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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姐夫
祁宴抬起头,不解看向他,“怎么了?”
卫凌冷着脸:“你出来便是。”
祁宴见他看着自己与卫蓁交握的手?掌,慢慢将手?从卫蓁手?中抽出。
卫蓁额间渗出汗珠,等祁宴离开后?,便又攥紧凉蝉的手?。
树林深处,绿杨阴里,树杈掩映。
卫凌等身后?人走近,转过头?来,开口质问第一句便是:“祁宴,你是何时与我阿姊走得这么近了?”
祁宴便猜到?他在意这个,道:“你阿姊方才正?忍痛,你没看到?我一走,她便又去攥其他人的手?了吗?我只是恰好在她边上?罢了。”
卫凌道:“祁宴,我了解你,这段时日,你对我阿姊过分照顾,已是反常,我便留了一个心眼。起初我也不敢确定,可看着你二人越亲密,心中越发确定。”
卫凌那冷锋般的目光,直刺祁宴的脸上?。
祁宴淡声?道:“不是你叫我照顾她的吗?我多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
此前卫凌谢祁宴替他照顾卫蓁,对方也回答说:应该的。
原来他口中应该,不是出于护卫的应该,是作为姐夫应该。
卫凌一路怀疑姬沃心思不正?、怀疑其他士兵会对阿姊不轨,唯独漏了最奸诈狡猾一个。
卫凌勾唇笑道:“那少?将军当着我面起誓,说你对我阿姊有半点别的心思。”
祁宴挑了下眉,他不承认和卫蓁的关系,因为二人本就?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纱。
祁宴看向身后?林子:“车队离国都就?还有几?日路程,你且在路上?看看,你阿姊对我,和对其他人,其实并没有半点不同。”
卫凌收起笑容:“那是自然,剩下几?日,在下必定会日日盯着少?将军。”
话音才落,远处林子响起足踏枯叶声?。
凉蝉从丛林边上?走来,“少?将军,少?主,公主来传话,说医工已施完针了。”
卫凌看祁宴一眼,转身往林外走去。
车厢内药味浓烈,卫蓁跪坐于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左一下右一下细看自己的脸颊。
她的右半张脸,眼睛以下的地方,都涂上?一层黄灰色的药膏,因那药膏与人肌肤颜色相似,若不细细打量,看上?去就?像肌肤天生这般粗糙似的。
卫凌与随后?进来的祁宴,见到?她第一眼,都是微微一愣。
卫凌双目晶亮,笑容温和,入车后?就?换了一副神色。
他问道:“阿姊,这药要涂多久?”
“要涂到?红疹彻底消了为止,少?则十?来天,多则要一个月。这药膏凝固后?,黏在脸上?也不能洗去,左先生多抹了些药,是怕红疹往其他地方蔓延。”
却也实在有碍容貌。
卫凌走近了细瞧:“若早知那老妪身有恶疾,我定然要去拦着她的。”
卫蓁对镜轻轻一笑:“此时说这些也无用了。这红疹恶疾,随队的医工都没见,若非左先生在,怕是真的要耽误了医治的时机,我也是幸运至极。”
“不过虽有些后?悔,但方才那小女娃求到?我面前,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卫蓁回过头?来,看向卫凌身后?少?年:“少?将军呢,我记得当时你与那老妪近身接触,砍下她一只手?,身上?有没有起红疹吧?”
卫蓁目中有关切之色。
祁宴道:“没有,我从地上?捡起的玉佩,未曾与她的手?接触。”
卫蓁点头?:“那便好,只要不接触她那长疹子的地方,就?不会被传上?。”
不多时侍女送上?来膳食,因为她的事?耽误了许久,眼下三人都尚未用午膳。
卫蓁让他们留下来一同用膳。
期间,卫蓁只觉面前二人气氛古怪,叫卫蓁不由怀疑,方才卫凌为何将祁宴喊出去?
是因为她在上?药时握住了祁宴的手?吗?
可那时她极度疼痛,下意识随便握了一人,起初以为是凉蝉,是后?来祁宴离去,她睁开眼才意识到?握错了人
但卫凌倒是面色如?常,卫蓁便也不多过问。
车队再次启程,卫凌却没有下车去,只说要陪着她。
快到?晋国国都,最后?的一段路,有弟弟多陪着也是好的。卫蓁笑着应下。
卫蓁取出琴放到?案几?上?,手?才搭上?去,卫凌便制止道:“阿姊今日受伤,这会还要练琴,就?好好歇息吧。”
卫蓁摇头?:“我的琴技和多年习琴之人比,还有诸多不足,晋王爱琴如?痴,若我就?这样到?他面前,定会露绌出丑。”
“其实琴技高低,也不在于多年的练习,而是对于乐曲有自己的独到?的体会,能用自己的指法奏出来,”祁宴道,“你极有天赋,日夜练习这么久,弹得已极其不错,不会露绌的。”
卫蓁莞尔微笑。
“阿姊,你与祁宴聊,我歇息一会。”卫凌头?靠在车厢上?说道。
卫蓁点头?,继续练琴。
不多时,卫蓁看卫凌睡着,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其实左盈说那疹子应当能治好,是为了先安抚好使臣,却也说有不能转好的可能,需要我日日配合上?药才行。我方才没与阿凌说,是怕他担心。”
祁宴握着茶盏手?,唇角勾着笑意。
他想?,怎么这话不能告诉卫凌,反倒能告诉他呢?
祁宴指尖叩了叩桌案,欲提醒卫蓁,卫凌还在车上?,卫蓁已转过身去,在她身后?那堆书简中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过了会,她道:“祁宴,你上?次给我吹奏的那只竹曲,是不是这个?”
卫蓁从后?捧出一只书简,铺在案几?上?,轻声?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这一篇。”
女郎柔柔的呼吸浮在他鼻尖,祁宴没想?到?她听?了出来,扣着茶盏的手?微紧。
背对二人而坐的卫凌,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祁宴抬眸,给她做了个眼神。
卫蓁顺着他余光,落在卫凌身上?,顿时反应过来,耳根微红,连忙道:“那应当是我听?错了。”
卫蓁红着脸与祁宴对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卫凌刚刚下车必定与祁宴说了些什?么。
卫凌醒来后?,伸了下懒腰,看着还在弹琴的卫蓁:“阿姊,你练了这么久,等会该歇歇了吧。”
卫蓁笑着道:“好。”
卫凌下车,走到?离卫蓁马车有一段距离了,才看向祁宴。
“你说她待你一般,这是一般吗?”
卫凌手?扣上?腰间的宝剑,面容微沉,“总之,最后?的路程,还有四五日,你不许再接近我阿姊。”
也不待祁宴回答,少?年怒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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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宴轻叹,此事?的确是他做兄弟的不仗义在先,卫凌心中怨怪他也是应该的。
……
一连几?日,祁宴骑马在车外,都未曾与卫蓁有什?么过密的接触。
卫蓁隐隐猜到?必定是因为卫凌,在心中准备好了应对阿弟的措辞,卫凌一如?往常来与她说话,却丝毫没在卫蓁面前提过祁宴一个字。
马车驶过荒野山路,四日之后?,众人便抵达了晋国的国都,绛都。
作为王国的中心,绛都,得天之厚,地势平坦,因地处平原,而商业方便,街道繁华。
那拔地而起的宫阙,高低错落,远远望去,檐角如?振翅高飞的雄鹰,雄伟而威严。
清晨时分,城门?已经洞开,道路两侧布满官兵,身着盔甲,手?持长矛,严阵以待,恭候和亲公主队伍的到?来。
公主的车驾无疑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从前也曾有过和亲公主车驾从城门?口经过,城民们不说司空见惯,至少?并非头?一次见到?盛大仪仗,却唯独少?有像今日这样,聚集这么多人,自发走到?路边,翘首以盼公主的到?来。
无他,只因公主的美貌早就?传遍绛都。
那楚公主的画像,一入晋地,便令王室众人惊艳,后?其画卷的仿本流入民间,更是一价难求,有豪贾一掷千金,只为一探公主的玉容。
传闻之中:公主貌比西施,神似神女,沉鱼落雁,是楚国第一美人,那在和亲路上?有幸见过公主仪仗之人,莫不夸赞公主是仙娥在世。
传言愈演愈烈,沸沸扬扬。
到?了午后?,人越聚越多,乌泱泱如?同潮水一般,使得迎亲的官兵不得不增派人手?,维持场面秩序,却架不住百姓的热情。
城门?之下,绿树交错,大路之上?立着数匹高大的骏马,其上?皆坐年轻的贵族郎君。
当中还有一女郎,十?七八岁,身着赤红骑装,头?戴华胜步摇,明艳夺目,熠熠照人。
此女郎是晋王的孙女,公主姬瑛。
“宫中一大早,便要我等出来迎接那楚公主,都快正?午了,也不见车队一点影子,怎这般磨蹭?”说话的是一位晋王孙。
“听?闻楚公主貌美倾城,等会诸位之中谁先去迎接?”
此话一出,余下王孙皆笑。
姬瑛嗤道:“诸位哥哥,我看倒是未必,此前也不是有过和亲公主送来画像的事?吗,那画上?之人貌比天仙,结果如?何?”
