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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本以为谢莹的两盆香玉牡丹是今年独具鲜颖的,魏妆在园子里转悠了一圈,竟发现还有个新奇的品种,乃是兹国郡主莎曼带来的花卉。
这兹国位于大晋朝与厥国之间,因兹国王的王弟入赘厥国,做了厥国跖揭单于王妹的郡马,故素来与大晋疏远。
近阵子却派了使?臣与郡主前来进贡,奉上几车礼物。淳景帝年轻时征战四方,而今逾中年,便注重兴业固本,有意招抚夷国邦交关系,遂予以款待。
但见那莎曼郡主带来的花卉,层叠卷曲的浅紫色花瓣,形状微似喇叭,却更要浪漫飘逸。某些角度看着像千纸鹤,某些角度又像舞女旋转中的绮丽裙袂,更有一抹沁人的香味。
与香玉牡丹的风格迥然不同,不及牡丹惊艳大?气,但却别致出挑。再?加上皇帝有意收服兹国,宫妃们都晓得?附和?圣意,便多投了几票。
等到?巳时过后,把各花所得?的签子一统计,莎曼郡主的签数仅比香玉牡丹少了一票,拿了第?二名。香玉牡丹则不出意料地夺得?了花魁,其?余几家贵女分别位居第?三与入围奖。
焦皇后命人授予了斗妍会的金章,另有赏赐不等,和?颜悦色道:“难得?郡主一路远道而来,还能?把花照顾得?这般鲜活。此花瑰丽曼妙,本宫此前从未见过。今岁真是群花争艳啊,尤其?香玉牡丹也?相当出彩,都让人们惊喜万分,呵呵。”
莎曼郡主半面覆着薄纱,眼中盈了被夸奖的欣喜,景仰地躬一礼:“回皇后,这花叫作‘曼拿罗’,它花期长,花朵绚丽,花叶扶疏,尤其?这紫色的品种最?为珍贵,寻常少有能?瞧见。曼拿罗不仅美观,香味还独特,常闻能?令人心旷神怡,幸福且满足,好处颇多。”
“此番依父王所托来朝贡,但见中原疆土辽阔,民?生富庶,莎曼有幸见识,深感荣幸,这也?是大?晋皇帝与皇后的福气绵延。我听闻京都人人爱花,皇后娘娘宫中还有专门的御园,这趟我带来了十六盆曼拿罗,还有一包花籽,便以赤忱之心进献给皇后。盼它们能?在皇后的宫中满园开放,绚丽芳香,还请笑纳!”
杜贵妃听得?眼红地撇撇嘴:呵,太后刚与帝后关系缓和?了些,连这外邦夷国都懂得?奉承起来了,驿馆那些官员平日?就没少收贿赂。
好戏这就要开场了。
沈德妃则意味不明?地露出一抹得?色,幽笑着把季花师瞪去一眼:“此花贵重,还得?看花师好生照料着,否则就可惜了兹国郡主的千里迢迢、一路上贡。”
季花师面无?波澜地颔首应了:“喏,定不辜负皇后与娘娘们厚望,将花籽亦栽种得?满园开花则个。”
今日?绥太后着了风寒没能?来,不然焦皇后也?要送上太后几盆。
上次的帝王花,因着只有一盆,后宫谁人都想要。皇后本来提醒皇帝收敛点,放去他勤政殿里养着,谁知淳景帝偏就是偏宠中宫。于是借口寄养在皇后处,惹来多少关注。若帝王花被养死了,别谈什?么与太后能?缓和?了,还得?在早就僵持的关系上,再?堪堪加厚几层冰。
是以焦皇后颇为庆幸那日?魏妆的毛遂自荐。
皇后收下了莎曼郡主的花,转向一侧,和?蔼道:“魏妆在花卉上多有造诣,这曼拿罗本宫便也?送与你两盆,在簇锦堂里仔细养着,花籽带几颗回去栽种,之后与本宫交流些经?验吧。”
又得?了新花种,魏妆连忙搭腕谢过赏赐。她簇锦堂里的植株越有特色,便越发能?在京都众多花坊中脱颖而出。
莎曼郡主眼见皇后把花赐给不相干的人,不禁微微露出讶色,但对上沈德妃的暗示,又用欢喜掩盖了起来。
谢莹选上了花魁,心中满意不已。早先还怕香玉牡丹救不活,结果开放得?软香富丽,叫满园子的人都纷纷侧目,且拿了头名呢。
至于要在婚前赌一口气什?么的,早已经?没那必要了。
……
斗妍会的花魁评选出之后,便开始了贵女与男郎们的赠花环节。女郎可主动将花赠给心悦的郎君,郎君亦可问爱慕的女郎求要,再?或者本不相识的二个人,蓦然因花而生出情?愫等等。
谢府退亲一事虽广得?赞誉,谢莹更堪称大?家闺秀。但忌惮着奚府和?老长公主的颜面,暂时却不便对她表露什?么。谢莹略有失落,倒是也?乐得?自在,悠然煽着小团扇,坐在架子旁歇凉。
那边汉白玉小桥下,奚四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看着谢莹的牡丹花,那般好看,心里颇感后悔。但知她必不肯原谅自己?,只是想把心里话说明?了。
他先时的确有些勉强亲事,但随着相处增多,却是真心盼与她成亲的。岂料现在……
奚四踌躇着是否过来对她解释一番,谢莹斜眼瞄见,就不太舒适。正想撇开头去,只见一道宽阔的肩膀,将她与奚淮洛的视线隔挡开来。那魁梧的身?躯,彷如健挺的一束高墙,让她顿时舒了口气。
谢莹细一看,认出是茗香醉门外见过的那名将官。
退亲那天汉阳郡主话里话外的设陷阱,她因着莫名想起他而添了几分坚定,心下便觉这个将官憨实又令人放松。
谢莹难得?主动打了一句招呼:“是你?我记得?你这位军爷,在茗香醉里。今日?你心中的那位姑娘也?在锦卉园中么?”
骁牧述职与休假时间将要到?期,预备回庭州府了。适才与好友进入园子,本想远远地望一望谢莹,却发现她在漠视奚淮洛的试图靠近,他便大?步踅过来阻隔了视线。
没想到?谢莹竟然还记得?他。
武将少见的略显局促答:“她也?在。我将要回边关去了,趁此机会前来看看花展。”
而后半俯身?,打量起谢莹的牡丹花。他们骁家曾是军武世家,充入大?晋边军役后,祖母仍有养花的习惯。骁牧亦能?分辨出几分花形花香,只觉得?花也?如其?人,润美而温纯。
而旁边的那盆黑牡丹,或便是三少夫人栽种的了。
他知道许多事必然与魏妆安排有关,譬如谢莹刚巧在巷子里遇见奚四,以及后来林梓瑶又刚巧在医铺外遇见那私通的两个。但却处理得?甚精妙,并未把她自己?牵涉其?中。
骁牧对三少夫人却是多了几分佩服的。
他低沉声道:“这盆牡丹开得?令人目光难舍,形色香气皆为上上乘,若能?早些知道投票的规矩,我该上午进园,多投上几签!”
说得?也?是,香玉牡丹今岁拔了头筹,说实在有些惊险。毕竟皇上有意拉拢兹国,而那曼拿罗花又颇有异域特色。好在三嫂嫂的花艺堪称行家里手,经?她护养两个月的牡丹新株,胜出应是必然。
不晓得?是否因为对这将官第?一印象深刻,谢莹莫名的自在,不像先前与那奚四谁谁的,总端着放不开。
她口才竟也?变活络了,笑答道:“斗妍会意在表达韶华似锦,郎情?妾意,好花常开。是让姐妹们展示精美的花卉,却无?须纠结多添谁的几个签。但军爷你的夸奖,我也?不客气收下了!”
