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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打工的第四十一天

这并非全然的假设。

男人的手掌能轻易捂住她的口鼻,挣扎的呜咽被迫吞下,他的虎口足以彻底扼住竹泉知雀的咽喉,她削瘦的脖颈像易脆的竹。

表面身份是私家侦探,实际身份是跨国犯罪集团拥有代号的成员,怎么想都是违法职业。

干点违法犯罪的事才是男人的本职工作。

竹泉知雀卧底酒厂有段时间了,秉着不放过任何细节的二五仔精神,她深入了解过新同事们的感情生活。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身体需求不可耻,但做完暗访和问卷调查的竹泉知雀还是得说一句:酒厂全是渣男!

头号渣男琴酒,一边和令人尊敬的前辈贝尔摩德共调马丁尼,一边有事没事就在研究组晃悠,欣赏冷酷美人雪莉,还动不动拿人家姐姐威胁雪莉,渣男中的战斗机。

二号渣男莱伊,威士忌中最坏的威士忌,威士忌之耻。靠无耻碰瓷傍上温柔人。妻大姐姐型女友,表面说着想替宫野明美承担组织任务,实际升职比谁升得都快,酒厂版凤凰男,心机深沉。

酒厂其他男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有威逼利诱型、包养但不给钱型、随便玩玩型、意图拖人下水型……个中罪孽罄竹难书,在酒厂找男友和在垃圾桶中捡垃圾有什么区别!

酒厂男人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脸和身材,腹肌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竹泉知雀最开始请求和安室透交往时,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事。

竹泉知雀:不要靠近职场恋爱,会变得不幸。

虽然这个结果也不坏啦,谁能拒绝又给你辅导功课又帮你写报告的男朋友呢?

真香。jpg

竹泉知雀抬起手,掌心覆住男人手背。

她蹭了蹭安室透的手,认真地说:“我游泳很好。”

安室透:“什么?”

“我游泳很好,特别好。”竹泉知雀说,“就算安室先生把我绑架上车,一路开到荒无人烟的海岸边想把我做掉,我也可以在双手双脚被绑住的情况下从冲绳游回东京。”

安室透:不,这种事怎么看都做不到吧。

“我盲目信任,有恃无恐,我不怕你伤害我。”竹泉知雀仰起头,胳膊搂住安室透的脖颈,暖烘烘地靠在他脸颊边。

“是真心话。”她嘘了一声,指指胸口,“要听我的心跳声吗?”

砰砰,砰砰。

两具身体靠得太近,皮肤在阳光里仿佛融化成蜜色的糖浆,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跃出来,接触面烫得滚火。

竹泉知雀仅半个身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拉扯绷紧,泳衣的荷叶边翻起,凉鞋不知掉到哪儿去了,白皙的脚趾踩在男人皮鞋上。

男朋友突如其来的发火吓了她一跳,她却很快镇静下来,真挚地交付信任,安抚他的怒火。

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安室透莫名联想到:知雀是很会和绑架犯相处的类型。

她不惊慌,也不大喊,即使被粗暴对待依然善解人意,温和好奇地询问绑架她的原因,在交谈中不吝啬认可和安慰,给予恰到好处的身体接触。

利马综合症(Limasyndrome)。

指绑架者的心理逐渐被人质同化,产生同情心与同理心,为人质的意愿着想的一种症状,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Stockholmsyndrome)恰好相反。

安室透回忆松田阵平描述的列车斯托卡杀人案,凶手表现出典型的迷恋型跟踪狂症状,他先杀死了擅自传播谣言的山下,又意图对假想中的情敌动手。

竹泉知雀明知道他的存在,却相当不以为然。

迷恋型斯托卡上演到最后同样会发生绑架事件,犯人具备旺盛的表达欲,他迫不及待对女神倾诉爱语,也愿意倾听女神轻声回应,被爱慕支配。

安室透和松田阵平在凶手身上看到不可控的威胁,竹泉知雀只看见一个容易操控的灵魂。

她自然不会害怕。

女孩子在谈话中用到了“皆大欢喜”这个词,其中的含义很容易理解:跟踪狂被捕入狱,擅传谣言的同学被杀惨死,最无辜的黑发少女拿到了最好的结局。

凶手偷走了她吉他上一根弦,吉他被当作证物交出去,说好给松田阵平弹《小星星》的承诺自此作废,竹泉知雀再也不用每周抽0.1小时练习吉他。

一箭三雕,射雕的人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放任了一切。

“法律无法惩处他,你会为我惩罚他吗?”

副驾驶座上的少女轻言细语,她用了问句,却不是疑问的口吻。

既然不能,干嘛高高在上对她说教?她心里瘪瘪嘴,很快又大方地原谅了所有人。

安室透松开钳制竹泉知雀的手臂,看她坐回副驾驶座,重新踩下油门。

趴回窗沿吹风的少女长发飞舞,几缕发丝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

她晒着太阳,投下颀长的阴影。

安室透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在他眼里知雀是很好的女孩子,虽然不太听话、警惕心接近于零、安全意识薄弱,但她活泼、爱笑、待人温和、重视感情,是只要好好教就非常出色的女性。

与此同时,她的灵魂中却存在隐性的灰色,模糊黑白,不在意程序正义,她愿意向无辜者和弱小者伸出援手,却不认为罪犯拥有人权,也不在乎罪人遭受的报应比起他的罪行是否过了头。

真正善良正直的人连罪犯的性命也一并拯救,罪人该由法律惩处,任何处以私刑的方式都是错误的。

安室透在警校接受的教育告诉他,每一颗子弹都有重量,那是他人生命的重量。

所以要练习射击,练习制服罪犯的格斗技,每一次开枪都要有承担性命的觉悟。

安室透隐隐排斥威雀威士忌,因为她开枪太轻易了。

像折断一只花,折花者未必听不见花朵在她指尖哭泣的声音,她只是不在意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站在尸体边嗅闻死亡腐烂的芬芳。

平冈喜久江是一介罪人,在竹泉知雀眼里,他与她的斯托卡同学并无不同,若昨晚她代替安室透目睹威雀威士忌出手,她心里莫约是赞同的。

赞同某人,意味愿意成为那个人。

安室透绝不允许。

高中生,正巧是站在人生岔路口的年纪,未来有无数可能。

在其中一种可能里,竹泉知雀将成为另一个威雀威士忌——这种恐怖的事安室透想都不愿意想,他一定要把苗头掐灭在萌芽里!

安室透其实隐约有和竹泉知雀分手的打算,不为别的,只因为威雀威士忌知道“他的小女友”,恶劣的坏女人公然宣称她的性癖是“横刀夺爱”,坐在车上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把话题绕到波本的恋爱故事上,乐此不疲。

和知雀分手是为她好,但若一个不慎,分手后气呼呼的女孩子被纯黑坏女人勾勾手带走,教出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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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弄人心的坏女孩,安室透无法原谅自己。

“还是带在身边教导为好,根本离不了手。”安室透打过方向盘,红跑车停在海水拍打沙滩的岸边,他一停车,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子撒欢似的解开安全带跑走了。

真·撒手没。

安室透停好车,碍事的外套被竹泉知雀丢在副驾驶座上,海面上一只手臂对他使劲挥手,又随海浪潜入水中。

通宵整晚写报告的安室透:真有活力啊。

成年人の疲倦。

海岸周围连救生员都没一个,就算竹泉知雀口口声声她能从冲绳一路游回东京,安室透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海里瞎扑腾。

他脱下衬衫,踩着湿漉漉的沙子走进大海。

太阳晒得海水温热,激起的水花拍打在胸膛上,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任海浪打湿他金色的短发。

夏天来冲绳不玩海等于白来。

“呼!”

波光粼粼的水下,黑发黏湿在脖颈的竹泉知雀冒出头,她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悠哉悠哉地仰泳在海面。

蓝天,白云,赤。裸胸膛的男朋友,竹泉知雀满足地吐气,笑眯眯看安室透游到她旁边。

“怎么样,我水性很好吧?”她得意洋洋,“在亚马逊漂流也绝无问题。”

“就算是这样,也别想一路游回东京。”安室透抬抬下颌,“不要离岸边太远,知道吗?”

“不知道。”竹泉知雀耍无赖,“安室先生游到哪儿我就游到哪儿,你深潜到海底两万里,我也跟着去看小海马找爸爸。”

“那我只好抓紧你了。”安室透拽住竹泉知雀的胳膊,两人一同潜入海中。

竹泉知雀吐出一串晶莹的气泡,被突然拽下水她一点儿不慌,她在海底睁眼,看见幽蓝海水中一抹耀眼的金色。

含在喉腔里的氧气一点点减少,窒息的威胁宛如悬挂在头顶的刀锋,安室透温热的掌心托着竹泉知雀的胳膊向上,想送她到水面换气。

海里,女孩子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摇摆双腿靠近安室透。

她凑近男人的脸,在细小水泡上涌的海洋中,偷走他含住的氧气。

没有错过安室透眼中转瞬即逝的错愕,竹泉知雀舌尖卷动,变本加厉地掠夺走全部的氧气,脑袋后撤,悠然呼气。

气泡在海水中破碎,映出两张相对的面孔。

竹泉知雀奋力上游,赶在呛水前一秒浮出海面大口呼吸,歪头问旁边的金发脑袋。

“是不是有一秒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眉眼含笑,脸颊边划过的水珠滴在锁骨上,如淋一场小雨。

“是啊。”安室透低低应和。

窒息而死是非常痛苦的死法,人在羊水中诞生,既渴望回归水的怀抱,又恐惧望不见尽头的海域。

窒息边缘的吻,心脏究竟因爱意跳动,还是因恐惧跳动?

竹泉知雀不在意答案,只要是为她跳动,怎样的情感她都欣然接纳。

她抿了抿唇,只尝到海水的咸味。

“什么舌尖上的甘露,都是书里骗人的修辞。”竹泉知雀小声吐槽,“就算有味道,安室先生也是黑咖啡、黑巧克力……要我说,不甜的巧克力完全是异端。”

“凭肤色取人,嗯?”安室透听到了她的碎碎念,捏了下女孩子的鼻尖。

“不然呢?”她灵活地游远,“烤焦了的蜂蜜松饼?焦糖又甜又苦,你也一样吗?”

你的人生如肤色般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苦味吗?

偏僻的海域,没有外人的氛围令人放松,安室透随着竹泉知雀游动,两人不知何时较着劲比赛,游向一片礁石区。

竹泉知雀的水性是真的好,横滨是港口城市,Mafia火并拼到一半跳进海里继续塔塔开是常有的事。

她先一步登顶,双手撑在礁石上,拖着吸饱水的泳衣想坐到礁石上。

安室透落后竹泉知雀半步,他甩了甩金发间的水珠,看见女朋友费劲巴拉地撑起身体,忍住笑托了她一把。

上岸一瞬间水和泳衣的吸力不可小觑,竹泉知雀松了口气面朝大海坐稳,反手摸了摸腰间。

在水里不觉得,来到岸上男人扶在她腰间的手掌体温不容忽视。

“不上来歇会儿吗?”竹泉知雀摇晃小腿,脚尖擦过安室透的肩膀。

“我离疲劳还差得远。”安室透抓住她乱动的小腿,抬手翻下竹泉知雀上卷的泳裙,“别玩水了,小心皮肤泡腐。”

海风吹得浑身发软,竹泉知雀安分下来,伸手接住安室透发间滴落的水珠。

“今天是约会日耶。”她笑了笑,“难得不在计划表里的约会日。”

安室透工作太忙了,竹泉知雀又是一周上五天课的学生,他们见面要么是周末补习,要么是某个中午突然送来的便当,或晚上放学在街道上的偶遇。

正儿八经的约会很难在繁重的日程表中占据一席之地,往往要提前两个星期预约,并祈祷打工人临时没遇见可恨的加班。

今日海盐味的二人时间,像从光阴中偷来似的。

“抱歉。”安室透开口,“如果是同龄人,和知雀相处的时候会更多,也更了解你。”

公安卧底和女高中生之间的代沟是存在的。

“我可不喜欢那些男生。”竹泉知雀晃了晃脑袋,“即使一个星期有足足五天的时间处于同个教室,不了解的人还是不了解。”

纯黑打工人和男高中生之间的代沟是存在的。

“你想我们多一点儿相处时间吗?”安室透突然问。

竹泉知雀晃动的小腿停下来,她双手撑在礁石上,看不出破绽地回答:“当然想!但安室先生很忙,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一人打两份工还能抽出时间和女朋友约会?波本,是你的工作量太少了,还是威雀威士忌太仁慈了?

