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风雨同舟

咕噜，咕噜，咕噜……

喉结上下滑动，一杯冰凉的水下肚。

梁鑫长长吐气，然后把手中的一次性水杯投篮一样扔进不远处角落里的小垃圾桶，又转身走回董事长室，拿来他的专用大水壶，满满地接了一壶热的。

一星期没来公司，水壶一如既往的干净，也不知道是小芳在收拾，还是这边的保洁阿姨在收拾。

如果是前者，梁鑫有点担心，万一哪天自己和陈光建有重大利益矛盾了，小芳会趁机在水壶里下毒，那样真的很危险；而如果是后者，梁鑫也同样很担心哪天保洁阿姨如果心情不好，或者突然产生不需理由的仇富情绪，会偷偷往水壶里面掺屎，那样不仅很危险，还真的很恶心……

梁鑫当然不是被害妄想，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几率实则是并不低的。

尤其当金钱的光芒遮掩住一个人本身的面貌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容易变成某种意义上的仇人。这两个月来，梁鑫每天听别人喊他梁总，从最初的喜悦和骄傲，到后来的习惯和平静，再到今天此时此刻，已经迅速地转换成了没来由的害怕和恐慌。

一个技术人员，仅仅只因为陈光建欠了他的工钱，就差点毁掉整个同学网。那将来如果有更大的矛盾爆发，梁鑫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此生会以一种怎样无厘头的死法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如果反过来讲，要是没钱呢？

——那显然又更加痛苦。

一顿丰盛的工作餐，梁鑫和小芳吃得非常快。

“生日礼物啊，今天是十一月三号嘛，我从班级的个人入学资料里看到的。”江玲玲耳根微微发红，声音越来越轻，“也是我们第一次……满月纪念日。”

小芳看着梁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好吧，我错了。”

两人四目相视，梁鑫看着眼前窈窕有致的姑娘，一件、一件，将身上的衣服除去，只留下两件贴身的，正是不久前，他给她买的那身情趣满满的衣服。

“两千五。”

热恋期还真是考验腰子啊……

他必须让同学网的业绩充分持续发展，才有机会，顺利从银行手里拿到钱。

必须得再找一家银行，另外额外再贷出60万的现金，用于嫁接这60万的窟窿。

“六十万？”梁鑫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能分期缴吗？每个月一缴呢？”

他又双叒叕一次地，仔细重新计算起了这笔生意的所有资金细节。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向来不怕阿飘，只怕没钱……

“分开缴就没优惠了。”小芳道，“总价算下来，至少得贵一倍。”

“什么礼物？”

所以啊……

梁鑫看到她这期待的小模样，暂时把公司的烦心事放下，脸上又露出了笑脸。他走上去，环抱住她，很明显意有所指地问道：“洗澡了吗？”

“刚好凑巧嘛！”江玲玲羞得轻打梁鑫的胸口，满眼水汪汪地看着他，“谁让你那么坏，才刚开始恋爱几天，就把我……那个了！”

梁鑫接过来打开一看，盒子里面，躺着一块手表。

“老公~！”江玲玲走近几步，看到梁鑫，顿时满脸高兴地飞扑上来。

就刚刚那么一眨眼，他居然干坐了两个小时？

“怎么不开灯啊？”

俗称过桥。

“行。”小芳很麻利地转身就走，但走出两步，又转过头来，提醒梁鑫道，“我很快就回来的啊，二十分钟以内，你俩可别干什么挑战极限的事情。”

所以细算下来，这才一个月？！

靠，我怎么感觉已经把正常中年夫妻两年的分量都做完了……

而且更关键是，哪怕他自己掏腰包往里头扔钱，半年也不过120万而已。

“哦，等我一下！”江玲玲忙推开他，迈着大长腿，小跑回茶水间，从她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又献宝似的，送到梁鑫跟前，“我星期三晚上，缠着路娜陪我去市区买的。”

“没人吗？”

紧接着就是日光灯被打开时，连续轻轻的、嘭嘭嘭的轻响。

柔和而明亮的光线，瞬间将办公室外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抱歉了。”梁鑫轻声说着，把江玲玲爱吃的鱼丸汤端到她的跟前，又对她微笑道，“你不要紧，你随便说什么都行，因为你是我老婆，而且我希望永远是。最好到我死的时候，你还能带着我们的孩子，在我的棺材前哭两声。”