提到?这事?,四下王孙皆露出鄙夷之色。
那女郎真入晋国,众人才发现只比无盐之女多些姿色。
“这些从偏野地方来的乡野女郎就?是这样,眼界极低,又偏爱做下三滥的手?脚,不过想?要得到?晋王室青眼相待罢了。”
姬瑛说着甩了甩手?上?的马鞭,笑道:“我也真想?看看,那楚公主是真的貌比西施,还是也买通了画工,做些上?不得台面之事?。”
正?午时分,和亲公主的仪仗队驶入了众人视线之中,人群顿时起了一片骚动。
阳光洒在当中那华盖马车之上?,檐角装饰的兽兽,闪烁着耀目金色的光芒。
那辎车薄薄的门?纱之后?,影影绰绰映照出一道窈窕的身子,阳光照在她身上?,如?覆上?了一层迷离金灿的轻纱,虽看不真切,更犹如?雾里看花,袅娜动人。
和亲的护卫队上?前,恭迎公主下车。
众人都在观望公主,而姬瑛则望着那搀扶公主出车的郎君,本是无意间一瞥,视线却全?然停住。
郎君青竹袍,白玉冠,俊美无俦,挺拔清俊,抬手?搀扶公主出车门?,只往那里一站,便将周围人群中的男子都衬托为了无物?。
那一瞬间,姬瑛目光好似定住。
众人更是掩不住好奇,朝着车中望去。
连护送在马车一侧的护卫都如?此俊逸,想?必公主定如?传闻一般貌美了。
公主从车中探出身,罗裙迎风飞扬,青丝随风飘动,腰间环佩碰撞,鸣鸾清越声?响。
那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好似如?万顷秋波皆在其中,与之对望者,目光莫不被击中,久久驻足怔望。
如?是美人,果真担得上?“国色”二字。
一阵清风掠过,撩起她的面纱,露出她右边粗糙枯黄的面容,四下一阵唏嘘。
马上?王孙嗤笑:“怎会如?此其貌不扬?”
第42章猎物
高坐于骏马上的几位郎君,相互对望,踯躅不前,商量谁上前去迎接公主。
嘈嘈声飘入姬瑛的耳中,周围郎君相互推诿,半晌也没得到个结论,姬瑛皱了皱眉,双腿一夹着马肚,朝着华丽马车驶去。
和亲公主立于马车之上,发间流苏摇晃,郁金绣花纹的华袍金光璀璨。
姬瑛在车前勒马,朝卫蓁伸出手:“我代王室恭迎楚公主入城。”
卫蓁手慢慢搭在姬瑛的手上:“多谢。”
指尖相触,一股柔软的感觉传递到姬瑛掌中,姬瑛抬起头,见?面纱之上那双漂亮眸子,轻轻一弯,盛着浅浅的笑意。
姬瑛一怔,随即移开眼,僵硬道?:“不必言谢。”
正这时,那马车之后的仪仗队伍中,绕出来两道?身影,正是九殿下姬沃与晋国的使臣。
使臣见?到姬瑛,拱手行礼,满面春风:“见?过十一公主。”
姬瑛嗯了一声,看向马车边那位身姿颀长的郎君,问使臣道?:“不知护送公主的这位郎君是?”
“在下楚将军祁彻之子,祁宴。”祁宴语调不急不缓,态度不卑不亢。
姬瑛微诧:“原是表哥啊,表哥三年前来绛都为祖母奔丧,没曾想时隔数年再见?,表哥变化了不少。”
祁宴淡淡颔首,抬起头道?:“公主,先回?车中,等会要入王城。”
车上少女?回?了一个字:“好。”
清亮的嗓音,婉婉如玉,只?一个字,便叫姬瑛觉得必定是美人才会有的嗓音。
卫蓁转身松开姬瑛的手,周身配饰摇动,一阵香风拂来,涌入姬瑛鼻中。
姬瑛面上划过不喜之色,很快转瞬即逝,转而?看向车队:“入城吧。”
清风吹帘,道?路两侧都是民众。
马车之中,卫蓁透过帘子朝外望去。
使者的话?语还回?荡在耳畔:“大王因风寒感到不适,今日不能迎接公主,特地派了几位王孙公主来迎,等会公主入宫,便先去寝舍安顿下来,宫中特地为公主准备了一间宽敞院子。”
马车穿过王城,望王宫驶去。
不多时马车进入王宫,隧道?狭窄而?昏暗,车厢内光线一下暗了下去,宫门?关合发出令人脊骨发酸的声音。一股怪异的情绪浮上卫蓁的心头,而?不多时,车轮辚辚驶出隧道?,大片刺目的光亮照进车中。
这一刻,卫蓁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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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了和亲的真实之感。
从?宫门?通往宫殿的那条甬道?极长,车轮辘辘从?道?路上滚过,几位郎君骑马遥遥跟在身后。
车队在卫蓁的院外停下,使臣恭迎卫蓁下车,请卫蓁与众人入院。
那几位迎亲的郎君公主,将人送到,便也离去。
使臣道?:“这间清雪院,便是公主在晋宫的处所,位于宫殿王宫正东方向,与诸位王孙公主的寝舍离得极近。”
卫蓁从?门?槛外踏入,但见?楼阁高墙处处华美,亭台宫室无一不精,往前走?去,移步换景,桃树缤纷,院子之中还有一间院子。
“清雪院极大,外院可住宫女?与宦官,里?院除了公主的寝居,还有会客的客房、茶室、琴屋、棋居等等。便是大王膝下的几位孙辈公主的住处,都不一定能比得过您这间。”
随行的侍女?与护卫搬运行李下车,院外回?荡着错乱忙碌的脚步声。
晋国的使臣请她入寝殿,但见?殿内明丽光鲜,银窗玉阶,轻罗绮帐,宝镜香炉。
桌上更堆着珠玉美饰,灿衣华服,入目流光璀璨,可见?晋宫迎接之盛情。
使臣道?:“晋宫占地广阔,还有其他景胜,明日臣再带公主参观。今日公主便先安顿下来。”
使臣临走?前,突然想到一事:“今日晚些时候,宫中会为公主举办接风洗尘的宫宴,公主莫忘了,”
卫蓁表示知晓。
使臣离去后,殿内再没有外人,卫蓁终于松一口气。
她撩起轻纱,往内殿走?去,慢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梳妆台上摆放着一只?高镜,卫蓁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手不由覆上受伤的右脸颊。
既是接风洗尘的宫宴,她便不得不参加,自己顶着这样一副容貌出现,少不得要被人多询问几句。
“在担心等会宫宴上的吗?”少年的声音从?帘外响起。
卫蓁转过头,见?祁宴拨开帘子,抬步从?外走?进来。
他身后殿门?大大敞开着,卫凌他们就在外头。
卫蓁心口噗噗直跳,她已经?入宫,自然不能和他像在外头一样随意相见?了。
祁宴好似看出她心头所想:“我负责护送你?入晋国,这几日便还是你?的侍卫,会与卫凌护卫在你?院外。”
少年靠在帘边柱子上,懒洋洋地望着她,半晌道?:“过来些。”
卫蓁不知他要做什么,走?到他面前,仰头问:“何事?”
少年直起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珠子似的明亮之物,她还没看清那是何物,少年已半低下脸,将那物覆在了她原本的面纱之上。
是一只?珠玉做的面帘。
耳廓传来他指尖温凉的温度,他替她将面帘挂好,卫蓁抬起眼,看着他近在一寸的面容,感受那珠玉轻盈又?冰凉的触感。
额上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他声音低低的:“你?的眼睛本就漂亮,眼睛以下覆着面纱并不要紧,到时候将人的注意力都吸于你?眼睛之上便可,自无人会在意你?面纱下的容貌。”
少年风流秀美的眸子下俯,视线落在她面颊上。
卫蓁与他四目相对,脸颊莫名一烫,轻声道?:“好。”
少女?手抚了抚面帘,看向一旁的铜镜,面帘散发盈盈清光,衬着她一双眼睛越发明丽灵动。
卫蓁道?:“我还有些担心,今日在车上,风吹起面帘,当?时有不少人看去了我的右脸……”
她转首道?:“今日宫宴,少将军陪我一同参加吗?”
他一路陪伴了她这么久,若没他在,她根本不能安心。
祁宴挑了挑眉看着她。卫蓁被看得侧过脸,却与他的视线在镜中对望。
窗外树影摇落在他身上,良久,他勾唇道?:“好啊。”
在傍晚时分,卫蓁沐浴梳妆完后,前往宴客的殿舍。
卫蓁走?在长廊上,看着道?路尽头的那间宫殿,对使臣道?:“前头那间殿舍便是宴客厅?”
“是,今日是小宴,晋王不在,参加的都是些王孙公主,此外还有在宫中陪读的贵族郎君女?郎,公主与他们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宴客厅内,众宾客早就来到,坐在各自的座位之后,正相互交谈着。
“诸位殿下早先时候去迎和亲公主,那楚国来的公主,究竟是何模样?”
“并无传闻中那般绝色,只?一双眼睛稍微出挑点,身段也算婀娜,余下面容实在难以入眼,一侧皮肤如龟裂的河床,其貌不扬。”
“这般容貌,怎还其貌不扬,已是丑陋至极!”
姬瑛坐在右侧,并未参与众人的交谈,听得身边人询问:“阿瑛,七哥今日可来宴席?”