竹泉知雀静待下文,她的时间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你知道的,我是个私家侦探。”安室透手肘撑住礁石,一跃坐到竹泉知雀身边。

“工作内容多变,没有固定时间,会遇见很多和警察、尸体打交道的案件。”

“一般女孩子害怕这些,我也不会带她们去现场。”他在竹泉知雀耳边低声说,“但知雀不一样,你感兴趣,是不是?”

这是很容易能看出来的事情,普通女孩子怎么可能私自拎着灭火器找到警察和杀人犯互殴的车厢,一灭火器砸下去让凶手脑袋开花?

这份兴趣无法用好与不好定义,侦探和罪犯都因案发现场兴奋,无从定义人的善恶。

全靠引导者如何教导。

安室透想过了,知雀对斯托卡和谣言犯缺乏同理心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迁怒是人之常情。

但她不能把死亡看为理所当然——至少不能像某个黑裙女人一样将杀人视为折花。

有必要适当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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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了解世界的阴暗面,明白法律与警察的职责,看到凶手的挣扎和忏悔,理解人性的复杂之处。

正好他的表面职业适合带她参与一些案件,把人看在眼皮底下,变坏的概率总会低上一些吧?

“就像侦探助手,一份兼职。”安室透用商量的语气说,“在你学业不忙的时候跟在我身边,帮我做一点轻松的工作,赚些零花钱如何?”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屈起一只腿,侧脸贴在膝盖上,“我是牛郎店钻石会员,一次性消费三座香槟塔赚来的。”

给富婆零花钱,你认真的?

“换成工作餐呢?”安室透询问道,“你平日不是外卖就是快餐,喜欢家常菜吗?”

正中红心,竹泉知雀动摇了。

谁不想每天回家有热呼呼的饭吃呢?好想要个老婆,给她老婆。

等等,她有老婆!

“你成功说服了我。”竹泉知雀严肃道,“我什么时候上岗?”

拿好吃的钓钓就跟着人跑了,虽然猜到了结果,但安室透还是想感叹一句安全教育的失败。

“等我接到下一份委托的时候。”他抬头看向天空中不知不觉累积的云层,“天说变就变,恐怕要下雨了,不如先回酒店?”

暴雨天游泳别有一番风味,但爱操心的男朋友在这里,竹泉知雀注定不能如愿。

她几下游到岸边,拧干泳衣上的水,副驾驶座上的外套被当作浴巾被竹泉知雀披在肩上。

跑车才发动没一会儿,暴雨倾盆。

激烈的雨点打在车窗上,仿佛小石子砸玻璃的动静,竹泉知雀擦擦手机屏幕上的水汽:“喂,绫子?嗯嗯,我知道下雨了,正准备回酒店,你呢?”

“我们暂时被困在沙滩边了。”铃木绫子站在露天阳伞下躲雨,“导游说等会儿雨小些再带我们回酒店。”

“注意安全。”竹泉知雀安慰几句,挂了电话侧头问安室透,“安室先生住哪家酒店?”

“和你是同一家。”安室透握住方向盘,“十四楼1406号房。”

“我住十五楼,1506号房。”竹泉知雀觉得太巧了,她那天从十五楼跳到十二楼的时候竟然路过了波本的房间。

万一他当时还在房间且忘记拉窗帘,问题就大发了。

中也君,她不该忘记你的教训,随便在高楼跳来跳去果然没有好下场。

竹泉知雀一报房间号,安室透立刻想起天花板上沙沙的脚步声。

赤足踩在地毯上,脚跟踮起用脚尖行走,像跳芭蕾舞。听声音能想象她站在窗边眺望,又像小孩子一样把自己摔进大床。

“这家酒店对职业是侦探的游客更友好。”安室透不知该怎么解释奇迹般的巧合,他凌晨入住时可没想到和帝丹高中选在同一家。

竹泉知雀难以摆出合适的表情。

侦探入住率高意味着酒店发生命案概率激增,房间成凶宅必然导致收益降低。

然而这是港口Mafia旗下的酒店,最专业的毁尸灭迹团体时刻准备着。

竹泉知雀思来想去,只能用“替身使者吸引替身使者”来解释:恶役入住犯罪组织旗下的酒店,合情合理,挑不出一丝毛病。

由此可见波本也是百分百纯度的真酒,否则哪有这样的巧合!

竹泉知雀深信不疑。

红跑车稳稳停在地下停车场,安室透不知道这辆车正是从酒店停车场开出来的。

停车场有直达电梯,电梯到达酒店大厅开过一次门,竹泉知雀看见一大群湿漉漉的游客。

刚从大海上岸又突遭暴雨,酒店水分子含量过高,竹泉知雀怀疑热水能不能支撑住。

不是她多心,当全酒店的游客同一时间段高强度用水,水压真的很值得担忧。

“十五楼以下限水?你们认真的?”

一位难以置信的游客堵住酒店经理,经理用安抚的语气说:“我们酒店愿意赔偿您的损失……”

电梯门合拢,竹泉知雀和安室透没能继续听他们的交谈。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电梯。

救命她的能力是咒言不是乌鸦嘴,何况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坏事怎么就成真了呢?竹泉知雀在心里吶喊。

至于为什么是十五楼以下限水,竹泉知雀可太清楚了,因为这是港口Mafia旗下的酒店,苦谁都不会苦她。

她用余光看了眼金发仍在滴水的安室透,难以呼吸。

现在打电话给经理让他把十五楼以下限水改成十四楼行不行?

行,没问题,酒店是竹泉知雀的一言堂,只要她不怕被人怀疑。

竹泉知雀:怎么这么不经查啊,我自己!(含恨。jpg)

“安室先生。”黑发少女深呼吸,维持语气的平静,“你也听到了。从海里出来还是洗个热水澡比较好,正巧绫子没回来,你要不要……”

她顿了下才继续说:“要不要来我的房间洗?”

经理:一切为竹泉大人服务(自豪。jpg)

第42章

打工的第四十二天

竹泉知雀的意思是,她借用铃木绫子的浴室,把自己房间的浴室让给安室透,两个人在隔了一间客厅的两个不同的房间洗浴,安全合理,礼貌得体。

安室透拒绝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他带着浴巾和换洗衣物来到1506号房,竹泉知雀正半跪在地上从行李箱里拽出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

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砰得合拢行李箱。

酒店的房间大同小异,竹泉知雀房间的布局与安室透的完全相同,只因居住的人不同而拥有细节上的差异。

窗帘半拉,窗户被推开一半,窗外的雨水斜斜打湿屋内的地毯,带来海风咸湿的气息。

地毯上的毛毛有明显被揉乱的痕迹,深浅不一,女孩子喜欢赤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床上的被子揉成长条形的一条,安室透几乎能想象出知雀半夜把空调被当抱枕搂在怀里滚来滚去的样子。

遗落在床头柜上的东西不多,只有一根润唇膏、几粒散装巧克力和瓶装酸奶,并排摆放在门边的女鞋以凉鞋为主,也有高中生流行的帆布鞋和小皮鞋,皆是平底。

福尔摩斯的基础演绎法被奉为侦探职业的必修课,观察环境、收集信息、在脑海内为观察对象建立人物档案……安室透擅长这些。

他当然不会把女朋友当犯人审视,只是职业病发作,下意识将房间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与脑海内竹泉知雀的形象一一对应。

吻合,不存在违和感。

倘若房间的床头柜堆满色号繁多的化妆品瓶瓶罐罐,多色美瞳浸泡在护理液中,鞋跟细长的高跟鞋斜倒踢在地毯里,茶几上的酒杯遗留残酒,换下来的黑裙搭在沙发背上——

他的认知将全部推倒重来。

魔鬼在细节,竹泉知雀合拢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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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起身前很有闲心地揪了一把挂在拉链上的粉红猪猪棉花娃娃。

“我去绫子的房间。”她指了指屋外,“浴室里有我自带的沐浴露,比酒店提供的好闻,安室先生可以试试。”

黑发少女蹦蹦跳跳地离开,她贴心地带上了门。

安室透的目光在竹泉知雀的行李箱上停了一瞬,很快挪开。

他只是来借知雀的浴室洗个澡,不是过来查案的。虽说多年卧底生涯已经让安室透养成了随身携带窃听器的习惯,但这些手段应该用在疑似黑衣组织成员的可疑人物身上,而不是他上高中的女朋友。

她的行李箱甚至没有上锁,足可见其信任。

男人走进浴室,升腾的白蒙蒙热气模糊了磨砂玻璃。

另一间浴室,竹泉知雀躺在泡沫堆集的浴缸里,脚尖搁在浴缸边缘。

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呼气吹开水面上的泡沫。

“会看吗?”竹泉知雀自问自答,“不会哦。”

在意细节的人往往更容易被细节欺骗。

习惯了矮他几个头的女孩子仰起脸看人,注意到她踮脚时平底的鞋跟,见过她空空荡荡只有酸奶的冰箱,漂亮的不施粉黛的脸凑过来偷吻,呼吸里只有香甜的气息,闻不到化妆品浓郁的人造香精。

房间中私人用品的摆放完美对应了安室透心里“竹泉知雀”的印象,挂着粉红猪猪的行李箱横在他面前,他只会猜里面放着零食、游戏机、小女孩喜欢的碎花裙,哪里会想到证物竟在他眼前?

“可别说我没给机会。”竹泉知雀捧起一团云朵似的泡沫吹飞到空气中,“琴酒在上,我已经很良心了。”

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起身冲净乱飞的泡沫,边擦湿漉漉的长发边走向自己的房间。

“安室先生?你已经洗完了吗?”竹泉知雀拿起吹风机,她坐到安室透旁边,鼻尖动了动。

“椰奶布丁味。”女孩子笑得眼眸弯起,“很香甜!”

“是吗?”安室透抬起胳膊嗅了嗅,这款沐浴露留香不浓,他都不知道知雀怎么能头发衣服上都是椰奶布丁的甜味。

“而且是焦糖味的椰奶布丁。”竹泉知雀打开吹风机,在呜呜呜的杂音中大胆诽谤,“饿了,馋了,好想咬一口。”

安室透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吹风机是很吵没错,但她真的以为自己很小声吗?

竹泉知雀吹头发的动作十分粗暴,只求吹干不求发型,她的发型和她对工资的追求一样顽固,无论洗发前做了什么发型,吹干后都是柔顺浓密的直发。

天知道威雀威士忌微卷的长发让卷发棒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竹泉知雀坐在镜子前给自己凹造型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波本你面子真大,知不知道我为了你有多努力?”

