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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万岁 舟不归 51574 字 2024-06-13

林真悫听见阿娘的声音,仓卒走到堂上:“阿娘。”

谢宝因往四周看去:“怎么就阿慧一人。”

林真悫慢吞吞走到北面:“阿姊还在宗庙。”

谢宝因察觉到其中异常,收起简牍,将长子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其发顶,循循善诱:“那为何阿慧先归,难道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林真悫把脸埋进怀中,闷着声音:“祖母她对阿娘不好。”

谢宝因神色凝滞,随即笑言:“阿慧是从哪里听闻的。”

林真悫缄口不愿说。

谢宝因亦不再追问,耐心劝导:“祖母虽然对阿娘不好,但她对阿慧并无恶行。”

林真悫仰头认真思虑,然后明白其中之意:“阿娘不用忧心,虽然我不喜欢她对阿娘不好,但我是耶耶的亲子,也就是她的孙,而且她对我无恶行,所以我为人孙不会不孝的,只要叔父与从兄他们前去,我也会跟随去宗庙候问,但阿姊”

终于知道长子郁在何处的谢宝因放缓声音,诲尔谆谆:“因为祖母待你阿姊很好,所以你阿姊喜爱,既然如此,那又为何不能去看自己喜爱之人?阿娘不喜食葵,难道阿慧以后都不能再食用?”

最喜食葵的林真悫摇摇头。

谢宝因赞赏道:“那阿慧也不可以与阿姊去说此事,若你去说,阿姊会很伤心和内疚,以后都很难开心。”

林真悫温顺的点了点头。

在旁观的玉藻见小郎君无事,于是将汤药置于案上:“女君。”

林真悫闻着泛苦的汤药,好奇再问:“阿娘,你为何都不与我和阿姊说,若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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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阿姊必然不会再去候问祖母。”

玉藻闻言低头,又岂止是不与子女言说,许多苦楚甚至连令公都不说,从不言及。

谢宝因长睫煽动几下,莞然而笑:“子贡曾议论别人,阿慧可知孔子是如何说的。”

林真悫挺直脊背,高仰头颅,了然于胸的对答:“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2]”

饮完汤药,谢宝因颔了颔首:“而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3]。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4]。”

林真悫站立身体,庄重行礼顿首:“多谢阿娘教诲。”

*

数刻后,林圆韫也从宗庙归来。

母子三人开始玩掌中藏钩。

林真琰则有时在席上爬行四周,有时要拿玉钩,有时要兄姊与他嬉戏。

在将近黄昏之期的时候,傅母才来将他们带去沐浴。

而谢宝因低头卷案上简牍的时候,忽然闻见一声“幼福”。

她下意识应声:“嗯。”

随即迅速抬头,见到归家的男子。

林业绥在旁边敞腿踞坐,将手臂横在女子楚腰上,随即拥入怀:“先抹药。”

虽然是席地而坐,但谢宝因下意识就用双手抱住他脖子,然后垂眸看男子长指几下就解开她直裾深衣的大带。

林业绥指腹轻抚过被他吃痛吃红的地方,再取药在其间缓缓抹开,直至融入肌肤。

然后,他清冽道:“他们姊弟二人应独自居住。”

谢宝因幽思颔首。

林圆韫已然五岁,林真悫可以再留,但两人昔日就会争父母宠爱,若要分居就需要一起。

林业绥又再诱劝:“阿瞻也不用哺乳。”

谢宝因:“”

她渐渐明白过来其意,望着他不说话。

林业绥拿佩巾擦手,从容对上女子目光,语调微微上挑,鼻音也带着蛊惑的深沉:“为何不答了?”

相持时,中庭忽然有声音。

谢宝因惟恐被孩子所见,惶惶要从男子腿上下来。

然林业绥挟住其腰,作恶的不让她动半分,眼里笑意变浓。

谢宝因瞪他。

望着女子眼里的水雾,林业绥笑了声,不徐不疾的为她重系大带,哑声道:“能侍在豪门巨室的奴僕皆知轻重礼仪,岂会不宣而入?”

谢宝因虽然安心,但仍是愤愤地低头咬着他宽肩。

林业绥抚摩着女子滑嫩的后颈,随她发泄。

不发怒,不动容。

谢宝因失望的停下。

然林业绥的眉宇却缓缓拧成山,倘若耳廓被噬咬的酥麻还尚能忍耐,那胸膛就恍若震电,他喉结快速滚过,然后大掌护在其脑后,微用力道,两人共同往后倒下。

被放倒在席上的谢宝因望着男子微敞的深衣衣襟,举手摸着有她水迹的地方,诚恳道:“伏惟夫君长命万岁。”

林业绥从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以为如此就能让我放过?”

他低头去吻妻子,长指一点点变得湿润,最后将所有都吻尽。

而即使明白那仅是女子随意所言,他也依然虔诚回应一句。

“能与幼福长久就已知足。”

【正文完】

舟不归/2023/2/27

写于湖南

修于湖南/2023/9/19

【&#128226;作者有话说】

[1]先秦·孔子《论语·雍也》。

【译:那仁人,自己要成就,而且要使别人成就,自己要显达,而且要使别人显达】

[2]先秦.《论语.宪问》。

【译:子贡议论别人。孔子说:“你端木赐就什么都好吗?我就没有这种闲暇(去议论别人)。”】

[3]先秦.《论语·卫灵公》。

【译:君子不因为某人的话说得好就推举他,也不因为某人不好就否定他的一切。】

[4]汉.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

【译:聪慧明白洞察一切反而濒临死亡,是因为喜好议论他人的缘故。博洽善辩宽广弘大反而危及其身,是因为揭发别人丑恶的缘故。做人儿子的就不要有自己,做人臣子的就不要有自己。】

*末尾几行字删掉也够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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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14;番外&#128214;

135?三十五岁

◎【中修】我觉得不虐。◎

夏五月辛卯。

谢宝因忽然大病,此后数月未能痊愈。

她终日在居室养疾不出,尝饮汤药,然她不愿使外人闻见异味,言此举不敬,左右随侍遂遵其命,常常在居室熏香。

而家中事务也由郭夫人治理。

在十年前,征虏将军、骁骑将军、前军将军率领数万卒士的奋战之下,突厥被击退至天山以北。

如今国家无战乱,林卫罹以左军将军之职罢官在国都燕居,其妻郭夫人常来此席坐,宽解长嫂汉中君心中的忧愁。

但今日,所来的是已过耳顺之年——六十有五的王太夫人,她持着木杖,脊背微曲,因五年前不慎从高处颠仆,自后疾病缠身,很少再行走。

居室之中,谢宝因跽跪在几案北面,手中握有帛书。

数载逝去,她容貌仍然未变,大约在养疾之故,肌肤比往昔白润,而岁月也只是使她庄严矜重。

老妇咳嗽出声。

谢宝因抬头粲然而笑:“叔母为何来此。”

木杖撑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老妇也已走去到几案以南:“听闻你尝病,因此来候问。”

谢宝因惊愕失色:“叔母身体不适,我为幼。”

老妇由随侍扶持而跽,然后将杖横放在右侧旁:“我的身体已然暮年,能活之数不过五指,何必避忌,你如此认真是在看何简。”

谢宝因看完其上所书内容,把缣帛递给老妇:“妙意在八月遣人从江淮郡送来的尺素书。”

林妙意在外郡居住三年,丧妻的江淮郡王又欲纳其为正室夫人,她欣然同意,在去吴郡以后就产下郎君,已然四岁。

老妇看了一眼,而后放下:“倘若昔年她愿意嫁去河内魏氏,如今子女不日就能够婚娶,我也听闻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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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为太子纳圆韫为妻,虽然从前豪门士族不与皇室匹配,但自天子即位以来,士族已经日渐式微,再无往日的可拒皇室的权势,何况此事对博陵林氏也有益,她成为太子妃、皇后,家族一跃为外戚,子弟拜官婚嫁更为轻松。而且家中有父兄会保护她,你何必如此。”

天子才立储君就欲为太子李暨纳林圆韫为妻,李暨非皇后所生,乃宫中郭贵人之子,虽然比圆韫要年幼一岁,但貌相、品德皆端正。

女子的大病也是因此而有。

谢宝因心不在焉的轻轻一笑。

林圆韫于数月前已十而有六,天子亦是在冬十二月天子就有此意,她未曾申明态度,又突然大病。

林业绥也因为心中忧虑自己,所以始终与天子在周旋。

她以手摸着枣红曲裾袍上的五彩纹绣,声音舒缓:“阿兕少时嬉戏就难以被拘束,昔年比阿慧、阿瞻兄弟还要放纵性情,我与从安也未曾抑厌其天性,若为太子妻,即是庶民之君,言行举止皆要有所约束,无异于是‘归穷委命,离群丧侣。闭以雕笼,翦其翅羽。[1]’”

“我是她阿娘,她是我十月而产,叔母要我如何躬身为其雕笼而谈笑自若。”