他口中七哥,正是姬瑛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七殿下姬渊。
姬瑛望着手上蔻丹,懒慢道?:“祖父把?七哥留下来询问政务,无空前来赴什么宴席。”
晋国强势,天下诸国臣服,莫不想送各自的女?儿来绛都,晋国宫中来的和亲公主可不止一个,譬如坐在她后头的齐国公主、郑国公主、此外还有一些领地首领送来女?儿。
不过论国力,楚国确实是余下诸国中最强大的一个。
所以宫中才会对楚公主格外优待。
“阿瑛,你?当?时与楚公主靠得最近,她容貌到底如何?”
姬瑛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勉强入目,没有他们说的那等丑陋不堪。”
晋王膝下活着成人的孙女?相比孙子要少许多,姬瑛在一众公主中更为受宠,便也养成一副矜傲脾性。
今日若非那祁家郎君也要出席,姬瑛自是懒得赴这等筵席。
正说着的时候,殿外传来通报声,道?是楚太子与楚公主到了。
殿内人都停下交谈声,皆转头看向门?口。
傍晚柔丽的晚霞,照着花丛错落的花影,也照着来人曳地的长裙。
女?郎才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面戴珠玉面帘,那一双眼睛生得明澈,在周遭珠玉映衬下,非但不黯然失色,反倒让宝石完完全全成了陪衬。
明丽璀璨间,流光溢彩。
叫人都忘记了她脸上还覆着一层面纱的事实。
更别提,其身前与身后三位郎君,皆是出挑之色,当?中最俊美的那人,真如芝兰玉树一般皎皎不凡,通身流着贵气,这满殿晋国王室王孙,竟无一能比过她。
四人于左边宾客席落座,楚太子坐于最前方,卫蓁坐于第?二?的位次。
祁宴坐于她右侧。至于卫凌,则执意坐在卫蓁后面。
“太子与公主远道?而?来,我等也是有失远迎。这盏酒,我代身后诸位王孙先饮。”
卫蓁翻阅过晋国王孙的画册,再看着面前人,一下就和画像上人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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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的郎君名唤姬汜,是晋王膝下尚未娶亲的王孙中最大的一个,因年纪最长,朝中拥护者众多,若按照长幼顺序,是极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一个。
姬汜撩袍坐下,忽问道?:“不知公主为何戴面纱遮面?”
卫蓁如实回?答:“在来国都路上时,被传上了红疹恶疾,脸颊边正在敷药,故而?暂时不能以真容示人。”
“红疹恶疾?”
殿中人对此也略有耳闻:“此病能治?我怎听说凡染上此病者,哪怕治愈好,脸上也会永留疮疤,容貌再难恢复如前。”
卫蓁微笑:“医工也在尽力为我医治。”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卫蓁话?不敢说得太满。
只?是此言一落,殿内气氛便有些微妙了。
“尽力治好”,那便是有可能治不好……众人目光复杂。
不多时,宴席开动,侍女?进入大殿,为贵族们端上菜肴。
当?中仍有王孙,仍未移开落在卫蓁身上的视线,借着侍女?送膳食期间,也正大光明打量起来,便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定睛一看,乃是楚公主身后华服少年。
对方幽暗的眼神,如锋利的刀斧,似乎要洞穿自己的发肤。
那王孙被看后背发凉,顿时收回?目光,而?后从?仆从?口中得知,此人乃是楚公主的弟弟。
在场之人都是贵族男女?,这等场合本就不是为了用膳,而?是为了社交,酒过三巡之后,便有人提议投壶为乐。
方才那打量的卫蓁的王孙,才准备出列,卫凌立马走?了出来。
王孙回?想起卫凌方才神色,有意避开回?座位,可无奈身后众人已发出喝彩之声,一下将他架了出去。
侍女?递上来箭矢,几局下来,胜负已定。卫凌几乎全中。
如是场面,看得男儿郎们热血沸腾,纷纷呐喊。
卫凌也是一方封地的主人,带兵打过仗,臂力与箭术都了得,从?前在家中也没少与卫蓁玩过此游戏,要想赢这群贵族子弟,自是不在话?下。
姬汜便离开座位,走?上前来,要与卫凌比试。
前六局下来,依旧是卫凌占了上风。
眼看姬汜剩下几箭都擦壶口而?过,他面上笑意渐落下去。
姬汜并未说什么,招呼余下几位王孙,上前去比试相乐。
只?是几位王孙,都隐隐察觉其不悦,姬汜此人,倨傲难哄,因为年长尊贵,仗势目中无人。
从?前这等筵席之上,自是人人都哄着他,可从?未有人敢下他面子。
偏偏今日来了个不懂审时度势的毛头小子……
然而?众王孙对姬汜性情心知肚明,可对面楚国人可不知。
姬汜摇了摇手中的酒盏,抬起头来,笑道?:“从?方才到现在,公主都未动过面前酒盏,可是晋国的菜肴不符您口味?”
卫蓁摇头:“晋国的菜肴比起我在楚国时,多了些更醇的滋味,却也用得十分爽口。面前酒盏里?的酒未动,实在是因为我不擅饮酒,不胜酒力,故而?用得少了些。多谢晋宫今日招待。”
她回?话?声音轻轻的,保持着得体的礼节。
姬汜摇摇头:“非也非也,酒量是要练出来的,公主一味避酒,酒量怎能渐长?”
姬汜回?头看一眼身后众人,笑道?:“公主入晋宫,竟不知晋国之习俗,晋国之酒淳烈,晋国之人皆爱酒,我们是以酒会客,公主既然入乡,就得随俗,是不是?”
这话?一出,余下之人皆迎合。
姬汜身旁姬瑛,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笑着说道?:“是,公主您入晋国,要嫁给我这些哥哥中的一个,日后诸多场合,都需社交饮酒,公主怎能这等酒量?”
对于晋国的习俗,卫蓁当?然全面了解过。
但唯独这个酒,卫蓁有些接受不了。
一来,她本就酒量极浅,用一点酒就熏熏欲醉,酒后容易神志不清,二?来是,晋国的酒醇烈,实在不是她能适应的。
和亲路上,使臣也叫他练练酒量,她一直躲避着,没想到来晋国第?一日,这有意疏漏的一环节就避不开了。
姬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巍峨,将灯架上的光挡了大半。
“我既为最年长的王孙,便先敬公主一杯,代晋国王室恭迎公主入晋。”
“阿姊……”卫凌倾身轻声欲制止。
卫蓁握着酒盏,心知,自己初来乍到,对方以王室的名义敬酒,怎么也不能拒绝的。
她缓缓起身,回?以一笑:“谢二?殿下盛情招待。”
卫蓁侧过身,只?将左脸对着众人,撩开面纱一角,将酒盏送到唇瓣边。
那酒一入喉口,便觉火辣辣的,被卫蓁强压下腹中。好在酒盏中并无多少余酒,她也能一饮而?尽。
姬汜意味深长看着她:“公主戴着面纱饮酒,何其麻烦,何不将此累赘拿下,以真容直接见?人?也是对我等的尊重。”
卫蓁手抚上右颊,“医工与我说,此红疹难治,敷药后不能见?日光,故而?面纱不能取下。”
姬汜展臂,看一眼屋外:“可太阳已落山,并无日光照进来,公主怎还执意戴着面纱?不如揭下来吧!”
殿中之人或多或少对卫蓁的样貌好奇,此刻皆凝目于她身上。
卫蓁垂下首,唇角浅笑,声音柔和:“实在抱歉,二?殿下,并非我不愿真容示人。”
姬汜被楚国人连续下了两次面子,五指轻敲桌案:“行,那就请公主与我再饮酒一杯。”
宫女?又?给卫蓁斟一盏酒,卫蓁握起酒樽,这次饮下后,腹部感觉都烧了起来。
姬汜看向身边之人:“公主也不能厚此薄彼,既饮了我敬的酒,这屋里?还有其他兄弟在呢,是不是?”
一旁姬瑛举起酒樽,“那我也敬公主一杯。”
卫蓁才要举杯,身旁祁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若不能喝,就不要强喝。”
卫蓁看着对面女?郎,想着到底是她白?日来迎的自己,再次将酒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喝完这一盏,卫蓁已决意不再喝。
然而?姬汜已叫王孙一一起身来给他敬酒。
卫凌看不下去,欲立马起身,被一只?手伸出拉住,将他手臂重重压在酒案几上。
景恒攥着他手腕,目光深暗:“此是晋宫,难道?要你?替你?阿姊得罪晋王室?你?现在逞一时意气,日后你?走?了,替你?受着的都是你?阿姊。”
卫凌愣住。
景恒道?:“晋人豪迈不拘小节,他们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恰在此刻,卫蓁身侧之人突然开口:“殿下,公主酒量浅,实在不能再饮。我看诸位已经?酒酣,不如改日再饮?”
众人看向那说话?之人,郎君随意坐着,修长的指尖握起酒盏,长眉映着烛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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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替她饮下这一盏酒,可好?”
姬汜被打断,一张脸沉了下去:“这酒是敬给公主的,你?什么身份,又?给公主挡酒?”
当?时身边便有人提醒道?:“殿下,这是姬琴公主之子,楚国的少将军祁宴。”
姬汜骤然起身,身量不稳,撞得酒案都晃动了一下。
一旁的姬瑛,见?姬汜双颊泛红,连忙示意仆从?上来:“行了行了,别喝了,还不快拦着二?殿下,上一次也是……”
姬汜却一把?推开姬瑛的手,朝着卫蓁一步步走?来,“公主,在下也不要您多喝,最后三盏,一饮而?尽,今日宴席便算结束,可好?”
