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主素日里是什么性子?”
“殿下很是谦恭和气,端重自持,仪态万方,从不与人争执。”
永正帝听了掩面洒泪,长叹道:“唉,竟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才没了父母,紧跟着自己也丢了,真要把人心疼死。只是照此说来,朕方才所想怕是不对,以楹儿的为人,应干不出那种事来。”
冯广略心里好奇皇帝口中“那种事”究竟是何事,犹豫几番,还是没敢擅自开口询问圣意。
“万侍中德高望重,你在他手下做事,可要多学着些。”皇帝说完这句话,便令冯广略退下了。
问话终于结束,冯广略汗流浃背地走在通往宫门的宽阔石道上,走出好远,才敢回头望向刚刚置身其中的雄伟宫殿。天边朝霞未褪,映着巍巍殿宇上金灿灿的琉璃瓦,本是生平第一次见识到的壮景,想到未婚妻此刻不知生死,年轻公子回头的瞬间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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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詹沛恢复了往昔的融洽,再加上冯?F已如自己所愿下了地狱,郑楹终得以稍释积压心头多时的恨愤,美丽的脸蛋日复一日地明媚起来,这是在那场劫难后,郑楹头一次显现出快要活过来的迹象。
詹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满心欢喜,万分后悔自己早先的强作愠怒,白白浪费了三天的大好光阴。不过这样一来,更易情动,譬如在郑楹咯咯冲他笑的时候,或是偎坐在他身旁吃东西的时候,但一想到曾离犯浑一步之遥,再生杂念便立时提醒自己切不可越雷池半步。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直到距础州只有两日路程的那天。
这天到驿馆住下后,郑楹才想起问一问詹沛之父詹盛的近况,詹沛只好将丧父之事告诉了郑楹。郑楹得知十分震惊哀悼,她最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又视詹沛如兄长一般,此刻见詹沛黯然,便留他多坐片刻,并说了许多熨贴的话去宽慰他。郑楹并不知道,其实詹沛仍隐约相信父亲依然在世,并不像面上那般难过。
郑楹正柔声说着,对方却冷不丁起身告辞。
少女刚茫然地应了个“哦”,詹沛已走出屋子,径直去到自己屋里,紧掩了门——方才与郑楹独处太久,女子的俏脸和软语早使他数次心如鹿撞,但只要还有一丝理智在,只要郑楹还愿意说下去,他便绝不舍得走,就这样一直拖到最后满脑杂念时才不得不走。
他撩起盆中冷水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去想些公事,可少女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强势侵扰着他的思绪。恰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连同郑楹娇美的话音一并传来:“詹哥哥,你走太急,佩刀落下了。”
半晌,门吱呀一声打开,郑楹笑盈盈地把刀递到男子面前,等他接过。詹沛却根本没理会什么刀不刀的,只是直勾勾盯住面前少女的双眸,片刻之后,忽然伸出手去,却是抓在了少女握刀的手上,一使劲拉入怀中,又用另一只手去掩了门……
郑楹不住地挣扎,哭道:“想不到我跟娘亲,是一样的命。”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敲醒了迷乱之中的男子,顿时,王妃血肉模糊的死状浮现眼前,顷刻浇灭了他胸中的火焰。意识乍一回归头脑,男子的双手便像碰到烙铁一般猛缩了回来,他噔噔后退两步,背转过身,再不敢面对少女。
而郑楹还没说完。
“你若再趁人之危,欺我孤弱,漫说我父母,就连詹世伯都不会饶恕你。说起来,你也算热孝在身吧,想不到还能有这心思。”
这是郑楹生平第一次拿出王女的款来斥责詹沛,言辞虽厉,口吻却依旧平静软糯,只是带着几分轻蔑。说完,郑楹一抹眼泪,转身开门而去。
完了,这下完了——他上一刻刚谈及父丧,下一刻便要渔色。詹沛长大成人以来,自诩还没办过什么傻事,今天算是头一件,想不到这头一件,便蠢成了这副德性。
这晚,詹沛懊丧得几乎彻夜未眠,直到四更才朦胧入睡。
清晨,一听见敲门声,詹沛立刻惊觉坐起,紧接着就听到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詹哥哥,我买了饭,你吃些吧。”
詹沛忐忑地开了门,见郑楹拿着吃的站在外面,脸色平静如常。少女款款走进屋,将早饭摆在案上,叫詹沛一同坐下用饭,仿佛昨夜的事从没发生过一般。
郑楹虽绝口不提,詹沛却觉得还是应该表表歉意,咽下口中食物后正想启口,郑楹倒先发声了,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一件正事——
“再有两日就要到础州了,听你说,周都统已知道我们藏在却尘庵,那肯定也已知道了我私自离开之事,我回去该如何向他解释呢?”
“这个,我也想了一路了。”詹沛早就为此头疼不已,听同伴问及,为难道,“恐怕只能照实说,不然你我二人不同去却同归,这般凑巧实难辩白。好在周都统是自己人,又最是疼爱你,必不会为难咱们,若隐瞒了再被他查问出来,才是弄巧成拙,更加不妙。”
郑楹乖顺地点了点头。两人吃罢饭收拾过,又匆匆踏上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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