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猜或不猜,药依然要喝。姜玉清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褐色的汤药,苦味在口中弥漫。她实在是无法恭维这个味道。周崖在屋外望着青山,日头出来,云雾散尽,起伏的山脉翠绿非常。莫名的,周崖想到昨夜看到的,她的乳儿也是……起伏的,很漂亮。天边飞来一只鸽子,它翅膀扑闪着,羽毛泛着耀眼的光,围着周崖绕了两圈后停在了他的肩上。周崖从它的腿上找到绑着的密信,打开来,一片空白。他与谢玄约定好的,空白字条代表着风平浪静,无需着急。书房里,案上的墨将将晾干,周崖折好字条绑在鸽子的腿上,点点它的脑袋,道:“去找谢玄。”它啾啾叫了两声后振翅飞起,很快在空中消失不见。周崖回到屋中,姜玉清正对着碗中的药渣发呆,听见声音,她抬起头,祈求道:“这药好苦,我想吃蜜饯。”他说话无情:“没有。”姜玉清理直气壮,“没有不可以去买吗?”在她看来,天底下少有银子买不来的东西,虽然姜府比不得大富大贵之家,毕竟是朝廷官员,又在天子脚下,前来“孝顺”的人可不少。“你拿银子,我替你买。”她身无分文,莫说银子,就连一个铜板也拿不出。周崖分明是刻意为难她。她气得牙根痒痒,又不敢发作,见他出去,才小声地骂:“真讨厌。”姜玉清不知道周崖自幼习武,耳力极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说的话。她烦闷不已,才躺了两日,她心情便已经坏到极点,无法想象再多躺几日她会怎样。想去碧影台看戏,买如意斋的胭脂,也不知锦绣阁是否来了新料子。她上个月才做的折枝牡丹纹衫子还一次未穿,早知应该带来,就是死了也得烧给她,留着在地下穿。纵然想得再多也只能想想。她是不想成亲,不是不想回京城,二者若是可两全该有多好。姜玉清叹气,她还回得去京城吗。周崖抱着褥子靠近时她浑然不觉,还在唉声叹气伤春悲秋。乍然转过头,一个男人在床边,她难免吓了一跳,“你走路为何没有声音。”戏本里说只有鬼魅走路才没有声音,他们也没有影子。周崖不由分说地抱起她放在窗下的榻上,姜玉清这才看见褥子,她愣了愣,没想到这人真的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好奇怪,周崖是见过最奇怪的人。他时而冰冷,冰冷到让她害怕,时而又对她很好。胡思乱想间周崖重新铺好了褥子,抱姜玉清回床上,问她:“还硬吗?”他是一番好意,姜玉清硬着头皮道:“好多了。”其实没好到哪里去,还是很硬。她揭过这一篇,问他:“周崖,你懂医术?”也不需问,周崖接得上她的腿说明他一定懂医术。“略知一二。”“你是跟谁学的?”“我师傅。”话头在此停住,姜玉清有种强烈的感觉,不能再问下去了。于是她道:“那我喝的药……”周崖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镇上医馆买的。”“好吧,”姜玉清蔫蔫的,又开始使唤他,“能替我找两本书解乏吗。”“只有医书。”“……那还是算了。”看了也不懂,不如话本有意思。躺在床上实在是无趣,姜玉清望着床帐发呆。她在大婚前一夜逃跑,姜府和李府的人一定都在找她,她让姜家丢尽了脸。还回得去吗,她也没想过再回去,即便回了姜家恐怕也是要在祠堂罚跪三天。祠堂阴冷寒凉,地上是钻心的寒,莫说是跪上三天,就是跪一炷香她也捱不下去。想了太多又觉得无益,困意袭来,是该睡觉了。窗外斜阳照草木,周崖在林间穿行,走过那日遇见姜玉清的小道。顺着路一直向前走,尽头是一座孤坟。坟上野草正盛,周围偏僻而荒芜,全然看不到有人拜祭的痕迹。周崖在坟前站定,石碑上的字迹已然模糊,依稀看得出是“冯青阙之墓”这几个字。他的目光无悲无喜,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坛酒放在碑前。日光洒在周崖衣袍上,他却像浸在寒冰中,“十五年了,师父,也许我真的可以做成那件事了。”冯青阙,他的师父,教他读书、写字,传他医术,他视他为父。五年前冯青阙去世,从此他孑然一人,世间从此再也没有他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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