老妇从家中闻听到国家朝廷的消息,当下就乘车来此。

数日来,天子都以熊罴之力在逼迫林业绥,而男子乃她从子,内心必然怜爱,觉得女子因为过于爱子,所以以致头脑也变得无知。

于是,老妇继续痛心游说着:“即使是你十月而产,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2]’,你如今因为宠爱大女而不使她辞家适人,以雕笼为由拒绝,而适人无不是离群入雕笼,以后再有匹配,焉能有一国储君尊贵?可你若赞成太子纳其为妻,以后太子即位,她为皇后,孕育子嗣,又有子孙相继为帝,她将被尊皇太后、太皇太后,配食先王之宗庙,永世流声,又岂非不是深远之计。”

“何况你身为博陵林氏的正室夫人,又封邑汉中君,为何就不愿为博陵林氏而想,从安他为一朝令公,因你而与天子相持,天子又是否会以为博陵林氏有昔日王谢之心?你是渭城谢氏的女郎,昔年如何身不由己,心中就应明白此理。”

谢宝因饮泣不言,身体在悲戚之下也忽然有所不适,呕出清晨刚饮下的黑褐色汤药。

玉藻被女子遣离家中去侍从林真琰,侍坐在左右的媵婢皆是其用心训导。

见女君将汤药尽数呕尽,曲裾袍全是脏污,一婢命人奉匜奉巾,欲为女子更衣。

一婢朝老妇伏拜叩头:“女君心中怏怏,请太夫人慎而寡言,使女君能得以安心养疾,若令公归来见女君不安,我等必然会有罪受罚。”

老妇见况,心中才开始仓皇,无奈起身持杖离去。

而在老妇出去以前。

站在居室外的林圆韫已然转身。

*

在暮秋九月朔。

老妇来长乐巷与谢宝因会面才不过数日。

博陵林氏的部曲、侍从与豪奴皆悉数四散。

因为家中女君失踪。

林业绥在妻子失踪的当下就已经勃然发怒,奴僕与家臣全部惊恐伏拜请求宽恕,但在此以后,他又日渐回归往昔,恍若无事发生。

然也常常难以安寝,能勉强寝寐的时候,也时时会于夜半惊醒咳嗽,再独自博弈至黎明。

见男子不爱惜身体,畏惧于耶耶的林真悫、林真琰皆不敢前去劝谏,最后是林圆韫躬身去见,但并非是为劝说而去。

来至父母起居的房室,三十九岁的男子已然羸瘦,跽坐在妻子昔年最常席坐的几案西面,神色自若的在与自己下棋。

林圆韫在心中想若是阿娘见况,是否后悔离开,而后她开口行礼:“耶耶,你是在怨恨阿娘吗。”

林业绥闻言,冷冷抬眼,随即又重新垂了下去,语气终带着淡淡的愠怒:“怨,为何不怨?都已过而立之年还如小孩,一言不发就藏匿起来,她为所有人而想,为何不知道为我想,她心中惟独对我狠。”

闻见耶耶此言,林圆韫终于哑然而笑。

哪里是怨恨,分明是爱意。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的出声:“我是在询问耶耶是否在怨恨阿娘不愿让李暨纳我为妻,毕竟阿娘是你的妻,又是博陵林氏的女君,天子还赐封其汉中君,她应该为你们而想,但阿娘因爱我而如此任性,不顾及你与博陵林氏。”

林业绥以两指夹黑子,闻言滞顿少顷:“你知道你阿娘这一生最不喜的是何物?是兰台宫。她岂会愿意让你再进去,而你是她十月所产,我未曾替她受罪,又如何还能去怨恨她,所以你们三姊弟的婚姻,只要她不颔首同意,在我这里便不行。”

林圆韫垂下脑袋:“因为从母与阿瞻?”

昔年她虽然年幼,但已经耳闻则育,过目不忘。

阿弟林真琰刚产下,阿娘还未相见就被郑氏抱入兰台宫。

而从母乃外大母的小女,年齿不过十而有六就忽然丧命,听闻是因为在孝和帝第七子逆反的三个月之中,从母进出兰台宫所致。

但十年以来,耶耶对于政见不合的臣工皆是贬谪外郡,从不以权势来危及他人性命,惟独那位出身范阳卢氏的前姨父卢项有异。

他在七年前丢失官印文书,随即又查出官印文书皆是他在任官吏的时候监守自盗,最后被施以磔刑。

卢氏家主在家门伏拜数日以求耶耶宽容也无用,甚至对他们所给出的交换条件视而不见。

前姨夫最终被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3],毕命。

阿娘在知道以后,躬身登车去往渭城谢氏的宗庙。

她亦开始明白,耶耶所做皆是为了阿娘。

然范阳卢氏欲再为豪门士族的壮志也始终未能得以实现,因为如今是她耶耶掌天下之政。

林业绥摩挲着妻子的白玉钗,怅然自失:“虽然她与你阿娘并非是同母而生,但你阿娘很宠爱她,即使言及是被你阿娘抚育而大的也并无偏差,与待你是相同的。”

林圆韫终于知道,为何阿娘身为食邑三千七百九十户的汉中君,数年来都常常不入兰台宫。

每逢宫宴,耶耶也是能推则推。

*

冬十月。

在阿娘失踪已经有一月的时候,林圆韫乘车至缈山的天台观,她虽然告知耶耶是欲来此为阿娘请求福佑,但实则是来见一人的。

在殿檐之下,铺设有非豪门皇室不能用的熊席。

席上有一人端正跽坐着,她右侧有两足黑漆红色云纹的凭几可倚赖,脖颈细而长,白皙的肌肤配以枣红色的绕襟曲裾袍,曲裾上还饰有精美的黑色金绣狩猎纹,又以玉带钩束衣,长垂至脛骨的杂佩系在腰间。

其左右侍坐两媵婢。

俨然是国都之中的豪门夫人。

林圆韫行至三尺处,不再放纵,如士族女郎端正行礼:“阿娘。”

谢宝因看过去,淡淡一问:“已经是十月,可有去为你小姑祭祀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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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圆韫温顺颔首,屈膝与妇人同跽着一张坐席,然后应答:“在来谒见阿娘以前就已经前去祭祀。”

谢宝因欣慰而笑:“你祖母与二叔母是否也有一同祭祀。”

林圆韫伸手去抱着妇人的手臂,将头颅靠在其肩上:“阿娘居然还如此不放心我,为死者祭乃礼仪大事,我岂会轻易遗忘。”

祖母郗夫人在叔父林卫罹与叔母郭夫人成昏的第二年就归天,二叔母袁慈航在五年前因为产子母女皆殒命,在世上仅遗留有二子,二叔父林卫铆则始终不能放下,不愿纳后妇。

最宠爱她的小姑林却意也在前年就因精气衰竭而亡。

谢宝因举手轻抚长女的发顶:“并非是不放心,只是你性情不受拘束,又常常因诵读经书而忘记进食,所以才常与你言说,阿娘不想阿兕有此恶行,倘若阿娘不在,你的身体也必然已习惯每年都要祭祀。”

林圆韫的脑袋往阿娘怀中钻了钻,恃爱摇头:“不,阿娘要万岁[4],我要把这件事情给遗忘,这一生都要遗忘。”

谢宝因粲然笑着:“好,有阿娘在,阿兕随意遗忘。”

林圆韫闻之,神情恍然:“阿娘,其实你不必为我的事情再哀伤,我知道在家中,阿娘与耶耶是最宠爱我的。数十载以来都将我与阿慧、阿瞻他们共同抚育长大,何况我所诵读的书简比他们都多,在治国治世之上,阿慧也未必能赢我,而我有此学识,心中所见的也已然是天下千万家,而非区区一家。”

“我也知道阿娘是忧心我像从母那样年少丧命。但是阿娘你忘了,我是你与耶耶躬身教养而大的,我有你的聪慧坚韧,又有耶耶的智谋胆略。”

“其实王祖母所言有理。”

“在天下何以尊贵。”

“君王。”

“我要史书有我。”

“我要万世流年。”

“我要我的子孙相继为帝。”

“我要我所思所想得以实现,推及天下。”

谢宝因安静听着长女所言,最后欣然笑之:“阿兕有此壮志,阿娘很高兴,阿娘也会一直在你身后。”

望见殿檐下的母女情深,在后跟随而来的林业绥沉默伫立许久,一字一句的质问:“你们都知道你阿娘在此处,惟独瞒着我?”

谢宝因不解看去,玄色深衣的男子沉着脸,身形清瘦孱弱,眉目间尽是疏离,站在殿柱旁,阳光难以照耀。

为人父的威严已经令她惊恐,何况男子执掌相权,在朝堂算计数载。

林圆韫迅速躲进阿娘的怀里,闷闷一句:“谁叫耶耶自己看不到阿娘遗留的尺牍。”

林业绥走过去,不悦凛然:“她何曾有留尺牍给我?”

闻见二人谈话,谢宝因逐渐明白他们父女间为何异常。

她在离家的时候,留下尺牍在几案之上,又命家臣与奴僕见告男子。

男子岂会不知。

而这一月以来只有林圆韫来此,尺牍或许就是被其藏匿,还逼迫着家臣等人共同援助,欺诈男子。

但即使如此,她也依然不愿责怪,因为她知道林圆韫是想为自己去试探男子态度:“欲万世流年之人,行事就是如此?”

