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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出师不利◎
孔靖瑶一边听着程枞给自己的介绍,一边翻看着手中拿到的信息。
她要伪装的那个人叫高赫,幼年时被双亲遗弃,吃百家饭长大,一满十六岁就应召入伍,目前在军中担任火头军。
不一会儿,月亮已慢慢爬上黑夜的正中,停在枝头的老鸦也陷入沉睡。
程枞终于将注意事项以及目前北境使团大致的组成以及目前北境国内的局势说了个透彻。
孔靖瑶“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资料阖上,有气无力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行,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反正只要进入北境都城之后,我就会寻得机会脱身,这期间,只要遵守他们的所有规矩,应该无甚危险,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今日的程枞一反常态,格外啰唆,说了好几个时辰也不带停的,此时他还有力气跟孔靖瑶斗嘴。
“就是你,我才不放心……你难道不知道,北境现在皇族斗得水深火热,跟着四皇子的队伍,很有可能会在踏上临近边境的时候遇上其他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族的伏击,北境蛮夷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我是担心你会因此而吃亏!”
孔靖瑶伏在桌面,双手交叠枕在头下,斜着眼观察者程枞的表情变化,打趣道:“程小枞,你难道是一天认识我吗?哪次遇到危险我不是脚下抹油跑第一,何况我行李里带了许多你满世界搜集的奇门遁甲,区区北境小贼岂能奈我何……”
见程枞眉头越收越紧,孔靖瑶缓缓坐直了身子,神色也正经了不少,抬手重重拍了拍程枞紧绷的肩头,“更何况,我还等着一切结束之后,你带着我过好日子呢,你且放心在大临将凌云阁帮我守好了,我未来是吃香喝辣,还是沿街乞讨,可全仰仗着你了!”
程枞向来受不了孔靖瑶对他的阿谀奉承,“阁主大人就将心放肚子里好了,只要我程枞手中有一个馒头,至少有一半都是你的。”
“不够,我食量大,要吃四分之三。”孔靖瑶咧嘴坏笑,明亮的眸子闪烁着俏皮的光。
程枞原本还一脸忧虑之色,被她这么一打岔,终于笑出了声,“行行行,全给你,我饿着,行了吧。”
孔靖瑶敛了敛脸上的笑意,郑重道:“等我回来。”
“不许受伤。”
程枞将一件金丝软甲放置孔靖瑶的手边。
孔靖瑶有些惊讶地望着这件软甲,此前她偶然看到程枞只要出任务必然会传这件软甲,刚开始她还打趣他贪生怕死,后来才知道这件软甲是程枞母亲的遗物。
“这不是……”
闻声,程枞心虚地乜了她一眼,“只是借给你的,从北境回来,可是要还我的。”
孔靖瑶收起自己的不正经,语气沉稳几分,“行!我从北境回来后必定完璧归赵。”
翌日。
寅时刚过,整个京城都还在沉睡之中。
辰王府墙头有一道黑影越了出去。
孔靖瑶吃力地背着程枞前一夜给自己准备的行李,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被程枞平时一副潇洒浪荡子的假面给骗了,临到她要出去执行任务,唠叨程度快赶上府中的老妈子了。
虽然背上沉重,但孔靖瑶脚步还算轻盈,很快她就赶到了鸿胪寺给北境使团安排下榻的地方。
她凭借着记忆中,程枞描述的高赫的房间位置,非常顺利就溜了进去。
进门之后,孔靖瑶发现这个房间就只住了高赫一人,看来这小子可真是不受人待见,不过这对她说正好,没有人关注,露出马脚的机会又要降低许多。
孔靖瑶进门后,直接给高赫闻了一种特制的迷香,这种香会让人毫无知觉地昏睡六个时辰。
现在她只需要将人藏在床底,待使团走后,自有凌云阁的人来将他带走。
一顿忙碌之后,孔靖瑶总算将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现在她也换上了程枞准备的高赫的□□,对着镜子照了照,右眼角一条长长的疤痕,如果再偏几分恐怕这眼睛就要不保了,左边脸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瘢痕,看来这个叫高赫的士兵,此前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孔靖瑶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正打算躺回床上睡个美美的回笼觉,心中还想着这次入境的任务会不会过分悠闲了些。
就在她还未躺平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赫!”
不是吧,这么早,她脑袋都还未清醒,就要开始进入角色了吗?