竹泉知雀顺了顺些许烫手的黑发,没了吹风机的杂音,屋外暴雨倾盆的响声愈发清晰,仿佛天地间只余雨水落在石板上的声响。

“雨真大啊。”她望向窗外。

她的皮肤残留氤氲的热气,蓬松的长发衬得女孩子的脸小了一圈,鹅黄色的连衣裙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削瘦的锁骨凹陷处仿佛能承载一尾金鱼。

竹泉知雀窝在沙发上,像只蜷缩在毛毯里的小猫,屋外的大雨能轻易打湿她的背毛,夺走她脆弱的生命。

让人想把她圈养在温暖安全的房间里,递给她加糖的热牛奶,看她怕烫似的小口小口抿奶。

安室透坐在她身边,舒适的环境唤醒了他连日积累的疲倦。

“安室先生?”竹泉知雀小声地叫他,声音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你困了。”

呼吸逐渐轻浅的金发男人没能响应她的呼唤,他歪了歪脑袋,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很累吗?”竹泉知雀前倾身体,注视安室透倦怠的眉眼,抬起手隔空描摹。

昨晚的数据,今天凌晨就整理成文档发过来了。虽然酒厂的确是个罔顾员工身体健康,加班不分日夜黑白的稀烂组织,但波本未免太拼命了点儿。

竹泉知雀自己就是卷王,她拼起命来根本不要命,初入黑衣组织卧底的那段时间为了升职上位,连琴酒都要为她的疯劲让道。

她最近才放缓步伐,威雀威士忌隐约走到了职业天花板,再进一步想获得琴酒、朗姆一样的地位,需要的可不只有能力。

“漫长的考察期。”竹泉知雀叹气,“真是烦人,酒厂一点儿都不透明化,瞧瞧我们港口Mafia,连初入职的新人都见过拎着小裙子追在艾丽斯身后苦苦哀求的变态幼。女控森先生。”

“只有知道首领的身份,员工有杀人篡位的希望,工作才有动力。”

虽说BOSS高大伟岸的形象在实习生面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没关系,港口Mafia是个不许辞职的公司,实习生只能含泪忍受高层都不正常的现实。

“其实也还好啦。”竹泉知雀心虚安慰被五险一金和餐补骗进港口Mafia大楼的新人,“抛开自鲨狂魔、狂热帽子收集爱好者、变态幼。女控、百无一用是废物的A和伞里藏剑的刑讯班领导者红叶大姐不谈,至少我是正常人呀。”

实习生含着眼泪看头顶圣光的竹泉知雀,正想向她倾诉自己的痛苦,只见黑发少女突然抬了下头,几步走到落地窗前。

啪啦!一声巨响,竹泉知雀一拳打碎防。弹。玻璃,单手揪住从天而降的不明人体。

实习生:……

什么不明人体,这不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太宰先生吗?!

“我们说到哪儿了?”竹泉知雀随手把从窗外拎回来的绷带浪费装置丢在地上,抬手招呼后勤人员,“破坏公物费记在太宰君账上。”

自鲨又双叒叕失败的太宰治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披着黑大衣摇摇晃晃靠在竹泉知雀肩上装柔弱:“知知知知雀——我的手断了,腿也骨折了,我要报工伤,请带薪假,森先生找我就说我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问题。”竹泉知雀习以为常,眼神都没多给太宰治一个,“换玻璃的费用走你们部门的帐,我们部门这个月的文明员工评选不能有意外。”

太宰治:“你指的是森先生提出的‘不挪动部门经费报销防水绷带、不恶意挑衅搭档导致建筑物损坏、不随地跳楼毁坏组织风评’的三不行为文明员工评选?”

竹泉知雀点点头。

“森先生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太宰治大为不满,“我拿不到的文明员工评选,小矮子也休想拿到!”

无所谓,竹泉知雀宽容地想,她能拿到奖金就行。

太宰治在后勤送来的账单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确定文明员工评选不出问题的竹泉知雀无视太宰治摸走她办公桌上的草莓大福的盗窃行为,继续开导实习生:“你看,起码我是个正常人。”

不,实习生眼底含着一泡热泪,港口Mafia根本没有正常人!

爸爸妈妈,孩儿上了贼船!

回忆结束,竹泉知雀靠在沙发上,心中涌起对横滨无限的怀念。

“想升职到和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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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朗姆一个地位,必然要取信那位先生。取信那位先生,意味有和他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有和他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我干嘛不干脆杀了他?”竹泉知雀一拍手,“首领死绝,酒厂散伙,卧底任务圆满结束。”

卧底是一份没有尽头的工作,结束卧底生涯最好的方式才不是假死脱身——被卧底对象不存在了,工作不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吗?

竹泉知雀畅想了一会儿工作结束,回横滨大休特休的美好未来,靠在沙发上睡着的金发男人咕哝一声,挪了挪位置。

柔软又些微刺人的金发扫过竹泉知雀脖颈,她右肩一沉,温热的吐息洒在女孩子的皮肤上。

“不老实。”竹泉知雀笑起来,她理了理裙摆,问某个熟睡的人,“要不要尝试一次膝枕?”

她没有擅自挪动安室透,睡眠带不走他们这些人的警惕心,别她好心给他膝枕,他一个过肩摔把竹泉知雀头朝下按在地毯上。

竹泉知雀指腹碾了碾男人碎金般的短发,发质真好,天天熬夜还不分叉,快,交出你的洗发水牌子。

“工作拼命,不是为了升职就是为了加薪。”她自言自语,“很有上进心嘛,小伙子。”

她初步怀疑波本是被威雀威士忌刺激到了。

人在面对麻烦搞事精上司的时候,升值的欲望会格外强烈,幻想有一天职位颠倒,让上司给你端茶送水写报告,睡着都能笑醒。

有野心是好事,竹泉知雀可不是猜忌手下人的小心眼上司。什么都会欺骗你,唯有努力不会欺骗你,今晚通的宵正是来日工资卡里涨的薪!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竹泉知雀唇瓣贴在安室透耳垂边。

【睡吧。】

含有祝福的咒言顺着咒力回路震荡在空气中,睡着的男人由浅眠变作深眠,疲惫在云朵似的黑甜梦乡中烟消云散。

竹泉知雀捂住喉咙,咽下细碎的如骨渣般的咳嗽声。

她四处摸索,抓住旁边的瓶装酸奶,拧开喝了一口。

奶白色的液体混入铁锈色的红,被她面不改色地咽下。

“他的身体也太疲惫了,压力这么大吗?”竹泉知雀吨吨吨喝完了酸奶,有些纳闷。

象征【祝福】的咒言会反噬她的身体,竹泉知雀给予的祝福越强大,反噬的代价越严重。

明明只是一个消减压力好梦安眠的祝福,为什么会闹到咳血这一步?

“是不是酒厂给他的工作压力太大了?”竹泉知雀抱着酸奶,脸上的表情略心虚,“难不成是威雀威士忌给的压力?我没做什么呀。”

一线工作和体力活都是她一个人干完的!小弟只负责陪吃陪喝陪聊写报告,她对波本还不够好吗?

不能是她的错,她比琴酒温柔多了,必然不是她的错。

“操心太多老得快。”竹泉知雀老气横秋地点点安室透的额头,“等这张脸骗不到小姑娘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特级诅咒师的咒言威力无需置喙,就算竹泉知雀扯着男人的脸揉面团,拿口红在他脸颊上画猫胡子,给他画熊猫烟熏妆,陷入深度睡眠的安室透都只会zzzzz

竹泉知雀胆大包天地上手揉了两把脸,她盯着安室透白衬衫掩盖不住的胸肌看了两眼,思索自己究竟是不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事先声明,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竹泉知雀口风一转,“但人都是我的,摸两把怎么了?”

塑料情侣又如何,正儿八经表白过,扎扎实实亲吻过,要名有名,要分有分,名分皆有,凭什么不许上手?

“只许他用男朋友特权教训我,不许我用女朋友特权吃点零食吗?”竹泉知雀说服了自己。

她只是有点好奇,安室透的身材锻炼得貌似很不错,可以作为她日后提升体术的参考。

纯洁的学术用途罢了,信她。

冰凉如蛇的手顺着白衬衫下摆钻进去,坚硬温热的腹肌吸引了冷血动物的注意力,似乎是筑巢的好地方。

再往上看看,狡兔三窟,蛇也该多筑几个巢。

是紧实的八块腹肌更好,还是柔软的两块胸肌更好,竹泉知雀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难度不亚于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高难选择题。

唉,都是数学太差的错,选不出来。

沉睡的金发男人眉峰不明显的皱起,他被冰到了,竹泉知雀偏低的体温对皮肤实在不友好。

“我好像在犯罪。”竹泉知雀抽回手,“等等,我是个犯罪分子啊。”

没事了,合情合理。

快乐。jpg

竹泉知雀玩够了,良心占据上风。

她忙忙碌碌地搬运斜靠在沙发上的安室透,给他拿了个枕头,让他平躺睡在沙发里面。

“鞋子脱掉,其余的不用……吗?”竹泉知雀双手叉腰俯视安室透,“一个问题,安室先生平时裸。睡吗?”

如果安室透醒着,他可以回答:裸。

至少他不穿上衣。

竹泉知雀倒不是不能接收裸。睡,她包容一切睡眠姿势,就算安室透学小龙女把自己吊在一根绳子上睡,竹泉知雀也愿意帮他找绳子。

——能承受成年男人重量的绳子可不好找,首先排除太宰治上吊自杀用的那一款,太容易断了,害太宰治天天写差评退货。

竹泉知雀担心安室透睡着睡着突然在睡梦中意识到自己忘记脱衣服了,她不是很想明天清早起来在房间里看到一位裸。男。

主要是怕道德意识很强的安室先生无地自容,竹泉知雀没有道德,她不在乎。

“我总不能把他的手捆住……为什么不能?”

拿什么捆?衬衫吗?

是否太成人片场了?

竹泉知雀独自站在原地头脑风暴,暴着暴着,她盯着安室透的睡颜打了个呵欠。

好困哦,想睡觉。

“把今天的烦恼留给明天的自己,是极具哲学的人生道理。”竹泉知雀慢吞吞把自己摔进床里,“加油,明天的我,今天的我先睡为敬。”

她陷入柔软的床铺里,毫无负担地睡死过去。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只是暴雨渐渐平歇,变为海风拂面的小雨。

被困在沙滩的帝丹高中生终于坐上旅游大巴回到酒店,各自回房间洗漱睡觉。

铃木绫子刷卡打开1506房间的大门,套间中属于竹泉知雀的房间房门紧闭,铃木绫子放轻脚步,走入自己的房间。

“咦,知雀用过我的浴室吗?”铃木绫子想了想,“是不是她的浴室出了问题?方才大厅的确有人说今天限水的话题。”

铃木绫子把事情丢在脑后,玩了一天她也累了,只想快点洗澡睡觉。

“知雀,小没良心,不知道她今天和男朋友约会约得怎么样。”半梦半醒间,铃木绫子喃喃自语,“好在她还知道回自己房间睡,要是在男朋友的酒店留宿,我非说教她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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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丹高中修学旅行已经来到最后一天,今天的安排是上午自由活动,下午乘坐列车返程回东京。

早上七点,铃木绫子早早醒来,她想约竹泉知雀一起逛商场,买些纪念品带回去给家人。

铃木绫子穿戴整齐,拉开自己房间的门。

同一时间,她对面的门也被拉开。

英俊的金发男人穿着一件凌乱的白衬衫,动作小心地拉开门,准备离开1506号房。

铃木绫子手里的包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站在房间与客厅的连接位置,瞳孔地震。

安室透同样看见了铃木绫子,震惊的女生眼睛紧紧盯着他和他背后半敞的门,眼中划过加大加粗的数字。

是报警电话。

她企图用意念播出报警电话,找警察抓走这个清晨出现在她们房间里的男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室透紧接着说,“小点声,知雀还在睡。”

“她为什么还在睡!”铃木绫子更震惊了,“你对知雀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竹泉知雀还在睡是因为她哼哼唧唧赖床不肯起来。

竹泉知雀:呜呜一个不需要上学、工作、加班、补习、赶作业的美好早晨,让我睡让我睡zzzzz

安室透一觉醒来,精神前所未有清醒,身体无比放松。

自从进入黑衣组织卧底开始,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清醒的男人揉了揉头发,他低头看向自己:躺在沙发上,脑袋下被人塞了个枕头,白衬衫好好穿在身上只是稍显凌乱,旁边茶几上放着一瓶喝完了的酸奶。

房间的主人睡在她的床上,脑袋埋进枕头里,像把自己塞进鸭妈妈羽毛里的小鸭子,被子蹬掉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床沿边。

显而易见,他昨晚在知雀房间睡着了,女孩子贡献出了她的沙发。

安室透身体轻松得不行,思绪却有点转不过来。他走到床边小心地帮竹泉知雀翻了个身免得她捂死在枕头里,女孩子蹭蹭他的掌心,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赖床。

“还早,睡吧。”安室透轻拍她的后背,小声说,“我先回去了。”

他又听到几声含糊不清的响应,安室透看了眼时间,决定马上回1406房,别的不说,1506房间里可不止住了竹泉知雀一个人。

安室透拉开房门,他对面的房间同步打开。

隔着客厅,铃木绫子和安室透四目相对,两个人的内心同样崩溃。

铃木绫子/安室透:来个人,快来个人解释这一切!