随即,谢宝因抬眼望向男子:“不必责怨阿兕,我离家时未留尺牍,来此也是欲为小妹她们抄写经文。”

乘车来缈山的途中,林业绥本来已经想好要如何发怒责问,但在见到女子以后,自己又先爱怜起来。

他无奈叹息:“幼福就会宠溺她。”

九死一生后,林圆韫跪直身体,朝父母二人顿首辞别。

怀中的长女离去,谢宝因便仰着头,莞尔笑着,张开手要他抱。

每次都这样。

林业绥喟叹着弯下腰,有力的手臂穿过妻子膝弯处,稳稳抱起,随后垂头,抵住她额头,再依恋的埋在她颈中:“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

谢宝因也忽然想起长女曾言及在她离家后,男子以为她欲独自死亡,开始生出殉情之心,身后之事都已预备交代给长子林真悫。

她叹息,摸着他依旧还俊朗的脸,真是咯人,不知道瘦了多少:“还记得你曾与我说过的话吗。”

林业绥离开她颈窝,禁不住的亲亲她唇角:“何话。”

数载来,谢宝因已经习惯男子突然的亲昵,在而立之年以后,每次都撞得凶狠,她虽然也乐在其中,但顾及在道观,无用的躲避了一下,然后神情十分严肃:“‘能活而不活,或是欲为谁殉葬也很愚昧’皆是你亲口所言,为何会不记得?”

林业绥付之一笑:“我是愚蠢之人,没有幼福聪慧。”

谢宝因皱眉:“你就是故意的。”

林业绥垂下眼皮,眸光也变得更为幽深:“那幼福离家又为何不亲自与我说?”

谢宝因自知理屈,突然后悔对长女援助,最后她离开,留自己独自面对男子,但毕竟夫妻数载,她也已能从容应对:“他们的成昏之日,宗正.寺占卜在何时。”

林业绥笑了笑,未出言揭穿妻子拙劣的手段,顺着其言回答:“在冬十一月乙亥。”

他知道妻子此言是已应允太子纳二人的长女为妻。

谢宝因对此笑着称赞:“孟冬也好,不会炎热。”

天子李乙即位将近十一载,博陵林氏、太原王氏与河东裴氏的子弟已经日渐开始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占据重要官位,虽然其他士族也有高官,但权势终究未能超过此三族。

男子近几载也有意干涉族中子弟的宦仕,在保证权势不没落的情况之下,不让子弟再往中枢而去,有战功的林卫罹亦也是谨慎微小,圆通处事,不使自己的言行予以人口实,被欺辱都一笑置之。

然天子心中始终忧忧,急需安心,士族不与皇室匹配,他就纳士族女郎为三夫人、九嫔,所为就是要皇权凌驾豪门。

为太子纳林圆韫为妻,亦是如此。

一是要博陵林氏继续为天子所驱使。

二是挟制以博陵林氏为首的士族。

身为家中女君与士族夫人的她一遍一遍与做阿娘的自己言道,智者不妄为,要为氏族而想,只能为氏族而想。

林业绥忧心妻子是勉强而为,出言宽慰:“我是她耶耶,她倘若在兰台宫被太子所欺,我必然会竭力保护,何况还有真悫、真琰在家中,他们共同长大,感情自少时就亲昵,即使我不在,他们也会援之以手。”

谢宝因趴在男子胸膛里,双手揽住他脖子,轻轻嗯了声,但她心中知道,岂能因为一个女郎就让博陵林氏内忧外患。

林业绥抱着人,往静室稳步走去:“经文可有抄写完?若是已抄好就随我归家,倘若还未抄完,我与你一起,然后再一同归家。”

谢宝因闭上眼睛,默默听风吹竹林的声音,还有男子说话时胸腔震鸣的颤动声,她弯了弯唇畔:“我都抄写完了。”

言尽,她变得安静。

儿女已经长成,故人一个个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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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日会是她。

谢宝因小声开口:“还记得我在产阿兕的时候,你给我诵读经文吗?”

林业绥顿住脚步,低头看了妻子一眼,见她眼睛轻轻合上,与昔年并无不同。

他怜道:“记得。”

谢宝因用脑袋不经意的蹭了蹭男子的胸膛:“我想听,再给我念念好不好。”

林业绥温声言“好”,随即诵读。

听着均匀的呼吸,他走到卧榻旁,小心将在自己怀中熟假的妻子放下,手背爱怜的一遍遍抚其脸颊,清润的嗓音继续念着经文:“为皇者师,帝者师,王者师。立天之道,地之道,人之道。命雷霆用九五数,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自后谢宝因养疾月余,终于大病痊愈。

冬十一月乙亥。

于黄昏之期,林圆韫穿戴金冠与杂裾垂髾,左右侍立着阿娘为她选择的随侍媵婢,而后从家庙登上墨车去兰台宫,开始她离开父母的一生。

此时谢宝因三十五岁,她开始日渐明白阿娘昔年与她所言“儿女长成,嫁娶是人之大道。父母者,行养育之责。父母子女为人生过客,明白才能解脱”为何意。

然,她虽然已经明白,但仍不能解脱。

【&#128226;作者有话说】

[1]汉.祢衡《鹦鹉赋》:“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闭以雕笼,翦其翅羽。”

【译:这样,鹦鹉便陷入困境,完全受命运支配,离开群鸟,失去伴侣。被关进雕饰美丽的鸟笼,被剪短翅膀上的羽毛。】

[2]战国.《战国策.触龙说赵太后》。

[3]“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来自百度百科对磔刑的解释。

[4]万岁:祝福人长寿的颂词。先秦.《战国策·齐策四》:“券徧合,起矫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

[5]经文出自《三清宝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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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四十一岁(1)

◎【中修】谨慎订阅但不看后悔◎

两载过去,林圆韫成功产子。

在孩子三月的时候,谢宝因身为阿娘欲躬身去兰台宫候问,然林业绥不放心,于是向天子告假,随着同去。

乘车至兰台宫,走过长长甬道。

李暨也已亲自在东宫迎候。

林圆韫知道父母来候问,当下摒弃儿子从寝殿奔走出来,往昔庄严端正到令天子、皇后都夸赞的太子妃再次变回小女郎,直接扑进妇人怀里:“阿娘。”

成为储君的妻子,即是君。

遵循周礼,谢宝因也应该朝长女行君臣礼,但礼数最周全的她忽然不想约束自己,放纵自己再做一次阿娘,而后伸手轻抚长女的后脊,又摸摸长女的头发,笑道:“已经是阿娘,怎么还如孩子。”

李暨和悦而视,似乎心中也为此高兴。

在殿外言语过后,几人入殿。

随即才发觉李乙与羊元君也跽坐在殿中,赐金钱帛衣,天子取训名“政”,大约是因为夫妻二人曾遭孝和帝冷待,深知其苦,所以都将其给与李暨与林圆韫。

见过孩子。

谢宝因与林业绥起身欲归家。

而他们走在甬道之中,每行一步都皆是在远离女儿。

如今在春三月朔,林业绥握着妻子的手,为她捂热,见她眉眼和顺,轻笑道:“能够为她放心了?”

对于那个孩子,谢宝因见之满意。

李暨虽然是储君,但天性仁爱,性情也与孝和帝有异,并非易燥易怒,但也不肖他亲母郭贵人,似羊皇后。

常常有人如此说时,郭贵人就笑言太子有皇后的性情乃天命福佑,我求之不得。

羊元君数年来仍无所出,但她对此并不执拗,因为昔年从无有过贤后,所以她以贤后约束自己。

劝谏天子广纳淑女,为众夫人疏解忧郁,天子震怒或处罚不公,她皆会保护,李乙的孩子她也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但倘若李乙欲将其子让她抚养,她当下就会拒绝,随即数月不再与众夫人与孩子相见。

那些夫人感激于皇后的仁德,常常会带孩子去蓬莱殿。

唯独天子时时捶胸叹息,及至前几年,医师言及皇后已四十多,再难有孕,即使妊娠,在产子之际也恐会丧命,李乙才不再为与羊元君能有子嗣而努力,最后选择性情最佳、最懂得孝顺的儿子立为储君。

二人将要行至车驾前的时候,林业绥忽然停下脚步,面露痛色,手捂着胸口,开始猛烈的咳嗽,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又怕弄疼女子,松开女子的手,而后握拳撑在甬道的青石上。

谢宝因当下转身,轻轻抚拍着男子的背脊:“哪里不适?”

听出妻子声音中的忧虑,林业绥想要告诉她没事,但胸口突然绞痛,以致他俯身呕血。

看见地上那些暗红的血点,谢宝因忽然缄口。

从家中随从而来的侍从与兰台宫的内侍迅速将这位林令公扶持去最近的宫殿,与他们年岁同大的医师喘息着奔走而来。

在诊治以后,谢宝因以意念支持自己听完医师所言,而后愕然,久久不语,待在胸中的郁气终于舒缓,她眼睛里有泪,无法再顾忌他们身处兰台宫,愤怒的走到男子面前,大声喊他的字:“林从安!”

林业绥只是笑笑,拉她到自己身边来,然后说:“我无事,幼福不要震怒,对身体不好。”

随即,所有的愤懑、忧心都在此刻化成了委屈,谢宝因饮泣无言,怎么会无事,这个骗子!