孔靖瑶拖着自己无力的脚步,慢慢悠悠走到门边,卸下门闩,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那人身形高大,逆着光孔靖瑶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奇怪的是,他并未穿着北境士兵的盔甲,而是身着一身大临平民所穿的便服。
陌生人见到孔靖瑶也没半句寒暄,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骂,“阿赫,你怎么还在睡,快走,出发了!”
孔靖瑶有些不解,因为她之前从程枞那里得到的消息,使团今日出发的时间是巳时出发,可是这个人口中寅时就要出发,会不会相差太远了,而且这时城门都未开,他们根本无法出城呀?
但她又怕言多必失,于是只能敷衍的附和着,“噢、噢……”
那人依旧喋喋不休,“阿赫,你怎么回事,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还有你那个声音,为何也跟平日有异?”
被他这么一问,孔靖瑶才发现自己之前忘记提前询问程枞高赫的音色,她心中开始有些紧张,她不会直接就栽在第一关吧?!
她悄悄转开视线望向别处,佯装不适咳嗽了两声,嘶哑着嗓音,“昨夜受了风寒。”
听到她如此解释,那人也没有再过多追问,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快走、快走,否则一会儿大家都醒了!”
听到这句话时,孔靖瑶心下是有些疑惑,但是她谨记着程枞给的第一句警示,多说多错。
于是将所有的疑问都生生吞进肚子里,埋着头飞快地跟在那人的身后,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马厩。
可是这个空旷的马厩,现下只有她和那人。
孔靖瑶直觉当下的情况非常不对劲,她有些警惕地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那人却不紧不慢从马厩中牵出两匹马,将其中一根缰绳交到孔靖瑶手中,而后自己先一步翻身跨在马背上。
这一举一动透着格外的诡异,孔靖瑶木然地站在原地望着他,自己陷入沉思之中。
虽然,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就目前他的举动来说,难道,这俩人之前便相约今晨在使团出发前逃跑?
她好不容易才混进来,怎么可能傻乎乎地跟人跑?
尽管不明白两人之前约定了什么,看来他和真高赫的关系匪浅,现在她必须要将此人解决掉才行,但使团出发前定然会点卯,如若被发现少了一人,届时搜查房间,那她不就暴露了吗?
“那个,我想了想,咱们还是不要跑了,跟使团回北境吧。”孔靖瑶想要尝试着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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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突然激动起来,紧紧握住孔靖瑶的双肩,晃得她脑袋发昏,“为什么?!你难道忘记了跟我的承诺了吗?”
这情况着实已经脱离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劝说,“昨夜,我又仔细想了想,咱们在大临人生地不熟,没有户籍,只能生活在难民窟,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不愿见到你受罪!”
说着,她偷偷在身后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痛得她双目泪光闪闪。
她从下往上缓缓抬起憋红的双眼,而后算准了那人视线与他相接的须臾,很快挪开,这时还要辅以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些都是孔靖瑶从小到大对付齐楚昭的招数,百试百灵。
果然,那人在听到孔靖瑶不住啜泣之时,出口的话也软下了几分。
“我就知你依然还割舍不下那人,但那处那里已经没有了你的容身之所?”
见有戏,孔靖瑶赶忙拉住那人的手臂,激动地说:“不是的,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吗?我不过是想要光明,这辈子我自出生就一直活在污泥之中,你不懂我心中有多向往阳光……”
那人沉默了。
这时,天边泛起鱼肚白,很快天际被染成了一片橘红。
那人终于缓缓开了口,“好,我本孑然,只要是阿赫所愿,我必为你完成。”
直到听到此话之后,孔靖瑶才慢慢放心,缓缓松开手,“谢谢你!”
语毕后,孔靖瑶立马转身快步往回走。
她现在一心只想赶快逃离现场,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这藏得如此深的二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万一……更糟糕。
一路小跑,直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孔靖瑶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再听见脚步声,看来那人至少不是个死缠烂打之人。
松懈下来的孔靖瑶,一心只想将给她找这个身份的程枞碎尸万段。
完全是有辱他们凌云阁的名声!
连潜在的人际关系都没有调查清楚,要不是她脑子转得快,这不就是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吗?!
原本还以为自己只要行尸走肉跟随着大队即可,现在看来这北境使团关系复杂,她不仅要防乞颜满,还要放刚刚那个完全不知底细的小兵。
往后的日子看来是有得忙了!