在他们无声而殷切的期盼中,安室透背后的房间里,在床上赖床的女孩子慢吞吞翻了个身。

竹泉知雀:zzzzz

知雀:遇到困难睡大觉zzz

第43章

打工的第四十三天

门内的人呼呼大睡,门外的人如临大敌。

赶在铃木绫子捡起包包掏出手机报警之前,寄托了两人全部期待的竹泉知雀终于在万众期待里挣脱床的封印,踩着拖鞋慢吞吞走出房间。

差点被迫光速出警的安室透呼出一口气,他退后一步,后背被人不重不轻砸了一下,发出砰的声响。

一个头槌撞到安室透的竹泉知雀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她打了个呵欠,看到呆立的铃木绫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早安,绫子。”女孩子黏黏糊糊地张开手臂,“好困,来抱抱我。”

“知雀!”铃木绫子小跑过去,拽着好友的手臂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竹泉知雀不做抵抗,像个软趴趴的小包袱趴在铃木绫子背上。

身为姐姐的女生以显微镜级别的精度扫描竹泉知雀全身,确定她身上没有出现半点红痕和淤青,才稍稍放松下来。

“你让他在房间里借宿了?”铃木绫子皱眉,“他自己没订酒店吗?”

“我听说私家侦探这一行收入不稳定。”铃木绫子小声说,“知雀,不能在钱财上太放纵男人。”

铃木绫子知道竹泉知雀和她一样是个小富婆,且从不吝啬给男人花钱,手机联系人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贵。

但这位安室先生不是以知雀的男朋友自居吗?又不是被包养的小白脸,怎么连酒店都要蹭她的?不要脸!

铃木绫子说话声音不大,奈何在座的两个人听力都异于常人。

安室透扶额:很好,知雀的朋友没有往成人频道误会,但她误会的方向某种意义上更丑恶,充满了成人社会的真实和罪恶的金钱交易。

“我住楼下1406房间。”安室透不得不解释一句,他岔开话题,“你们不下楼吃早餐吗?”

大早上起来肚子瘪瘪,想到自助餐区的水晶奶黄包和香草舒芙蕾,竹泉知雀顿时不困了。

她抓了抓睡成水母的长发,低头在地毯上找能穿出门的鞋子。铃木绫子不得不暂时放过安室透来帮竹泉知雀,男人松了口气,找借口先行一步。

“别生气了绫子。”竹泉知雀一边洗脸一边在水里咕噜咕噜说话,“我和安室先生没有私相授受暗度陈仓,也没有学罗密欧朱丽叶跨越阳台私会,只是昨天十四楼没有热水,他来借浴室而已。”

“借浴室和留宿可不是一回事。”铃木绫子敏锐指出,“难不成你想说他洗完澡太累,一步路都走不动了吗?他干什么了累成那样?”

干了什么?竹泉知雀仰起脸回忆。

大概是被琴酒一个电话叫来加班,搭末班列车从东京赶来冲绳,第二天被坏女人百般调戏,任劳任怨做司机,杀完人回酒店通宵写报告,一秒没合眼又被松田警官约出来套话,并在随后陪女朋友海泳了几个小时——而已。

在波本疲惫日记中占比极高的竹泉知雀略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良心好痛,痛到促使她不得不做点什么。

“安室先生会累得连手指都不能动弹全是我的错。”

竹泉知雀沉重地说:“昨天我们在海里游泳,我执意想向他展示我超绝的、能从冲绳一路游回东京的游泳本领。他为了不让我被海警逮捕,舍身取义,舍己为人,奋起直追,终是让我免受一场牢狱之灾。”

铃木绫子茫然:“……真的?”

“真的。”竹泉知雀点头,四指并拢,“以我的良知起誓。”

抱歉了绫子,你的朋友是没有良知没有道德的罪恶女人。

竹泉知雀洗漱完毕,拉着被她洗脑的铃木绫子来到自助餐区。

酒店的舒芙蕾现做现吃很受欢迎,安室透提前预定了一份,招手让竹泉知雀坐到他这儿来。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喜欢吃什么,各种都拿了一点。”他把软乎乎的舒芙蕾递给竹泉知雀,意外没在铃木绫子眼中看见敌意。

反而看到了浓浓的敬佩。

安室透:发生了什么?

他才没看住知雀多久,她又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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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先生真是了不起的人。”铃木绫子声音恍惚,“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阻拦知雀的存在。”

她的朋友是风一样的奇女子,脑回路清奇,行动力极强,说要从冲绳游回东京,她是真的敢游。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的班主任就得打电话给海警赎人了。

安室透拯救了这场崎岖的修学旅行,不愧是知雀的男朋友,真的是很厉害很特别的人!

眼见男朋友和好朋友和谐共处,竹泉知雀叉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深藏功与名。

靠人不如靠己,为她点赞(拇指。jpg)。

竹泉知雀独自吃完了一份舒芙蕾,五个一盘的水晶奶黄包,半块巧克力芝士蛋糕和一份酸奶碗,心满意足地趴在桌子上眯眼睛。

早餐后是自由行动时间,昨天竹泉知雀丢下铃木绫子和男朋友跑了,今天要是再跑,友谊的小船就救不回来了。

“我可以临时找避世的忍者修炼影分。身之术。”竹泉知雀认真提议,“不如拿刀把我劈成两半,友情和爱情我可以兼得。”

“好了,去和朋友一起玩吧。”安室透笑笑,“我还有工作,先一步回东京。”

“好吧。”竹泉知雀耸耸肩,她凑过去亲了下男人的脸颊,“不要忘记我侦探助理的兼职哦。”

“不会忘的。”安室透犹豫了一下,俯身拨开竹泉知雀的额发,落下轻如微风的吻。

一直是女孩子主动出击,衬得他尤为失职。

竹泉知雀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男人后退一步咳了一声,转身走向电梯。

“我、我们也出发吧。”脸蛋红红的铃木绫子挽着竹泉知雀的手拉她离开,不愿再旁观情侣告别。

她明明是有未婚夫的人,在这里看得面红耳赤是怎么回事!

当事人的反应反而比旁观者平和得多,竹泉知雀很有闲心朝安室透的背影挥手告别。

“绫子脸好红,被太阳晒到了吗?”竹泉知雀放下手臂关切地问,“我带了防晒霜。”

“才不是。”铃木绫子扇了扇脸颊边的热风,“只是有点羞耻。”

竹泉知雀不理解地歪歪头,她用手背贴住额头上被亲吻的地方,温热的触感仿佛仍停留在皮肤上。

“比起男性对女性的亲吻,更像哥哥亲吻妹妹。”竹泉知雀自言自语,“吻额头,是让我乖乖听话的意思吗?”

如果事态允许,她也是愿意安分一阵子的。

打工人没有休息日。

“横滨应该收到报告了吧。”

竹泉知雀眯着眼睛看向遥远的蔚蓝天空,“新型子弹的研发意味武器的更替换代,消极应对可不是森先生的作风。”

他的座右铭是什么来着?

【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安室透坐在列车的包厢里,打开计算机在键盘上敲打,“发给你的报告看过了吗,景?”

“看完了,不愧是出动了威雀威士忌的任务。”滋滋的电流声中,诸伏景光夹着手机面向计算机屏幕,“我们只有新型子弹造成伤害的数据,想复原子弹需要的情报远远不够。”

黑衣组织在科研上的进步足够他们斩获无数科学奖项,可惜这帮人并无为国争光、为人类未来服务的觉悟,叫人看着来气。

“研究组很难渗透。”安室透盯着蓝光莹莹的计算机,“穿着白大褂的那群人整日呆在实验室不出门,连假装绑架带一个回去审问都办不到。”

诸伏景光笑了一声,他没想到安室透有心情开玩笑,看来冲绳之旅发生的不全是坏事:“心情不错?”

昨晚借宿在知雀房间的好眠依然残留轻松和愉快,安室透嗯了一声,屈指敲了敲桌沿:“——我们把情报渗透出去。”

诸伏景光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

“黑衣组织的敌人不止是我们公安,更不只FBI和CIA。”安室透冷静分析,“新型子弹一旦实装使用,黑衣组织武力大幅度提升,最先头疼的不是我们。”

“是和他们有直接利益冲突的黑手党。”

黑衣组织再嚣张也没嚣张到端着武器闯进警察总局突突突的地步,但对付他们的黑手党同行,那可是真真切切血肉横飞的拼杀,海水被血色搅浑,暴雨冲刷不净。

强龙难压地头蛇。

跨国犯罪集团规模庞大不假,却有触须深入整个国家的本土势力与之匹敌。

“这很危险。”诸伏景光皱眉,“黑手党势力不比黑衣组织好控制,日本是黑手党合法化国家,他们中不少有政府特批的经营许可,血债累累也能逃脱惩罚。”

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横滨的龙头组织港口Mafia,以森式株式会社的名义把自己包装成合法公司,以五险一金餐补齐全为噱头在招聘市场好评颇多,连续几年被评为横滨良心公司,备受应届生追捧。

港口Mafia的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罪名积累到牢底坐穿也罄竹难书的危险人物。

“若非如此,我也不愿和罪犯合作。”安室透十指搭握,“实验室是黑衣组织最难入侵的一部分,研究新型子弹的实验组虽不及雪莉酒的部门保密严苛,但从琴酒的态度也能看出,我们几个绝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获取情报。”

相关人员太少,一旦实验室被闯入,卧底身份大危机。

“先放出风声。”安室透低声说,“冲绳的任务涉及琴酒、伏特加、我和威雀威士忌,威雀威士忌是一线执行人,任务泄密,琴酒首先怀疑对象是她。”

但其实是身为公安卧底的他将情报透露过别的黑手党,任琴酒如何审问威雀威士忌,都是真酒砸真酒,两败俱伤。

真酒内斗,第三方黑手党插足,公安便成了守在后面的黄雀。

诸伏景光琢磨安室透的计划,的确,这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一场漂亮的情报心理战,不愧是zero。

“就是对威雀威士忌太无情了。”他好奇地问,“你和她搭档两次,真有那么讨厌她?”