医师说他年轻的时候未曾注意身体,宿疾太多,不仅肺经有损,头疾也无措,或许往昔觉得身体尚可,但随着年岁渐长,此疾会危急,最后陷入险境。

恐怕寿数无几。

她忍着心中悲痛,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近一载来,男子很少寝寐,常常夜半醒来,在几案旁边席地独坐,还总是咳嗽,若是询问他就言是炎热或严寒,已经医治,又突然黏她,甚至有时不去尚书台,直接将国政交给左右仆射。

自己应该知道的。

林业绥笑而不言,跽坐在席上,仰头举手,将妻子轻轻拉到身边跪坐,然后指腹轻柔的拭去妻子纳一颗颗为自己而掉的泪珠。

林圆韫知道消息从寝殿乘撵而来,看见阿娘力不从心,看见咳嗽到脸色苍白的耶耶还强撑着一丝力气,笑着安抚阿娘勿为此忧心,然后就要带阿娘归家。

她其实很怯懦,怯懦到会畏惧失去阿娘,也会畏惧失去父亲,所以疾步进到殿内:“耶耶,你先在兰台宫居住,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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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与皇后也皆让你留,即使身体不适,医师也能医治。”

林业绥望向妻子,笑言:“我都听你阿娘的。”

林圆韫闻言低头,身体在战栗,每次耶耶都会把天下士族那些算计人心的谋策用在阿娘身上,以此来达到目的。

此次必然也是。

果真,谢宝因在沉默许久以后,艰难开口:“你耶耶既然想归家,那就让我们乘车归家吧。”

揣测被证实,林圆韫痛苦号啕:“我不要!你们这次离开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耶耶了!你们想归家,难道你们就不想我?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啊!耶耶最爱阿娘,阿娘只要让他留,他必然会留,但你为何事事都听人穿鼻!”

谢宝因默然不语。

妻子被如此对待指摘,林业绥冷下脸,沉声训诫:“阿兕,她是你阿娘,你不该如此对她说话。你也不用怨恨你阿娘,我的身体,她心中最明白,昔年我身有损伤,几乎让你阿娘悲伤发疾,这十几载以来,她也始终给在为我调养身体,常常管束我,但终究难以挽救,倘若能医治,又岂需拖到此时?”

终于平静的林圆韫望着阿娘哭的气不属声,哀动左右,心中内疚的向妇人请罪:“阿娘阿娘是阿兕不孝,阿兕只是不想失去耶耶,不想失去阿娘。”

谢宝因抬眼,闻见长女不需任何遮蔽的伤心、毫无顾忌的哭声,她多想也这样哭,然后说一句“傻孩子,我也不想失去你耶耶呀”,但开口:“我知道阿兕孝顺,阿娘不怨阿兕,你才刚产子不能痛哭。”

林业绥也宽慰道:“父母总要离去,不过早晚。”

在李暨来后,他也与妻子乘车归家。

林圆韫站在殿外,默默望着父母相依离去的身影,最后伏在李暨的怀中失声痛哭。

*

自春三月大病,从兰台宫归家,林业绥始终被谢宝因所管束,尝饮汤药调养,但还是挽留不住,身体日渐虚弱。

在夏五月朔,男子不再治理国政,将博陵林氏的子弟悉数布置,与其他士族言明未来该如何以后,正式向天子致仕。

随即,他与妻谢宝因摒弃子孙,乘车去往隋郡、博陵郡、汉中郡相继居住,或在长江、黄河之畔席地对饮。

博陵林氏已嫡长子林真悫。

家中事务皆由其妻崔夫人治理。

林真悫在去年一月纳妻,于今岁二月有女郎。

他们也再无忧忧之心,专心为自己而活。

*

在秋八月乙末终。

林业绥的身体衰弱,疾而不起,夫妻二人乘车自汉中郡归国都。

他开始与林卫铆、林卫罹交代身后之事,又最后教导林真悫、林真琰兄弟:“你们两人要明白自然之道乃‘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即使士族,行事亦要谨慎,有时远离也并非不是好事,天下之争应审时度势,而你们阿姊将来若成为皇后,你们就是外戚,不要愚蠢到谋害博陵林氏与你们阿姊,多学汉朝卫青的处事,未来博陵林氏的子孙也要专心教诲,然后大宗才能万世,还要用心孝顺你们阿娘。”

“她才是我最不能放心的。”

林真悫、林真琰皆垂首听训。

谢宝因与男子共同跪跽在堂上北面,几案之下是二人握着的手,听见此言,她心中动容,等两个孩子离开才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没有话与我说?”

她怕,怕男子不留一言。

然林业绥始终都像是掌握一切的人,此刻也笃定的低声答她:“不急,还未曾到九月初二,我不会离开的。”

他既如此说,谢宝因也就不再追问。

*

几日以后。

在某个黄昏。

踞坐在席上观览《道德经》的林业绥将竹简卷起,忽然开口,自诉多年来的心事:“幼福,我自十岁丧父起,受尽家族没落的苦楚与欺辱,其中有来自家人的,也有来自外人的,弟妹与我也不算亲近,至于夫人,她从来不会为我而想。你看,活着就是如此无趣,所以我从来都不觉得性命有多值得疼惜,但倘若要我就这么死,我又难以甘心,所以我给自己找到一个苟活的理由——博陵林氏起势与执掌相权,为了这两件事情,我运筹帷幄,用性命为局,以致身体衰弱。”

忆起往昔,他不由低笑:“与你成昏以后,本来心中也只是想着要好好对待你,以后再驱车送你回渭城谢氏,毕竟适我非你所愿,但见你依然尽心治理博陵林氏,有苦楚也总不与我言语,坚韧似蒲草,无论何时都惹人疼惜。你还如此聪慧,诵读经史。但我心中亦知,这些皆是你身为士族女郎所学,即使不是我,你亦会如此。我是想放你离去的,但你又偏偏声声带泪的质问我难道就不想与你白头偕老还亲口说与我有了孩子。自那一刻,我就开始卑劣起来,处处算计,处处计较。”

“阿兕未说错,我常常将与天下士族博弈之计用于你,因为我想让你怜爱于我,哪怕只有可怜也好。”

“我想活,想与幼福长长久久。”男子眼皮颓丧的耷拉下来,“但还是迟了,昔年身体所受的损伤已经难以恢复。”

在西面翻阅帛书的谢宝因手上微顿,知道已经是他们离别的时候,她收起帛书,而后膝行到男子身侧,伸手去握住他宽厚的大掌,语气平淡:“那你来世要早点遇见我。”

从不信神佛的林业绥郑重颔首,笑道:“好。”

沉默少顷,他又言:“听说那里很好,云雾之间不仅神灵烛龙遨游,还有仙人骑乘白鹤,金乌与明月共存,该是比人世辉煌。”

只是没有他的幼福。

谢宝因低下头,想起自己于数载前对着小妹棺椁所言,然那句“不用再忧心我”怎么也难以开口。

她想,是不是只要让他对自己放不下心就可以制止他的死亡。

她未言,而林业绥已然出声:“幼福,我这些年能活下来皆因为你,倘若无你,我也不会活到如今,但你与我不同,你即使没有我也能够继续活下去。”

他以心祝之:“你要长命万岁,至少也要活到我这个岁数。”

谢宝因哽咽不能语,一句“你凭什么以为我就能够活下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抬头望着男子那双漆黑发亮的长眸,她只能咽回发涩的喉中。

她不能叫他未自己忧心。

于是,她低下头:“我都答应你。”

林业绥唇角浮着若有若无的笑,喉结微滚,不忍道:“幼福,抬头看我。”

谢宝因长颈微动,笑着与他对视,即使泪水让视物的眼睛变得朦朦胧胧,但两人无言对视,三十七岁的她好像又回到两人刚成昏。

林业绥手指瘦削,羸弱泛白的手背上,筋络突起,泛着浅浅青色,他贪恋的抚着妻子的右颊,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

在妻子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后,他收回手,隐忍着心中悲痛,每说一字,便剜一次自己的心:“阿翁早亡,昔年你我的通婚书是我亲自所书,但时日太久,有些记不清内容,我惟恐死后不能与幼福重逢,想要再看一眼。”

谢宝因隐约意识到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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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来临,她给与自己去承受此事的少焉,随即温顺颔首:“我去居室为你取来,但你要等我,不可以一言不发就离开,不然我会生气。”

林业绥轻笑着嗯了声。

谢宝因撑案起身,曳着曲裾袍离开。

望着妻子离开的方向,林业绥的眼尾渐渐变得湿润,他喃喃自言:“绥自长子,年已成立,未及婚媾。承贤第五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托高媛,谨因博陵林氏,敢以礼请。”

*

寂静的堂上,落针可闻。

男子踞在席上,脑袋微微低垂着,双手搭在大腿之上,阳光从外照射到堂上,照耀着他消瘦刚毅的侧脸,安安静静。

那卷《道德经》的竹简就掉落在他身侧。

他穿的玄色直裾深衣,衣上有精美的金色纹绣,还有的大片松柏,如同其人,风骨不折,即使现在走了,也依然还是跽坐端正。

从居室急切归来的谢宝因站在堂上,她用力握着手中帛书,望着前面不语,在缓步走过去以后,屈膝跪在男子身侧,右手轻微战栗着缓缓抚上他还有余温的脸颊,也就这一下,男子猛然倒在她怀中。