就在孔靖瑶望着天无声呐喊之时,门外开始陆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看来是到了使团起床的时间了。
孔靖瑶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结自己当下腹背受敌的处境,唯有飞快背上自己的行李,将自己的脑袋埋得低点,再低点。
尽量将自己湮没在茫茫人流之中。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节日快乐~
52?第52章
◎一波未平◎
一路上,孔靖瑶都低垂着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至日头慢慢爬上西山顶点之时,北境使团的队伍慢慢穿过出城的最后一道关卡。
当孔靖瑶随着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迈出城门最后一缕阴影,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城门顶上,一块饱经风霜的石板,上面规规整整雕刻着两个字——宗阳。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块硕大的匾额还是十三年前。
那年的隆冬千里冰封,宗阳城遇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雪,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月,回城的途中艰难险阻,孔靖瑶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唯一记得的是,那晚很冷,她被一具一具亲人的尸骨掩在深处,他们的鲜血渗透水缸顶端的木盖,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水缸外的哭嚎停了下来,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掀开浸染鲜血的盖子,一丝耀眼的烛光在眼前晃了晃,他有着跟父亲一样和蔼的面容,嘴唇开阖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孔靖瑶的耳中除了尖利的嘶鸣,已经听不到任何,在他温热的手指触碰到她脸颊时,只觉眼前一黑,很快就已不省人事。
之后的事情,孔靖瑶是听辰王贴身侍卫,也是后来她习武的启蒙老师提起,那时候她这个不过刚满三岁的孩子,在回京的一路上,已经奄奄一息,就连随行的医师都劝辰王,这孩子已经救不活了,还是放弃了吧。
但是,那时辰王静静看着因为高烧而浑身滚烫的孔靖瑶,小小的人蜷缩在马车一侧,还不足他一只手臂的长度,她浑身都在大人都难以忍受的高烧煎熬,即便冷汗湿透衣衫,小小银牙咬破了嘴唇,她却始终闭着嘴一声不吭。
或许,也就是那时,辰王被她骨子里的倔强所触动,最终没有选择将她遗弃在冰天雪地之中,自生自灭。
车内的炉火熏得人暖融融的,混沌之中,她模糊听见有士兵来报,“京城到了!”
通过被狂风掀翻的窗帘的一角,孔靖瑶看到了那块被暴雪冲刷之后,依旧坚硬无比的城楼,十三年前是新帝登基不久,上面的“宗阳”两字也是刚换上,一切都是崭新的,让苟延残喘的孔靖瑶仿佛又对活下去生出些许憧憬。
自那日后,三天三夜,辰王差人寻遍了大临全国的名医,同时也张贴了悬赏启事,并且亲自衣不解带病床前照顾,才险险将孔靖瑶从鬼门关中抢了回来。
这十来年,孔靖瑶自知自己于辰王而言,不过是一件称手的工具,而她却发自内心地感谢他,不管是辰王给了她足够的尊荣与宽容,抑或是他的别有目的,却给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自那夜开始,宗阳城便成了她插翅难逃的禁锢,如今辰王将能脱离牢笼的锁匙交到了她的手中,这一次她无论前路有多艰险,都不会让她停下前行的脚步。
北境在大临的口中俗称蛮夷,他们雄壮的体魄还有他们贫乏的资源,都让大临人一提到北境的第一印象都是穷苦蛮荒,如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大临人是绝不会前往北境。
故此,从大临到北境的官道上,杂草丛生,几乎快要将道路所覆盖,北境使团一边前行,还要一边不停的清理着一路盘根错节的荆棘。
孔靖瑶虽然是火头班的编制,但是现在使团无法前行是整个队伍的事,她也无法置身事外,只能硬着头皮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挥舞着长刀,为乞颜满的马车开路。
没过多久她的手臂酸软到已经抬不起来,抬眼一望,前路还有望不到头的杂草亟待清理。
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来之时,早上想要将她拐走的小哥不知何时趁乱挤到了孔靖瑶的身侧。
这一次借着明亮的阳光,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小麦色的皮肤上偶有皲裂的痕迹,椭圆的脸蛋轮廓分明,粗黑有力的两根眉毛也预示着主人的坚毅,一双深邃浅棕清澈的眸子之下,是带着高原长大的孩子特有的红晕的两颊,乌红色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形成了几道陈年的裂痕。
此时,他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奋力挥动手中的长刀,将飞快为孔靖瑶清理着身前的阻碍,在他的协助下,孔靖瑶只需随意挥动装装样子即可。