安室透短时间找不出回答。

‘讨厌’,用词太严厉了,他忌惮她,警惕她,保有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对待她。

但若抛开公安的立场,只用“波本”的视角去看,威雀威士忌实在是个很体贴的人。

神秘,优雅,迷人,进退有度,即使是死在她枪下的人,也扼制不了一瞬间剧烈跳动的心。

“与我对她的感觉无关。”安室透抿唇,“一切以任务为重。”

“何况琴酒不一定能为难她。”他又说,“威雀威士忌和贝尔摩德关系很好,实力强大,劳苦功高,琴酒顶多质问她两句。”

把枪口抵在人家脑门上的质问吗?诸伏景光没有说出口。

“我会尽快安排。”诸伏景光应下,“但不能保证哪个第三方组织最先得到消息。”

“选一个较为可控的。”安室透回忆盘踞在东京大大小小的势力,“问题不大,日本能越过公安在黑衣组织身上咬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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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手党寥寥无几,只要不惊动他们就行。”

“最差的选择无疑是横滨的港口Mafia。”诸伏景光揉揉太阳穴,“他们的高层一个个都是大麻烦,幸亏常驻横滨。”

“别担心。”安室透安慰道,“至少在黑衣组织有卧底的是公安,情报战优势在我们。”

“我知道了,这就去办。”诸伏景光关切道,“我听说新型子弹的报告和平冈喜久江死亡事件的报告是你同一晚通宵写完的,回东京补个觉吧,接下来还有场硬仗。”

“啊,没事。”安室透松懈下来,后背靠向椅背,“我昨晚休息的很好。”

又有动力继续通宵的好。

黑甜的梦乡混着椰奶布丁的甜味,朦朦胧胧行走在云层之上,被柔软包裹的安心感。

半梦半醒间,嘈杂的暴雨声宛如背景中的白噪音渐渐远去,微凉的唇瓣贴在耳垂边轻声道:睡吧。

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一宿无梦地睡到天亮,获得了这些日子里难得的喘。息时间。

安室透侧头看向窗外后退的风景,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纷杂。

暴雨早已停歇,今日是阳光明朗的大晴天。

列车在车轨上周而复始地行驶,从冲绳驶向东京,又携带一车人从东京奔赴冲绳。

当天下午,帝丹高中旅行团登上回到东京的列车。

竹泉知雀照例和铃木绫子坐在一块儿,列车行驶过半,铃木绫子难拒盛情,被同班同学抓去玩大富翁。

自诩足够富婆不需要在游戏里追求虚假财富的竹泉知雀快乐独享包间,肩膀夹着手机打电话。

“没错,计划第一步要先放出风声才行。”

竹泉知雀空出双手剥葡萄,“不然港口Mafia知道酒厂情报也太可疑了,简直是明摆着告诉酒厂,真酒里敞着掺水假酒,组织里有卧底。”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只在乎你自己?你根本没有考虑过卧底本人的想法,好惨一个我。”

她吮了吮指尖的葡萄汁,“把风声放出去,再让港口Mafia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派人来东京出差,‘恰好’查到酒厂研发新型子弹的证据,‘正大光明’以里世界和平友好条约为借口插手,完美,逻辑通顺,毫无破绽。”

“上段话连续两个词用了重音?我没有,别瞎说,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我会不会被怀疑?真高兴你还记得东京有个小心翼翼卧底的可怜同事,谢谢关心,我很感动。”

“被怀疑就被怀疑,琴酒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竹泉知雀啊呜咬住葡萄,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

“我只是个父母双亡不为组织做事就没有钱交学费的可怜女高中生啊,我无比感恩组织养育我成人的大恩大德,怎么能怀疑我对组织的赤胆忠心呢?”

“何况我还有令人尊敬的前辈贝尔摩德。”竹泉知雀深情道,“前辈会保护我的,前辈会证明我的清白,我爱前辈。”

琴酒最多把枪抵在她脑门上冷冰冰地问:你是卧底吗?

竹泉知雀一直认为琴酒对他自己有所误解:他又不是吐真剂成精,是个人都知道点头即死,谁敢承认卧底身份?是不是傻?

“琴酒的审讯技巧真的很差,我愿称之为只有气场,毫无技巧。”

竹泉知雀吐槽:“酒厂太固步自封了,从来不派人到兄弟单位交流学习。但凡琴酒有幸围观太宰君两场审讯,都不至于只会这么点干巴巴威胁人的手段。”

菜啊,实在是菜啊。

竹泉知雀怒其不争。

“况且经手新型子弹的人又不是只有我和波本,琴酒大哥的头号小弟伏特加不也是当事人吗?”竹泉知雀吃完葡萄吃荔枝,嘴巴不停。

“琴酒不会怀疑伏特加是卧底,因为他没脑子,但同样,琴酒也不能肯定不是伏特加泄密,因为他没脑子。”

竹泉知雀比划比划:“你懂吧,没脑子能解释一切,没脑子是万能借口。一个除了开车一无是处的小弟,说漏嘴泄露情报多么合情合理,合该他的大哥替他背锅。”

琴酒敢找上门逼供竹泉知雀,竹泉知雀就敢拿个大喇叭在组织循坏播放:伏特加没脑子!偏心大哥琴酒抓人给小弟背锅啦,快逃啊我可怜的同事们!

琴酒,一个大夏天依然黑大衣黑礼帽不离身的酷哥,个人形象极其在意者,冷酷无情的TopKiller。

他的心理素质拍马也赶不上备受港口Mafia谐星气质熏陶的竹泉知雀。

有些时候只要你不要脸,你就立于不败之地。

“不用担心我。”竹泉知雀舔了舔唇边的甜汁,期待满满,“倒不如说我很期待琴酒把枪顶在我的脑门上。”

“我万分乐意给他一个【炸膛】的咒言。”她兴致勃勃地说,“由于挨得太紧,他伤手我伤脸,道理在我。”

“我急需住院,琴酒全额赔偿住院费、康复费、医美费和我的精神损失费,还必须写三万字检讨论述他如何因为自己多余的猜忌心伤害了可怜同事脆弱的身体和脆弱的心灵,他自责,他忏悔。”

竹泉知雀摩挲下颌:“对了,我可以告他故意谋杀,向那位先生打琴酒的小报告,仔细想想琴酒真的很可疑。”

他对杀卧底这份事业未免太热衷了点。

“别的同事都在积极为组织创收,唯独琴酒开最奢侈的古董车,穿最高级的定制风衣,带最无用的小弟天天枪决卧底,他有为酒厂带来一分钱利益吗?”

这样的员工在港口Mafia是要被开除的。

“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竹泉知雀竖起食指,“那就是——琴酒其实也是卧底!”

“他是酒厂对家派来的卧底,天天杀卧底不为别的,只为清空酒厂劳动力,让那位先生落得无人可用的窘境,何等卑劣!”

天吶,简直是卧底界的大前辈,竹泉知雀自愧不如。

“原来如此,卧底竟有这样的思路。”竹泉知雀反思道,“是我狭隘了。”

她只想得到那位先生信任后干脆利落把人做掉,没想到还有这般钝刀子割肉的卧底法,靠长年累月的侵蚀让那位先生一步步滑向深渊还无知无觉交付信任。

琴酒,真是个了不起的奇男子。

出卖他、揭穿他的阴谋能让竹泉知雀面见那位先生吗?她有一发咒言想免费赠送给令人尊敬的先生。

“工作最勤勉的员工反而是对家派来的卧底,嘶,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细思恐极。”竹泉知雀喃喃。

港口Mafia也有如琴酒这般勤勉的员工,开创了“不下班就不用上班”历史先河的伟大社畜,坂口安吾先生!

“不不不,一定是我想多了。”竹泉知雀无声自语,“安吾先生可是太宰君的朋友,怎么会是卧底呢?”

他要是卧底,琴酒卧底直接实锤,这可是震惊黑衣组织的爆炸消息。

竹泉知雀小心翼翼把头条藏进脑海深处,知道太多会被人灭口的,她惜命。

“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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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就是这样,让情报组配合我的行动,报告我已经写好发给森先生过目了。”

竹泉知雀侧耳夹着手机,用湿纸巾仔细擦拭沾满果汁的手指:“嗯嗯,BOSS回复了就好。”

“欸,外援?给我的吗?”

竹泉知雀睁大眼:“真的吗,你要来东京出差?”

“太好了,我很期待。”她笑着说,“有你在,事情就简单多了。”

“中也君。”

知雀:我背后有人(骄傲。jpg)

第44章

打工的第四十四天

黄昏时分,一个普通的放学日。

一位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普普通通拎着书包走出校门,她平平常常地和朋友道别,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绕过昏暗的小巷,身影映在电线杆上停留的乌鸦眼中。

“竟然有车坐。”竹泉知雀拉开保时捷356A的后座门,感动了,“我还以为伏特加会蹲在拐角一撬棍把我打晕拖进麻袋里呢。”

“哼。”琴酒冷笑,“下次如你所愿。”

她的位置要从后座变成后备箱了吗?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今晚有任务?”竹泉知雀端正坐好,态度很好地问,“我随时准备为组织献出心脏。”

琴酒从后视镜看了竹泉知雀一眼,三分讥嘲三分警惕三分怀疑,狼一样凶恶的眼神。

竹泉知雀:他听不懂我的二次元笑话,悲。

她和琴酒之间有一层可悲的壁垒,无法跨越的年龄代沟。

“威雀威士忌。”琴酒叫竹泉知雀的代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二五仔还是掺水假酒?她一点儿也没忘记过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竹泉知雀眨眼,“我记得我的代号,是威雀威士忌,不是奶啤蟹酒乌头药酒黄油啤酒之类我更喜欢的酒。”

她自觉态度端正,可琴酒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凶恶了?教科书级别的恶人颜,能治小儿夜啼。

“贝尔摩德太放纵你了。”琴酒冷冰冰地说,“我不一样,我对叛徒的气味尤其敏感。”

“叛徒?我?”竹泉知雀抬起袖子闻了闻,清爽的柚子果味混着阳光和洗衣粉的皂香,无敌青春。

“上次超市满一千减二百我囤了好多款沐浴露。”竹泉知雀认真地说,“要不下次我换个香型再见你?”

指定款式也行,她很好说话的。

琴酒受不了他们鸡同鸭讲的对话了,他今天是来办正事,留给叛徒的子弹在枪里蠢蠢欲动。

一无是处唯独开车技巧高超的伏特加在大哥压抑的沉默中战战兢兢踩油门,车开得越来越偏,荒芜的野草在公路边野蛮生长,枯树上乌鸦凄厉的叫声不绝如缕。

一看就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竹泉知雀感叹。

《震惊!两黑衣男子绑架女高中生公路抛尸,死者最后留下的遗言竟然是……》

遗言:下辈子记得用无香型沐浴露。

至少不会有奇怪的黑衣男子以“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叛徒的气味”这种奇葩理由私下处刑。

伏特加踩下剎车,他坐在驾驶座上假装自己是个人型自动驾驶机器,大气不敢出一个。

“下车。”琴酒说。

竹泉知雀解开安全带,书包被她留在后座,孤苦伶仃的黑发少女刚一推开车门,额头便被冰冷的硬物抵住。

她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腰压在车后盖上,车灯明晃晃刺痛她的眼睛。

“审讯室起码有个椅子可以坐。”竹泉知雀叹气,“野外条件也太恶劣了吧。”

琴酒不为所动,枪口更用力顶在竹泉知雀的额头上。

“这是对你的优待,威雀威士忌。”他冰冷道,“别不知足。”

没有用药,没有上刑,打招呼的小手段全部省去。进审讯室的人全然无辜也得蜕一层皮再出来,组织从不吝啬以恐惧和威慑对待手下人。

不用惯常的套路对待威雀威士忌,一来她的地位颇高,贝尔摩德愿意保她,二来,琴酒勉强承认,她的实力还算不错。

优待?竹泉知雀怀疑地看向抵住她额头的枪。

不妙,小心看成斗鸡眼。

“至少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竹泉知雀后腰压在车后座上,她屈膝踩在保时捷上保持平衡,在心里发誓绝不给琴酒出洗车钱,他自找的。

“研究组情报泄露。”琴酒审视竹泉知雀每个细微的表情,“新型子弹只实战演练过一次,是你带着波本出的任务。”

“所以怀疑到我头上了?”竹泉知雀抬眸,“不是还有个人吗?”