忽而一眨眼:“且看我今日?心情?好,既然你钟意的姑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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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园中,这花便送与你一盆罢,未免误会,且说是你从我这买来送给她的。胆略大?些,喜欢就表达出来,你不说怎知道人家是否也?喜欢你。挂在墙上的字条,你以为人人都会注意?或者她不爱奶茶烧烤,那便是永远也?发现不了。”
譬如谢莹自己?,若非那天魏妆看见茗香醉这间铺子,要下去买来品尝,谢莹也?想不到?的。
骁牧听得?她这般俏皮舒心之言,心里原本对她退亲的担忧便消散开来。只狭长双目盯着女子苹果般的脸颊,对自己?说话的口吻甚觉有趣,不由悄然噙起嘴角。
他确实没想过这一点,只以为京中贵女人人都喜食甜点零嘴儿。更不敢奢望过叫她知道。
三年多前,谢莹给他送手帕的那会儿,应该才十四五岁少女,还没有像此时外露的娇憨霸气。
骁牧措辞答说:“那真情?话意墙上的便签你也?看到?了?京中还有谁能?与她同名呢……而我以为她会光顾那家铺子。”
谢莹尚未听完他说话,正打算去搬花给他,却脚下一崴,险些儿滑倒。骁牧顺手一牵,话顿在半途咽住,谢莹指尖扯在了他衣襟上。
格外硬朗结实的胸膛,忽地一抹风拂过,只见有手绢从他斜襟里飘了出来。
她忙伸手去捡,约莫四五年前时兴的绣纹了,洗得?干净如新,角落还有一个名字“芃儿”。
谢莹拽在手里愣了一怔,本是准备捡起来还给骁牧,但瞧着似乎熟悉的样子,却忽然想起来些什?么。
她从没送过别人帕子,仅很久以前有一回,与朋友出去金乌大?街上,正逢边关凯旋而归的官兵,路人们送水送物,锣鼓喧天。她凑热闹给一个长相英俊的小将,递了条手绢擦汗,没想到?……
谢莹说:“这条手帕是我的。”心里有点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莹是个自小的颜控,譬如对桃花风流的奚淮洛,对洒落不羁的悦悠堂主乌千舟,还譬如当时一眼隽挺的边关郎将。
可是怎么才三年多过去而已,他……肩膀宽阔变厚了,身?板更硬朗稳健了,而当年那醒目的脸庞上,多出了一道刀痕。像是刀尖从他脸颊划过,之后愈合过程中又在烈日?风沙下暴晒,便留着了一条暗沉的痕。
难怪她全无?印象呢,只是这么一细看,才把先前的模糊样子浮现上来。
骁牧攥了攥粗粝的手掌,他这三年多来自然变化许多。亦从正八品的边军役宣威校尉,升至述职后刚提了衔的正六品昭武校尉,都是拼命赚出的军功。
他兀地将那沙场上的勇气拾掇起来,应道:“是芃儿你的。”叫出谢莹这个久远的乳名,仿佛却半点不生疏。
然后端起了花盆,执着地说:“这花送我必珍惜,但我即刻要启程去边关,带去路途迢迢。骁家世代镇守边关的将门,早已粗粝习惯,唯恐京都娇养的牡丹去了边疆水土不服。再?来京都述职也?不知何年,更或战死沙场,到?时交还不便,就还是放在你这吧。”
谢莹望着沉甸甸的花盆,似乎听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可这话她也?反驳不了。
听闻庭州府那地儿飞沙走石,男郎们糙野健硕,动不动就要披挂跃马上阵。连浴桶澡池这些怕是都没有,沐个身?子得?去原野上的露天湖里,京都的贵女细皮嫩肉如何消受得?起?
但是,他这意思是把自己?送给他的花,又送回到?了他“喜欢的女子”手中吗?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谢莹懵然了一瞬。
魏妆才要走回来,瞥见这一幕,就没去吵扰了。毕竟皆是情?窦已开的季节,谁都有点儿各自的秘密。
只从廊下取了一碟新鲜的桑葚果子,边走边吃着,想去竹林旁休息一会。这边没有花卉盆展的架子,人们往来较少。
怎才走到?附近树下,却听那亭子梁柱的后头,隐约传出暧昧的低语。她乜斜眺去,竟是怡淳公主倚着一个侍卫在厮磨。
饴淳公主豢养侍卫,许多人都有耳闻,但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等不及回府去吗。
魏妆仔细一觑,但见怡淳颧骨上的腮红格外鲜艳,眼神也?迷离,却像是中了媚毒时候的样子。
啧,总给这个那个下-媚-药,现下竟然轮到?了自己?了……可这京中她董妃母女骄横得?势,谁人胆敢招惹她?
招惹她又有甚么好处。
魏妆咬起下唇,脑海里浮现出了某人凛冷艳绝的脸庞。不无?意外。
那就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她往外头走去,诧然看见两名御史丞经?过,又是御史丞,好嚒,都使?顺手了。
魏妆便佯作对旁的贵女提醒道:“这附近野猫叫得?格外响亮,姐妹们仔细些,免得?惊扰到?了。”
御史丞耳尖目明?,果然听进去了。今日?锦卉园里斗妍会,后宫主位娘娘都来参加的场合,少府监那群人却连野猫都没驱走,是工作失职啊。
连忙便踅过去看,奏本上又有新佐料可添了!
“扑通——”
魏妆才走回到?廊下,御膳房的菜品果然叫人胃口好,才拿了一片水晶肘花冻,吃完又想继续去取了。
还未待站起身?,便听说饴淳公主落了水。御史丞前去抓野猫,哪知竟看见饴淳公主慌忙扑进水中,旁边有侍卫准备拉扯,来不及也?跌落了进去。
第92章
自?从奚林谬三?家的闹剧之后?,皇帝对?宗亲世家的德风抓得更严厉了。
饴淳公主?也是无奈,不晓得出了哪门岔子,竟忽然被皇帝抓着了她私养侍卫一事。把她跟前的侍卫全部都清走,还勒令再被发现一次,便将她打发去江南织造局学采桑女红两年。
若说要把她嫁人,饴淳公主?还没那?么怕的。这京中就没有哪个男人能打动到她,只?除了谢侯府的三?公子谢敬彦,送汤绣帕送字帖她都愿意为他屈尊。奈何嫁不成,其他嫁谁她都能趾高气扬,我行我素。但若被罚去采桑吃苦,却是真真吓她。
饴淳公主?收敛了几天?,今日却瞧见园子里一名面生的侍卫,身躯修长,宽肩窄腰的,看得她又生出猎捕之心?。
饴淳百般按捺之下忍不住,遂故技重施,下点儿调-情-药,准备好生愉悦一番。岂料自?己却把那?药酒误喝了下去,不及片刻的功夫,身心?就烧灼得难耐,衣裳都快要挂不住了,偏那?侍卫却仍是无动于衷。
她焦渴无以纾解,正想?豁出去强势上攻,却忽然御史丞来了。这些御史丞的眼睛鼻子,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长的啊,惊得她慌不择路藏进了水里,用以遮掩自?己的狼狈。本来要把那?侍卫推开,以免留下现场证据,岂料侍卫竟也跌落了湖中,叫她气恼不已。
饴淳被媚-药烧得迷离糊涂,下了水才记起自?己是个旱鸭子,连吞了几口?水呼救。这当口?,只?见?一名蓝裳男子迅速跳下湖来,托住了她的腰和肩。她只?觉得此时的男人皆是解药,竟没忍住就吻上了他的脸。
咿,把在岸上高声呼救的贵女们看得,登时都哑巴了。
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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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公主?衣衫不整的,谁救她意味着什么大伙儿都清楚,更何况她主?动挂着人家脖子这般这般了。
却孰不知,救她上来的那?个男郎乃是叫高钩。高钩家中与皇室同姓,但算不上宗亲。祖辈被派去僻远的翔州府做了府郡,赐封五品子爵。代代单传,到了高钩便成了斗鸡遛鸟的纨绔子弟,这次进京来打牙祭,只?见?着水中女子脸腮绯红,衣袂非比一般华丽,也不管是谁就踊跃跳了下去。
待救上来才知道是个公主?,也别管是否什么正根正脉的公主?了,正根正脉的公主?他高钩没资格娶,毕竟也姓高。但知董妃母女在宫中颇为红火,这就已经足够了,娶回翔州府去便是风光家门啊!
高钩先将饴淳公主?抱去厢房休息,因着求娶心?切,管不得饴淳公主?怎么抓着他不肯放,还是一掌把她后?颈劈晕了。先跑去前头的金顶亭殿里,挂着满衣裳满脖子的胭脂口?脂,跪倒在太后?的跟前求赐婚。
把个董妃气得快要吐血,却奈何说不出话。
绥太后?早看着董妃这对?母女作妖生事,能拆一个算一个,再说饴淳公主?不检点,早早嫁了才能放心?,便轻巧成全了一桩婚。
不晓得等饴淳公主?醒来后?,听到自?己从此要被嫁去那?僻远州府,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魏妆坐在回廊上,瞧得不免好笑?。这招用的,真够绝。
人都道谢三?郎自?带清灵之气,其实则正邪融汇一身,正与邪皆在他掌中运筹帷幄,并?无分界。说什么他礼义忠孝,皆须在没触及利益的前提下。但凡对?待冒犯之人,那?用起手段来从不心?软。
如此一来,却是把饴淳远远打发走了。日后?他上了位,再不必被个公主?眼巴巴觊觎数年。且把董妃卸掉了一膀,相当于杜贵妃身边能说会来事的助力?也少?了。
行事爽利,眼不见?为净。两世为人,魏妆并?没甚多余的同情心?,谢敬彦此举还算颇合她心?意!
盛安京的夏日偏长,从端午一过,天?气便逐渐炎热起来。
午后?阳光绰绰,催人思倦,一场斗妍会便开始散场了。
谢莹把两盆香玉牡丹都送给了魏妆,若没有嫂嫂的养植,只?怕她今年难能风光拔头筹呢。
魏妆站在廊下收拾着花卉,加上皇后?赏赐的曼拿罗一共七盆了,准备都运回簇锦堂去。择日再挑几盆肥土,把花籽儿也栽种?上。
曼拿罗花朵呈浅魅的紫色,还有一抹奇妙的幽香,的确闻着令人心?旷神怡。她还挺喜欢的,或挑上一盆放去云麒院的花房里也不错。
一名小太监恭敬地走过来,说道:“禀告三?少?夫人,谢修撰等在园子外头,说是顺道路过前来接你?回去。”
锦卉园与他的翰林院衙房根本不在同个方向,这是哪门子的顺路啊?
听得谢莹谢蕊在旁边哧哧笑?起,三?哥对?三?嫂嫂的用心?真是显露无疑了。
印象中的三?哥不苟言笑?,居住的院落也在僻静处,时有翡韵轩中琴音清凛抚起,仿佛冷傲寡合,俗尘不沾。岂料成亲之后?,竟比京中的绝大多数男郎都要体贴妻子。
谢莹捂嘴笑?道:“嫂嫂还是快些出去吧,三?哥做事向来提早,只?怕等了不止这一会儿。你?可知道斗妍会有个规矩,凡已成婚的郎君不得入园内,妇人却不拘。他这分明就是怕满园子的男人,仔细一个不小心?,把咱们花容月貌的嫂嫂叼走了!”