孔靖瑶侧头看向这位不知名的小哥,她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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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现在是捡了高赫的便宜,对于身旁这个不明真相之人,她心中突然生出些许愧疚。
时间一久,她也有些于心不忍,小声跟他说:“你歇一会儿,我换你。”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微不可察地将干涸的嘴唇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直到班头命大家停下来休息,他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言不发,向着自己所在的队伍的方向走去。
孔靖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甚至能感受到他轻盈的脚步透出的愉悦。
他越是这样,倒是让孔靖瑶所剩无几的良心有点暗暗发疼。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从今晨到先前那人的一系列的反应,能看出他们俩在外人的眼中应该是完全不熟的关系,不然刚刚他都走到孔靖瑶面前了,两人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正好借着这个关系,在之后的路上,她要尽量跟伙头班的人在一起,避免落单,减少跟那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原定歇息一刻钟就前往驿馆,却没想到天气说变就变。
前一瞬还是艳阳高照,不过须臾太阳就被稠云裹挟,似有砚台打翻一般,天边的云朵很快就被染上浓深的墨色。
忽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使团不远处的巨树之后,刹那间脚树后漾起一片艳红。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火焰越过巨树,以迅雷之势朝着使团所在的防线蔓延。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溃不成军,惊呼声此起彼伏,马匹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东边有座废庙!”
慌不择路,使团众人不假思索,着急忙慌就朝着废庙的方向涌动。
这个庙规模不小,占地面积很大,装下一整个使团也不在话下。
大门处匾额的两侧,雕龙画凤的石柱各有三根,足以见得此庙之前的繁盛景象。
只是,不知楚瑜何种缘故,让它从走到了今日无人问津的程度。
恰逢使团众人步入大厅,又是一击耀眼的惊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滚滚雷鸣。
“哗——”一声如瓢泼。
狂风骤雨接踵而至。
乞颜满站在门前瞭望着暗不见边的天色,淡淡感叹,“看来今夜只能在此处落脚了……”
号令一下,大家开始各司其职。
孔靖瑶是伙头班的,此时她被分配的任务是烧火。
她呆呆望着自己被不认识的人塞入手中的一把干燥的稻草和一堆已经被雨淋湿的柴火,她刚刚试了好几次,稻草根本就不能点燃湿柴火。这玩意儿到底应该怎么弄,也没人跟她说过啊?
孔靖瑶能隐隐感觉到背后有几道灼热的视线,她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才发现那不就是刚刚给她湿柴火的人吗?难道他们跟高赫有什么过节,如今正等着看她的笑话。
要知道一个火头军如果连生活都不会,那等待他的唯有一个死字。
眼瞧着,伙头班的大家备菜的备菜,眼瞧着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带着菜过来下锅了,她却在此处磨磨蹭蹭连点火为何物都不知。
孔靖瑶听着室外不绝于耳的雷声,她脑中陡然灵光乍现。
临走前,程枞给她塞了几颗小的火药,这火药威力不大,原本只是程枞为了让孔靖瑶吓退猛兽用的。柴火都已经湿透了,用普通的办法应该是难以点着了,现在唯有试试几颗火药能不能将火生起来了,虽然有点浪费,但为了她能继续混迹在这队伍之中,也不是不可以。
她在其中挑来拣去将柴火搭成一个小山包,而后又偷偷将炸药摆在山包的正下方,现在就差最后一件事了。
孔靖瑶认真地望着窗外等待下一次电闪雷鸣的到来,毕竟火药虽小,多少还是有些动静的,万一被人发现了,就得不偿失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落在悬崖之下,孔靖瑶立即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手中的稻草点燃后,眼疾手快塞入灶洞之中。
紧接着轰隆一声天雷巨响,堪堪将灶洞中的动静掩盖了过去。
不一会儿灶洞就传来灼热的温度,孔靖瑶俯身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火终于被生起来了。
看着这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刚刚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背后那几个想要陷害她的人,见诡计失败之后,讪讪而去。
孔靖瑶偷偷长吁了一口气,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望着眼前摇曳的火苗,孔靖瑶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今日不过是她进入使团的第一次,就有这么多蛾子,那接下来的日子,她不得天天都在鸡飞狗跳中度过吗?