“如果对你的审讯没有结果,下一个就是波本。”琴酒冷淡地说。

你这也算审讯吗……竹泉知雀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尽量不显露看学渣的怜悯和鄙夷。

她的恶役之魂在熊熊燃烧,职业素养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纯黑的影子趴在竹泉知雀耳边怒吼:打醒他,打醒他!这才不是真正的审讯!他到底师从哪个三流审讯班,看不下去了,完全看不下去了,这是对整个Mafia行业的侮辱!同行之耻!

这真的是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你把人带到方便毁尸灭迹的野外,枪口抵在人家脑门上逼问别人是不是卧底。

结果无非两种:点头——砰!当场惨死,没有遗言;摇头——放下狠话,再三威胁,把人丢在野外,自己开车扬长而去。

但凡是有智商有求生欲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点头?

想活命只有否认,你审讯能审个锤子?

“……再有类似的审讯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竹泉知雀诚恳提议,“我不是说大哥你做得不好,但有些工资给更专业的人赚更合适。”

琴酒这辈子没被人当面指出过审讯能力不行,所以他的表情不是震怒,而是“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

竹泉知雀:完了,这个人对自己毫无逼数,他被周围人的纵容蒙蔽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菜。

醒醒啊大哥,不要以为你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动不动把枪抵在别人脑门上就能获得别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以貌取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以貌取人着实是个坏习惯,就像不了解港口Mafia的人初见太宰治,极易被他病弱的外表和高瘦的身形迷惑,以为他只是个高智商型的军师角色。

只有审讯室里不见天日的囚徒知道,当踏踏的皮鞋落地声和殉情之歌的曲调在门外响起,最大最恶的梦魇推开囚笼之门,右眼被绷带遮住的少年懒洋洋地走进来,噼里啪啦按动指节。

守在审讯室外的西装大汉摸出纸团塞进耳里,在遮挡不住的惨叫中默默画出十字架:阿门。

何必呢,在看见太宰先生的第一秒就把自己小时候尿床到长大后失恋的经历老老实实说出来不好吗?你耽误的每一秒不是他的时间,是你自己的命。

琴酒真是好没技术含量一男的,竹泉知雀来酒厂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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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做足了应付拷问的准备,现在的她仿佛考试前一天熬夜背下整本高数书,第二天却被老师宣布只考十以内加减法的冤种考生。

怎么说呢……难度是降低了很多,但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没做过的事再怎样逼问,我也没做过。”竹泉知雀单手撑在后车盖上,一只手握住枪管。

她盯着漆黑的枪口,似乎在想象它由冰冷到灼热的一瞬之变。

“如果只是想杀我,倒不必找这么多借口。”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开枪就好,我又不躲。”

枪口下,她的神色无惧无畏。

隔着一把手。枪的距离,幽绿色的眼睛与琥珀色的眼睛相互凝视。

半晌,琴酒抬起手,扣下扳机。

砰!

子弹擦过竹泉知雀脸颊边的碎发,惊起枯树上栖息的乌鸦。

细小的伤痕划过她的脸颊,竹泉知雀拇指抹过血痕,浑不在意地抿唇舔去。

“我过关了?”她摊摊手,“谢谢,谢谢大哥和组织的信任。”

嘴唇上残留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老是去舔,竹泉知雀靠在后车盖上,问琴酒:“嫌疑解除,我可以参与抓叛徒的任务了?”

“暂时。”琴酒冷哼,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香烟咬在齿间。

不等琴酒点火,竹泉知雀按下打火机凑到香烟下,替他点燃。

“一点小技巧。”竹泉知雀夹着打火机的手灵活投降,轻巧地将打火机重新放进琴酒的大衣口袋。

她掏了掏口袋,摸出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含在口里,像叼住香烟一样叼着小白棍。

竹泉知雀:时刻谨记,卧底合群原则。(夸夸自己。jpg)

“情报泄露的消息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琴酒呼出一口烟雾,“查不出泄露的源头,疑似不止单个传播口。”

不止单个传播口有两种可能,一是泄密的人不止一个,二是泄密的人故意放了很多烟。雾。弹。

竹泉知雀作为看破一切的卧底,泄密人当然是她本人,不止单个传播途径是港口Mafia同事的手笔?为了掩护她的身份。

竹泉知雀点点头:真相应该是这样没错,只是连累了波本,害他也被怀疑了。

她含着棒棒糖,腮帮鼓出一小块儿,“波本交给我怎么样?”

琴酒审视地瞥来一眼。

“比起只负责实战演练的我和波本,实际接触新型子弹的研究员不是更可疑吗?”竹泉知雀说,“难保他们中哪一个被利益打动,想把组织的技术卖给对家呢。”

“我没有权限接触研究组。”她摊摊手,“波本是我的下属,由我审问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能理解吧。”竹泉知雀轻声说,“比起被敌人捅刀,信任之人的背叛更无可饶恕。”

琴酒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他很好看莱伊的能力,假如莱伊是公安或者FBI派来的小虫子……琴酒承认他会气炸,气到扛着狙。击。枪连夜追杀莱伊三千里。

“可以。”琴酒冷声道,“我给你直接击杀叛徒的权力。”

“遵命。”竹泉知雀敬了个礼,“三天内给你结果。”

泄密事件商谈暂告一段落,琴酒站在风声萧索的路边抽烟,竹泉知雀靠在旁边含着棒棒糖,两人偶尔交流只言词组。

与先前的剑拔弩张不同,车后方的气氛意外融洽。纯黑的灵魂不排斥另一个纯黑的灵魂,在足够黑暗的事情上,琴酒和威雀威士忌理解彼此。

他没有太怀疑她,同类气息的可信度高于其他,竹泉知雀绝非属于光明的那一边。

纤细白皙的黑发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提问,琴酒有的回答有的无视,他吸完最后一口烟,鞋尖碾灭烟蒂。

“上车。”银发男人简短地下令。

“大发慈悲送我回家吗?好感动。”竹泉知雀钻进后座,心情很好地问伏特加,“需不需要我指路?”

“不用了。”伏特加握紧方向盘仿佛握紧他唯一的工作,唯有开车是他最后的倔强,谁都不能质疑他的车技!

琴酒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在风里站了太久,身上自带一股凉意,和竹泉知雀一个气息。

车里唯有伏特加格格不入,他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工具人本不该有自己的想法,但独自在车里等待只敢用后视镜偷偷旁观的伏特加还是很想问大哥一句:他也是你们paly的一环吗?

伏特加不敢吭声地把竹泉知雀送回了家,保时捷停在隐蔽的巷子里,竹泉知雀下车还未站稳,车尾气喷了她一身。

“酒厂的情报比我想象中更灵通。”竹泉知雀摸摸下巴,“风声才放出去没多久就察觉到了。”

“不好,别是港口Mafia有酒厂卧底?”

竹泉知雀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可能,一是她的同事一个比一个狠毒,卧底很难在港口Mafia活过三天,二是港口Mafia工作条件比酒厂好多了,谁看了发到工资卡上的餐补不想跳槽?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她敲了敲额头,“为了混淆消息来源,我有吩咐他们适当将情报透露给警方、公安一类的红方组织,难道警视厅有酒厂的内鬼?”

东京毕竟不是港口Mafia的大本营,纵使总部即将派来出差的同事是所向披靡的重力操作使中原中也,竹泉知雀也习惯做多手准备,拖警方下水牵制黑衣组织。

“公安还能不能行?”竹泉知雀略嫌弃,“都不指望他们出演多少戏份,念旁白都能念出问题?”

“警视厅那边是怎么回事?”同一时间,安室透质问风见裕也,“组织怎么会这么快查觉不妥?”

“非常抱歉降谷先生。”风见裕也在看不见的电话那头鞠躬道歉,“情报传播的速度和混乱程度超乎我们的意料,再加上警视厅很可能有内鬼存在,导致行动出了纰漏。”

谁也没想到,当泄密人数量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人身后站着不同的组织,且都升起了拖警视厅/黑手党下水的念头时,这摊水已经被搅浑到看不见底了。

螳螂以为自己是黄雀,被捕的蝉先一步听到风声,事态在短时间内变化莫测。

“道歉于事无补,继续按计划行事。”安室透沉下心,“混乱有混乱的好处,组织难以判断究竟谁是叛徒。”

但一场审讯是免不了的。

好消息,波本不是第一嫌疑人。

坏消息,第一嫌疑人一旦洗脱自己的嫌疑,马上就会来寻他的晦气。

在琴酒主审和威雀威士忌主审之间,安室透想选伏特加。

好歹是有代号的组织成员,除了开车多少也发展点别的工作吧,伏特加真的对得起酒厂发给他的工资吗?

和威雀威士忌搭档两次的安室透已经被她的打工人理论折服了,像伏特加这样的躺平派在内卷大厂黑衣组织中是无法生存的。

安室透:有点羡慕伏特加了,没脑子是洗清嫌疑的万能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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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选择权不在他手,只看组织如何处理这件事。

还不等安室透想出解决办法,他先一步收到了诸伏景光的联络。

操心的友人得知安室透的两难处境,连夜收集情报送来。

“我的处境比你轻松一些,最近借任务和一些组织成员交流信息,得到了一些情报。”

诸伏景光的声音有些疲倦:“据基安蒂和科恩的说法,琴酒和威雀威士忌都是组织的专业审讯人员。”

琴酒不必多说,冷酷大哥,铁血叛徒剿灭机,普通成员看见他便两股战战寒毛耸立。

就算琴酒以“我在梦中得知你是叛徒”为由枪决属下,受害者也发不出除了惨叫外的半声控诉。

“琴酒审讯的效率和死亡率都奇高。”诸伏景光说,“如果没猜错,负责威雀威士忌审讯工作的人是他。”

安室透意味不明地听着,问了句:“结果如何?”

“基安蒂和科恩可不是会关心同事的人,但我在酒吧里碰见了贝尔摩德。”诸伏景光回答道。

“她只说了一句:‘那孩子多半又要悄悄腹诽琴酒审讯本领不行。我只盼望她不要真把话说出口,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真会把她丢到公路吹一晚上冷风。’”

诸伏景光一次不差地复述,总结道:“我看不出她有多关心威雀威士忌,但其他人公认她们关系好。”

安室透摩挲指腹:不,她们的确关系好,贝尔摩德不是不关心威雀威士忌,她是确信琴酒奈何不了威雀威士忌。

“威雀威士忌也是组织的专业审讯人员?”安室透若有所思,“她的审讯风格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诸伏景光顿了顿,“她的审讯过程不允许旁观,绝大多数受审人没能活着走出审讯室。”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一个在审讯室活下来的人。”

诸伏景光握着手机,记忆停留在他与生还者私下见面的那一幕。

双目无神的男人两手紧握缩在袖子里,他的眼珠时不时到处乱转,精神高度紧张,疑似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诸伏景光用了相当长的时间也无法从他嘴里套出话,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男人蚌壳似的嘴发出些微的蠕动声。

“不、不要……”男人呓语似地说,“不要听她说话……”

“【不要听她说话。】”诸伏景光低声说,“生还者只给了一句告诫。我能看出他发自内心的恐惧,不是对暴力的恐惧,是对灵魂暴露在他人眼下的恐惧。”

不要听她说话……剎那间,灵感如闪电划过安室透脑海。

他想起来了!

“跳楼,惠梨咖喱的董事长是听到她说话才跳了楼。”安室透自言自语,“她要人跳下去人就跳下去,审讯的时候呢?她让人开口说真话,那个人就无法说谎?”