魏妆听得脸颊发烫,她今日其实并?不乐见?谢敬彦来着。
昨儿彼此在书房里缠-绵了一个多时辰,先是在书案上,后?来俯去地垫,谢敬彦换着花样形势的把她各种?爱宠。魏妆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哪儿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来,兴许她自?己也变了吧?
毕竟从前那?些寥寥可数的情-事中,谢三?郎也是处于掌控之势的。可却分明感知他如今的肆野与纵情,像是对?她并?不收敛,倾尽满足,半分的间隙都不容与她分神。
在那?连续快速长久的深宠中,她的颤音停不下来,彼此信靠的心?贴在一起,总是更容易遁入合一。魏妆被谢敬彦架起的过程中,起先以为怕是把墨汁打翻了,后?来才晓得他早已把砚台挪至地上,而那?些所谓墨汁的错觉,乃是自?己经他宠爱后?盈出的回应。
十三?年来,身为贤惠淑德、操持谨敛的高门贵妻,她便是曾有过失控,也从未如当夜那?般媚艳。只?叫她不敢四目对?视,浑身倦软得被谢敬彦揽回卧房,便作势入睡过去。
晨间醒来后?还没见?到他呢,各忙各的了。
出门前,魏妆特意在胸前拍了妆粉,奈何天?热,妆粉早就都掉得七七八八矣。只?好系着衣襟,生怕再被人瞧去余痕。他吃饱餍足了还不够,又跑到这儿秀恩爱来了,真是有够闲工夫的。
她在盛安京生活过多少?年,莫非自?己回府还能走丢了?
但听谢莹说到三?哥是担心?她被叼走,又觉得符合那?权臣情丝狭隘的秉性。
罢了,秀就秀吧,不伤筋动骨的怕什么。魏妆含了含嫣红的唇瓣,整理了下裙裳,便把剩余琐碎交给仆从,自?己先往园子外走去。
*
锦卉园外熙来攘往,午后?渐晒,各家都准备着回府去也。陶沁婉命家奴抱着花盆一走出来,便发现了谢府三?公子的马车。
谢敬彦的马车一看就出自?雅贵功勋世族,却又低调而豪适。
陶沁婉的花今日没送出去,按说她也是四品侍郎之女,又生得且算清丽,总会有男郎求花。
但她觉得不甘心?,且陶父一直也希冀她能更往高嫁。没能嫁给谢三?公子就够遗憾的了,陶沁婉还想?再等等。
眼见?谢敬彦候在此处,想?到刚才出来的时候,他妻子魏妆就在几步之后?。陶沁婉默了默,便露出一脸文静的笑?容,抱着花盆走到了马车这边,温柔招呼道:“敬彦兄竟也在此处,我以为你?或不该来的,真好巧呀。这是我今年参加斗妍会的花卉,能否有幸叫你?品评几句则个?”
虽然说梦里的那?些或者真、或者只?是个梦而已,但女子仍然做出贤柔温顺模样,以求能打动未来只?手遮天?的权臣的心?。
也是奇了怪,分明起初在翟老尚书府初见?时,男郎看见?她的颈涡便似分了神。只?怪那?魏女过于姝娆,一下子把他的心?勾走了!
谢敬彦墨睫下的凤眼森冷,这陶女只?怕是没梦见?自?己下场如何,否则但凡知道一分,她岂来胆量厚颜无耻。
所有对?魏妆做过不利的,都会收到应得的结果?,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枉受任何委屈。只?眼下的陶家,他却暂时并?不准备去动。
前世那?场举国震惊的科考舞弊大案,因着案卷被不知名者有意损毁,证人也莫名死得无声息。谢敬彦便如何调查,也只?能查到陶邴钧这一层。
但陶邴钧顶多是个贪官蠹役,远不足以做出此案。他始终觉得背后?应当还有一个主?谋,而且心?中业已有了猜测,这也是谢敬彦选择考取礼部的原因之一。
当下只?作冷淡地敷衍道:“五颜六色,色彩斑斓,不错。天?气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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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陶姑娘还请快回马车。”
男子玉树临风,清雅凛傲,虽言辞平华,听着却仍那?般的动人心?魂。
果?然一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感觉全然不同啊。简单的几个字,经谢公子道出,也好像格外生出了画面感。陶沁婉就好像听到自?己容貌受夸奖了,欣然地告辞离去。
忽而望见?魏妆从锦卉园出来,还故意把花盆对?谢敬彦举得近了一近。
魏妆慢步出园子,暗暗攥足底气,琢磨着若自?己气势够强,不管多娇媚她也能消受。才无惧他如何看待昨晚呢,要么别那?般深缠她。
一抬头却看到了这一幕,还对?上了陶沁婉似乎“无意”,其实分明处心?积虑盯向自?己的目光。
呵,她十分不屑。
这陶氏前世就是个会利用似是而非把戏、搬弄是非的小人,使得自?己与谢三?郎怀疑生隙。以为她这一回还能上当?她若真吃醋,顶多就不要他了。
她偏是若无其事一般,泰然端方地继续往前走。
路口?那?边,谢敬彦手臂撑开车帘布,露出半个肩膀与俊挺的侧脸。男人衣袂精雅华贵,看得她心?弦微微一悸。
彼此出门得早,今早醒来还没说过话呢。魏妆佯作恣肆地伸出手来:“郎君扶我。”
谢敬彦心?口?怦跳,柔情漫起,只?作漠然托举,将她扶上了马车。
“驾——”贾衡挥舞马鞭,驾车回府。
第93章
午后光影绰绰,将?帘子里外拂得忽明忽朦的。
谢敬彦这辆马车四壁用着奢昂却低调的材质装潢,冬暖而夏凉,乘他的车确然?舒适许多。
男子端坐在一侧,已经?事先泡好了茶,车厢里浮着甘醇沁人的碧螺春清香。谢氏宗主的品茗功夫京都有名,旁人难以买到的顶尖好茶在他这里都能瞧见。他对起居用度的精苛讲究,亦是独一份的。
他托起魏妆入座,冷长的凤眼睇了一眼女人,昨夜的柔情与肆狠瞬时便在彼此的交汇中弥漫。魏妆心底有娇赧,但?……反正怎么说,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又不是初次,无须矫情。
魏妆泰然?自若地端起晾好的茶水,一饮而尽,也不绕弯子,直言问道:“饴淳公主的事儿,郎君做的么?那侍卫怕也是你派去的。”
见?识过通盛典当行一个个制服修挺的伙计,魏妆算看透了点?他谢三的用人品味。
谢敬彦淡道:“把她常做的伎俩,让她自己浅尝一次,何足挂齿。”
啧,果然?是他的狠辣作风。
男女一视同仁。
魏妆想起最近的几件事,譬如蹴鞠赛上假传旨意的宫女,因查出贪贿而遭处置了。
还有被?长史府勒令出京的贺小爷,和现在的饴淳公主。
他倒是把各个烦人的都清理干净。
魏妆释然?地盈了浅笑:“罪有应得,并?不过分。”
彼此皆非善茬,重生后她有她的保命养生目的,他自有最为看重的家国大局。都为着?一个阵营目标而共谋,自然?趋利为之?。
魏妆想起上午沈德妃的态度,便?提醒道:“谢府与奚府退了亲,大房想借以攀附太后、德妃的打算,却是没那么容易了。之?后你既无了这块挡箭牌,可?得提前另做谋算,三郎可?想好了要怎么做?”
她本就是善思善敏的性情,若将?那心思从内宅操持与猜忌中抽离出来,看得竟这般周全,叫谢敬彦亦赞允几分。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前世他借着?谢府表面附从太后,把梁王高绰用来做阵前锋送命的褚二?手中兵权挪来,用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致胜夺了位。
这一回,没了掩人耳目的表象,他自须另想办法。
乌千舟本月初去往厥国,已过了近半月,待有消息回京都,应该也须到七月左右。但?只要能在皇后薨逝之?前,证实谢敬彦心中的推测,那么这一次,太子的处境便?能大为逆转。
而谢敬彦更不必再铤而走险,冲云破雾。
他抓过魏妆柔莹的手指,在茶水里沾了沾,在几案上画出距离间隔的两个点?。
魏妆不明所以,只顺着?他的动作,先在两点?间画了多条弧线,而后连起最短的一条直线。
男子微凛浓眉:“目标与结果之?间,从来不止一条路可?通往,今次我要用最轻省的方法直达。”
魏妆知他深谋如渊,能说出此话必定胸有成竹。
她蠕了蠕指尖,偏作冷语嗔道:“如此甚好,若是有危险,盼三郎还请提早告知,我也好与你和离,免得性命被?牵连到了。总归咱们之?间,只是合作的挂名夫妻。”
谢敬彦正攥着?她的手呢,听得心弦一搐。女人从前不知自己爱她,怪他清冷无趣,高崇在上。他如今卸下了姿态,把心意直言告诉,只为讨哄她满意,却还能说出这般无情之?言。
那些缠绵疼爱都白?疼了,一抽离就硬心冷肺。
也难怪穿回来前的谢三郎,对她日夜牵肠,原是自己从始至终都用着?情。
他顿地把魏妆扯到了怀里,摁坐在腿膝上,磨唇道:“此时此景,你却与我说和离?把你适才的话,再同我说一次!”