思及此,她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孔靖瑶躲在角落里发呆时,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不小的骚动,好似是有什么外人也来到了这座废庙来避雨。
孔靖瑶现在只想将自己隐藏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比起热闹她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直到,她清晰地听见,从外厅来的近卫走到厨房门口大喝一声——
“兵长!拔突将军特地吩咐说,有大临的贵客到来,需要再加几道下酒的好菜!”
53?第53章
◎鸿门宴会◎
大临的贵客?
不免让孔靖瑶生出好奇。
不知为何,当伙头听到命令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立下答应,而是一脸震惊地赶忙起身大步跑到近卫的身旁,两个戴着头盔的脑袋,“叮”的一声砰在了一起。
孔靖瑶屏气聆听,两人声音太小了,她也就隐隐能听到个大概——
“就是那个……”
“……是四皇子命令”
“他……留不得……”
对于他们口中的这位大临的“待宰羔羊”,孔靖瑶愈发好奇,一是,他能受到乞颜满的接见,向来在大临的地位应该是不低;二是,乞颜满在大临待了不足一月,能让威胁他抑或是能让他如此憎恶到“留不得”的人,应该不多,孔靖瑶身边就有俩,比如齐楚昭、陈泽晋。
可惜,她现在的身份根本无法走到乞颜满所在的大厅之中,不然她也能好心提醒一下。
兵长与近卫的闲聊很快也结束了,回头时正好撞上孔靖瑶好奇的目光,不免训斥,“长官说话,哪有你这等下兵偷听的份?!”
孔靖瑶迅速唯唯诺诺地垂下视线,“是,小的知错。”
之后,兵长冷哼一声,转身匆匆出了厨房的大门。
现下,孔靖瑶尽量扮演好自己现在的身份,双手有条不紊地继续将柴火陆陆续续往灶洞里面塞着,眼神却早已借着土灶作为掩护,飘到了暴雨倾盆的寺庙院中。
恰逢看见外面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被北境士兵牵在手中,一路往马厩的方向走。
马鞍上绑着一个绣得歪歪扭扭的五福香囊。
孔靖瑶心下大惊,不是吧,那个冤大头还真的是齐楚昭?!
他怎么会独自行走在前往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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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官道上?
难道是自己要前往北境潜伏之事泄露了,所以他才尾随追了过来?
应该不是,否则以齐楚昭的本事,定然不会被乞颜满察觉,直接找到她。但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齐楚昭应该今日也是另有要事出城,途中偶遇骤雨,这才不得已与乞颜满在破庙中撞见。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她自己都不知道乞颜满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兵长口中的“那个”是什么?
以她卑微的职级,又该如何提醒齐楚昭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危险呢?
孔靖瑶愣愣坐在火前,一系列的问题搅得她思绪混乱,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找机会查出他们到底准备以何种阴狠招数对付齐楚昭,进而找到相应的破解之法。
*
正殿之中。
一座巍峨的金光闪闪的如来矗立在正殿的正中央,佛身上早已积满了厚厚的尘土,一张从上至下随处可见破洞的红布歪歪斜斜地系在佛祖的颈间。
而此时拔突假扮的乞颜满将佛祖身前的供桌撤了出去,将他随行的长榻置于佛祖的莲花座前。
更加大逆不道的是,他将随军的军妓全部召到殿中,伴着节奏鲜明的鼓点,衣着清凉的妓子们正在佛祖的脚下跳着不堪入目的舞蹈。
齐楚昭目不斜视地望着手边的酒杯,陷入沉思。
他今日本是要赶往北境边境驻扎的大临军队去赴任,为了赶时间,他选择了官道,虽然这里年久失修且路途凶险,但是此处却大幅缩短了前往北境的距离,是所有备选道路中,最为捷径的一条。
没想到路遇狂风疾雨,不得已在逼迫躲进这座荒废的寺庙之中。
没想到竟然不幸落入虎口。
眼下这场宴席,恐是乞颜满为他摆的一席鸿门宴。
见齐楚昭许久没有举起酒杯,拔突举杯用大临官话高喊:“来,让咱们一起举杯,欢迎远道而来的大临战神齐楚昭齐将军!”
闻声,齐楚昭也将抬手,将身前的酒杯满上,双手捏杯,“感谢四皇子收留之恩。”
“不敢不敢!”
