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了张口,望着沉静微笑的陆议半晌,下一刻,我亦不由扬起唇角大声笑起来,“是我迂了!”吁了口气,我转身扶着船栏向秣陵城眺望,“不过啊,这世上的迂人也实在不少,一世雄杰如秦始皇也免不了犯起迂气来呢!就说这秣陵好了,本来好好地叫金陵,偏偏秦始皇听信方士之语,以为金陵地势虎踞龙蟠,王气极旺,五百年后会出天子。为保自己死后大秦江山千秋万代,他又是凿金陵东南聚‘帝王气’的方山,又是导龙藏浦贯穿全城北入长江以泄尽王气,还把好好的金陵改成秣陵这么难听的名字!哦对了,还有本来叫云阳的曲阿!秦始皇东巡经过时,也是因方士称其地有王气,便截断那里的会稽驰道,使直道变曲,并改了名字。可他这样到处挖来挖去、改来改去又如何?他的大秦帝国还不是在他死后三年就亡了……”
我们又聊起许多,聊起吴王夫差筑冶城于如今的秣陵城西,冶炼铜铁,铸造兵器;聊起吴县虎丘终年不干的剑池,剑池下陪葬阖闾的三千柄宝剑;聊起秦始皇东巡会稽,祭祀大禹,望于南海,立石颂秦德;聊起庐江,我们年少时曾生活过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暮春时节煦暖的和风伴着大江的潮湿水气扑面而来,温柔而黏稠,微微濡湿我们的发肤,也让原本泛黄的记忆一下子鲜润起来,被拉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偶尔,我们会在话题的间隙陷入到一种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的温馨静默中,便只剩下温柔而黏稠的风,在周遭轻缓游走,蠢蠢欲动。然后,也说不清是哪一个先微笑起来,另一个便也跟着微笑起来了……
回到吴县家中时,徐嫣的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她一向不是多愁多病的身,我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令我大为惊愕并倍感怪异的是,晴儿竟然在习琴——随陆绩习琴!
注释:
[1]此处《梁高僧传》原文记载为:“我当往广州毕宿世之对”,“既而遂适广州”。东吴黄武五年(公元226年),孙权将交州拆分为交州、广州两部分,这是“广州”的地名首次在历史上出现。因文中此时尚在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故将此处记作“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