语气?中的凌厉霸道,分毫毕现,又成了一贯的权臣作风。
魏妆被?他质问得心口怦怦跳,偏不肯松弛:“我说与你是挂名夫妻,又怎的了,本来就是。”
虽知她的心防还未被?暖化,可?谢敬彦的情意总要叫她先知道。在魏妆离开后的那一年里,他愈发权势滔天,却每日每时对他而言俱是煎熬,他不能再容许自己失去她。
哼,谢敬彦狠啄了女人一口,幽怨地低语:“今世本官定要迅速解决这些朝局,保夫人无忧无虑,不必担心任何。还要让你再舍不得说出离开我的话!”
魏妆听得动容,平心而论夫妻一场,谢敬彦从未让她操心过任何内宅之?外的事务。即便?在朝局最险峻的那段时期,他回到云麒院亦是收敛心绪。只是魏妆睇着?夫君深沉的气?场,却也曾惊慌害怕过,怕他会出事,怕谢府牵连。
魏妆忽然?又想起刚才陶沁婉那一幕,心里到底还有着?女人天生的醋意。只觉得谢敬彦对陶氏的态度,还不够决绝。
她杏眸眨了眨,咬唇道:“那你心中除了我,可?还有别个谁么?”
谢敬彦听得气?笑了,他轻笑时嘴角带着?奚落,却兀地执着?:“我谢三即便?到死,心中也仅只阿妆你一个。你我现在都已经?如此,倒是舍得再去挂念谁?”
那微挑的凤目,撩心入骨却又凛傲深情,叫人好不陌生。
魏妆气?息一滞,顿时答不上来,又浮现出了彼此的各种?各种?。
她忙错开对视,另择话题道:“还算是郎君有点?人情味。对了,马上就要开始的选部考核,你可?选好了去向?朝廷这么多可?选的曹职,岂只有刑部一处,就非得去那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言语里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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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嫌弃,好一个清风霁月的绝俊男子,何必去沾那刑部的血腥气?和刑戾之?气?,叫她不喜欢。
前世谢敬彦选择刑部,一则考虑刑部是体察民生的另一面,而后再跳到吏部,则是深谙文?武官吏,两相呼应。
虽说体察民生也可?以去户部,然?户部过于?醒目,他这个时期要蛰伏羽翼,相比之?下刑部最为契合。
但?这次他选择考取的是礼部主客司,不仅为了之?后的科考舞弊案,更重要的是主客司掌外交事宜,他有用处。
不料魏妆竟还插手起他的政务来了,管得真宽。
但?知道她委实是胆怯,他偏存心应道:“刑部职权虽小,然?民为邦本,天下之?和在民趋于?正。刑部自有它的律法矫正作用,有何不可??”
看女人眼底果然?添了失落,他扯唇一哂,这才换作寻常语气?道:“便?不去刑部,也自有其他的考虑。总之?能保你魏妆每夜睡得舒坦安稳,再不必小心攥住我一角薄被?。”
魏妆听前半句,以为这人有多大风骨呢,未料后半句就让步了。
恼得她掐上他的脸庞,嗔怒道:“好啊,谢三郎你逗我?我可?告诉你,就冲你这番话,若真敢再去刑部当职,可?就别想尝到一丝好处了!”
谢敬彦从未见?过她自然?撒娇的模样,只觉娇憨蛮横……还叫人看不够。
他揪住她手指轻啮,勾起淡漠笑弧:“意即不考刑部就能有好处,六月也像本月一般继续?”
魏妆被?他啮得怪痒痒的,想起那频繁恣纵的欢爱,少腹莫名酸而发热。这男人的腰到底什么做的啊,有着?用不完的悍力。
原本只当每月不超过三次,从医铺里买了十五颗避子药,总能用上三五月。岂料这都快要见?底了,还未能匀出空闲再去囤一些量。
但?好像……这种?事儿的确甜头也多,譬如日益细腻的肌肤与姣好容色。
她撑起身姿,可?收可?放的措辞道:“得寸进尺,不知餍足,我怎觉得谢三你在哪里学得变了……总之?,且看我心情。”
身为陵州谢氏最年轻的一任宗主,谢敬彦肩负颇重。不仅有太-祖-帝留下的密令,还要提前绸缪布局,为着?将?来从三王中择优上位。
在他从前看来,娶妻即为人生的一个过程,之?后女人相夫教子,而他给足她优渥满足,夫妻相敬相睦,家和事兴便?周全了。却没想过夫妻间,原还有那诸多的层面可?以探索,它比之?成亲前的悸动与思念更为丰富,似是永远不倦。
而他要的绝不仅仅是床笫情-爱,还有更多!
谢敬彦下意识瞥了眼魏妆身后的屉子,里头还装着?他买的几本追妻密札。他虽未再去翻过,然?则一目十行过目难忘,那看过的偏偏都深刻在心里。若是变了,也都拜她所赐。
男子溢出柔情:“那么为了夫人最近心情,本官也须尽力伺候。”
魏妆坐在他硬实的腿膝上,仰起下颌对视,忽而两人的唇贴近,在敞阔的车厢里深浅交缠起来,发出旖旎的轻响。
谢敬彦修长手掌捻住魏妆的腰肢,她昨夜迎承丰盛,此刻还酸软着?。忙匀手遮拦,呢喃道:“三郎器宇非凡,不让人有活路。可?别在这里,仔细又参上一本子了。”
话中深意彼此分明,逢那狠肆起来的超长频率时,魏妆的颤音休要控制得住。
她便?是朵黑牡丹,总算是个高门贵胄的少夫人,哪怕重生,矜持也须维护一点?儿的。
“想哪里去,我是要给你暖暖腰。”谢敬彦薄笑,复又一本正经?地冷肃:“既然?你如此说,我也想反问阿妆的小腰是什么做的,不给人活路!”
魏妆咬了牙羞嗔,彼此拥得更紧了。
忽地马车外传来一道铁蹄声,有熟悉的朗朗嗓门道:“敬彦贤弟可?在车内?才去益州府多久,听闻你便?已成了婚。竟是匆忙得等不及兄弟我回京,欠我一顿喜酒是也!”
说话的乃是大鸿胪褚家的二?公子,归德郎将?褚琅驰。
褚琅驰去益州府已有一个多月了,起初只打算半个月往返,去了后但?见?那邱老太姨年岁已高、卧床不起,褚老夫人和阮氏婆媳俩便?一直在旁照顾。褚琅驰本就是个仗义的孝子,恰逢母亲阮氏的娘家卷入田产纠纷,又很是帮忙周旋了一阵。
听留在京都的大哥来消息说,谢府三公子与魏女成亲了,他心里就如刀割了一样。怪自己为何偏是那当口甩下个中事务离京,但?不来又说不过去。
当日若能带了魏妹妹一同出发益州府,或便?可?轮到自己一些机会,也不会被?梁王和沈德妃看上魏妹妹了。使得敬彦贤弟都已与她退了婚,又匆忙地将?她娶去,从此却是兄弟妻不可?欺也。
耿直的郎将?好生惆怅,一入京城,将?祖母和母亲送至褚府上,便?马不停蹄地赶来确认消息了。
呵,真是个“煞风景”的好兄弟,每每赶在这般时候出现,谢敬彦漆眸深邃。
但?算算时日,差不多该是邱老夫人康愈之?时。这趟去的已比预期的要更久,容他与魏妆的感情稳定了一阵。
男子容色冷沉,一抹霸道之?意略过,还有着?险中求胜的释然?。他若不赶着?成亲,只怕这会儿魏妆早住进了褚府里。
魏妆被?吻得红唇娇润,衣襟也微微敞了口子,她忙整理妥帖,欲从他腿膝离开。
谢敬彦稍一顿,却不容许她乱动,只单臂护着?她,另匀出手挑起车帘。薄唇含了淡笑,温润道:“是驰兄回京了?若能赶得早些,或还可?参加今岁的斗妍会。”
褚琅驰的确才刚回盛安京,屁股都没下马就来了。
蓦然?一瞥那半开的锦帘,女子百媚千娇地侧身靠在谢三郎怀中。那姝色绝媚,莫不正是自己满心牵挂着?的魏妹妹吗?
只记得敬彦与魏妆两人早前退婚坚决,怎的成了亲后,连一段马车的路程都要坐在他腿上了?
看得褚琅驰心口嘶地一瞬抽痛,果然?没缘分就是防不住啊,最终还是嫁去了谢家。
但?见?谢敬彦素来清凛冷峻的男儿,竟添出了少见?的深情。而他与魏妹妹两个,分明天生的玉面娇颜,绝配也。
算了,愣是再动心以后也不能多看了。褚琅驰刷地低下头来,咳咳嗓子潸然?道:“别提什么斗妍会了,除了魏……咳,不说也罢。我原想着?魏妹妹先前决意与敬彦退亲,便?接到身边代为照顾。我祖母与母亲也甚是喜爱她,到了褚府上,必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叫她过得悠然?喜乐。今后却只好如母亲先前所说,认魏妹妹做个干女儿,我也添了个讨巧的义妹。”
义妹也不错。前世阮氏便?将?魏妆认作干女儿的,却无差别,只魏妆束于?后宅,与褚琅驰少有交道罢了。
魏妆算看透谢敬彦的醋劲了,褚二?之?后年愈三十都是单身,一直在边关效力。对这般踏实的好兄弟,他好处都已享了,还要用恩爱去刺激。
再说了,有个未来大将?军做兄长,也是个极好的傍身。
魏妆便?端坐在侧,笑应道:“我年幼的时候,总幻想着?若能有个哥哥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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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既然?褚二?哥这样说,今后我便?认你做自己的兄长了。”
说罢杏眸弯起,嫣然?坦荡。
褚琅驰受到了安慰,豁达地一叹:“有魏妹妹这话,今后我褚二?赴汤蹈火也不为过。但?凡我在京都一日,敬彦贤弟若敢辜负于?你,且与我分说。虽是好兄弟,然?而自家妹子更不能受委屈了。择日便?当做你二?人给我接风洗尘,把婚酒补了吧!”