卫蓁抬起头,从?她的角度,便刚好对上姬汜眸子。
姬汜笑道?:“公主,此事对于旁人我可不会轻易揭过,今日只?让您喝这么一点,已经?是够仁义的。”
场面的发展,有些出乎在场人意料。
卫蓁并未伸手去接,半晌的沉默,空气都冷了半分。
“她说她喝不了,殿下是听不懂吗?”
身侧一道?声音插进来,少年起身,与他相对而?立。
烛火幽幽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到墙壁之上,是渊渟岳峙,高贵挺拔之姿。
祁宴面容在烛火下,俊美得过分:“还是说这便是晋国的待客之道??”
祁宴修长的眼尾,晕开昏黄的烛光,目光如凌厉的刀锋一寸寸割来。
姬汜冷笑一声:“楚国蛮地来的下等臣民,不尊崇晋国礼仪,还敢对在晋国的土地上说这等话??”
他转头看向卫蓁,一字一句道?:“公主既入晋国和亲,日后便是我晋国之人,又?怎能不守王室的规矩,是不是?”
姬汜走?到卫蓁案几前,将卫蓁的酒樽拿起,送到卫蓁面前,要逼迫着她喝下。
卫蓁被攥着手,用力挣脱:“二?殿下!”
突然之间,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道?攥住姬汜的手,将他连人带着一旁的酒案噼里?啪啦,尽数倾覆在地,其上菜肴杯盏摔了个粉碎。
这一番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一方是晋国的年长尊贵的王孙,代表王室的威严,另一方是楚国的将领,竟在两国移交和亲公主宴席之上,剑拔弩张,大打出手。
姬汜背倒在地,身子抽搐了一下,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面色发青,方要爬起来,一只?靴子已经?踩到了他的右肩之上。
那力道?之大,犹如刀刃,在一点点剜他的血骨。
姬汜疼得双目凸起,眼中血丝毕显,顺着那人笔挺收束的小腿往上一点点看去,便对上了一双冷漠的双目。
年轻的郎君,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只?狼狈的猎物。
四周灯火憧憧,胆小的宫人跌跪在地说不上话?。
郎君半倾下身,分明是昳丽的双目,却透着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危险。
晚风徐来,碎发拂面,郎君凑到他耳边,薄唇微启:
“再动我们的公主一下,试试看。”
姬汜眼眶充血,望向卫蓁,下一刻,祁宴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看我会不会现在就动手剁了你?半只?手。”
第43章心迹
大殿之中,寂静无声,蜡烛燃烧发出噼啪响声。
祁宴的话虽轻,却在?姬汜的耳畔激起巨大的回音,也叫他心头那一团愤懑的火烧得更加旺盛。
满地狼藉中,姬汜欲从地上爬起来,唤殿外?侍卫进来,然而对方压在他肩膀之上的力?道猝然转移,靴子抵在?他喉结之上,一下扼住了他的呼吸。
姬汜面目涨红,抬起头,看到那人?目光深沉似渊,面容在光下透着一线冷峻的弧度。
祁宴脚动?一下,姬汜喉咙上的压迫感便重一分,他胸腔之中空气在?一点点消失,憋着一口气,撑开牙关:“来人?——”
“不必叫侍卫进来。”一旁酒案后,另一王孙站霍然起身,将大殿中僵持一下打?断。
那人?冷声道:“还不快去快扶二?殿下起来,他已全然喝醉,口中胡言了!”
祁宴慢慢收回靴子,长身玉立,俯视着地上人?。
躲在?墙角僵硬如雕塑的宫人?们,听到这话终于活了过来,上前来搀扶倒在?地上之人?。
姬汜拨开众人?的手,喘息着道:“今日之事,大王若知晓,你猜会不会放过你们楚国人?。”
祁宴静望他片刻,轻笑?一声:“好啊,那殿下便告诉晋王去。”
少年眼中满是不屑,嘴角弧度带着几分讥诮。
祁宴转过身,对卫蓁道:“公主,走吧。”
他看一眼卫凌,卫凌会意,立马上前来扶卫蓁,“阿姊”
今日这一场宴席,闹成这样出乎所有人?预料,却也终于结束。
出了大殿,走上长廊,众人?到离宴客的大殿有一段距离,方才停下。
卫蓁身形摇摇晃晃,脚下不稳,往一旁倒去。
祁宴及时伸出手抱住她,防止她跌倒。
此处是在?风口上,不断会有宫人?经过,祁宴示意卫凌来扶她,卫凌小心翼翼将人?接过。
女郎双目紧阖,脸颊被酒气蒸得酡红,柔弱无力?地倒在?卫凌怀中。
卫凌眼中满是心疼,抬头道:“祁宴,今夜之事牵扯不小,我担心阿姊会因此得罪王室……”
祁宴方要开口,身后长廊传来脚步声,二?人?齐齐转过脸。
太子景恒从远处,看到祁宴,眼中有冷锐锋芒。
他在?二?人?面前停下,“初来晋宫的第一日,你们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晋王室向来高高在?上,楚国的公主入晋,他们势必要给楚国一个下马威,本来卫蓁饮下那几盏酒,向王室表示愿意臣服,此事便也过去了,祁宴,你却偏偏坏事。”
祁宴挑眉道:“我做什么,与太子殿下何干?”
景恒脸色一拉:“此事必定?传入晋王耳中,到时王室若发难,祁宴你想好如何应对吗?楚国与晋国的联姻,岂容你败坏?”
“殿下说够了吗?”祁宴笑?道,“殿下不会真以为两国联姻是靠一味忍让促成的?”
景恒脸色越来越沉,“我只希望你们在?晋宫所作所为,莫要牵连到楚国,可你们若是执意寻死?,我也无话可说。”
景恒怒而甩袖而去,衣袍在?冷风中翩飞。
祁宴回过头来,接过凉蝉手上的外?袍,给卫蓁披上,他垂手系绳带时,卫蓁缓缓睁开双眼。
她眼中浮动?着水雾,眼尾一片赤红,眉心微微蹙起,好似在?承受莫大的疼痛。
祁宴的手背往她额头上一搭,拂过薄薄的冷汗。
“先送她回去吧。”祁宴道。
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响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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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军,请留步。”
晋国的使臣走上前来,姬沃跟随在?后,脸上神色凝重,双袖拢起,给三人?作礼垂拜。
姬沃道:“今夜之事,实在?是二?兄荒唐,也是晋国招待不周,我代晋国王室向公主道歉,望公主见谅。”
姬沃一路陪同?卫蓁北上来晋的,也私下为卫队护送出了不少的力?,这一路上从未有半点怨言,祁宴和卫凌知晓其也是心肠宽厚之人?。
他前来道歉,其实也是晋国宫廷给他们递了一个台阶下,卫凌正要应下,却听祁宴已经开口。
“见谅不见谅不是殿下一句话能说了算的,今夜之事,还请晋宫给公主一个说法。”
此言一落,余下三人?皆愣,没想到祁宴态度如此强硬,丝毫不肯退让一步。
祁宴看向姬沃,“九殿下。”
姬沃垂下手,再次作礼:“那是自?然。”
祁宴朝他颔首,看向卫凌,示意他离开。
此地离卫蓁所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待二?人?将卫蓁送回寝殿后,凉蝉连忙打?了水来,伺候卫蓁净面。
卫蓁坐在?床边,扶着床柱轻呕,吐到面色几乎惨白,卫凌侧过脸去,看得于心不忍。
凉蝉道:“少将军,少主,还请您二?人?先避让一下,奴婢要服侍公主更衣。”
卫凌眉心紧锁,回头对祁宴道:“我有些话与你说。”
院中夜凉如水,月光挂满枝头,
卫凌靠在?桃树边上,手握紧成拳,向着树干重重砸去,树叶纷纷然洒下,飘落至他肩头。
他回过首,双目凄红:“阿姊离楚北上,我心意本就难平,今日她来头一日便受如此大的委屈,日后更不知要遭遇多少事,这些晋人?可恨!”
少年双目在?月下充血,泛着深深的恨意,身形颤抖着,犹如一只受伤的困兽,四周的倒刺全都?竖起,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姐姐。
祁宴望着他,“今夜之事,不能忍让,一味忍气吞声,便是叫对方会更加得寸进尺。”
卫凌喃喃道:“可我只能在?晋宫待上最后的这几日,待启程回楚国后,阿姊该怎么办?”
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他双手撑着树干,突然回头看向身边人?,“祁宴,你对我阿姊是真心实意的好吗?”
祁宴微怔。
卫凌直起身来,“我回了楚国,对晋宫之事是鞭长莫及,此前我虽对你颇有微词,却也是万般相信你,了解你为人?可靠的。”
少年抬起手,抹了一下眼角:“祁宴,我能不能将阿姊交给你?”