她知道,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气绝。

一股巨大的哀痛猛然袭来,心中恍若被手所拽,让她不能喘息,红丝也在顷刻间充斥着眼睛,眼里的白色顷刻化为红。

她张开双手将男子拥入怀,张口的同时,一滴眼泪混杂着血珠滑落下来:“是在等我来才离开?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但你还是离开早了,没有听见我说‘即使未能白头,但能与你在世上遇见,携手走到如今,幼福再无遗恨’。”

“好好安寝,你太累了。”

“其实这些年你才是最累的。”

侍从的家臣见状,迅速遣人去讣告。

林真悫、林真琰来至堂上,见到的是阿娘失礼的踞坐在地上,而非坐席,不言不语,满眼血红,怀中还抱着他们没了气息的阿翁。

两人当下伏拜恸哭。

闻见哭声,谢宝因则轻轻拍着男子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哄他寝寐,她不再流泪,不再伤心,只是默默的感受着怀中的人变凉变硬。

今日是九月初二。

他们刚好夫妻二十载。

*

博陵林氏讣告士族以后。

李乙在哀痛之中下诏,让其陪葬怀陵,葬入主陵右边最大的陵墓,并在怀陵建其寝殿,命人四时日月祭祀,同时获赠太傅、列侯,谥号“文成”。

丧礼是林真悫与家中崔夫人所治理,林业绥就躺在外面绘有五彩纹饰的棺椁中,来了许多人看他。

而堂上置有钟、鼎、壶等青铜礼器,七名家臣在棺椁左右拱手默哀。

谢宝因则穿着斩衰之孝,手中执杖,高髻之上只有一根白色的冠绳缨,她就站在北面迎候来哀悼的士族,始终未曾再哀泣。

林圆韫来家中伤悼父亲的时候,看见阿娘的举止言行,不置一言,因为他们三姊弟少时就知道。

父亲要更爱阿娘。

父亲对外人都是淡漠以待,或是刚好的疏离,在儿时对他们也并不亲密,只有阿娘在面前才是有情欲的人。

她想,如此也好。

父亲不会伤心,阿娘也不会太伤心。

林业绥的棺椁在家中放置三日以后,由轊车送往怀陵,在寝殿又放置六日,而后再入陵墓,并选了身生前所穿的衣物供在寝殿。

衣服是谢宝因躬身所选的,乃他们成昏时的冕服。

而能使男子灵魂升天的飞衣覆于只有贵族才能使用的四重漆木套棺之上,大玉璧置在其身下,又再放入生前所用令公的铜印龟纽、阴刻篆书「林业绥」的玉印以及「文成侯」之印。

在天子的命令下,随葬物品数以千计的被放入棺室与墓室,但林真悫发觉有一个旧佩巾突然不见,那是父亲生前唯一说过要陪葬在他身边的物品。

然无论如何也不曾找到,最后他只能在棺椁前伏拜,请求宽恕。

随即,命人暂封墓室。

*

谢宝因站在山坡上,以木杖支持着身体,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视物艰难,但即使如此,她也始终望着白幡飘动的地方,注视良久后,转身离开。

侍立在身侧的随侍伸手去扶持着她缓慢行走。

墓室被封的少顷,大风从西北而起。

随侍迅速转身挡在前面保护,但又很快愕然。

妇人脸上那是

血泪!

【&#128226;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修文的时候又嗷嗷大哭一顿,但他们从前说要去隋郡、汉中郡、博陵郡还有好多好多地方都去啦!

137?四十一岁(2)

◎【大修】谨慎订阅但不看后悔◎

自林业绥瞑目之日,谢宝因的眼睛就开始不怎么好了,刚开始不过是偶尔会发疼,还可以勉强视物,但如今四载过去,已经严重到只能看见模糊的事物光影,用尽多少药石都无用。

而家中的事务已然命崔夫人来治理。

被她遣去侍从林真琰的玉藻在知道谢宝因的眼睛有疾以后,也于两载之前,伏拜哀哭着重新回到妇人的身边,躬身侍坐。

昔年男子刚逝,她能时时俯身画绢帛飞衣,以此为度日之事,但如今她多养疾不出,常在与男子共同起居生活过十数载的居室内跽坐。

有时郭夫人、崔夫人会来,与她讲国都、讲天下所发生的事情;有时子孙会来,为她诵读《道德经》与诸子百家,还会将从汉中郡来的税邑简牍稚声诵读给祖母听;有时她会乘车去往国都城郭外数十里的渭城谢氏宗庙。

但她从未去过怀陵。

即使两地相距并不遥远。

不过,家中有一位从荆地请来的巫祝。

谢宝因常召见她于堂上。

外人也都以为妇人是为自己或儿女子孙才行鬼神占卜之事,但玉藻知道她所问皆是文成侯。

在那日鸡鸣,谢宝因从梦中哭着醒寤。

于是她再次召见巫祝,手摸着身侧黑漆红纹的凭几,听脚步声辩其位,惶惶开口:“我常于梦见他赤足独自站立大雪之中,不言不语,或是不停的在雪中行走,可是他在那里过得不好?”

巫祝慰藉道:“汉中君不必忧心,文成侯在那里过得很好。”

谢宝因神情郁郁,声音与眼中都带着祈求:“可否能与我说得再清楚些?”

四载以来,巫祝已经习惯,当下恭敬的拱手详尽:“文成候刚瞑目之际,有仙人骑狗拉绳振响青铜钟为升天之音,随即文成候履升天之板,跟随飞廉去至天门,那里有天界守门神帝阍在天门躬身伏拜迎候,神豹在侧,仙鹤与飞龙在天,口衔灵芝的蟾蜍在扶桑树旁[1]。近日,文成候又欲去昆仑山暂居,还以神灵鬼神之力告之奴,他知道汉中君未曾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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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从天界来人间要亲口告诉汉中君他很好,但文成候已是灵魂之体,回来人间与自然大道不合,于是才会有汉中君所梦。”

“若要文成候在那里过得好,汉中君就勿再为其哀痛。”

谢宝因欣慰地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

望见妇人的言行,玉藻失声哭着。

这些皆是令公生前所布置。

*

在春三月乙卯。

谢宝因四十一岁生辰那日。

林真悫与妻崔夫人忧心她终日都跽坐于居室,会郁于胸,于是想以此来宽慰妇人的心,不仅博陵林氏丹阳房的所有子弟悉数归来,渭城谢氏三个尚在的舅父也遣人驱车接来。

谢宝因穿着曲裾袍,手中持有一根探路的木杖走在前,身后有三媵婢拱手随侍。

玉藻则扶持妇人而来,跽跪于堂上西面。

前来拜谒之人列席东西两面,分案跪坐。

先起身站在堂上,然后面朝尊位的妇人行礼的声音听着并不年少,脚步也迈得有些沉,与真悫他们非平辈。

随即,前方传来一声“阿姊”。

谢宝因稍楞,然后笑道:“晋渠。”

谢晋渠也笑着应下:“是我,来祝阿姊万岁。”

谢宝因唇畔的笑慢慢变淡,言起其它事:“听闻你数日前忽然发疾,双腿不便行走,这些孩子怎么还将你给请来,果真不孝。”

阿翁长逝以后,谢晋渠在国都朝廷的政治得失有儒家的中庸之道,或许是从来都不愿涉入天下之争,但为了渭城谢氏,不得不支撑。

谢晋楷、谢晋滉在朝廷比其兄更游刃有余,谢若因与王三郎的孩子也愿意重认渭城谢氏为外祖。

阿娘能黄泉欣然而笑。

谢晋渠望着这位阿姊,眼睛虽然视物不清,但依然澄澈如旧,相貌也不曾衰老,仍容美,只是留有年岁仓促而过的风采,他忽然喟叹:“我自己想来候问阿姊,你我虽然是姊弟,但数年难以相见,岂非笑话。”

谢宝因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她努力辨别着:“可惜我眼睛不好,不能再好好看你一眼。”

谢晋渠笑叹:“暮年老翁,不看也罢。”

谢宝因不悦皱眉:“如何就暮年老翁了?你还比我年幼几月。”

谢晋渠笑起来,从宽袖中取出缣帛,亲自放在阿姊手中:“三姊也为你寄来帛书,她如今远在平原郡,不便前来。”

谢宝因用手认真摸了摸,然后递给玉藻。

玉藻出声诵读。

帛书中所书都是追念往昔之言,从少时、成年到如今,无一不是昔年的快乐,最后以「阿姊老矣,然女弟仍美,阿姊甚恼」来玩笑。

谢宝因其实知道已经知天命的三姊身体也不好,不便前来只是用以宽慰她的言语。

她泣不成声:“阿姊。”

玉藻小心收起帛书,重新放回妇人掌中,随后出声宽慰。

后来跽坐在堂上的谢晋楷、谢晋滉也起身为阿姊祝寿,姊弟四人谈起许多在渭城谢氏的往事。

他们离开以后,是博陵林氏的子弟。

有人唤“祖母”,有人唤“伯母”。

谢宝因自从眼睛不好,耳朵就变得很好,始终都默默听着,在心中辨认,待他们都喊完后,逐一说道:“明慎、礼慎还有肃文?你们的孩子是否也来了?”