这婚酒自然?要补,还须叫褚二?从此绝了其余念想。
谢敬彦便?拂袖道:“择日不如撞日,听闻金霞河畔垂柳清凉,河上景致怡人。我夫妻便?同请驰兄你,去游船上补了这顿酒!”
……
金霞河沿内城的兴国寺桥而过,又能远远望见?金乌大街,一贯十分繁荣热闹。
正是午后时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小舟游荡,有游玩观光的,亦有兜售水果小食的,还有唱曲儿的,果然?景致甚好。
魏妆两世成亲,还是头一回与谢三郎同游泛舟。
坐在双层游船的窗子前,望着?河畔的青绿垂柳,各点?一壶杏花酒,又要了鲜灼河虾,还有几样水果小菜。
褚琅驰只顾着?喝酒,边说起京都的近况,譬如上个月的蹴鞠赛。大鸿胪褚家一向与太后走得近,他先时出于?与梁王的交情,押了梁王赛队五百两,之?后便?出京了,没想到听大哥说给他兑了近四千两的注来。
他们官注的赔付比魏妆押在坊间的民注要更高许多。这也算是褚琅驰唯一的欣慰了。
殊不知身在宣王队拼力夺球的谢某人,利用梁王赚到的盈利更加高不可?估。
谢敬彦表面如常应酬,却是给魏妆递水果、夹菜。那修长如玉雕的手指还为她剥虾,看得褚琅驰甚是自叹不如。
一物降一物啊,堂堂第一公子竟被?美人儿俘获了。
魏妆着?实也稀奇,谢三郎前世给她开销用度奢侈,买什么都不吝惜,却从未做过这般烟火人间的细节。
总觉得他莫名多了些套路,却又叫人拿捏不到证据。魏妆权且当做他情丝狭隙,故意做给情敌好友看的,便?心安理得地受了下来。
从游船回府的路上,她终于?问道:“莫非褚二?那时去益州府,也是你使的计策?”
记得那会儿是在罗老夫人寿宴刚过,他应该才穿回来没多久,魏妆甚至尚未觉察。分明口口声声说由她心意,退婚让彼此痛快,竟然?却言行不一,实际已在挖坑布局。
谢敬彦淡道:“邱家老夫人病重,褚家婆媳得知消息去探望,这岂是我能掌控得了的。”
还不是你放出消息嘛……大尾巴狼,果然?是他。魏妆扭过头去看窗外的路人,但?半日疲倦,一忽儿又睡在了马车上。
到得谢府门前,仍旧是郎君拥揽着?她回了云麒院。
话传到各院夫人的耳朵里,好生了不得也!
大房汤氏难免又少不了那些个“出身州府,肆媚无形,恃宠而骄”,甚至有损家风,罔顾朝政,纵意闺欢云云。在私下里咕叨,却不敢再到老夫人面前编排,委实谢莹一事,得了魏妆莫大的人情。
同辈的大少夫人司马氏则羡慕不已,这些都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行径啊。莫说在府门前让郎君揽起了,便?是在起居院内,司马氏都不敢让大公子谢宸抱一抱她。三弟妹却做得恁般自然?而然?,三郎向来傲冷性情,竟也宠惯她如此。
但?自从三弟妹进府后,司马氏的日子便?过得松弛了许多。婆婆汤氏不再过分严苛要求,反而劝着?她多与谢宸亲近些。司马氏自嫁进门没多久,谢府便?丁忧了三年,一直以来小夫妻都克制着?,最近却是私下里甜蜜了许多。
她对魏妆分明多有艳羡与感念。
二?房夫人祁氏自然?乐得随意了。自从儿子敬彦找了两个得力帮手分摊中馈,祁氏做个发号施令的甩手掌柜,还尝到了个中的趣味,连去插手魏妆的心思都少矣。
老夫人罗氏那边虽觉得魏女格外惹媚,甚至的确有些恃宠过娇,可?有什么办法?她天生就是那副美艳的骨头,还能塞回去重造出炉?谁让当年谢太傅打襁褓里就定了亲,又且是老三非她不娶,他愿意宠还能管着?他不让?
罗鸿烁压根儿没想到谦忍谨守的魏家,能生出这般精干又聪慧的女子来。总归谢府很久没添过丁了,不管大房或二?房,谁先生出小崽儿谁的功劳大,暂时老夫人都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外面的都说谢府上下和睦团结,门风崇望,并?未影响。私底下如何,自个心里有数就行。
*
斗妍会上的香玉牡丹拔了头筹,魏妆带去的另几盆花卉亦惊艳无比,再又有皇后娘娘的抬爱。一时之?间,簇锦堂的生意热火了起来,俨然?受到京都贵族圈内的推崇。
魏妆的花坊里不仅花伺弄得美,别具新颖也成了她的一大特色。
这离不开她独特的审美,以及对花卉的挑选。综观盛安京内的各大花市,人们总习惯把牡丹、芍药、金茶、月季、荷花……,等耳熟能详的名贵花卉叫卖高价,然?而看多了未免也视觉疲劳。有时未必随大流的,反倒更能黑马崛起,成为那最具新靓吸睛的。
譬如魏妆此次带去展示的多肉,时下的大晋朝人们并?未注意到这种?植物。她去逛花市的时候,但?见?那些多肉像是普通杂草一样,被?外邦来的商客摊在地上,叫卖很低的价格却无人问津。
魏妆自幼却喜欢这种?植物,她灵机一动,便?将?那一批全都收购了回来。分别移栽在精美的小盆里,但?见?红的、粉透的、翠绿盈光的……各种?多肉,便?被?妆点?成了色彩斑斓、玲珑饱满,像一颗颗小宝石似的娇嫩诱人。
再加上多肉不需要常浇水,颇好打理,顿时便?如改头换面一般,吸引了年轻姑娘们的追崇,带起了养多肉的风潮。
魏妆慧眼识珠,事先便?已囤积了许多种?类,轻松盈利一大波,还增加了好几家府邸的花卉代养植。
生意一忙碌起来,便?忽然?觉得人手不足了。崔家婆子嘴大话多,做事情却麻利,但?心不在花坊,总想着?讨好了三少夫人,好能早点?调去大府上当差。
崔翊倒是个稳重踏实的,态度亦认真负责。只魏妆除了要伺弄花卉,还须调理土壤肥料、负责采购进货,就显得忙碌不已,需要再招上两个花仆学徒。
好在月底沈嬷寄来了消息,只道已经?回了筠州府。
信上还说,老爷魏邦远没能来参加鸽姐儿的婚事,乃因三月底着?染寒瘟,堪堪病卧了两月,现下还虚弱咳喘着?。
但?听说了魏妆在京都的种?种?事迹,深感欣慰,亦敬重谢侯府与女婿敬彦的诚意。只叹力所不及,未能远行,家中子嗣又少,遂安排了弟弟魏旭与丫鬟绮橘一道同来京城看望。
约莫六月中旬便?能到,让魏妆留意时间去接船。
前世魏妆一直以为父亲未登谢府之?门,皆因自己与谢三的成亲,是出于?算计。却万没料到,还有瘟疫这一层。
她与魏父一向不亲也不疏,虽无亲厚感情,但?父亲并?未待薄过什么。想了想,便?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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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盒上好的调养药材,另一些京中特产,安排贾衡给寄去筠州府了。
心里也盼望绮橘能够早些到达京城,她好整理出一些事项来,匀给绮橘接手分担。
眼下正值朝廷选部考核的关键时期,这几日谢敬彦皆在书?房里忙碌到甚晚。
魏妆也是奇了怪,朝廷油水最多的莫过于?户部、礼部、工部、鸿胪寺等等,或负责财政、或负责外交礼庆、工程筑造等曹职,他既不去这些争端显眼的地方,竞争便?不激烈,何故这般用功呢?
而要说最炙手可?热的,其中之?一当属礼部的主客司了。淳景帝这二?年有意安邦揽外,主客司不仅颇受重用,能捞的油水更不会少。
既然?好处多多,想必梁王与宣王在暗中便?少不得运作。而那礼部乃是陶邴钧任侍郎,谢敬彦既无意再助陶家,应当不会选职应考。
魏妆便?利用上这几天,去了一趟沧州府与通州府。带上映竹,还有两名谢敬彦安排的侍卫,一路同往城内逛了逛。
分别在沧州府和通州府寻了几家还不错的花场,商榷之?后每月的月初递来花卉采购单,魏妆勾选之?后,分批由谢氏的车马行送进京来。先预付部分订金,次月下旬结算上月收益,如此也可?保证花卉的品质。
*
簇锦堂的名声打得越响亮,吸引而来的顾客自然?也越来越多了。
这一日晌午,崔翊正在花坊门前处理碎土,便?见?一个操着?外州府口音的清瘦勾背老头,运了一车蔫了吧唧的花上门问价。
“敢问这里可?是谢府三少夫人,簇锦堂魏老板娘的花坊?我这有几盆香玉牡丹,想找个可?靠的买家,不知她可?愿买去?”