生还者受审后患上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只因他被迫在威雀威士忌面前吐露了灵魂!

“这、怎么可能?”诸伏景光难以置信,“就算使用药物和测谎仪也无法保证受审人百分百说真话,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无法说慌什么的……太荒谬了。”

万一是真的呢?

两个人缄口不语。

万一是真的,安室透暴露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卧底身份,还有诸伏景光的。

一旦暴露真名,亲人朋友也会受到牵连,连带无数珍视的存在都被彻底毁灭。

黑发黑裙的女人隔着迷雾看过来,她懒散地微笑,身后无数捂住喉咙的尸体倒在地上,遍地血色。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安室透双手按住桌面,“威雀威士忌是个人,不是一台测谎的机器,只要是人,就存在被误导的可能!”

不要听她说话?不,不是这样,是不要让她给出【谎言禁止】的命令。

什么话语明知道是谎言,人们也愿意笑着倾听?

情话,以及誓言。

安室透:“我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一封邮件被发往某个加密的邮箱,几小时后收到肯定的回复。

两天后,轻轻的叩门声敲响了公寓的门。

夜深人静的午夜,敲门的黑发女人抬手握拳,不紧不慢地敲门。

她蜜色的金眸笑盈盈看向猫眼,一张陌生美丽的容颜,女人举起手里的便利店购物袋,给门后人看袋子里散装的黑啤。

“冒昧来访。”竹泉知雀看着门在她面前打开一条缝,“不耽误你很久,很快能结束。”

“进来吧,拖鞋在旁边。”

沙哑的男声融化在玄关暖黄色的灯光中,湿毛巾盖在短发上的金发男人一边擦拭头发,一边伸手接过竹泉知雀手里的购物袋。

暖色光打在他的脸上,安室透的神色比往日更柔和,难掩夜晚的疲倦和散漫。

居家男人温柔的气氛弥漫在整洁的公寓里,衬得身上夜间凉意未散的竹泉知雀像一只突兀闯进灯光里的流浪猫。

“这么晚了还工作,肚子饿吗?”安室透顶着湿毛巾走进厨房,随口问,“我准备做夜宵,加你一份?”

“也行?”竹泉知雀谨慎地脱下高跟鞋,换上放在玄关的小码拖鞋,她有点不自在地说,“我带了啤酒。”

她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购物袋被男人拎走,散装黑啤整齐码在茶几上,罐身上冒着冷气。

热油注入锅中的滋滋声伴随煎火腿的香味从厨房传来,晚饭只啃了两个饭团的竹泉知雀揉了揉小腹,承认自己有点饿了。

但问题是,她不是作为竹泉知雀来男朋友家里吃饭的,威雀威士忌深夜上门,是因为她和波本约在今天审讯他。

情报是竹泉知雀泄露出去的,审问波本纯属做给琴酒看的表面功夫。她同意把地点约在波本的公寓而不是审讯室,是因为竹泉知雀压根不打算用强硬手段。

上刑之类的统统没必要,给他一个简单的咒言就好。

竹泉知雀也不打算问太隐私的问题,基础的“你是不是卧底”、“你是否向组织的敌人泄露情报”即可。

波本是瓶真酒,这些问题闭着眼都能答过。竹泉知雀回头给琴酒报告一声,嫌疑不就洗清了吗?

多简单的事。

她预备速战速决,进门后鞋都不必换,问完就走,黑啤算是深夜打扰的赔礼。

可波本他不按套路走。

竹泉知雀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换上舒适的拖鞋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像等老师发点心的小学生一样眼巴巴等着男人端夜宵出来。

只是顺带蹭一顿饭而已,嗯,不耽误工作,吃完之后速战速决是一样的。

竹泉知雀说服了自己。

厨房暖黄色的灯光下,安室透给平底锅里的煎火腿翻了个面。

他金色的短发还在滴水,湿透的毛巾盖在头发上,安室透缓缓呼出一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一顿满是套路的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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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打工的第四十五天

煎到微焦的火腿切成方形在盘子里码好,甜味的玉子烧像小小的嫩黄色枕头,捏成三角形的梅子饭团外裹一层海苔片,小菜有酸口的萝卜丁、咸口的豆芽和辣味海带丝。

不算太丰富的一顿,但作为夜宵已经是能让深夜打工人感动落泪的程度了。

竹泉知雀夹起一块玉子烧,吹了吹表面的热气,张嘴咬下一口。

软乎乎甜滋滋,稍稍烫口的滋味像在喉咙里融化一般。

她金色的眼眸微光流动,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呜呜,是家的味道。

真怀念啊,从前只有在织田作先生家蹭吃蹭喝才得以体会的家的气息,竹泉知雀平日不是吃食堂就是独居吃快餐和外卖,家里的厨房八百年不开火一次。

明明安室先生也是独居,却意外是生活井井有条的类型,厨房用心布置过,平日下厨的频率绝对不低。

黑啤与炸鸡绝配,饭桌上虽然没有炸鸡,却有炸竹轮和炸什锦,炸至金黄的表皮酥香松脆,小碟子里盛了色拉酱、西红柿酱和酱油三种蘸料。

两罐黑啤分别搁在茶几两边,他们没有在正式的饭桌上吃这顿夜宵,竹泉知雀坐在沙发上,安室透盘腿坐在茶几后的地毯上,和她面对面。

竹泉知雀咀嚼口中的竹轮,新鲜的鱼肉细腻滑嫩,她用食物占住嘴,以此逃避开启话题的任务。

按照威雀威士忌的人设,纯黑坏女人压根不该出现在极具烟火气的生活化环境里,她走错片场了。

坏女人应该深夜在酒吧点一杯樱桃白兰地微熏到天明,又或者穿着浴袍站在酒店最高层的套房里俯瞰城市,摇晃的红酒杯倒映她写满阴谋的脸。

烈酒,香烟,子弹,余兴节目,艳丽却冰冷的一切组成威雀威士忌——总结而言,是谍战电影中经典的女反派形象。

竹泉知雀做人设的时候参考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文学作品,她塑造坏女人的灵感一半来自心狠手辣的女反派,一半来自各大恶毒女配,比起纯情天真可爱善良贤惠女主角可以说坏得浑然天成,坏得刻骨铭心。

她可是出场自带黑幕阴影的坏蛋!怎么会老老实实留在温馨的灯光下乖巧吃宵夜?

就算是因为工作、就算是因为工作也不……

炸什锦真不错啊,竹泉知雀大脑放空,吃蔬菜也不必担心热量爆炸的羞愧感,他真贴心。

安室透喝了口黑啤,借罐身掩盖不着痕迹地打量沙发并腿而坐的女人。

她今天换了新的妆容,蜜色的金眸明亮溢彩,像一位深夜上门的恶龙小姐。

恶龙小姐带了便利店的散装黑啤作为上门礼物,没有准备下酒菜和零嘴,泛着凉意的身体写满速战速决四个字。

开酒喝上两口,直奔主题,视拷问结果决定她是愉快道别离开,还是拨开保险栓,一枪送叛徒归西。

提前做准备果然是正确的,安室透看着专心吃夜宵的女人,她被食物占住了嘴,恐怖的指令没来得及说出口。

人很难在饮食上隐瞒自己的偏好,安室透观察了很久,意外发现威雀威士忌有点贪嘴。

在平冈喜久江的别墅派对上,她流连于自助餐区,不知不觉把桌上的点心基本尝了个遍,盯着奶油的眼神比看任务目标更专注。

甜食喜好是奶油、厚乳和新鲜水果,过甜的马克龙和微苦的黑森林蛋糕中更偏向前者,喜欢热可可远胜黑咖啡。

令人十分意外,和她成熟美艳的外表不同,饮食偏好非常小女孩。

煎火腿、玉子烧和炸物她也喜欢,手边的黑啤没动几口,安室透想起她在酒吧里点的黄油啤酒,鬼使神差地觉得比起黑啤她更想喝点葡萄汁或酸奶之类的甜水。

踮着脚走进暖黄色灯光客厅的女人像一只闯入陌生地盘的流浪猫,她看着生活化的舒适环境微微愣神,又因以往的冷寂生活有所不适。

独居女性,常年离群生活,习惯靠外卖、餐馆或快餐解决三餐。

她家里最常用到的厨房电器恐怕只有微波炉,或吃便利店买来的冷饭团。

怎么和知雀一个模样?安室透想,同样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女孩子可能比威雀威士忌稍好一点点:她会用小奶锅煮米酒汤圆加个荷包蛋,据竹泉知雀的说法,她的厨艺已经打败了0.01%的同龄人。

喜欢温暖的食物是人类无可抗拒的本能,尤其是深夜,带着审讯任务前来的组织成员犹豫许久,终是败在油汪汪的煎火腿下。

“抱歉,把时间约在深夜。”待桌上食物吃掉过半,安室透率先打破沉默,“我白天要忙表面身份的工作,只有睡觉前能抽出时间。”

“不妨事。”竹泉知雀很理解地说,“同时打两份工很难有空闲时间,有段时间我连睡觉都得在夹缝里挤出空隙。”

比如初入高中的那段时间,辍学儿童竹泉知雀一边在酒厂上演威士忌升职记,一边从初中理科开始补起,每天在学习的海洋里醉生梦死,趴在课桌上睡死过去的途中都在念叨三角函数。

万一猝死我要用女鬼的形象跑去森先生床头上吊,竹泉知雀阴森森地想。

“不可以偷会儿懒吗?”安室透开玩笑似地说,“比如,琴酒以为你在认真工作,但其实我们在吃夜宵。”

“他会因嫉妒生气,把枪对准我们的脑袋。”黑发金眸的女人笑起来。

脱离酒吧派对一类的社交场所,她说话的方式不再总是含暧昧不明的暗示,反而显出闲散的轻松。

“事先说明,我对琴酒没有意见。”安室透深谙职场规则,先套上一层护甲,“但他有时候太严厉了,在这种上级手下做事,总容易想东想西。”

吐槽上司是打工人建立友谊最快最稳定的方式,竹泉知雀忍不住附和:“明明他的业务能力也有待提升,却总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所有人,让人不爽。”

感谢琴酒,安室透真心实意地感谢,感谢你让他找到最安全的话题,感谢因你他和威雀威士忌的友谊得到空前的升华。

“业务能力?”金发男人吐槽,“你刚刚是说琴酒的业务能力不行吗?要是想收回这句话,我可以装作没听见。”

“我偏不。”女人挑眉,“波本,你难道和伏特加是一派的?信奉大哥无所不能理论?”