年岁渐长,对子孙的宠爱就愈益浓郁。

林真悫、林明慎、林肃文他们如今都已然弱冠,纳妻有子,林礼慎也有纳正室夫人,而林真琰来年从军营回来就会纳河东裴氏的女郎为妻。

只是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得以亲见。

林明慎因为少时在伯母身边待过数月,所以也更为亲密,当下笑着应答:“伯母,我们都前来为你祝寿。”

林肃文虽然是十岁以后才来家中,但因父母不在,为家中三位伯母膝下长大,遂伏地顿首:“伯母,我是肃文。”

林礼慎也开口道:“伯母要万岁。”

而后,他们的子女都雀跃的唤妇人“祖母”,谢宝因也顷刻粲然,命玉藻与随侍将自己所预备的金饼赐与孩子。

堂上众人欢乐时,忽然有一声“阿娘”传来。

谢宝因闻后,眼眶变得湿润:“阿瞻回来了?”

林真琰奔走至堂上,双膝跪在北面坐席旁,握着阿娘的手往自己脸上摸:“阿瞻来给阿娘祝寿,祝阿娘长乐万岁。”

谢宝因仔细抚着其眉眼,这个儿子才是最像他的。

她怅然道:“好,好。”

博陵林氏的子弟给这位汉中君祝寿以后,林卫铆、林卫罹与郭圣窈从中庭而来,但在他们身后,还有第四人唤“长嫂”。

谢宝因一下就听出来:“妙意。”

林妙意牵着孩子走到跽坐席上的妇人身前:“是我,我从吴郡来为长嫂贺寿,江东王让我将孩子也带来见见长嫂。”

两年前,江淮郡王易食邑而封,从此对封地再无治政之权,与天下诸王一样,只有食税权,他也不必再被围困于封地而不能出。

然后,只听林妙意教导孩子:“唤舅母。”

一声糯糯的舅母很快响起。

“欸。”

谢宝因依靠着模糊的轮廓光影,朝前伸手,摸了摸七八岁的外甥头顶,从玉藻手中拿过金饼给他:“已经大了,以后要孝顺你阿娘,她从前不易。”

孩子并不畏惧,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会的对阿娘很好很好的,舅母也要长命万岁,以后我还要来孝顺舅母。”

此言使得堂上众人大笑,谢宝因也浅笑颔首。

但林妙意低头独自擦泪:“长嫂,多年以来辛苦你为我操劳,还有长兄他也是。”

突然从别人口中闻见男子,谢宝因有些愕然:“为何还要哭?你如今否终则泰,理应开心,你也要好好珍重身体,在驱车离开国都时,再去宗庙寝殿看看却意,她离开之前还在忧心你。”

林却意也配食在父母的寝殿。

听到小妹的事情,林妙意重新跪坐入席而哭。

谢宝因听着隐隐约约的哀泣,无奈叹息,眼中的悲恸也慢慢溢出,后想及今日是自己的生辰,才撑起精神与其他人继续言道:“卫罹。”

惟恐眼睛不好的长嫂难以看到自己在何处,林卫罹站起身:“长嫂,我在。”

谢宝因不放心的开口:“阿瞻还需要请你为我与你长兄管束,他天性沉闷,从小也只黏我,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十分忧虑他心中有所委屈也不知道言语,如此还好,惟恐因此丧命。”

朝堂之上,明枪暗箭,算计无数,他长得虽然肖似他耶耶,但男子的谋略还是他长兄林真悫学得更多。

林卫罹郑重的拱手应诺:“长嫂安心,真琰在军营、朝堂之中皆有我保护,绝对不会让他有所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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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因颔首,又与林卫铆说道:“慈航走前,心中最不能放心你,能再纳后妇为何不纳?已经过去十一载,她不会怨恨你的。”

林卫铆勉强一笑:“明慎、礼慎都已经长大,两人也拜官纳妻,我独身一人也能很好,何必纳后妇。”

谢宝因不再规劝,有什么好劝的。

慈航,他心中有你,始终有你。

随即,谢宝因与众人。

见完家中子弟,已经黄昏,谢宝因虽然乐不可支,但在所有人散去以后,她忽然说道:“你要怎么办呢?一直也不愿意适人。”

侍坐在侧的玉藻笑答:“昔年女君曾笑言将我视为小妹,既然是小妹,又为何还总是想要我走?”

谢宝因笑了笑:“不走不走。”

她从席上艰难的站起身体,走出堂上以后,循着模糊的光圈而望向金色余晖:“阿兕将要产子,我也应该预备了。”

玉藻看着用木杖前行的妇人,默默低头随从。

*

夏五月壬子。

林圆韫再产子,乃女郎。

谢宝因得到消息,当下就要去兰台宫见外孙女,但林真悫忧心其身体,妇人不仅眼睛有疾,还常常胸痹,昔年宿疾的痛痹也未曾痊愈,他与妻崔夫人耐心谏言,最后使得从来都慈和的阿娘发怒。

玉藻见状,与二人私语:“你们就让女君去吧,她性情刚毅,若要成事,即使是你们耶耶文成候也未必能够规劝。”

而后屈膝伏拜,悲哀泣之:“我请求你们让她去,勿使她在世上遗恨,也勿再勉强她活于世上,她想见你们耶耶。这四载以来,我侍坐在左右,常常都能听见她在梦里痛唤你们耶耶的字。她与令公成昏的时候,博陵林氏还未起势,为他人欺辱,家中事务亦是难以治理,你们祖母郗夫人也常严苛待她,随后你们耶耶还几乎丧命,那时女君腹中已有你们长姊。”

“在天下局势有变之际,你阿弟又被乱子贼臣郑氏母子所夺。”

“他们是互相扶持的患难夫妻。”

林真悫也哭红了眼,他知道阿娘大限将到,三月已然是在布置身后之事,但身为人子,要他如何去坦然接受阿娘的离去,而可以无动于衷。

但在玉藻姨母的悲戚中,还是颔首同意。

*

乘车去兰台宫的那日,谢宝因身体有所康复,精神好转,眼睛也比以往能视物。

林圆韫迅速命傅母将大女抱来让阿娘见。

谢宝因低下眼睑,努力想要看清外孙女的相貌,但都无疾而终。

林圆韫遂从傅母手中抱到怀中,亲自走到阿娘面前,以便阿娘观瞻:“众人皆言她类外大母,所以我想请阿娘给她取个小名。”

终于能看清一点的谢宝因笑起来:“我如何能来?理应是陛下或太子、皇后来取。”

林圆韫失望的低头:“阿娘”

羊元君乘撵而来,见到此状,笑着一同劝谏:“她既然肖似汉中君,那就应该汉中君来,何况圆韫也是如此想的,汉中君为何不满足孩子的心愿。”

谢宝因慢慢伸手去牵外孙女的小手:“那就「阿宜」,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莞然而笑:“本来是你耶耶为你小妹所取的字。”

林圆韫虽然知道阿娘后来又曾妊娠,因为胎像溃败,所以未能产下,但不知道耶耶居然已为其取好小名。

见阿娘将小名给与女儿,她开心而泣。

她明白,明白阿娘最终也要像耶耶那样离去,而如今,女儿的小字就是耶耶与阿娘给她的遗物。

谢宝因闻到哭声,转身朝前身后,摸索少顷才成功抚摸上长女的脸:“不要哭,你刚产下孩子对身体有损伤,我要走了,你先休息,以后我让玉藻也到你身边随侍。”

林圆韫尽力隐忍,但听阿娘说要走了,还是高声痛哭——即使她已经快二十三岁。

谢宝因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将女儿拥进怀中安抚,然后才离去。

羊元君躬身送至殿外,她也已经四十六岁,握着谢宝因的手,忽然哽咽:“汉中君要保重身体,令公生前就常与陛下说只希望汉中君能长命万岁。”

谢宝因颔了颔首:“皇后也要珍重身体。”

羊元君见妇人心中如此平静,知道去意已决,于是将那件事情告知:“其实封邑汉中君是令公向天子所求,昔年天子的确因为令公功勋过剩而忧虑,但令公忽然请求为妻封君,其中或许有令公为博陵林氏而为,欲要避锋。”

“可我知道,令公有十分之七是为汉中君。”

谢宝因茫然抬眼,眸光微微颤动,而后浅浅一笑:“圆韫她请皇后为我多疼惜她。”

羊元君意识到谢宝因眼睛不好,惟恐流泪使眼疾加重,仓皇宽慰:“汉中君放心,我将她视为亲子,我在兰台宫一日就会保护她一日。”

谢宝因安心的持着木杖从长长的甬道,独自归家。

*

从兰台宫归家以后,谢宝因的身体日衰,胸痹愈益严重,有时还会窒息,夜半也需常常有人跪侍左右。

于是玉藻数日都亲自在夜半跪侍,她不放心外人。

而秋八月庚未,夜。

寝寐的谢宝因忽然从榻上坐起,欲要出去,侍坐席上的玉藻惊恐的取来错金大裘为她助温,但却难以劝谏妇人留在居室。

随即,玉藻迅速遣人去见告林真悫、崔夫人与林真琰。

急切从所居之处徒步而来的林真悫喘息着,见阿娘依然未能安静,他耐心询问:“阿娘,你要去何处?”