崔翊正忙着?,他便?是对花卉不算精通,可?抬眼一看那半旧驴车上的花盆,叶子稀稀拉拉的,有的还带着?虫眼子,花就更不用提了,要么不开,要么蔫枯无力。
他便?不耐烦地打发道:“走走走,我们少夫人是养花的,不是捡破烂的。你瞅瞅这几盆干瘪的杂草,和香玉牡丹有何相干?若是讨要吃食,我这就给你去取,莫要再胡搅蛮缠。”
来的勾背老头儿姓呈,乃是洛阳城鼎鼎有名的牡丹花师。香玉牡丹就是他培育出来的。奈何这款牡丹新株虽美,却极为难养,不仅易遭虫害,且养植不稳定,稍一点?儿变化都经?受不住。
眼看着?好容易培育出来的花株逐渐蔫干,卖出去也没人要,呈老头儿心焦不已。正此时,听闻在盛安京里,谢侯府三少夫人伺养的香玉牡丹不仅成活了,还拿得了斗妍会的花魁。
呈老花师便?觉看到了希望,推着?剩下的几盆花来到京都,准备以实惠价格卖给魏妆,好为这款新株争取一个存活延生的机会。
此人养花成痴,寻常并?不注意外形打扮,岂料竟被?误会成叫花子了!
见?崔翊无意多看,气?得老头儿不甘道:“老夫我原以为,能将?这么难养的牡丹新株栽植成活的女子,当有一颗玲珑慧辨的心。怎知你这花坊竟是有眼无珠,不识货也,罢了,就当做此花无缘苟活于?世间吧。她手里虽有两盆,可?授粉不成,到了寿命也难能延续,哼!”
“迂——”
魏妆恰巧从谢府过来,见?到了这一幕。那半旧驴车上的花叶虽然?蔫干无力,但?她一眼就睇出这是香玉牡丹的花株了。
斗妍会之?后,前来簇锦堂打听香玉牡丹的客人颇多,奈何魏妆手上就仅有两盆。这老者车上推来了六七盆,若能够都留下来,也有利于?她的后续栽培。而蔫干枯萎,对她而言已然?不算挑战。
魏妆连忙上前打问了原由,待听完呈老花师的叙述,晓得是怎么回事,便?按照他说的以每盆八十两的价格全买了下来。
还多亏先前从谢敬彦那“讹”来的三千两,近日她周旋起来却是宽松许多。
叫崔翊把花盆搬至里院,又请了呈老花师进去喝茶。
呈老花师颇觉欣慰,然?进院一看,却被?摆在魏妆厢房门前的那盆曼拿罗吸引住了。
匆匆饮过两杯清茶后,便?上前去端详了一会儿,啧啧惊讶道:“敢问少夫人这花是从哪里来的?此花……怎敢放在日常起居卧室的门外?”
魏妆先时并?未觉异样,只询问道:“为何不能放在此处?”
呈老花师叹一口气?,焦急解说:“这花叫作曼陀罗,乃是有毒之?花,长久闻之?香味,能令人日渐神思迷惘,胃部欠周,不思饮食,逐渐耗损元气?,严重者最终消亡。尤其当属紫色,最为剧毒也!夫人这花是从哪里来的,放了有多久?据老朽所知,曼陀罗并?不生长在中原国土,乃在外域,也是今日卖花之?缘,叫我得以发现,赶紧速速搬离开去!”
听得魏妆倒抽一口冷气?,两盆曼拿罗是皇后赏赐的,对于?京都贵女而言,乃是莫大荣宠。她搬回花坊后,莫名闻着?花香味儿舒适,格外的轻松惬意,竟觉越来越舍不得离开,遂又放了一盆在云麒院的花厅里,竟然?有剧毒。
忽地想起这花乃是兹国莎曼郡主进贡。而此时的焦皇后分明身体康泰,为何不多久后便?逐渐虚弱病故,莫非竟是与此有关吗?但?那日沈德妃一改常态,还对中宫的季花师好生叮嘱,要把皇后的曼拿罗养好养多……
魏妆当即默默上了心,表面却是未说什么。遂将?买花的几百两银子结算给呈老花师,又额外多给了五十两用作盘缠,只道之?后若还有好看的花种?,盼能继续合作。
呈老花师这一趟来得颇值当,自是欢喜地打着?驴车回洛阳城去了。
第94章
六月中,二公子谢宜就要迎娶安国公府姚家的小姐进门,因此谢侯府又开始筹备起了新的庆婚宴。今岁府上的喜事可谓一桩接着一桩啊。
在大?夫人汤氏看来,大?儿媳司马氏出自名门望族,而这安国公府则是世袭的公爵,要显赫许多。
四月底魏妆从宫中出嫁,红妆十里?荣宠非凡,把汤氏看得?心里?发酸。这回汤氏铆足了力气,偏是执意办得?出彩些,好能借此?压过二房小两口的风光。
都到了夜里?戌时,各房各院仍旧忙得?灯火通明。管事们比对着桌椅、茶水点心、庆酒礼等?各项环节,歇口气都怕怠慢了。
对此?,魏妆和婆母祁氏都心照不?宣地松一口气。
祁氏是因眼?下有?人分担中馈,她只须坐等?汇报,不?必再被汤氏支配折腾。
而前?世?魏妆才是刚成亲没多久的新妇,接手了祁氏甩过来的事务,为要攒足经验且不?露怯,她便接连秉烛熬夜,吃力又不?讨好。
那二少?夫人姚氏忌着被魏妆先进了门,平素顶爱与汤氏阴阳怪气地寻衅,魏妆大?可?不?必再为此?事忙活。
对比她重生后只须顾着自己喜爱的花坊,两袖轻盈却是落得?自在。
魏妆从簇锦堂回来,揣着心思?回到云麒院里?,睇了眼?花房的那盆曼拿罗,只觉是个祸害的玩意。她早死过一回,今世?最为重视保命,便寻了个借口,说曼拿罗喜通风环境,让人挪至无人去的院角了。毕竟是皇后的赏赐,须给足搬走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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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理由,免得?又被人拿去做文?章。
而后便调理了一盅桑叶北杏猪肺汤,加以鲍鱼、橄榄增鲜,以作清肝醒肺之用,让葵冬架去小灶房上慢火褒着。
花房对面就是谢敬彦的书房了,魏妆最近将曼拿罗伺候得?极绚丽,只怕他?也没少?吸进花香毒气。
这小半月谢敬彦筹备考核,每夜在书房待至很晚,魏妆便都自觉地早早回屋睡下。省得?两人双目对视间,又忍不?住这般那般的探索一番。
她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分明已经做过十多年夫妻,索然无味得?连做戏都装不?下去。而今重生后,却反而鲜颖缠眷了起来,沾一起就由不?得?自己的心跳动容。
恰逢他?考职结束,魏妆心中关于曼陀罗的疑问,也可?拿出来问问他?了。既是寻他?帮忙,便先给点儿炖汤犒劳的好处。
*
翡韵轩里?,谢敬彦抚完一曲琴音,听得?王吉沉浸地楞了神。
鹤初先生眼?覆绸带坐在一侧,亦暗生感慨。自相识之日起,谢公子便是用琴音吸引她入幕的,记得?起初时他?琴色斐绝清傲,力量与杀气皆蓄在那琴弦的起落转承间。
成亲之前?,那凌傲中又多了一丝柔情的取舍难断,有?着试探与不?计后果的城府。及至成亲后,乍听无变化,却有?如面前?一汪深海,渊博不?可?测,但只须他?伸手一捻,便能尽收掌底。
虽说谢三公子历来擅弄谋略,然而分明二十弱冠之年,竟已有?了位极人臣的那份魄力与底蕴。
叫鹤初先生听了,只觉叹为观止。
前?二日,司隐士司遨的内门师兄司逍,已经从天池山的冰帘洞里?接来了。果然如司遨所述,是个年逾七十的古怪老儿,因着长期研磨奇方,而走几步便气喘散架。谢敬彦用了最舒适稳当的马车,将他?一路接至京都。
司逍老儿到了瑞福客栈后,见着莫名消失数月的外门师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再听说是为了两万两银子,顿时又不?吭气了。看来司遨判断有?误,人心都是会变的,老师兄也想留点经费续存门派。
但一听到鹤初先生所中之毒,司逍连歇口气都不?歇,就叫来把了脉。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各脉络诊切,又看了师弟司遨经过谢敬彦优化后的治疗方案,司逍便拍着胸脯道,半年内必定医好鹤初先生的毒蛊。
他?当日开出的第一方药剂,显然比司遨的用了更要舒适,使得?鹤初先生亦燃起了诸多信心。
鹤初隔着眼?前?的绸布,望向?对面男子黑黢的模糊影廓,世?间有?一种?东西叫作气场,哪怕暂看不?清仪容,亦能勾勒出飞鸾翔凤的依稀模样。
她捺下心绪,启口问道:“听闻公子此?次考取了礼部的主客司,既原本以蛰伏羽翼为目的,如何忽然转向?炙手可?热的礼部,莫不?是将自己置于风口处,或者说朝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谢敬彦冷郁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蛰伏的目的只为在旁坐观三王争夺,择其贤能明智者推助之。但若心中已有?了朦胧推测,却不?如先发制人,临机制变,先掌握住主动权更为便利。”
他?所指的朦胧推测,自然是前?世?的经验累积。大?晋朝百官的忌惮,始终在太子高纪非淳景帝所出,或是庆王遗腹子一说。而这些年梁王与宣王两派,更是借此?大?肆挑拨对立。
若一举打碎了他?们的谬论,太子上位便成了理所应当,朝臣自会趋之归附,只是目前?暂不?宜对外提起太多未确定的内情。
鹤初先生听得?诧然,但另行蹊径,实乃他?谢三公子可?以做出的。
她便释然一笑:“如此?咄咄势出,竟叫鹤初亦惊叹了。”
谢敬彦委婉宽慰:“先生无须顾虑,但得?昔年之事澄清,便亦是你雪冤之时。”
鹤初点点头,不?自禁地悸动。然而想到他?今日考核完毕,定然要与那娇媚少?夫人小聚,便起身回后院去了。
王吉打了个哈欠,嘀咕说:“傍晚看见灶房的大?顺子提了一篮新鲜食材,里?面有?三公子爱吃的鲍鱼,估摸着少?夫人又亲自煲汤了,今夜不?如仔细早些过去!”
