:“好了。总之那可是王子殿下!不要乱问,不要乱说,更不能吓着殿下,明白了吗?”
厨娘立刻笑得眼睛都弯成一条线,使劲点起了头。
其实,不光是厨娘看着奇怪,这几天克莱门特爵士的表现,在这位老管家看来,一整个就是不正常。
前天半夜的时候,爵士急匆匆地赶回来,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谁也不让进。
管家在他身边17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着急过。
这之后,爵士一会儿是主动禀报国王陛下,要求让小王子殿下暂居在这座宅子里,理由是「为了殿下的安全」;一会儿是把自己关在静修室,还嘱咐下来:除非王子殿下找我,其他任何事不许叫我。
爵士对这位王子殿下,真正是非常非常上心了。
不过,没想到尊贵的王子殿下也会主动为了爵士去做食物,如此看来,上心的人也不仅仅是爵士一个人呐。
老管家一边感叹着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啊,一边琢磨着,自己还能做点儿什么,才能再帮到主人一把呢?
·
厨房里,林诺的「牛奶米布丁」,已经熬煮得差不多了。
他关掉炉子,把锃亮的小奶锅端下来,再用银色的大勺子把熬成糊状的米布丁倒进了透明的水晶玻璃大碗里。
按照以往的步骤,需要把糊状的布丁放进冰箱里。
这里的厨房当然不会有冰箱,倒是有一个用晶石提供冷气的小型「冰柜」,里面存放的都是各种稀世珍品。
林诺不免觉得,用这个冰柜来冻布丁,有些太浪费晶石魔力了。
所以他决定,学着雷恩的模样,用自己的魔力为这碗布丁降温。
于是林诺把手掌贴到了玻璃碗的边缘,默默调动自己的魔力,想着让它变凉、变凉……
3分钟过去了。
布丁碗非但没有凉下来,反而好像更热了。
按这个热度,林诺认为自己其实可以直接徒手烧开水,根本不需要什么炉子。
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碗凉下来?我看雷恩做得挺轻松的啊。
就在林诺有些着急的时候,雷恩走过来,缓缓道:“下一步是什么?降温?”
林诺点点头:“嗯,这个米布丁,要变凉之后,口感才会更好,吃起来更顺滑。”
雷恩看着林诺的姿势,手指在玻璃碗边缘滑动一下,道:“殿下是想用魔力直接让它冷却?”
林诺咬了咬嘴唇,道:“嗯……可是这一步,我做得不太好……”
雷恩轻笑一声,道:“殿下的魔力是以火系为基础的,要让物体降温、变冷,自然是有难度。”
说罢,雷恩站到林诺身后,从林诺背后伸出手臂,压住林诺的胳膊,手掌正好贴到林诺的手背上。
随着雷恩的动作,林诺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连脖子都开始泛红。
“别着急,我带着殿下,练习「降温」。”这个姿势,非常方便雷恩在林诺的耳边说话。
很快,一股凉意,从雷恩的手心,传递到林诺的手掌。
冰凉清爽,却并不刺骨。
“以这股力量为基础,殿下再以自己的魔力,将它放大。”雷恩继续在林诺的耳边吐着气,说的内容却是正经无比,和他以往给林诺上课时,并没有任何不同。
尽管林诺的腿有点软,有点快要站不住,但他还是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按照老师的要求,将手中的凉意不断强化。
数秒后,雷恩柔声道:“好了。”
林诺睁开眼一看,玻璃碗上已结出一阵寒霜,布丁上的热气也消失了,还冻出了形状。
“成了!”林诺兴奋地叫出声,抓起一旁的银汤匙,小心翼翼地盛满一勺,转过身——
待转过身,他才发觉,自己现在和雷恩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他想要向后移动一下,却被抵在冰凉的中岛台上,哪里还有地方可退。
退无可退的林诺,只能装作不在意,视线左右飘移着,把汤匙递到雷恩的唇边:“很好吃的,你尝尝。”
雷恩低头看了眼白色的米布丁,用舌尖卷了一点含进嘴里,赞叹道:“确实,很好吃。”
这倒不是雷恩在胡乱赞赏。
他不是个爱吃甜食的人,但这道米布丁并没有搁过多的糖,甜度轻重适宜,柔顺的珍珠米煮得软软的,再配上香滑的牛奶,香而不厚,甜而不腻,的确是可口。
听到雷恩的赞赏以后,林诺暂时忘了两人的尴尬姿势,两汪清泉一般的眼睛笑出一个极美好的弧度:“是吧!我就说你会喜欢的!”
这可是我从小最喜欢的甜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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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笑而不答,只是用小汤匙自行盛出一勺,然后放到林诺嘴边:“自己做的,自己尝尝。”
林诺看着银色汤匙,心道怎么也不换一把勺子呢?这,这不相当于间接那啥啥么。
不过鬼使神差的,他不敢,或者也不愿再去抓一把勺子,而是张开嘴,把喂到嘴边的米布丁含进嘴里。
唔,还是很好吃,我的手艺一点没下降。
林诺专心品味着布丁,浑然不觉自己的嘴角,粘上了一粒软软的珍珠米。
雷恩看着腮帮子动来动去的小王子殿下,舔了舔嘴唇,眸色渐渐转暗,道:“别动。”
“你嘴角,有布丁。”
嗯?
林诺下意识抬起了头。
下一秒,雷恩温柔的气息,吹拂到了他的脸颊。
一方柔软的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轻轻划过,再落在他的唇角,稍作停留。
那么轻柔,那么温软,就如同蝴蝶的翅膀,如同幼鸟的羽翼。
恍惚之间,林诺听到雷恩低哑的声音:“好了,没有了。”
呆滞了好几秒后,林诺恍恍惚惚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梦呓一般反问着:“没,没有了?”
雷恩低着头,与林诺散落着碎发的额头抵在一起,悄声道:“还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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