夜风吹彻,月光照亮他的眼底,亦照亮他眼中的泪花。
他神色万分认真,这一刻便只是一个关心自?己姐姐的弟弟。
祁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卫凌有他这句话便足够了。
他上前用?力?抱了抱祁宴,“多谢你。”
祁宴会遵守承诺,这一点卫凌深信不疑,他相信对方的品性,心中的不安放下了一半。
身后传来推门声,是侍女来传话:“少主,公主换好衣物了。”
卫凌应了一声,进入大殿后,瞧见卫蓁换了一件素色的衣裙,坐在?昏暗的床边。
幽幽烛光照着她面庞,女郎头靠着床柱,虚弱无比,恹恹模样,却是连眼皮都?无力?睁开。
方一靠近,她身上浓重的酒气便飘入了卫凌的鼻中。
卫凌起身:“我出去弄点醒酒的汤茶来。”
一旁凉蝉看向祁宴,祁宴让她一同?出去陪着。两道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大殿只余下了她与他。
有晚风拂过,吹得庭院外?桃树飒飒作响,也将殿内烛光吹得摇晃,忽而熄灭。
夜色铺天盖地落下来,寂静的殿内,只剩下她腰间垂挂的一串夜明珠,还在?散发着光亮。
女郎身形颤动?,肩膀发抖,静靠在?床柱边上,有湿润之意从她浓密的眼睫之下沁出,泛着晶莹之光。
“卫蓁。”少年低醇的声音传入耳畔,女郎缓缓睁开眼帘。
她窝在?那里,整个人?委屈得不得了,薄薄的眼皮之下,已是一片绯红。
祁宴在?她床榻前半跪下,低声问:“怎么了?”
卫蓁不语,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抬起手捂住脸,要将眼角泪珠都?擦去。
祁宴一下便猜到原因。
他护送她北上,看着她为入晋宫而做准备,在?路上从未有一日安歇过,白日上礼仪之课,夜晚练琴不辍,背着极大的压力?,想要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自?他认识她以来,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保持着冷静坚韧的一面。
可今日之事一下击溃了她心理的防线。
她泣不成声,颗颗清泪从眼中掉落,仿佛易碎的琉璃花灯,一触碰就要碎开来。
“我讨厌他们,我讨厌晋宫的所有人?,方才他们那样逼迫我,却没有一个出来站出来为我说话。”
“我知晓,”少年抬起手,慢慢替她擦去颊边的泪珠,“卫蓁,这都?是他们的错。”
她抬起指尖,“今日给我灌酒的人?,我都?记下来了,二?殿下姬汜,四殿下六殿下……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在?晋宫好好地活下来,日后叫他们都?为今日之事向我道歉……”
祁宴静静看着她,知晓她是这不肯服输的性格,从前受了委屈,都?记在?心头自?己消化?,可今日饮了酒,神志不清间,便将心中的话都?给吐露了出来。
祁宴抬起手,继续帮她拭去泪珠
少女长发垂至榻上,也落于他的膝盖之上,她眼底目光渺渺:“我想祖父,想阿娘阿姆,若是祖父在?,绝对不会叫我受一点委屈……”
有泪珠从她纤长的眼睫上坠落,祁宴闭了闭眼,感受到那泪珠,啪嗒一下,落在?他鼻梁之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慢慢滑下。
鼻前浮动?柔柔的呼吸,祁宴再次睁开眼,看到女郎倾下肩膀,明眸凑到他面前。
她眼底被泪珠映亮,夜明珠浮动?柔和光辉,给她周身罩上一层清光,让她犹如一朵在?黑暗中盛放的寂静夜昙花。
卫蓁注视着眼前之人?,她模糊的视野,全靠那点夜明珠光点亮,此刻昏暗无光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她满心慌乱,“祁宴,你会陪着我吗?”
祁宴一怔,她又凑近一点:“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少女的唇瓣红润透亮,几乎凑到了她鼻梁边,身上浓郁的香气涌向他。
他半跪着,她静静坐着,又有一滴泪从那晶亮的眼底坠落,这一次,完完全全坠入了他眼中。
那滚烫的泪,包裹着她情绪,从落下的地方向外?荡漾开一层层酸涩,他仿佛感同?身受她的委屈。
他轻声道:“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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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少女在?听到这话后,眼中波光晃动?。
而后她突然倾下身来,环抱住他的腰身,将头搁在?他肩膀上。
祁宴的身子一僵,她绸缎似的长发落在?他臂弯中,有泪洒在?他滚烫的颈窝里。
她在?他怀中哭泣,泪珠溅落,弄湿他一片衣襟,也浸得少年的一颗心湿润。
祁宴略显僵硬地抬起手,而后还是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的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卫蓁。”
耳边传来她温柔的呼吸,少女鼻音浓重:“真的吗?”
少女身上的气息钻入他衣袍间,沁入他的肌肤里,在?此时此刻,他成了她完完全全依托的那一个人?。
晚风徐徐,帘幕荡漾。清亮的月色如同?流水晃荡,照入大殿,漫过桌案,也漫过二?人?周身。
他于柔柔的晚风之中抬起头,看到墙壁之上落下少男少女交拥的身影,她就犹如一朵袅娜的花,慢慢缠绕上他。
她鲜活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也在?敲击着他的胸膛。
这一刻,他的心底深处,一股柔软又异样的情绪,从经脉深处一点点蔓延开。
他仰头看清明月色,低头望怀中玉人?。
他知晓她饮了酒,应当神志不清,甚至醒来便会忘记一切,然他还是耐心地回答她。
“卫蓁,我会陪着你的。”
她喃喃问:“会陪多久?”
少年搂紧怀中少女,喉结上下轻滚,柔声道:“卫蓁,你想要多久便多久。”
“有我在?你身边一日,绝不会叫人?将你欺负你去。”
在?盛夏之夜,月色璀璨,夜风渐盛之时,少年的心迹慢慢显露。
第44章惊艳
等卫蓁慢慢停下抽泣,在他怀中不?再出声,好似睡了过去,祁宴将她放回榻上,又看了她一会,才起身离开寝殿。
卫蓁宿醉醒来,头疼欲裂,脑中一片空白?,她抚了抚额穴,昨夜醉后发生了什么都忘了个干净,隐约只记得?是阿弟与祁宴将她送了回来,也不?记得醉后是否做些出格之举,但?醒来后看祁宴与卫凌的反应,应当是没有到。
昨夜宴席上发生?的事,想经过一夜,想必晋宫上下已经全知晓。
卫蓁心头做好了万全应对的准备,等着王室的问责,又或对此事致歉,然而一连几日,王室皆无任何表态。
期间景恒作?为楚太子,代楚国前去拜见晋王,交谈之?中为那夜之?事致歉,晋王也未曾多说什么,好似那夜的事就这样被揭过了一般。
然而从始至终,晋王都未曾召见过卫蓁。
她作?为和亲公主,却被晾在一旁,是反常至极。
景恒因记挂国内朝堂,到达晋国后不?久,便准备启程返回楚国。
卫凌与祁老将军,自然也要一同踏上返乡之?路。
卫凌离开那一日,卫蓁乘车到宫门口相送。
夕阳西下,巍峨的王城,沐浴在渐渐落下的夕阳光影里,透出一种古朴的沧桑。
“阿姊,我走了。”卫凌道。
少年与她深深地相拥,夕阳落在他肩上,带着炽热的温度。
二人拥了许久,久到他身后队伍中人唤他,少年手臂依旧紧紧地用力,不?肯将她松开分毫。
“我走后,晋宫中没有人日日陪着你?,阿姊,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卫蓁将头搁在他肩膀上,他衣袍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熨热了她的心。
他还是忍不?住落了泪,“阿姊,我与你?自小就在一起,从没有分开太久,以后我该怎么办……阿娘离开我们了,祖父也走了,如今你?也不?能陪在我身边……”
卫蓁胸膛酸胀异常,心口好似漏了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酸涩情绪从中漏了出来。她抬手抚了抚卫凌的脸颊。
少年曾经稚嫩的轮廓,如今在阳光下也显出几分坚毅来。
卫蓁眼中噙泪,笑道:“阿凌,你?回到楚国,治好祖父留下来的封地,你?会找一个对你?真心实意好的女?郎,陪在你?身边,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家?,你?不?会孤身一人的。”
卫凌听出来卫蓁是在叮嘱他日后的事,眼眶湿润:“那得?多久,阿姊?”
“不?会很久的。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发生?的。”
他与她虽没有血缘关?系,但?自幼就在一起,没有父母却相互依偎长大,于彼此而已?,就是互相最大的依托。如今终于不?得?不?分开,走上各自命运的道路……
卫凌再次用力抱住她,卫蓁从未见过他哭成这样,二人的胸膛与胸膛相贴,这一刻心与心相印。
她抑制住想哭的冲动,颤抖着声线道:“弟弟,我相信我们会有重逢一日的。”
卫蓁庆幸与他在黄昏之?时分别,想哪怕多年之?后再回忆今日,也会记得?那时黄昏的光洒在身上是暖洋洋的。
她眼底也坠了几滴泪。
耳边响起“踏踏”的马蹄声,一道身影在他们身侧投下。
太子策着马,不?耐烦道:“你?姐弟二人说完了吗?”