江玲玲看看小芳。

可是现在找吴教授咨询，那不等同于送人头自杀吗？

“嗯……”梁鑫吐槽到一半，忍不住抱住头，使劲地揉了揉，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人生成败，一线之间，太他妈刺激了……”

首都那边，陈耿其实并不完全靠谱。这位表叔，仅仅只是有胆子而已，但胆子不代表能力。而老梁实际上是能力很强的，可老梁已经废了，而且受迫于文化水平的天花板，他的能力不见得能在所有场景下适用。但眼下，梁鑫只有陈耿和老梁两个人能用。

这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公司里回荡，听起来，还怪渗人的。

“好讨厌啊……”

“我还自己倒贴了呢！”江玲玲一脸骄傲，又满眼期待地问，“你喜欢吗？”

以一套50平方的首都房子做抵押，贷出大约等值的钱，那就是每个月需要偿还价值约等于0.5平方的房价，就是3500块左右。所以以最乐观的模型来计算，这里至少就产生了“每房每月平均1000元”的资金窟窿。按这个数额来就算，如果自己囤积到200套房子，每个月需要付出的杠杆成本，就是刚好20万！

那这笔每月二十万的窟窿，又该怎么去填呢？

梁鑫拿着笔，笃笃笃地在桌上敲。

一百多万变成七百八万……

梁鑫猛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

“老公……老公你在里面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居然已经黑透了。

“喜欢。”梁鑫立刻摘下自己手上的表，换上江玲玲送的这块，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谁想摘下我的表，除非先砍下我的手！”

万一中途借不出钱来，或者银行的贷款利率比12%更高，又或者刚好借不到那笔过桥费呢？难道到手去向陈光建伸手，告诉他自己拿三金公司的资产做担保，结果玩到杠杆脱轨，命悬一线？那陈光建还不得当场把他悬命的那条线都剪了，让他原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所以“人”这个方面的问题，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纠结它毫无意义。

“老公~”公司的门刚一关上，江玲玲立马从茶水间里走出来。

“就是。”梁鑫搂着江玲玲的纤纤细腰，使劲地往自己身上压了下。一个星期没见，他刚贴上江玲玲，身体的反应就很剧烈。

梁鑫张开双臂，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毕竟现在退出的话，还来得及的——首都那边的房子才买了三套，全都是全款，没有任何的系统性风险，只要安安心心等升值，那三套屋子捏在手里，捏个十年，至少能涨七八倍。

梁鑫无话可说，脑子里又多了一笔巨债，神情麻木地送走了小芳。

“我晚上的娱乐休闲时光，以后就别提了，好吧？”梁鑫淡淡说着，牵起江玲玲的手，走进茶水间内，“小芳姐，老板的私人生活，用得着你来操心吗？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梁鑫轻轻捏了下江玲玲的小脸，“你怎么这么聪明的？”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大红色的衣物，衬得江玲玲原本就白的身体，越发白得好像发光。

“行，你让我先想想……”

“那不是把我给你打的那点钱，全都搭进去了？”

“还没呢……”江玲玲抱着梁鑫，轻轻地蹭，撒娇道，“好饿啊……”

哪儿有什么真正的最优解呢。

“当然错了，还错得很过分。”梁鑫拉着江玲玲，搬了两条椅子坐下来，看着小芳低着头，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份一份地往外拿，酱油鸭、酱鸭舌、卤牛肉、鱼丸汤，锅贴、炒粉干，W市的常见熟食，香气瞬间充满整个房间，梁鑫稍微调整情绪，放缓语气，淡淡说道，“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非要说出来，除了让老板不高兴，还有什么意义呢？”

“梁总，公司里还有些文件没签，你看我是现在就滚蛋，还是咱们先把公事办完，你让我明天也好休息个囫囵周末？”小芳看着梁鑫，表情调笑地问。

万一不乐观呢？

“嗯……”小芳表情尴尬地点点头。

不过话又又又又说回来，以上这些，还都是最乐观的模型推演。

安静了片刻，他再次摇摇头，思绪又飞到了同学网上面。

到时候说不定，可能真的就要蹲大牢去了……

梁鑫笑了笑，说道：“那就多吃点。”

梁鑫不理他，重重地在江玲玲脸上亲了一口，紧紧一搂才放开，这才对小芳说道：“先办事吧，办完事伱再走，对了，你们吃了没？”

砰！突然这时，公司门外冷不丁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