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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甚么?”皇后闻言着了恼,温柔一瞬全不见,似是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祖宗,可用用你那脑子吧?平日里总聪明过了头,今日这又怎么了?你哥哥们唯恐避之不及,你却想自个儿贴上去?”
连珣不置可否,撩了衣摆往她身旁一坐,自顾自倒了杯茶,细长白皙的手微微颤抖,现出一股子病态来。
“你真当那北疆的郡主是来京里嫁人的?”皇后不顾仪态,抬手狠狠去戳他的头,“她就是一枚用来验你们这群人心思的棋子!”
连珣让她戳了也不恼,脑袋一偏又晃回来,只姿态优雅地品他的茶,皇后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揣着两手坐着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又沉声道:“你莫要生出旁的心思来,可安分些吧,纵那郡主日后美成朵花,你也不许往上蹭!你想死,还莫拖上本宫与你六弟弟。”
“美?若说美人儿,这宫里宫外可不少见,便是她身边那个妩媚的小侍女,已到了能采摘品鉴的年纪,动人心魄得很呐。可北疆的郡主到底不同,自带旁人无可匹敌的丰厚嫁妆,母亲当真不动心?”连珩意味深长一笑,秀丽眉目间泄出三分邪气来,慢条斯理讥讽道,“还是母亲以为,贤后这位子只要坐得稳,陛下就能放过咱们永平宫上下,不疑了?”
皇后身子一颤,让他一语戳破了一贯自欺欺人的幻想,半偏了头躲闪他眸光。
“天真,古家一倒,咱们姚家长势太快,如今已然树大招风。”连珣轻嗤一声,似笑非笑地凝着她,压低了嗓子故意用气声缓缓道,“更别忘了您也是有嫡子的人,皇家的嫡子,生来便是要厮杀夺位的狼。”
“您想将狼养成狗,还要看旁人——”他一字一顿道,“信不信。”
第11章 齑粉
霍长歌出了殿门上回廊,便闻见身后有人跟着她。
那人脚步稳而轻,却似踏在她心头上,勾起她丝丝缕缕的悔愧。
霍长歌回眸,果不其然,谢昭宁缀在她身后,负手缓步,长身玉立,行在廊中斜阳下,周身笼着一抹微光,虚幻美好得像缕不属于这世间的烟,随时便要散了似的。
霍长歌回身倏然伸了手,一把揪住他大氅,生怕他下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谢昭宁猝不及防让她一拽,来不及躲闪,人陡然僵在原地,错愕微微瞪着眸,耳尖泛起薄红,一路烧到耳根处。
“郡主?”谢昭宁警惕环顾四周,又试探轻唤霍长歌一声,脚下缓缓后退一步,身子也往后半仰,与她身间努力拉出段距离后,这才关切问她,“可是身体不适?”
初见那日情景历历在目,着实不大美好,谢昭宁不由胆战心惊,言行越发审慎。
霍长歌见他莫名红着一对白玉似的耳朵,不由一愣,垂眸瞧了眼自个儿的手,比他还茫然——她干了甚么能让他即刻就羞涩成这副模样了?竟是尚未留意他一副避她如蛇蝎的姿态。
霍长歌险些笑出来,又连忙抿住笑意,将扬起的唇角狠狠压下去,故意泫然欲泣抬眸瞅他一眼,顺着他的话,将错就错哽咽着说:“二哥哥不理我,四哥哥也不喜我,三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谢昭宁:“……”
她如今这娇柔无助模样,与前日宫门前那无理取闹的折腾劲儿,简直又不似同一人。
谢昭宁下意识便道:“不敢。”
“不敢?”霍长歌长睫一眨,眼底倏然就凝了泪,缀在眼下摇摇欲坠,小声啜泣,“原是不敢生,不是不再生。”
谢昭宁又哽住,虽不知所措,却晓得赶紧改口,温声道:“是、是不再生了,小郡主,你莫哭。”
霍长歌面儿上立马闻声落泪,内里却要憋不住就快笑疯了,她重生一回倒是得了个大便宜,前世原不知少年谢昭宁还是这么个腼腆无害的性子,逗一下便能红了脸,说甚么话他都愿意信,简直有意思得紧,忍不住便想撩拨他。
她“哇”一声假意嚎啕起来,泪“唰”一下越发落得急,晶莹泪珠裹着夕阳微微昏黄的光,亮闪闪又滴滴哒哒地落,骇得谢昭宁心脏都快停了跳,愈加茫然无措:“我,我可是又说错了话?”
谢昭宁幼年与活泼开朗风风火火的二公主一同长大,后又有未语先羞不露人前的四公主,可从未见过如霍长歌这般——难以形容的姑娘,性情不定似夏日里的过云雨,说哭就哭、说闹就闹。
“没事儿,三哥哥,”霍长歌抽噎两声就止了泪,扯着他大氅下摆揩了揩脸,恍然笑得又乖又娇俏,似一朵沾了晨露的花儿,拖着尾音又甜甜腻腻地说,“听你不气我,我欢喜。”
谢昭宁:“……”
“咱们走吧,三哥哥。”霍长歌逗弄完了他,终于舒坦了,笑靥如花得往前自顾自跑远了,一回头,见谢昭宁还怔在原地没动,一副被雷劈了回不过神来的模样,又憋着笑小跑着回来,扯了他大氅往前拖,谢昭宁迷茫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惊魂未卜地瞪着她后脑勺那俩一晃一晃的小髻。
这这这姑娘,他忍不住心道——
——喜怒无常……吧?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怕是于北地霍家而言,这话也是不准确的,唉……
他原因对霍玄的敬仰而生出的对霍氏子弟的那点子期待,见一面,磨一磨,再过不了几日,就只能剩下一地齑粉,风一吹,便丁点儿也剩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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