“说完了。”卫蓁轻声道。
她像给小狗顺毛一样,顺了顺给卫凌的头发:“阿凌,走吧。”
少年松开她的手,往前方的骏马走去。
卫蓁看着卫凌的背影,万般不?舍忽然涌上心头。
阿弟此番回楚国,那便回到杀母仇人的手下。当年卫夫人遇害的实情,卫蓁不?曾告诉他,是害怕他知晓后万一做出冲动之?举,但?此仇她是一定要报。她也一定要与阿弟重见。
一旁的景恒握着缰绳,看一眼卫蓁,再看向她身侧祁宴。
从此番祁宴不?跟随队伍回楚国,景恒也猜到了他的意图,景恒不?曾开口,只讥讽冷笑了一声。
夕阳之?下,大部队启程,队伍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天边燃烧着绚丽的晚霞,天光照着归家?众人的盔甲,给他们描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卫蓁始终眺望着当中的一道身影,少年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转头频频来看她。
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与无边的晚霞融为一体,变成了金色的一片。
卫蓁将泪水逼回眼中。她在来和亲的路上,叫人给楚国七殿下送去了一封信,详细记述了景恪究竟为何而死。
景恪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但?她身为两国和亲公主,楚国畏惧晋国,自然动不?了她,也不?敢动她的弟弟,但?到那时,作?为半个幕后主使?的太子,必定难逃灾殃。
晚风袭来,树木簌簌作?响。
楚国的天,怕是很快就要变了。
祁宴道:“该回去了。”
卫蓁点?头,与他往宫门走去。
卫凌于马上回头,看到卫蓁的身影隐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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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之?中,那沉重的宫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好似将她的命运封锁住。
卫凌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也相信,他与阿姊会有再见之?时,他会变得?强大,待到那时,不?会再让她受今日这般耻辱委屈。
……
傍晚的晚钟敲响,天边流淌着瑰红色的霞光。
细碎的光亮从树枝细缝中倾泻落下,洒在走在长廊上众人的身上。
卫蓁送走了阿弟,在祁宴的跟随下,往寝殿走去。
二人随意聊着,绕过一处拐角,忽听一阵清脆的笑声,卫蓁抬头望去,不?由驻足停下。
远方殿舍之?中,有女?郎三三两两结伴从门槛走出,身后宫人相随,手中替她们捧着书箱。
当中有一华袍女?子,卫蓁认出来,正是十一公主,姬瑛。
她询问身边宫人,宫人看一眼前头,回道:“禀公主,前头那是学宫。平时王孙公主们都在那里,此外各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也都要前去上课的,还有些晋国贵族们送进来自家?的女?儿,做公主们的伴读。”
卫蓁一怔:“公主们都要去吗?”
宫人看卫蓁一眼,目光微微躲闪。
卫蓁眉心微蹙了一下,可她来这么久,晋王也没有召见她,更别提叫她入学宫。
“那学宫学的是什么课?”
“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听说,这些贵人们的课绩,大王也会亲自考核,时不?时会过问一二。”
卫蓁点?头,猜测和亲公主入学宫,应当不?仅仅是上课那么简单。
晋国的储君尚未定下,诸多王孙也尚未娶亲,众贵女?入学宫,便能方便晋王比较各女?的能力,也方便从中选出未来储君夫人的合格人选。
一行人到了前一个路口,迎面走来几位下学的少女?。
卫蓁朝少女?们颔首,女?郎相互谈笑风生?,却无人回应她,擦肩而过之?时,火热的视线投向她受伤的右脸。
哪怕隔得?有些远了,卫蓁仍能感觉到她们落在身上的视线,也能听到那些低低的议论声。
“走吧。”祁宴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及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左盈应当在殿中等着你?了,莫要叫他多等。”
少女?们的议论,并未在她心头荡漾起多大的涟漪,卫蓁大步往前走去。
回到寝殿,左盈已?等候多时,见到卫蓁回来,连忙打开药箱。
卫蓁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右半张脸,那灰黄色药膏几乎已?经与脸颊融为了一体。
当左盈的手覆上去,卫蓁的一颗心也提起来,前后治了也有十几日了,若是伤口愈合得?快,应当差不?多这个时候就能痊愈了。
随着脸上的药石被一点?点?剥落,玉白?的肌肤一下显露在空气中。
卫蓁的手覆上脸去,那光滑触感与从前无二,从前起了疹子的地方,非但?没留下一点?疮疤,反而更显肌肤细腻。
“公主脸上的伤口差不?多都好了,只是最近几日,还是得?尽量避光才行,眼下肌肤才痊愈,依旧脆弱,被阳光一照,便容易泛红。”
正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道脚步声。宫女?禀告使?臣公孙大人来了。
祁宴让卫蓁在位上坐着,自己往外走去。
“使?臣今日来有何事?”祁宴道。
使?臣拱手作?礼,抬起头面露愧色,自上次夜宴事件之?后,他与姬沃答应会给卫蓁一个说法,但?至今王室仍未有任何表示。
祁宴却也明?白?,此事这样草草收尾,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晋王对卫蓁的态度平平。
如若卫蓁入晋国后,便能被晋王传召觐见,得?到晋王青眼,王室又怎么不?看在晋王的面上,多给卫蓁一点?尊重?
不?给,无非是瞧不?起卫蓁。
使?臣道:“臣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大王的风寒已?经痊愈,方才已?遣宫人去备下宴席,今日晚些时候,邀公主前去赴宴。”
使?臣看一眼殿内:“公主可在?”
“在的。”卫蓁听到使?臣唤自己,戴好面纱,提着裙裾从殿内走出来。
使?臣恭敬道:“方才臣与将军的话,想必公主已?经听见了。其实之?前酒宴的事,臣也不?能确定,大王是否心怀芥蒂……但?今日宴席,公主务必要给大王留一个好印象。”
卫蓁沉吟一刻:“此前在路上,使?臣一直劝我多加练习琴技,我也未曾有一日废止,不?知今夜宴席之?上,是否有幸为大王弹一曲?”
使?臣一怔,旋即笑开脸:“公主虽容貌暂时受损,但?仅凭琴技也定能惊艳四座。那臣这就令人去准备!”
卫蓁笑道:“多谢。”
他大袖一拢,告辞离去。
天色已?晚,宫宴就快开席,留给卫蓁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了。
凉蝉为她梳妆:“公主容貌已?经恢复,是否还要戴面纱?”
卫蓁道:“戴的。”
她容颜受损,已?是人尽皆知,今日她出席,主要是为晋王抚琴,好扭转在晋王心中的形象,若是不?戴面纱,怕众人的关?注点?便不?在琴上,都在她脸上了,二来若是琴抚得?叫晋王满意,到那时她再揭开面纱,也算锦上添花。
短短一刻,卫蓁心中已?浮起万千思绪。
然而最令她担忧的,还是那一个琴字……
卫蓁透过镜子,望向身后桌上放置的那把?琴,也恰好看见了立在桌边的少年。
她放在裙面上的指尖,紧张地蜷缩起来。
祁宴好似看出她内心的慌张,道:“你?在路上,已?经将琴练得?极好,不?必担忧,今日就选你?最熟悉的那一曲如常弹出来便可。”
卫蓁轻屏住一口气,“好。”
晚些时候,二人一同出了清雪殿。
祁宴替她抱着琴。越往灯火辉煌处走,喧闹声越发入耳,卫蓁心下紧张,又给祁宴背了一遍曲谱,得?到他颔首肯定,才略松一口气。
二人快要到宴客厅时,被使?臣引到一侧的偏殿。
使?臣笑道:“公主今日是要为大王抚琴,大王身边的宦官也已?经知悉,故而为公主备下了一琴,此琴是姬琴公主旧琴之?一,是上好的名琴,臣也希望公主得?此琴,今日能弹出雅音。”
既是晋王为她备好了琴,卫蓁也不?可推托。
她走到桌边,将手放上去,轻轻一抚,温凉的触感传到掌心之?中。
毕竟是姬琴公主留下的琴,实在贵重,卫蓁须得?小心对待。
然她才抚了几下,尚未来得?及完全熟悉这把?琴,前头宫人已?来,道是宴席快开场了。
“公主先去吧,这琴臣帮您拿着。”
卫蓁走出偏殿,往正殿走去,尚未入内,便听到了殿中传来的丝竹编钟之?声。
少女?在阶前停下,参差花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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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面颊上,衬出她一双慌乱的眸子,“我还是害怕……”
祁宴道:“你?先进去,我在宴席一侧屏风后面陪着你?。”
卫蓁抬起头,四周淡淡的烛火衬得?少年眉眼柔和,他走近一步,借着宽大袖摆作?遮掩,轻握了她手一下,掌心的温热传到她掌心肌理之?中。
“放心,去吧。”
卫蓁心扑通乱跳,在他一句话落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步往前走去。
伴随着门口宫人一句,“楚公主到——”卫蓁跨过了门槛。
有鸣鸾环佩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殿内静默了一刻,众人齐齐朝着门口看来。
众人早对楚公主的风姿略有耳闻,今日一观,却又不?免愣住。
传闻中公主气度不?凡,却容貌受损,今日少女?一身红裙,裙裾翩翩,以面纱遮掩住眼部以下,只余下那双艳若桃李的双目,修长的眼尾,此刻更点?缀着金箔,好似耀目的星辰,令人过眼不?忘。
两侧的烛火落在她身上,好似给她披上了一层楚地皎洁的月光。
那是与晋地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
卫蓁步伐轻盈,裙摆曳过地砖,发出沙沙的希望声响。
她到玉阶之?前缓缓停下,躬身款款而拜,举止优雅而缓慢,不?见丝毫慌乱。
满殿的寂静,一道婉婉的声音响起:“楚女?卫蓁,为楚国送献之?女?,代楚国王室之?敬意,拜见晋王。”
卫蓁跪伏于地,四面八方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方才那些人中,多了许多她不?认识之?人,也有那日小宴之?上的诸多王室贵族。
大殿静悄悄的,身后青铜香炉缓缓吐着香雾,分明?是细小的声音,却在殿中回荡出巨大的回响。
卫蓁垂下额头,感受到上首投下来的那道视线,目光虽轻,却好似带着千斤的重量,落在人身上,能叫人弯了脊柱,然而卫蓁始终以最得?体的姿势叩首。
清风从殿门拂来,吹得?卫蓁的衣袍轻扬。
等了许久,上方的人都没有说话,卫蓁扣着地砖的指尖微微泛白?。
良久之?后,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楚女?卫蓁,是吧。”
晋王令她抬起头来,卫蓁缓缓直起腰,因着礼节垂着眼,即便如此,还能感受到自上方涌来的肃杀王气。
一侧屏风之?上,烛光投下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
那是被称为虎狼之?君的男人,年轻时能连屠过十座城,用的是极端狠毒而凶辣的手段,绝非宽厚之?人。即便已?年过七十,依旧威武不?凡。
满殿寂静,无人敢说一言,气氛凝固而低沉,都是为其一人臣服。
大殿之?上,好似浮着一股压抑而凝重的阴云。
“起来吧。”他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卫蓁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晋宫比之?楚宫,更是压抑,也更令人喘不?上气。
卫蓁柔声道:“谢过大王。”
“听之?前出使?楚国的使?臣说过,你?也擅长抚琴?”