说到魏妆,谢敬彦心底一柔。
从斗妍会到考核结束,他?已经半个月未再亲近过她了。
今岁的选部考职竞争格外严峻,因着皇帝有?意安邦揽外,礼部主客司一职成了肥差,梁王与宣王都在暗中动作。
于宣王而言,宣王缺的是钱库,主客司既能捞钱,岂肯轻易放过。
而对于梁王,虽有?钱却缺兵权,故而在边关的势力不?足以与宣王抗衡。但若能拿下主客司郎中的缺,之后邦交联络却能弥补优势,因此?两派应考的官员皆是能力出挑者。
谢敬彦自然不?能让此?事出纰漏了,毕竟此?时的太后鼎力支持着梁王一派,而淳景帝又对母后谦让。
因此?他?日常在书房里?皆忙到甚晚,而魏妆也为着花坊与在外采购之事连转,时常他?回到卧房,女人已经娇香的睡熟了。
今日特意为自己煲汤,便勾起了男郎心中的惦念。自从前?世?有?口不?言的误会消散后,彼此?便相处得?逐渐缱绻怡然,若能长此?以往,当是弥足珍贵。
谢敬彦收起琴案,往云麒院回去。
第95章
书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火,谢敬彦跨入门内,看见魏妆披一抹绯色的软纱罩衫倚坐在桌案旁,面前?果然摆着一方食盘。
她女红与厨艺皆是一绝,但凡用过她?的绣帕,其余再就瞧不上。而食材的调配更妥帖精湛,褒出的汤羹色香味非旁人能比。便是从前?谢敬彦那般挑剔香叶之人,也?逐渐对她的厨艺上了心。
夏日炎热,他这处书房还算凉快。女人的衣领向肩后耷拢着,露出一抹秀致的香颈,再往下依稀可窥见动人的雪肤。
谢敬彦状若淡然地扫过,复了一贯冷凛容色,拂袍坐下来:“多劳夫人下厨煲汤。”
魏妆细看了一眼,心?里微有些吃醋。考核完了,他不先来找自己,而是去琴室那边与鹤初先生抚了半晚上的琴。
虽然知?道鹤初先生只入幕谢府,与他之间?清白,可看着男人雅绝的俊颜,仿若寻常一般若无其事,魏妆还是没缘由的发酸。
罢,她?挪开眼神,转念一想,起初就说了是挂名的夫妻,莫因为同床共枕而渐渐又陷入深情。
她?前?世吃他的醋够多?了,这一次送她?都不想吃呢。
魏妆抿了抿唇,嫣然扬笑:“恭喜谢大人考核结束,连日来辛苦了,特?褒了猪肺汤以作犒劳。都说吃什么补什么,还请享用。”
这话莫名怎听?着不太对味?
然谢三郎心?中?委实?没把鹤初先生思考在内,倒是听?属下汇报,女人近日采买花卉开销颇多?,怕不是又缺银子花了。
呵,他对她?痴心?入骨,一应身家莫不都是她?的,何用含沙射影。
男子微弯眼角,磨齿道:“阿妆若有要事,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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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哪里去,难道次次煲汤都是为了讹他钱?果然财大气粗谢宗主也?,断情绝爱最适合他。
魏妆原不过是心?虚,用毒花熏了他半个月,生怕影响了他的考职。
一时便挑明?了说道:“有些琐碎,或能助力你?先拔掉部分杂草,三郎可有兴趣讨论?”
她?先将呈老花师发现曼拿罗有剧毒的话转述了一遍,复又提出疑问:“在锦卉园里,我听?贵女们议论,只道兹国与厥国是姻亲,而厥国多?年?与大晋势如水火,未曾真正歇战。兹国贸然来大晋上贡,它便是想耍些阴谋把戏,也?总须先周旋周旋,如何一开始就用此狠毒伎俩?就不怕被人发现了猫腻?除非它背后还有一道稳妥的靠山,让它知?道这么做必不会出问题……而这靠山,难道会是沈德妃母子?”
“斗妍会上莎曼郡主进奉了十六盆花,当时沈德妃还在旁提点了皇后的花师。当然,我这暂只是猜测。但若此举真是兹国与沈德妃相呼应,那么能使兹国甘愿冒险,德妃母子必然另许了什么好处,但这好处却不知?为何物?了。”
这其间?的好处,谢敬彦能推测得出。
听?魏妆一番话头头是道,男子不禁暗暗赞赏。这女人性情蜕变后却是厉害,若然身处不同的阵营,他或还须提防几分!
据她?分析,便叫谢敬彦越发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之一。
——若德妃母子勾结兹国是真,想必梁王与厥国也?有猫腻。而前?世庆王漂泊在北契的旧部,迟迟不回应谢敬彦放出的招安讯息,只怕便是忌惮这一点。
后来庆王旧部在与朝廷和谈的途中?,竟遭遇厥国伏击,阵亡于塞外,同样也?离不开梁王的作梗。
梁王高绰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置太子高纪的身世于不明?境地,让朝臣继续争议,转而支持以太后为主心?的梁王自己一派。
记得这次考举主客司之职的乃是梁王麾下的郭郎中?,而兹国郡主在送了皇后十几盆花后,很是在宫里殷勤交道了许久,那花卉开得中?宫满园子都是,从未有谁怀疑过——显见皇后身边的花艺师也?有问题。
随后焦皇后日益衰弱,莎曼郡主则在皇后薨逝的前?半年?回了兹国。接下去太子废黜冷宫,梁王掌了邦交事务,与兹国一向关系亲厚——总总的线索,忽然因着这株剧毒的曼陀罗而串联在了一起。
谢敬彦绝不会让庆王旧部的惨剧再来一次。既然发现梁王露出的马脚,就不能让马脚再缩回去,应当抓住它,趁其羽翼未丰之前?来个措手不及!
弄倒梁王便无须过多?的周折了,而谢敬彦未来也?不必背负那弑杀宗亲的历史危名。
他狠绝地笑笑,安排道:“焦皇后醇厚宽仁,若不拿出证据说服,只怕她?也?做不了甚么决定。我先去文渊馆翻阅花卉典籍,顺便调查她?宫中?的季花师,阿妆可直接入宫去,将此事据实?告知?也?。”
就这么直接提醒吗?
魏妆默了一默,便明?白过来。焦皇后虽然宽厚却非愚钝,她?既然能在太后的隔阂之下,从始至终保住尊崇后位、锁住皇帝的心?,显见是有点儿?思量的。她?所呈现的宽仁贤让或就是她?的手段,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被害于夷国上贡的花卉。
此时的曼拿罗已经送了有半月,想来经过提醒对比后,焦皇后也?能感知?到些许变化。
却也?好,与其等着德妃与梁王羽翼渐满,不如在刚开始时候就将它折了。
但不知?道绥太后是否也?参合此事了。
魏妆计上心?来,遂便点头应下。又对谢敬彦抿唇一笑:“半月不见郎君,快成陌生的了。炖了一盅桑杏猪肺汤,算是给你?闻花毒的补偿,快趁热喝了吧!”
这么多?天?来,也?就今夜话说得最多?。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像只是同居的室友,她?睇了眼男子挺鼻薄唇、眉梢含情的绝俊之颜,在这亮堂灯火之下,说他惑尽苍生都不为过。魏妆的语气难掩酸意。
谢敬彦何等明?察秋毫,顿然便把那内涵听?个通透,得有多?久没见到她?对自己上心?了?
前?世初时烦扰她?的猜忌多?疑,等到再想看她?吃醋,却成了稀罕,反倒不时吃醋挂心?的变作他。
她?说半月不见,实?则分明?同在一个云麒院里,日日相见。不过是她?无心?关注他罢了,又睡得那般早,谢敬彦不忍打?扰,却是每时都把她?印在心?尖上。
只他但凡忙碌紧要,就能将旁他的暂作克制,便是想她?也?可忍受。
男郎拿起旁边的小碗分装起来:“夫人辛苦,怎敢独享,便与本官一道用了汤吧。”又冲外面的映竹吩咐道:“命灶房备水,今夜早些歇息!”
说着歇息,其实?是公子与少夫人早些回房而已,歇息则应该要到甚晚了。
云麒院已经彻夜安静了近半个月,也?该是时候让他们恩爱相处起来,老夫人还等着各房添丁呢。映竹双颊一赧,连忙应声“喏”安排去也?。
想了想,便壮着胆给三少夫人备了件半透的蚕衣,若要问起来,她?就说是天?太热了。
深夜亥时,袅袅的烛焰打?照着乌木鎏金大床,映出两人沐浴过的熨帖身影,肌肤泛着皂沫的淡香。魏妆若隐若现着新妇的姝媚,被谢敬彦啄舐得如同春雨里绽出的露珠,娇娇盈颤着。
那丰雪之宴,衬得她?颈涡里的红痣也?变得格外的妖冶。真不知?一个这般软糯的女人,如何能用薄薄的香肩,托起娇柔无骨的峰腴。
多?日未曾消耗与滋润的彼此,暗涌的反应谁也?掩不住。魏妆躲着不让谢敬彦吻唇,谢敬彦亲着她?脸颊,只觉少了什么,喑哑发问道:“为何不让我碰?”