谢宝因责道:“为何都要来阻我?已经夜半,你们耶耶还未归家,我要去乘车去找他,若是出事该如何?”

闻言,林真悫惊愕失色,然后无声饮泣。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住阿娘,于是开始像个孩子,可在父母面前,他本来就是孩子:“阿娘耶耶他他去怀陵了。”

精神恍惚的谢宝因不悦皱眉:“怀陵?他夜半为何要去怀陵,难道是陛下遣他去监督帝陵建成?不行,我要去找他。你耶耶最不知道爱惜身体,倘若我不去,必然又要让自己身体有损,我要去看看。而且还有大风,他身体不能受寒,你去我和你耶耶的居室中将那件黑色暗纹的大裘拿来。”

更衣而迟到的林真琰哭着劝导:“阿娘,我们先安寝,黎明再去找耶耶。”

谢宝因倔强的挣脱幼子的手,又见面前的人不动,出声责问:“为何还不去?阿娘所言是不遵从了?”

林真悫只好顺从:“我去遣人驱车。”

但怀陵乃帝陵,非他们能去。

在商量以后,他们尽力安抚阿娘到鸡鸣,而后命奴僕驱车前去建于醴泉县的怀陵。

林圆韫听闻阿娘已经大限,在羊元君面前失声悲哭,请求乘车去怀陵追随阿娘与阿弟几人。

羊元君出言宽慰,随即哽咽着命她迅速去乘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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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驾上,谢宝因难以再跽坐,于是臀股踞坐在席上,将头颅靠在长女怀中,精神也忽然好转。

她握着手中旧佩巾,轻声与儿女商量:“倘若我想与你们耶耶葬在一起,你们是否会有怨恨。”

林业绥离开之后,李乙感念他们夫妻情深,曾遣羊元君与自己说若以后她瞑目,想要与男子合葬,可同葬怀陵。

林圆韫忍着哭声:“耶耶虽然最爱的是阿娘,但阿娘最爱我们,我才不怨恨他呢,他不怨恨我们才好。”

谢宝因释然而笑:“不怨恨就好,不怨恨就好。阿娘爱你们,耶耶也是爱你们的。”

随后她缓缓言道:“应该与你们说的,在三月我已悉数言尽,而其它事情,你们耶耶在走前也已经有所布置,如今我只冀望你们三姊弟能够互相扶持,勿要贪一时辉煌,要图长远之计才是智者所为,博陵林氏是你们耶耶以性命与心血才得以重新起势,不要辜负。”

少时最黏父母的林真悫跪坐在右侧,双手落在大股上,手指缓缓收起:“阿娘还未曾与我说过一言,在三月你也只给阿弟留有言语。”

谢宝因循声看过去:“阿慧,你的智谋最肖似你耶耶,我与你耶耶从来都放心你,只是只是”

她想起男子:“只是你要注意身体。”

林圆韫明白阿弟所想,他要借此多留阿娘,顷刻也好。

她随即也道:“阿娘还有我,你不能偏心。”

姊弟二人又像昔日争起父母宠爱。

谢宝因叹息:“阿兕后宫之争实则是天下之争,士族利益纵横其间,你要学会平衡皇权与外戚,与阿慧、阿瞻共同保博陵林氏积厚流光。”

对与阿娘的教诲,林圆韫耐心听之:“我们会谨记耶耶与阿娘所教。”

谢宝因又突然从曲裾袍的宽袖中取出两物,放在长女手中:“这是阿娘最后一次给我们阿兕了。”

林园韫低头去看,然后大哭。

鸠车。

鼗鼓

她年幼时,常常与阿娘要此物来嬉戏。

耶耶还曾命国都的工匠为她打造鸠车。

谢宝因再次举手,在寻找最年幼的小子:“阿瞻,你欲从军以立战功,我与你耶耶始终都同意,但惟独祝愿你一能安然,二要谦逊平和,即使有功绩,也要明白臣不能凌驾君王,要听你两位叔父与长兄的教导。”

她笑道:“‘兕’是健壮之意,虽然只是你们长姊的小名,但你们都要健康无恙。”

林真琰主动把阿娘的手放在自己头顶,随即失声痛哭:“阿娘是我是我让阿娘,倘若没有我,阿娘就不会有痛痹。”

谢宝因来回抚摸几下,柔声宽解:“不怨我们阿瞻,阿娘的身体从来都与你无关,是我自己。”

林真琰哀痛的直接伏倒在阿娘的腿上,放纵号啕。

谢宝因慈爱的抚摩着幼子发顶,慢慢合眼:“我想与他同棺。”

林真悫从帷裳望向远处的怀陵,沉痛的话不成调:“阿娘放心,耶耶在离开前已经严令于我,以后无论阿娘愿意与否,都要将你与他合葬同棺,不仅是要同棺,还要让他牵着你手。”

谢宝因展眉,用尽全力握着右手。

愿意的啊,她是愿意的。

岂会不愿。

阿娘的气息在自己怀中缓缓消散,那么平和,与耶耶昔年瞑目之际相同,在看见阿娘手中所握的佩巾时,林圆韫与林真悫对视。

他们都错了。

其实阿娘最爱的也是耶耶,但数年来都隐忍心中不说,他们甚至不敢去想,在耶耶离去时,看似安静的阿娘在内心隐忍了多少痛苦。

以致眼睛不能视物。

以致突然有胸痹,常常胸痛不能言。

原来那不是胸痛,是心痛。

耶耶要她至少也要活到自己那个岁数。

她就真的只活到四十一岁。

在这人世,独行踽踽了近四载。

但阿娘怎么忘了,耶耶是希望她长命万岁的。

*

最终,谢宝因在秋八月弃世,于前往怀陵的途中。

儿女俱在身旁。

讣告天下士族以后,众人皆来吊唁,其食邑之地汉中郡的数位家臣也侍立拱手哀悼。

而后家臣驱轊车将棺椁送往怀陵。

随葬物品与生前无异,皆是玉器、青铜器、犀牛角等物,还有汉中君的铜印龟纽与夫人私印。

在选放于寝殿祭祀的冠服时,三姊弟难以决定,毕竟昔年耶耶的衣服是阿娘所选。

最后玉藻来与他们言道:“你们阿娘生前与我说过,她选的是与令公成昏所穿的金莲花冠与杂裾垂髾,在他们居室之中。”

林真悫不敢违背阿娘遗言,遣人去取。

在祭祀祝之以后,再次重新开启墓室,打开四重棺。

因棺椁经过处理,里面放置有专门的药石,静静躺在里面的男子还如刚入棺那样鲜活,容貌未曾变更。

他不烂、不腐、不臭。

林真悫、林真琰一面哀容的走近,望着同棺共躺的父母。

他们双手相握,终于又团聚。

随即,家臣开始合棺。

棺椁共有四重,林业绥与谢宝因躺在最里面有梓木制成的黑漆素棺,而后是黑漆彩绘棺、朱漆彩绘棺、绢锦漆棺,寓以「亡者的灵魂从幽暗慢慢飞升至辉煌天界」之意。

而外棺之上,覆盖有女子生前亲手所绘的帛画非衣。

走出棺室,能见陵墓之内皆是依从生前共室所造,有疱屋、居室、浴室、中庭、粮仓等空间。

随葬物品有青铜器皿以及谷物、蔬食、食用器皿、漆案、黑漆红纹碗、凭几、莞席、酒樽与陶熏炉。

涉及算数、律法、医术等各类竹简、帛书也皆归入墓室。

很快就开始封土。

丧礼结束,林圆韫欲将常常侍立阿娘左右的玉藻姨母接去兰台宫,但她不愿意,自称要留在怀陵的寝殿点长明灯,再继续侍奉他们灵魂起居。

四载前,耶耶身边的童官叔父也留在这里。

耗费数日封好土以后,浩浩荡荡的人离开怀陵,及至黄昏,寝殿内的长明灯始终未断。

妇人如生前侍立女子左右那样,继续在这里侍立,也常常会怅然自失的望向并肩而立的两个衣架之上的冕服与冠服。

恍然中,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四载前。

汉中君与文成候成昏的时候。

*

林业绥与谢宝因先后四载弃世。

同棺合葬于怀陵。

皆享年四十一岁。

【&#128226;作者有话说】

[1]马王堆汉墓非衣上的内容。

[2]旧佩巾就是正文中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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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女主的那个,后面因为那啥,男主又拿回去当宝贝收藏了,这块佩巾对他们都是意义非凡的。