“和伏特加一派还是算了。”安室透一言难尽,“初入组织的时候我以为每个获得代号的组织人员都有所不凡,直到我知道伏特加的存在。”

竹泉知雀:“瞎说什么大实话,他开车还是很有一手的。”

我开车技术更好,安室透咽下反驳的话,他耸耸肩:“你说得对,我该用更宽容的眼光看待伏特加。”

“大家都说琴酒暴躁,但仔细想想他或许是组织里最有耐心的男人。”竹泉知雀若有所思,“换成我和伏特加搭档,不出一小时我就辞职了。”

“还是你好。”她感叹,“在三瓶威士忌里挑中你,是我的运气。”

对他而言是幸运还是不幸……安室透仰头喝酒,无法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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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雀威士忌意味着麻烦,也意味更多的情报,莱伊暂且不提,若她当初选择了苏格兰,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性格更温和更会照顾人的景光,他或许能和威雀威士忌相处良好,但绝不会引起女人过多的兴趣。

平淡如水的温柔是一种无趣,安室透透过威雀威士忌金色的瞳孔,看见她笑盈盈的灵魂。

“这份赞扬我姑且收下了。”安室透笑笑,“但愿日后需要我通宵赶制的报告能少一些。”

“年纪轻轻,你怎么睡得着觉?”竹泉知雀一本正经地说,“年轻的时候不拼博,晚年失去市场竞争性可怎么办?别学琴酒,对自己观感过于良好,连旁人忠实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联系她之前说琴酒业务能力不行,安室透被勾起了兴趣。

琴酒的情报可是公安关注的重点,他什么不行?哪方面不行?说来听听。

要是贝尔摩德开启这个话题,安室透不一定感兴趣,他总觉得会听见一些少儿不宜的成人话题。

威雀威士忌明明在气场上和贝尔摩德很像,但不知为何她自带一种神圣的打工人气场,对琴酒这样的狗上司宛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丝毫不来电。

“别的不提,琴酒的审讯能力就很不行。”竹泉知雀捏着筷子指指点点,“我可没有胡编乱造,是我的亲身经历。”

“差不多两三天前的事。”她漫不经心地说,“他把我绑到荒郊野岭,逼问新型子弹情报泄露的事情。”

安室透表面专注聆听,藏在茶几上的手攥成拳。

果然,最先被审问的人果然是威雀威士忌。

安室透亲自撰写的报告,亲自发到公安,由他的直系部下向外放出风声,可以说是他一手主导了泄密事件。

他非常清楚,情报泄露后身为执行人的威雀威士忌一定逃不了干系,琴酒曾经对她的信任将化为刺向她的刀锋,一寸寸解剖她的身体。

信任在一次次猜忌中逐渐磨灭,怀疑的种子一旦从土壤中冒出萌芽,生生不息的它再无法被掐灭。

一箭双雕,获得情报的同时离间两个高层人员,利益最大化。

琴酒的枪口如他所愿抵在威雀威士忌额头上,她那时给出了怎样的反应?

诧异地扬眉,还是满怀怒火的冰冷凝视?

“……最后他开了一枪,我的脸被他弄破,流了点血。”竹泉知雀摸了摸痊愈的脸颊,“虽然审讯技巧接近于零,但琴酒的枪法着实值得称赞。”

人体描边大师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我的怀疑解除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竹泉知雀明知故问,“好歹是我的下属,我可舍不得把你交给琴酒。”

琴酒连怜香惜玉都不会,对待男人的手段更是想都不必想的粗暴,竹泉知雀必须夸奖自己的善心。

“别担心,很快的。”竹泉知雀咬着小块玉子烧,安慰道,“我只问几个基础问题。”

她的基础问题绝对包括:你是不是卧底?

安室透宁可被琴酒的枪抵住太阳穴逼问,也不想回答不得说谎的送命题。

“非要在吃夜宵的时候谈工作吗?”安室透叹了口气,“气氛正好,我还想多听点琴酒的八卦来着。”

竹泉知雀懂他的心态。

酒厂中最嚣张的男人,琴酒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你可以不认识那位先生,也可以不认识朗姆,但连组织一个清洁工都不敢说自己不认识琴酒。

他是酒厂的招牌,酒厂的神话,百分百纯酒精含量不搀一滴水。

这样的人物,连他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早上起来梳多久的头发才有一头银长直秀发都是黑衣组织的大头条,何况他业务能力不行的八卦,没人能抗拒这个!

“我明天之前得把审讯结果给琴酒。”竹泉知雀放缓声音,“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冒昧登门。”

“琴酒那种多疑的人,你说叛徒不是我,他就会信吗?”安室透试探着问。

“嗯……”黑发金眸的女人长吟,“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只对我说真话,至于琴酒,我过往的审讯案例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你说得对。”竹泉知雀说,“他不一定会信,他连我本人都不信。”

她捏着筷子又夹起一块玉子烧送到嘴边吃,神色如常。

已经是最后一块玉子烧了,竹泉知雀吃得很珍惜,安室透看了看空盘的碟子,站起身:“家里还有鸡蛋,我再给你做一份。”

“不用麻烦……”竹泉知雀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进了厨房。

她摸了摸肚皮,舔舔嘴巴:好吧,肚子里还剩下装一个玉子烧的胃。

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了一切动静,安室透敲破鸡蛋,脑海里滚动威雀威士忌透露的情报。

琴酒审讯过威雀威士忌,受了一枪的女人要来了对波本的审讯权。

“我可以保证你百分百只对我说真话。”

平淡从容的女声回荡在安室透耳边,她诉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宛如讲述一条不变的真理。

“我猜得没错,一旦威雀威士忌发出‘指令’,听见她声音的人便一定服从。”男人翻动鸡蛋液,低声自语,“反过来,在非指令时间,她其实听不出谎言。”

她不是行走的测谎仪,琴酒的不信任也很好理解:你说你能让别人说真话,空口无凭,他凭什么信?

威雀威士忌总不能让琴酒亲身感受吐露灵魂的滋味,被迫吐露秘密的琴酒非追杀她到天涯海角不可。

筷子将整条玉子烧夹成一块一块,安室透带着温和的笑容端着碟子走出厨房,迎来黑发女人晶亮的金眸。

他找到破局点了。

“小心烫。”金发男人叮嘱一句,他双手撑在地毯上,极为放松地盘坐着。

“我很愿意配合你的审讯。”安室透半趴在茶几上,暖色灯光映在他金色的短发上,他的眼神认真又关切,“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什么意思?咬着玉子烧的竹泉知雀面露茫然。

“深夜加班本来就够辛苦了,得出的结论还不被人信任。”安室透说,“我要是你,就随便糊弄过去。”

“或者我们串一串口供。”他低声说,“琴酒喜欢拿枪逼问,他是个酷刑主义者吧?”

“嗯。”竹泉知雀点了点头,“听说是。”

“那就是了。”安室透认真地说,“你看不上他的审讯手段,可他就觉得酷刑得来的结果才是真话,没办法纠正他的认知。”

没错没错,竹泉知雀用力点头,琴酒技术差还不许人说,活该他业务能力不行。

“我们要用琴酒打败琴酒。”安室透凑近了些,和她像说悄悄话似的挨在一起,“你可以告诉他,你对我严刑逼供,打断我的肋骨,经过百般折磨才得到口供,保证真实可靠。”

竹泉知雀:“但我没有打算伤害你……”

“我知道。”金发男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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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做戏给他看。”

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温暖安逸的室内环境,保守同个秘密的隐秘感。

人为堆积的要素迅速建立起名为“亲密关系”的信任产物。

安室透在她脸上看见了动摇。

“有道理。”竹泉知雀弯了弯唇角,轻快地笑起来,“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波本你是卧底。”

消息是她泄露的,和可怜的真酒波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串供吧。”竹泉知雀兴致勃勃地问,“我打断了你第几根肋骨?断裂伤还是粉碎性骨折?需不需要替你申请工伤赔偿?”

“都行,别夸张到半身不遂就好,我不想‘痊愈’后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扫视全身。”

安室透提起的心缓缓回落,他不动声色地蹭掉手心冒出的冷汗。

终于……过了她这关。

在安室透嗯嗯的附和中,竹泉知雀构思了一个坏女人棒打可怜真酒的情景剧剧本,保证全程皆是琴酒欣赏的血腥暴力戏码,最后得出波本真无辜、折磨他的威雀威士忌真该死啊的结论。

“琴酒的多疑有时候真让人恼火。”竹泉知雀一边编辑短信发给琴酒,一边说。

“是个活人他就怀疑,非把人家逼死他才开心。组织又不是阴间组织,没有活人工作,他难道要去墓地里挖坟找尸体加班吗?”

少一个人少一份劳动力,少一份劳动力多加一天班,酒厂迟早因为发不出加班费被员工劳动仲裁到破产。

竹泉知雀在心里激情辱骂琴酒,骂得神清气爽,津津有味地吃完了盘子里的玉子烧。

短信发完了,夜宵也吃完了,时候不早,安室透准备送客了。

“还需要加餐吗?”他问道。

“不用了,我吃得好饱。”竹泉知雀连连摇头,安室透见状收拾起盘子,端着往厨房走。

水龙头冲刷在盘子上的水声哗哗响起,安室透专注地擦洗碗碟。

听见洗碗的声音,即使是很少去别人家做客的人,也知道到了该告辞的时候。

威雀威士忌不至于这点常识都没有,她今天上门本就打算速战速决,没有理由多留。

轻轻的脚步声从客厅走到厨房,黑发金眸的女人倚靠在门框边。安室透袖子反挽,在哗哗的水声中问:“怎么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她随意地说,“你是不是很怕我强迫你说真话?”

男人手中的白瓷盘猛地向下滑落,又在即将摔碎在洗水池前被安室透抓在手里。

“……是有一点。”安室透冲洗盘子上的泡沫,竭力用轻松的语气说,“毕竟我不是从不说谎的人。”

“但审问没问题。”他又说,“我说过愿意配合。”

哗哗的流水声中,安室透仿佛听见了心脏剧烈的震动,震得他耳膜嗡鸣。

几秒,有可能过了几十秒,安室透听见她的声音。

“审问已经结束了,我只是在和你闲聊。”

她不知道短短的几十秒之间眼前的男人心脏犹如坐过山车起起伏伏,他的情绪宛如系在她指尖的牵丝绳,女人勾一勾小指,他大起大落。

“一般来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只会觉得我在恐吓他们,或是带了类似吐真剂的药。”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波本,你相信言语的力量吗?”

“为什么不信?”安室透放下手中的碗碟,侧头看向她,“我亲眼看见一个人在我面前跳楼。”

“你是个侦探,要拿证据说话。”她笑了笑,一步步走向安室透,“光眼见不够。”

“夜宵很美味,这是我的回礼。”

她唇瓣张合,舌尖晦涩的咒文一闪而过。

【不可妄言。】

玄之又玄的涟漪回荡在空中,不可违背的制约降临现世。

竹泉知雀思考着,她其实没有什么想问安室透的,毕竟站在这里的是威雀威士忌。威雀威士忌只对找乐子感兴趣,总不能问安室透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有了,有个问题可以问。

“听到琴酒向我开枪,你心里在想什么?”

安室透张了张嘴,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振动发声。

“我预料他会审问你,但没想到他会直接开枪。”

“如果你因此死亡,这份愧疚将伴随我一生。但你若是没事,你和琴酒之间的信赖关系却被全盘打碎,我会非常高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不可妄言】咒言下没人能说谎,被施咒者说出的必然是真真切切的实话,是其自身都意料不到的实话。

喉咙里发出的明明是自己的声音,说出的内容却让安室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竹泉知雀比他更吃惊,她清楚咒言的效果,所言即所想,半个字都不会错。

波本这么讨厌威雀威士忌和琴酒之间的信赖关系吗?竟然用了“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来形容。

但他又不想威雀威士忌受伤,不像有意针对她。

不针对她,针对的只能是琴酒了。

“你是……嫉妒琴酒吗?”她匪夷所思地问,“我还真没想到。”

“啊不,这个问题不用回答。”竹泉知雀抬手,咒言的效果在她的示意下消散,她心有戚戚,“我不是很想承受答案的重量。”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竹泉知雀立刻说,“谢谢你的招待,今晚很愉快。”

她快快地溜了,关门声伴随脚步声一齐消失在楼道里。

直到再听不见一丝声音,安室透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呻。吟。

“这都是什么事啊……”

透子:误会,然而没法解释

第46章

打工的第四十六天

公安,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心理素质,即使生活的打击和迫害接踵而至,也要保持镇定,不放过任何犯罪分子。

安室透只颓废了两秒,他掀开厨房的百叶窗帘,目光向下。

熟悉的身影走出楼道,女人地面上拉长的影子与街边树影重重迭迭。

她走在路灯下,抬手将碎发挽到耳后,形单影只的背影仿佛融入夜色。

不远处,一辆暗红色的布加迪停在路边,车灯照亮黑夜。

安室透看见威雀威士忌径直走向那辆布加迪,她拉开后座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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