晋王靠在王椅之?上,酒樽叩了叩椅柄,发出低冷的响声,令人脊柱发麻。
卫蓁称是。晋王道:“那便随手抚上一曲试试。”
卫蓁起身走向案几,使?臣从屏风之?后走出,为卫蓁将琴放好。
而同时她匆匆一瞥,余光刚好捕捉到屏风后祁宴的身影。
她剧烈跳动的心放缓了些,走到案几后款款落座,看着面前那一把?玉琴。
如是场合,自然不?能出一点?错。
只是这琴,她也是第?一天碰,并没有多熟悉。
卫蓁要弹的曲子是《流光引》,此曲乃是楚地之?曲,曲谱在她来前已?经内化于心,背了百十遍,然而在手放上去的那一刻,从前所学好似都烟消云散。
她欲先用一段婉柔和缓的曲调过渡,待熟悉了这把?琴后,才开始正式地弹奏。
她指尖轻拨琴弦,曲声便缓缓流淌而出。
一弦一音,曲调婉转。
琴声悠远,渐渐转为清澈之?音,叫人想到了空濛的月色,夜下行走的流光,夜光澄澈而空明?,天地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卫蓁熟悉了琴,也更加得?心应手,就在琴音继续在大殿之?中飘散,突然“铮——”刺耳的一声,骤然响起,一下打破静谧的氛围。
殿中众人不?明?所以,皆望向卫蓁的所坐之?地。
王椅之?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怎会断弦?”
卫蓁一只手捧着断了的弦,另一只手指尖被割破出血,手腕颤抖,方才那刺耳的一声铮鸣,仍在耳畔回荡,叫她浑身血凉,视线都跟着晃荡起来。
卫蓁并未被此事打断,继续抬手拨弦,清澈之?音再次在大殿之?中回荡。
鲜血不?断从她指尖流出,浸红了琴弦,每一次拨动,带来的巨大震颤,都叫她指尖如被钝刀子割肉一般,更加的疼痛。
这是晋王爱女?留下的琴,珍贵无比,而她卫蓁在晋宫正式场合第?一次出场,就将其弄坏,晋王怎会不?怪罪?
怎会断弦?
是啊,好端端地怎会断弦?
因为这琴弦,被人事先动过了手脚。
那断弦的开裂之?处,不?是指尖拨动留下的伤痕,更像是由剪子剪断落下的痕迹。
这把?琴一直放在侧殿之?中,在宴席开始前,必定有人动过它。
是谁想要陷害她?
第45章火热
琴音未曾停下,卫蓁仍在抚琴,她从最初的出神后,一下便调整过来。
琴有七弦,断了?一根,她便只拂余下的六根,把曲谱在心中过了一遍,及时做出了些音色的改变,将音调拨高半分。
曲调由悠扬转向轻快,像清泉淙淙落在山涧之中?,又像夜莺在月下啼呖婉转……
一时间四周阒寂无声。
殿内众人安静聆听,不知为何,琴仍是相同?的琴,琴音比起此前好似又多出了?一种韵味。
一直到琴音停下,众人方慢慢回过神来,余音却一直回荡在心头,连绵不消。
卫蓁将手从琴弦上抬起,有血珠沿着她右手掌心滑落,接连不断地砸在琴弦上。
方才那断弦直接扎入她指腹之中?,卫蓁是忍着剧痛,将断弦从血肉中?拔出,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抚起琴来,这会一曲弹毕,便觉指尖连着心脏,彻骨的疼痛袭来。
她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慢慢擦拭指尖,便听上方宦官叹息道:“大王,此乃姬琴公主之旧琴。”
此言一出,殿内起了?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公主旧琴都由专人看管,平素保养得?极好,今日怎会突然断弦?”
“这好好的一把?名琴,断弦后再造新弦,定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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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了?。”
“姬琴公主的琴虽多,却也每一把?都极其珍贵。如若抚琴者琴技高超,又怎会断弦?”
宴席中?有人抬头,往上方偷偷望去。灯火幽幽,晋王冠冕上的东珠摇晃,投下一片阴影,将其面容遮挡住,然而从其紧抿的唇角,可见其心情?极度不悦。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停了?下来,殿内一时间?无人声?。
卫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晃荡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她从案几后起身,走到玉阶前。
“大王,琴弦一向柔韧,初学者抚琴,手上力?气不当,便会拨断琴弦,今日姬琴公主旧琴,于臣下手中?毁坏,臣下心中?亦惶恐,然那却弦亦非因臣下而断。”
“非你所断?”
卫蓁正要解释,冷笑声?已经?响起,“楚公主此话,不觉荒谬?”
若是寻常之人,遇此情?景,定当心中?恐惧,双膝发软,然卫蓁也到底算见过不少大场面,压下心头所以的不安,缓缓抬起了?头。
“臣下这般说,并?非有意推脱。大王爱琴,亦然懂琴,寻常人若手在弹琴时拨断琴弦,琴两侧固定琴弦的琴轸,必然会被带得?有所松动,然此琴却如常,且琴弦的截断面,断裂痕迹平整,更像是剪子剪开留下的痕迹。”
晋王道:“楚公主的意思是,此琴弦被人剪断的?”
这样的话一出,无疑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晋王语调沉沉的,背往后靠了?一靠。
那只青铜酒樽,被握在他手心之中?,拍打?着王椅,一下一下,也拍打?在卫蓁的心上。
老宦官道:“这把?琴在展示给公主前,一直有宫人专门看管,又有谁人会将其剪断?公主此言谬哉!”
卫蓁知道自己的解释必须有理可依,否则这些话听在晋王耳中?,更像是她在信口狡辩。
卫蓁道:“那断了?琴弦上,截断之处还有一些粉末状黏腻之物,这弦被人重新黏补过。大王不若叫人来细细一看。”
老宦官一愣,随即看向晋王。
卫蓁的余光往一旁望去,看到祁宴在酒案后的屏风旁,他朝着她做口型:“看看琴轸。”
卫蓁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请大王允许臣下再看琴一眼。”
晋王道:“可。”
卫蓁在案几前跪下,思索着祁宴为何会叫自己看琴轸,一瞬间?思绪好似被一团光照亮——
在公主府时,祁宴曾经?给她看过姬琴公主的旧琴,给她讲过公主的一些癖好,曾说过姬琴公主每得?一把?琴,都会在琴轸上留下一些记号。
但面前这一把?,琴轸完好,上面无一点刻画的痕迹。
既不是姬琴公主的琴,卫蓁心中?压着的石头一下移开了?大半。
卫蓁仰起头:“大王,此琴应当并?非姬琴公主旧物。”
老宦官道:“并?非公主旧物?”
“是。臣下知晓公主于琴上的一些特殊癖好,凡是收得?一把?宝琴,必定会在琴轸上刻字,记下这是收到的第?多少把?琴。但此琴没有的。”
晋王沉默了?半晌,“这事你从何得?知?”
卫蓁莞尔一笑:“在来晋国的路上,拜祁宴少将军所助,有幸翻阅过公主留下的琴谱,也有幸抚过公主的旧琴,从他口中?得?知。”
一侧的屏风后,绕出一道高挑的身影,少年走到玉阶前跪下,“是,母亲自学琴以来,每得?一把?琴都会刻字。此琴既无记号,绝非母亲之旧物。”
晋王身侧宦官,从高阶走下,行到案几旁,细看那琴一眼,仰头道:“大王,此琴确实不是姬琴公主的旧物,是此前收在库房中?的一具宝琴,应当是看管琴的宫人弄错了?。”
老宦官对?身侧人道,“去将那侍女唤来。”
不多时,侍女从外走来,瑟瑟地跪地,如实禀告。
今日这琴的确是她不慎用剪子弄坏的,当时快要开宴,又害怕大王怪罪,这才随便用了?些黏膏,将琴弦重新修补上。
是宫人弄坏的……
卫蓁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应当不止这般简单,但晋王已经?发话,她也暂且将这份疑惑压下心头。
“此事是晋宫宫人的错失。公主起身吧。”
即便晋王声?音缓和了?不少,也依旧沙哑,叫人不寒而栗。
“今日之事,事发偶然,虽琴弦是被宫人弄断,但我弹出的琴音也到底污大王的耳,不知明日能否有幸,再为大王弹一曲?”