138?七十二岁

◎【大修】我觉得不虐。◎

孝安帝李乙在十六年前崩逝于长生殿。

太子李暨即位。

立妻林圆韫为皇后。

尊羊元君为皇太后。

然,李暨在执政十四年以后崩逝。

随即太子李政即位。

尊林圆韫为皇太后。

尊羊元君为太皇太后。

在李政即位两年后,太皇太后羊元君大病。

太后林圆韫不交睫,不解衣,汤药要亲口所尝才会进太皇太后的口中。

疾养数月以后,太皇太后依然未能痊愈,而后病笃。

在崩逝的那日,羊元君始终精神恍惚,惟有阳光炽烈时才清醒了数刻,言语间无不是在怀念故人,当言及她四个未能长大的亲子,哀痛而哭。

林园韫坐在卧榻边,将老妇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太皇太后莫要怕,安帝与四个兄长已经团圆,不日你们就能一家相聚。”

羊元君闻后,逐渐变得平静,然后又合眼寝寐。

自后不曾醒来,瞑目长眠。

林圆韫举手擦去脸上的泪,命宫侍为太皇太后沐浴更衣,并向天下诸侯告丧,随即唤来李政,商量丧礼。

李政的性情温和孝顺,听到祖母崩逝,当下就悲恸垂泪,严令天下诸侯前来国都奔丧,命令宗正与太常要遵照孝安帝生前所留的诏令,合葬怀陵,以天子之丧来治理。

而在棺椁将要送去怀陵封土的前一日,林圆韫摒退左右侍御,独自来至黑漆文彩的棺椁前。

她从直裾垂胡袖中取出缣帛,垂眼缓缓将其展开,在简单看过一眼后,扔进祭盆。

在熊熊烈火的照耀之下。

昔年往事也随之而来。

天下无人知道,孝安帝曾在崩逝之前与她单独谈话。

孝安帝自言:「昔年我为太子聘你为妻,其实心中所忧虑的是他会苛待皇后,毕竟并非皇后所生,又有亲母,未必会孝顺嫡母。即使如今性情温情,在我离开以后或就是禽兽。然你有林令公与汉中君为父母,昔日你随汉中君到蓬莱殿,我曾在殿外闻听到你以孝德为论的经辩。」

「你有才智谋略,又善良有仁,为君、为妻、为子,我皆满意,故李暨的皇后只能是你。」

「以后要善待皇后。」

「倘若李暨不孝,以帛书废之。」

然而庆幸,此帛书数载来皆无用,也随着太皇太后的崩逝而被焚烧。

林圆韫履过地板,望着躺于黑漆素棺中的老妇,忽然讥笑出声。

她追忆起昔年的一件事,居然会有人觉得孝安帝不爱羊后,以致儿女与父族悉数被帝诛杀。

宫中曾有一位阴夫人,为孝安帝所宠爱,以致帝常常不见后,并欲立阴夫人子为储,于是阴夫人以为她能为帝妻,对后愈不敬,欲激怒羊后,使其失后德。

但羊后性情仁德,从未发怒。

而后,阴夫人于帝前哀诉诬后。

帝闻后,不言。

宫中众人皆以为帝将废后,宫妃、宫侍与帝之子女伏拜请帝念及旧情,然翌日的消息是孝安帝要诛杀阴夫人及父族,后谏无用。

阴夫人所生儿女皆杀。

帝直言:“皇后与我十五结发为夫妻,我一生最爱之儿女皆是皇后所诞育,我近年易怒的脾性有所减轻是皇后劝谏之功,宫闱和睦亦是皇后操劳之苦,皇后待汝等犹如亲族,一家僕竟妄想取缔君母,罪无可恕。”

而同辈之中,也惟太皇太后长寿。

林圆韫笑了笑,转身离去。

太皇太后羊元君黄昏在蓬莱殿崩逝,享年七十二,附先王之宗庙,享往后帝王的四时祭祀,与孝安帝合葬怀陵。

尊曰文安皇后。

*

文安皇后崩后三月。

林圆韫召见嫁于平阳侯的长女平原公主。

已育两子的平原公主身姿容貌皆还如少女,她也最喜穿裹身的曲裾袍,因为能将其身姿展现。

当下,她也能因恃爱而高声埋怨:“都数月了,阿娘为何才召见我。”

而林圆韫望着大女,默默不语。

见妇人此状,平原公主叹息,她知道阿娘是在想念外大母。

林圆韫跽坐在北面,对着女儿嗤笑:“你是公主,宫中众人皆知你是何性情,你想来此谁敢拦你?”

平原公主恃宠道:“但长兄在二月时曾责我无礼,我才不主动来。”

林圆韫无奈摇摇头:“你就是被你耶耶给宠爱过头了。”

那日,有婕妤以言冒犯她身为已适人的公主却还常入兰台宫。

她直接扬手把人容貌毁去。

其弟李政曾私下训诫。

而长女的性情如此骄纵,皆是孝成帝所宠。

平原公主过去跪坐,好奇的询问:“阿娘,我与外大母很像吗?”

林圆韫颔首,而后笑着摇头。

容貌像,性情不像。

她的阿娘才不会如此失礼。

平原公主又言:“那阿娘与我说说外大母吧。”

林圆韫看了看身旁的长女,欲言又止,最后言道:“‘阿宜’二字就是你外大母为你取的,其实也算是你外大父所取。”

平原公主颔首:“那我肖似外大母,长兄肖似外大父吗?”

虽然她与外大母像,但其实阿娘很少与她说起外大母与外大父,只是常常召见舅父。

林圆韫闻言,哑然大笑:“你长兄如何会像你外大父?他像你祖父孝安帝,你三舅父才像你外大父。”

平原公主想了想舅父是何相貌,最后笑道:“那外大父很好看,但阿娘你还未说我是否与外大母肖似呢。”

林圆韫想起记忆中的阿娘,笑意渐渐变浓,犹如在追念昔年那些快乐与阿娘的怀抱。

她毫不迟疑道:“你外大母容貌比你美。”

*

翌日,林圆韫又在殿召见两位同母弟。

林真悫已经四十五,身体依然健壮。

他朝妇人拱手行礼:“太后。”

林真琰也随长兄行礼。

跪坐在席上煮茶汤的林圆韫头也不抬,不满道:“难道我成了太后就不是你们的阿姊?”

随即摒退侍坐左右的侍御,躬身从泥炉中舀出两碗热汤,推至对面:“我想娘娘和耶耶了。”

她已经将要四十七,儿女长成,孙辈都能喊祖母,但就是会想念父母而垂泪,每当如此就会召见平原公主或家弟。

然平原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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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与阿娘有异。

兄弟二人闻言,不再拘束于礼仪,先后在东西两面屈膝跪坐。

林真悫为宽解阿姊的胸怀,笑言:“已经数年过去,阿姊为何又开始喊‘娘娘’。”

长姊林圆韫少时学语,难以学‘阿娘’二字,始终所唤‘娘娘’,一喊就多年,及至长大才好。

但阿娘长逝以后,她日渐又开始唤“娘娘”。

她望向右侧的青铜树灯,笑不及心:“她是你们的阿娘,惟独是我一人的娘娘,有何不好。”

在兄姊的言语中,林真琰沉默着饮下茶汤,坦然道:“我也想他们,有时看着家中子弟在我面前大谈经学与治国安邦之论,我常常不能专心,心中始终在幽思倘若他们还在便能见我娶妻育子,他们还能子孙绕膝,耶耶与阿娘皆有智略,若是让他们亲自教授家学,子弟必然比如今更有才能,我我还想看他们暮年是何样。”

林圆韫与林真悫看着幼弟,他很少如此袒露过思念。

二十几载来,林真悫已任中书令,实掌相权。

林真琰也因为十年前的战事而成为骠骑将军。

仅在大将军之下。

两人始终记得父亲林业绥与阿娘谢宝因生前的教诲,忠厚行事,谦逊做人,严厉管束族中子弟。

孝成帝李暨即位以后,成为皇后的林圆韫也常劝谏天子施以仁政,虽然李暨对她很好,但她也明白克己,绝不僭越。

及至李暨大病的最后两年,她才开始直接治政,然中间天灾频发,她就努力减缩宫中节支,打击士族侵占百姓田地之举,又躬身为罪犯持公平。

而她从牢狱乘车离开后,大旱的国都降大雨。

天下庶民都以为是天被皇后仁爱所动容。

国家危机也终于平安度过。

在最后半年,李暨自知大限将到,于是命太子李政监国,林圆韫亦不贪恋权力,拱手相让,退居后位。

如今也已是皇权与士族共治天下,三姊弟努力保持着两者之间的平衡才相安无事。

在女主天下的岁月中,林圆韫忆起父母说想在下世重逢,于是她就为有来世之说的佛教广修寺庙,只为让他们遂愿。

博陵林氏的宗庙之中,因为先祖[1]林业绥使宗族中兴,而永不毁其庙,后世子弟皆要祭祀,其妻谢宝因亦然。

林氏子弟也皆是敏而好学、直内方外之人,行于天地之间,不辱家学,博陵林氏终究没有成为王谢之流。

林圆韫怜爱的看着幼弟,为他再舀热汤:“若娘娘见到如今的我们,必然温柔笑着摸摸我们发顶,再不吝言辞的称赞我们,而耶耶”

林真悫直接脱口而出:“耶耶他只能看到阿娘。”

最后三姊弟相视而笑。

父亲林业绥弃世二十八载。

阿娘谢宝因弃世二十四载。

他们是否已在下世重逢。

【&#128226;作者有话说】

[1]先祖:释义为祖先;已故的祖父。男主已有孙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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