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朝生暮死朝闻道(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4642 字 10个月前

万界荒墓无边无际,而又畅通无阻,杀场无疆。

他潜踪许久,一朝暴起,连杀四真魔!

烈焰与魔气纠缠在一起,如烟如柱,叫这苍茫大地之上,星星点点。

辗转数个魔域、刚刚踩死对手的魔猿,已经感受到巨大的危机。大如房屋的眼睛里,骤然蓬开一团“见欲之火”!

此火扭曲张舞,好似眸中魔影。

渴见世间,洞察所有。魔心极欲,俯瞰众生。

戴在脖子上的颅骨项链高高扬起,真火飞溅,流焰纷纷。毛茸茸的双掌“啪”地一声合并,好似险峰合峡。真源火碑绕身而开,仿佛一圈高墙,将他环绕其间。

风不得过,雨不得落,万事万物不得侵。

而魔界荒诞的天空,仿佛浓彩汇聚,涌动成一只色彩扭曲的恐怖大手,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捏碎了环飞的真源火碑,杀至魔猿身前,一把捏下来——

却一把握空!

魔猿的身影好似一个泡沫,轻轻触碰,就消失了。

一尊纤柔婀娜的天魔,遍身浓彩,从怪诞的颜色里走出,静看一眼魔猿消失的地方,而便仰头,看向天空。

更具体地说,是看向魔界之天道。

她感到这头魔猿,在刚才那个瞬间,好像……沉入了天道海洋中。

……

虞渊之中,新野大陆。

利用前线的一次动荡,在秦至臻和钟离炎帮忙创造的机会里,仙龙法相潜入此间,游走诸方。斩绝见闻,潜捉恶修罗。

为了避免惊动修罗君王,他只擒不杀,捉来只捆缚身边,想等到关键时刻,一举功成。

但才刚刚捉住第二个,痕迹就已经被捕捉。

身高足有两丈的修罗君王阙夜名,一身黑甲,亲自从前线杀回来。寻迹而走,终于堵住这惹厌的狡猾老鼠,抬掌翻出一枚不断咆哮挣扎的兽形大印,如放极恶侵世间,一印砸落!

澎湃无极的力量,几乎碾压一切,封镇时空。

不仅突破了关乎见闻的所有封锁,还瞬间就碾近那俊逸潇洒的仙龙!

却只见流光万转,碎影飞离。

原地只有两尊恶修罗被切割的残尸,一朵仍在燃烧的“听欲之火”,以及仙龙破灭的光影!

天道的辉光是这样纤薄。

好似水光潋滟,微微一漾就消失。

阙夜名提印而起,强势杀入天道深海,他不相信姜望能够比拟猕知本,誓要一印定天而杀人!

……

幽冥世界里,白骨神宫之中。

不知何处伐来的天阴木,齐整的堆着,与白骨槐叶一起,堆成了高高的祭坛。

祭坛四周燃着一圈森白的“意欲火”,仿佛不安的人心。

有名为“幽梦真神”者,生就百眼,拥有入梦神通,常于梦中游猎,吞食命性,是许多凡人噩梦的根源。

此刻祂高大的神躯,已经黯淡非常,被密密麻麻的天道之线,缠得似粽子一般,就那么捆缚在祭坛的正中央。百眼皆盲,每只眼睛都刺着一支天道针。

祂跪伏在地,苦苦哀求,痛哭流涕:“尊上……尊上!小神知罪,冒犯尊威!愿伏圣座,为尊上犬马;愿奉刀剑,为尊上拓土;愿献三百童男童女,以飨尊口!”

世间之美味,莫过于童子。只可惜人族势大,祂也不敢太放肆。只能偷偷摸摸的行动,这三百童男童女,已经是祂窖冻于梦境的珍藏,缓慢地补充,很久才食用一次。

祂已献上尊严,献上至珍!

淡漠高上的天人法相,只是静静地坐在神座上,一言不发。

倒不是因为冷酷,而是他根本不在意这天痕谷的神只说了些什么。因为命运的最终早已写下,幽梦真神的结局是魂飞魄散,现在只是苍白无力的过程。

以白骨之神宫,牵系于命运的相逢。

以冥界之真神,祭旗祭天。

他等白骨来寻!

祭坛之前,站着佝偻的阴山鬼叟。作为白骨神宫新主的第一个效忠者,他时时刻刻都在表现自己的虔诚。见尊上并不理会幽梦真神的乞求,便于此刻大步而前,嘶着声音,高举起鸡爪般的手:“点火!”

一朵朵鬼火就此飞向祭坛,将挣扎哭嚎中的神只淹没。

“求您!求——”

其声渐衰渐弱渐泯。

在真正的死亡之前,所谓“神只”,和那些被神只吞吃的童男童女,原来是同等的脆弱!

……

就如沧海是现世被切出的一角,沧海天道亦是现世天道中,一处单独圈住的角落。

在这无穷无尽的天海中心,猎王鳐哀跪伏在众生法相前,道躯渐而虚化,将毕生之修为,都奉于“菩提所愿”。

他已无自愿,完全被抹掉了自我,而虔心向佛,拜倒三宝如来。

菩提之愿,即是他愿。菩提之想,即是他想。

而菩提大愿为何?