这话问得?实在大胆,令晋王身边的老宦官也心头一跳,那诸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何曾敢主动提出给晋王弹琴,想要与晋王亲近?
卫蓁也是在赌,赌晋王的一个?态度——
若是晋王今日答应,她便能更进?一步,日后都借此缘由,慢慢与晋王亲近,得?到晋王的信任。
那些被送来晋国的和亲公主,都进?了?学宫,唯独她没有。
她相比于那些公主,已经?晚了?一步,那便需要另辟蹊径,走一条捷路。
她惴惴不安等着一个?回答,良久听到了?千钧重的一个?“可”字。
卫蓁如释重负:“多谢大王。”
她行完礼,直起腰,瞥一眼跪在身旁祁宴。
头顶又响起晋王的话语:“方才祁少将军自称为臣,是谁的臣?寡人何时有过你这样的臣子?”
“听说这些天,你都护卫在和亲公主身边。此番驱驰千里来晋都,不随楚人回去,是想借此留在晋国吧,可堂堂楚国的少将军,竟沦落到来我晋国当侍卫的地步?”
晋王记恨祁家,晋国朝堂之人都知晓,却都未曾料到,晋王会当着众人面,直接这样下外孙的面。
这毕竟也是姬琴公主的儿子啊。
灯烛摇晃间?,少年沉声?道:“大王问臣是谁的臣?臣非楚国之臣,也非晋国之臣。”
晋王闻言抬起眼来,看到少年漆黑的双目明亮,好似有一团火在里面寂静地燃烧:“而是天下之臣。”
“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那臣便是自然是谁的臣。”
晋王轻嗤:“好一句天下之臣。”
他于宝座之上站起身来,目光拂过大殿,满堂人皆垂首,唯有少年一人还在抬头。
少年人的脊骨自非可以轻易折断的,哪怕周遭诸多打?量讽刺的目光落于他身上,哪怕晋王诸多羞辱之词加之于他身,他亦不骄不躁,以最平和的姿态看着晋王。
只是他那眼中?的火不曾灭过,他骨子里好似有一根坚韧的筋,支撑着他挺直腰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王是志在天下的王,臣便甘愿为大王的臣。”
他声?音笃定而清亮,这话落地之后,垂下身,对?着晋王行礼。
他再抬起身子,先缓缓抬起眼帘,随后才抬起清澈的瞳仁望向晋王。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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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令晋王有一瞬间?恍惚,眼前浮起故人的样貌。
老晋王道:“你入晋国,拜在寡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称愿为寡人之臣,那寡人驱你做宫中?杂役,为晋宫的侍卫,你可愿意?”
众人听得?唏嘘,堂堂一国将军,投奔晋国,有满身本领,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屈居宫中?侍卫一职,落差如此大,他怎会接受?
少年再次倾身:“臣谢大王恩典。”
满殿人皆怔住。
“起来吧。”晋王嘲讽一笑,“楚人卑躬屈膝,向来能屈能伸,寡人今日也是见识到了?。”
少年站起身子,面色平静,好似那些话丝毫没在他心头留下半点涟漪。
晋王让宫人重新拿上来一把?琴,令卫蓁再次抚琴。
这一次卫蓁抚的是另一支曲子,袅袅的琴音结束后,卫蓁将手慢慢搭上面纱。
无数道火热的目光追随而至。
随着那面纱被一点点取下,女郎的容貌也显露在了?光下。四周烛火将其面颊照得?透亮,肌骨晶莹,眉眼清彻,如有流光在肌肤下流淌,配上那一双秾丽的眼睛,便真?是颜若朝霞,惊艳四方,也令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原先那曾经?去为卫蓁接亲的晋国王室中?,声?称其“其貌不扬”的王孙们,不由都瞪大眼睛。
晋王道:“寡人听说,你初来晋国之时,脸颊受伤,好似不能恢复,眼下看倒是已经?痊愈了??”
卫蓁笑道:“是。也多亏了?医工及时的治疗。”
女郎娴静而坐,窗外花影落在脸颊之上,衬得?其面色如玉,那右脸颊一侧的肌肤,哪里还像从前如龟裂的河床?
晋王俯视了?她半晌道:“诸位公主都在学宫之中?,楚公主明日便也随众人一同?去吧。”
卫蓁俯首道:“多谢大王。”
……
宴席结束,卫蓁出了?大殿,凉风灌入袖摆,她望着远方长廊,一直压抑在胸口的浊气终于慢慢呼出。
今夜虽看不出晋王对?自己的表现是否满意,但从他答应她日后可以去王殿抚琴,能推断出他对?自己印象应当不算太差,至少她也达到了?和亲公主应有的合格线。
只是祁宴……
卫蓁道:“你怎能入晋宫做杂役?”
祁宴换了?一只手给她抱琴,道:“不必为我担忧。今日这般结果,相比起晋王不肯接纳我入晋宫,已是极好。”
少年望向前方,“我在大殿之上说,我非楚人,也非晋人,也的确如此,所以晋王或者晋人,因我是外来之人看低我嘲讽我,我心中?都不会有半点起伏。”
祁宴垂下头:“这天下这么大,我便是天下之人。”
清风拂过他明亮的眸子,少年眉若山水,神清骨秀。好像大多数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能保持一颗平和的心态。
卫蓁浅浅一笑,想他能这么旷达便好。
她忽蹙了?一下眉:“今日那断弦之事,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卫蓁在花丛边停下脚步:“那弦当真?是宫人不小心割断的吗?使臣一开始将琴给我时,声?称是姬琴公主之琴,可后来,事情?水落石出,那并?非姬琴公主旧物。真?的是那宫人不小心误拿的?”
祁宴道:“你觉得?是?”
“我怀疑是晋王是知晓些什么,祁宴,你想想,姬琴公主留下的遗物,晋王这般爱护,又怎会将其随随便便拿出来给我使用?”
祁宴挑眉道:“所以晋王一开始,就没想将我母亲的琴给你。”
卫蓁越往下思索去背后越是发寒,“可晋王却说那琴就是姬琴公主的,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晋王布置的?”
她抬头道:“晋王欲借此试探我?”
如此一来,一切便就说得?通了?。
晋王叫宫人拿出一琴,让使臣提前将卫蓁带至偏殿,告诉她,此琴乃公主所留,望她能弹出雅音,不想当中?的一根琴弦早就被剪断,那么在宴席之上,卫蓁不可避免要面对?琴弦断了?的难题。
到那个?时候,她究竟是继续弹下去,还是当众便乱了?手脚?
但凡卫蓁当时心头动摇一下,为此事困扰,发现不了?当中?关键的环节,今日便不可能这样顺利结束。
卫蓁清楚,到那时晋王一定会顺势,将毁坏公主琴弦这一罪责,降到她身上。
何为伴君如伴虎,卫蓁今夜算是明白?了?。
而这不过才是她晋宫生活的开始,日后怕是每一日都少不了?要与晋王见面。
一阵晚风拂过,卫蓁后背沁出了?冷汗。
……
晋王的寝宫。
老宦官为晋王送上来参汤,晋王披衣坐在案前,烛灯燃烧,照亮案几上竹简军务。
“大王,天色已晚,您也该歇歇了?。”
晋王嗯了?一声?。
那宦官试探地问道:“楚女今日宴席之上表现,大王看在眼中?,是否还满意?”
见晋王不语,老宦官才道:“今日宴席之前,宫人不小心用剪子划坏了?琴弦,大王便顺势而为,想借此来试探楚女在宴席上会是何反应。”
那琴本就是一普通之琴,并?非姬琴公主之琴,却如此告诉卫蓁,是为了?给卫蓁施压。
“奴婢看这楚女确实不一般,竟这般冷静,临危不乱,发觉出琴弦的异样。寻常女子遇到此等情?况,怕早就跪地求饶,果真?如那使臣所说,此女在那一众和亲公主中?最为不凡,冷静有谋,大胆且有野心。”
老晋王手握着汤勺,在参汤中?滑了?滑,只望着面前的军务。
“至于姬琴公主的孩子,奴婢看大王是否……”
晋王指尖敲了?敲桌案,老宦官这才噤声?。
不知过了?多久,老宦官陪在一旁也昏昏欲睡了?,才听得?晋王收起竹简,冷声?道:“去叫宫人给他通知一声?,他既然愿意做侍卫,那便从明日起,就来寡人的宫殿外当差。”
老宦官一愣,随即道:“喏。”
四角铜灯燃烧,屏风上梅花错落,夜色已深,浓重的阴影也将老晋王的身形一点点吞噬。
第46章许配
次日天一亮,晨钟敲响,卫蓁睁眼醒来。
凉蝉挑起床帘,“公主今日要入学宫,可莫要迟到了。”
卫蓁披衣下榻,看到桌上摆放了几件崭新的衣物?,手抚摸上去?,丝绸的触感柔滑。
凉蝉问道:“公主今日打算穿哪件?”
卫蓁翻看了看衣物?,“就这件浅绿色的吧,我是去?上课,简单打扮一二便好。”
不多时卫蓁更?衣完,她随意?挽了一个简单发髻,发间步摇随风摇晃。这晋宫的衣料轻薄,被风一吹便起了一层褶皱,犹如荡漾开?的涟漪,人?如依偎青云而出。浅绿色煞是好看,也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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