魏妆抻着他,娇嗔地说:“三郎不想我。”
……竟与他在此情此景撒娇使性起来。
他好不新鲜,偏捏着她?下颌迫她?与凤目对视:“此话何意?”
说就说,莫非谁还怕了谁了。魏妆耐不住男子熟稔的技艺,越觉被揉捻得酥骨发软,只好道:“考完试了却不先来找我,反而去寻你?的知?己琴师。”
原来夫妻之间?还有这些讲究。他俯在她?耳畔道:“这半月考职压力大,不过去抚琴清修罢了,何用多?想?今后我将你?放在首位便是。”
“人都说夫妻若是感情好,一旦见着对方便觉放松自在。原来我与郎君之间?,却仅此而已,比不过你?的红颜知?己舒适呐。”
魏妆酸溜溜地挖苦道。
谢敬彦早已经熟悉了她?的嘴毒,微掀眼帘:“怕我若是未抚琴就先来找你?,你?会受不住!”
男郎硬悍的窄腰袭近,但见势气迫人,魏妆心?跳得顿时说不出话儿?来。
若真是初始的小夫妻,只怕还能克制私藏一些情意,但都已然两世的眷侣了,稍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
谢敬彦俯下薄唇,吻住了魏妆的额头,一忽儿?深隧充盈似窒息,便如渊海般摇曳了起来。她?的腰肢实?在勾人得可以,因着释放了天?然,不再似前?世的隐忍生怯,愈发显得媚眼如丝。谢三郎亦不想对她?刻意收敛,男子摁在枕侧的修长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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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逐渐鼓起劲蛮的青筋。
那涛浪击打?持续了很久,间?或短暂的停顿,也?只是在变化花式,继而更加汹涌起来。
两名新入府不久的守夜婢女,耳听?着三少夫人与平日精干利落作风,全然不同的酥媚娇喃,以及三公子的喘息动响,羞得耳根子红到了脖子。
直到水房里备着的新水都快要晾凉,公子才抱起少夫人进去用起来。听?到少夫人隐约的泣音说:“腿都站不起来了,脸也?麻酥酥的,三郎你?赔我。”
三公子听?不出语气:“真要赔?为夫且舍了命赔你?,阿妆别继续哭。”
后来水房里没多?久又漫出了水洼。
隔日,婆子把偷听?了墙角的告诉到老夫人耳朵里,罗鸿烁端着茶盏的手都差点拿不稳。若非自己多?年?器重的婆子来禀报,险些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那个不识脂粉风月的老三敬彦了。
只罗鸿烁到底也?习以为常,便道:“月事的时间?可有去记过嚒?小小女子竟能那般紧缠三郎,若能早点生下小的也?就罢了,我不计她?的过。”
婆子一纳闷,敢情老夫人在急着抱曾孙子啊,连门第清规也?不再似先前?严苛了。
再听?起墙角来,婆子也?就逐渐没那么积极了。
*
谢敬彦刚考核完毕,尚待考功司校验成绩,正好放了假。他隔日便去到文渊馆查找花卉典籍,带回来一套散册的《万花图鉴》。
纸页甚旧,垒起半掌高的一沓,表面还带着些虫眼子,显然平日无人会去翻阅。
其中?专门有一小册介绍的是夷国的毒花异草。魏妆翻开来看,但见书里绘着一株“曼陀罗”,与莎曼郡主上贡的曼拿罗果然一模一样。
字载道,曼陀罗原产于天?竺等国,乃剧毒之花,尤以紫色最毒,并不常见。亦被叫做“醉心?花”,是夷国用作上等蒙-汗-药的材料。
常闻曼陀罗的花香可迷惘神志,不思食欲,眼沉昏倦,脾胃受损,长久过量则呼吸吃力,日渐消损元气而亡。早期中?毒可用绿豆、金银花、甘草与银翘煎水频服。
看得魏妆指尖都抖了一抖,当即命大顺子在厨灶上煎煮起茶水来。
所幸那日及时在花坊前?遇见了呈老花师,否则不堪设想。自己的性命安生当然最重要。而这曼陀罗若是焦皇后前?世衰弱病故的原因,那么只要焦皇后能活着,之后谢敬彦那些刀尖沥血的上位过程便也?可免去了。
魏妆心?下一合计,共十六盆花送了自己两盆,也?就是这半个多?月以来,皇后另有十余盆花每日在宫中?散发着香气。
她?忙在簇锦堂里挑选三盆多?肉,一盆碧透玲珑的玉露,一盆娇嫩粉莹的珍珠石,还有毛绒绒的小熊掌,用来送给皇后便进宫去了。
第96章
今日晴空万里,宫廊上一缕风吹过。
魏妆随着内廷公公迈入皇后的正?殿,便闻见了那缕带着幽淡甜味的熟悉花香,她下意识地屏了屏呼吸。
焦皇后端坐在殿中?的美人靠上?,正?与过来请安的两名妃子打着叶子牌。忽见魏妆到了,便让身旁大?宫女将自?己的纸牌接过。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魏妆屈膝福礼,将藤篮子里的三盆多肉盛上?。每一盆多肉都栽种在掌宽的花盆里,花盆是魏妆为簇锦堂特意定制的,有彩瓷,亦有紫砂陶瓷等?等?,越发衬得那颗颗多肉玲珑剔透。
看得焦皇后绝口称赞,立时被吸引去了目光。
时下盛安京本?无养植多肉的风气,甚至大?伙儿从未在意过还有这种花卉。最?近一阵子却变得一株难求起?来,尤其千金贵女们?更是以此互相攀比。而?花市里的据说都被人提前买走了,只能在永昌坊的簇锦堂才能高价预订到。
在焦皇后看来,平日里所见的花卉,多是薄叶与花朵,这多肉却稀奇,既没叶子,也不?似仙人掌那般生硬扎人。或者说它的叶子既是叶也是花,还颗颗像珍珠一样粉嫩娇憨,真个讨人喜爱啊。
皇后忍不?住把魏妆夸奖了一番,只道是小?姑娘独具慧眼,颇有经商能力。旁人若经营铺坊大?多先须经过一番沉淀,她竟刚开业就这般红火起?来。
又命人传季花师进来,把花盆领去摆放。
魏妆都已?与谢三郎成亲了,在宫里宫外,谁都知道谢三郎宠妻无度,焦皇后却还唤着小?姑娘,可见对她的偏爱。
周边的宫女嫔妃不?由得投来了笼络的目光。
季花师正?在外面的御园里伺弄花草,很快便走进殿来。但见女子二十余岁,头上?戴一顶草笠,接过花盆时略微异样地打量了眼魏妆。
这多肉原产于遥远的西洲,那里遍地沙漠还有昆仑奴人。眼前这位谢府三少夫人,肤白唇红似出水芙蓉,该是在深闺中?娇养,如何可知这类生僻的花种?
季花师恭敬地颔首,含蓄道:“听闻多肉产自?沙漠之地,京都无有谁人在意,谢少夫人当真见多识广也。”
此话说的,难道在试探魏妆是否也认识同样生僻的曼陀罗?
魏妆对季花师的怀疑又增加了几分,但谢敬彦既已?开始调查她的来历,却也不?必打草惊蛇。
做了那十余年的高门贵妇,心?机城府自?然是有的。魏妆便对焦皇后谦虚地解释道:“臣妇初时进京贺寿,身上?所带经费不?足,所幸蹴鞠赛上?跟着姐妹们?押注赢了些许。开出花坊后,为了节省开销,便在花市的商旅摊上?一口气买了多种特色的多肉。没想到待捯饬起?来,竟焕然一新,卖得这般紧俏。”
……原来只是个巧合。季花师敛藏狐疑,将三只小?花盆仔细提了出去。
魏妆往窗外一眺,中?宫里的御园正?处在皇后寝殿的上?风口,但见窗外摆着四盆曼陀罗花,另有两盆放置在了皇后的美人靠和妆台旁,而?季花师正?在给埋下去的花籽们?松着土。
此花花期长达数月,能从五月底一直开到十月份。啧,哪个方位皇后待的时间最?多,就挑在哪处摆放,这花师可是“真尽职”啊。好在只看到了六盆,其余不?知挪去了何处。
因又邀了焦皇后到外头散步,待走近一片竹林时,魏妆用眼神示意皇后屏退旁人。皇后默默觉出女子似有话说,便对身后吩咐道:“此处鸟语花香,就留魏妆与本?宫单独走走吧,你们?踅去前头的路口等?着。”
“喏。”宫女们?口中?唱喏。
魏妆瞅见无人,便将那《万花图鉴》的小?册子从袖中?掏出,递给了焦皇后,又复述了一遍那日偶遇呈老花师的始末。
皇后半信半疑地翻开发黄的书页,瞥见那上?面绘着的花形,一眼就认出了曼拿罗。再浏览旁边的字载介绍,生生地抽了口凉气。
没想到她近日莫名钟爱的花卉,竟是摧残人性命之物。
联想自?己的一些日常表现,原还以为只是天热而?倦怠,却不?知是否已?在缓慢地消损了。
说来焦皇后出自?四品挂职官家,不?像沈德妃、杜贵妃她们?,能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在背后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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