——“小师弟,你成道罢!”

众生法相端坐,世情万般皆照面。虽是模糊的老僧之面,却有情绪万种。

那浑浊的老眼之中,有【悲火】恍照。令他愈显慈悲,愈见悲哀。

也不知这一份“悲”,是为自己,还是为世人。

老僧抚面按真王,而这时天海之外,有宏声响起——

“好贼胆!于阙都死,灵宸豕突,尔辈还敢来奉首!”

哗啦啦!

于无尽天海之中,有一尊庞大身影,湿漉漉地爬出水面。

在占寿负创疗养的时刻,猎王鳐哀被钓入天道海洋,整个无常海域,再没谁能主持大局。但有皇主发现动静,甘冒奇险,一边对抗着天道,一边涉海而来!

此君金冠华袍,显极威严,在看到尊位上的佛相时,亦是一惊:“姜望!?”

人族的姜望,不是已经被斩寿斩道、苟延残喘于一秋之间吗?怎么还敢在这个时候,来沧海冒险?又是如何能够做到同猕知本那般,在天道深海来去自如?

须知就连自己这样的皇主,也不能在天道深海久待!

他尤其看到,这一刻的姜望非常不一般。

赤、橙、黄、绿……此尊佛相之身,竟然跳动着各色的光焰。不再是纯粹的【悲火】,而是与之相匹配的许多种力量。每一种光焰,竟都涉及根性本念,隐隐挑动他的神意!

“正是鄙人。”

众生法相顺手将鳐哀抹了干净,抬起佛眸,慈悲地与来者对望:“好久不见……大狱皇主!”

……

……

唵!

威!

妖界天道海中,竟然响起如此的宏声。

以麒相林为首的十尊真妖正一同跃升。

而独游于天道深海的姜望,遍身焕照出无法直视的华光。

此刻【真我相】隐,本尊出!

赤、橙、黄、绿、青……各色各样的焰光,在他的道躯内外穿梭。好似鱼群洄游,有如织布缝衣。

天衣无缝,道韵自生。

魔意混淆、恶念沸腾、仙光扭曲……诸界诸方无边的力量向他汇聚。

炼法的过程里,亦是在炼身!

他像是一个膨胀到极限、即将要炸开的火炉,不停地锻打自身、熔炼根意。毁天灭地的力量孕育在其中——即将在炉中摧毁他,或者冲出炉外,摧毁这个世界。

他身怀如此恐怖的力量,在进行如此激烈的跃升,而他握剑的手,却稳定得有如铁铸,仿佛从开始延续到永恒。

以世上前所未有的极限,炼造世间亘古唯一的道身。

他一边炼法、一边跃升、一边横剑!

“诸君见我低一世,三尺青锋削绝巅!”

这是天狱世界历史上绝对不曾出现过的盛景,十尊真妖,连同人族姜望一起,十一条绝巅路共舞一世,十一尊同时冲击绝巅!令无数古老妖族都恍惚,仿佛看到了远古天庭的辉煌时代。

可在姜望吞入七缕情焰、六朵欲火,全力跃升的这一刻,这在妖界铺开的绝巅风景图卷里,一时只能看到他的光影。

十尊真妖和他们的绝巅路,几乎全都看不见。

姜望的光芒压制了一切。

大日横空时,群星都黯淡。

而他一剑横割,劈山断海,【天不假年】!

十条绝巅路,九条都失顶!

也如先前猕知本斩断他“以力证道”的绝巅路,令他的无敌之路走到尽处,尽处为“空”。抬脚无处落,欲往已无门。

另寻它路去吧!

又或者,永无路走!

轰轰轰轰!

九尊真妖的跃升,戛然而止。

在天狱世界不同的方位,以同样的方式坠落。他们书写了勇气,但被斩断了未来。

而茫茫天狱,仍见狼烟一柱。

它仿佛这个漆黑一片的无望世界里,唯一那个倔强不肯熄灭的火炬。

妖族十位冲顶者里,仅剩的那一个,仍然在攀登!

仍然是麒相林。

他走在这条格外艰难的长旅,在那些同族的牺牲和助推下,终于在跌落之后,濒死又苏醒,又回到了绝巅。

心志坚定如他,其实也感到深深的绝望!

这样的姜望,在洞真此境,根本不可能战胜。

哪里只是现世第一的真人,分明有永世的无敌。穷极想象,也不可能有在此境超越他的办法。

九条绝巅路都被同时斩断了,天道深海仿佛他的后花园!

求生的本能在催促麒相林转向。

现在只是断一条路,尚且有命可活,还有重整旗鼓、再次前行的希望。

死了才是失败了,活着就还拥有可能。他这样的名将,尤其懂得胜负的道理。

可他怎么能退?!

三军可以夺帅也,匹夫不可以夺志也。

九真皆倒,他不可撤了这仅剩的旗。

他承诺要为天下开道,现在难道不是时候吗?

不是只有胜利的时刻,才值得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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