拔突一连饮了三盏,而齐楚昭也不得已只能跟着一同陪了三盏。
这三杯酒下肚之后,齐楚昭很快就觉得眼前的情景和所有的人都开始飘浮在了空中,他们身上都泛着七彩绚丽的光芒,好似仙人下凡一般。
虽说齐楚昭不敢说自己千杯不醉,但肯定不止三杯就倒。
他意识到这酒恐怕是有异。
早年齐楚昭也听闻北境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术,与南疆的巫蛊有异曲同工之妙,刚刚进门之前,他就留了个心眼,已经提前吃了一颗能解百毒的避毒丹,但却没有想到这个避毒丹对于北境的秘术并无作用。
现在,齐楚昭已经一脚踏入了乞颜满为他设下的陷阱,落于下风,接下来之事,他也只能半梦半醒地静观其变了。
拔突坐在上首,三杯酒下毒的齐楚昭已经全身酸软趴在了桌面上。
他手握着酒杯,谨慎地跳下长榻,之前在满庭轩被齐楚昭痛揍的记忆早已深入他心,此时,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齐楚昭的身边。
拔突俯身将酒杯举到齐楚昭眼前,试探着:
“齐将军,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缘能在大临相识,咱们再碰一杯!”
趴在桌上的齐楚昭,艰难地掀了掀眼皮,瞥见拔突的身影,笑盈盈连声应下,胡乱地在桌面上抓了好一次,堪堪握住他手边的酒杯,而后猛地举高酒杯,欲与拔突碰杯。
可是,尽管拔突的酒杯一动不动稳稳置于齐楚昭的手背,他硬是左晃右晃半晌不得其法。
拔突见状笑得前俯后仰,“看来齐将军是喝醉了!”
齐楚昭用力挥着手掌,一巴掌没控制好,直接挥到了拔突的脸上,他舌头都已经捋不直了,到嘴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没、没有,谁说本将军喝醉了,接着舞,接着喝!”
对此,拔突也有些拿不准齐楚昭是不是已经在沉浸在秘药之中,他冲后在一旁的乞颜满使了个眼色。
现下乞颜满还是穿着他在北境一直着的那件通体漆黑的斗篷,他绕到齐楚昭的背后用一根特制的银针扎在了他的后颈之上。
须臾之后,乞颜满将银针抽出,看到上面发青的颜色,肯定地对拔突点点头。
拔突紧绷的表情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狠狠将刚刚齐楚昭往椅背上一推,大笑道:“什么大临战神,我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今日还不是落入了四皇子的手中!”
继而,拔突望向一旁的乞颜满,“四皇子,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乞颜满点点头,随后从黑袍中抽出一个银质的铃铛。
材质轻薄的银铃,在乞颜满富有节律的晃动中,发出“清泠泠”的脆响,好似清泉拍打在岩石上的响动。
原本仰躺在圈椅之中的齐楚昭,忽然直起身来,端坐椅中,迷离的神色也换成了一丝不苟。
此情此景,拔突笑得更加的猖狂,“我也是第一次使用真言术,没想到会如此奏效!”
乞颜满静静观察齐楚昭片刻,开口询问,“你是谁?”
齐楚昭面无表情,立即开口——
“齐楚昭,字煜恒,现居大临齐家军统帅,家中父母健在,大哥早年在与北境交战时牺牲……”
听到齐楚昭将所有都事无巨细介绍了一遍,拔突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不禁感叹道:“这真言术也太好用了吧!有了这个秘法,咱们害怕他说假话诓骗吗?”
乞颜满原本对真言术是否存在半信半疑,如今通过刚刚的验证之后,对此术的可信度已然大大提高,但是他还是再次提醒拔突,“注意,使用一次真言术只能问五个问题,问题结束之后,齐楚昭就会清醒过来。”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端坐在圈椅中的齐楚昭微微一颤。
狼狈为奸的二人吓得周身一颤,浑身的动作皆为静止,唯有两双瞪大的眼睛惊恐地注视着齐楚昭。
半刻过去,齐楚昭除了刚刚那一震之外,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半点不曾挪动。
拔突又找了一个问题测试了他是否还在真言术的控制之中,好在结果确认他所说之事都是他们之前确认的内容,说明他依旧实话实说并未说谎。
这时两人才慢慢放下心来,乞颜满再度提醒,“还剩三个问题。”
拔突了然地点点头,思索片刻,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大临是这次是真心要与北境和亲的吗?”
齐楚昭没有半点思索,张嘴噼里啪啦就开始往外说,“是的,大临皇帝身体的每况愈下,他偏信文臣的意见主和,所以本次的和亲是皇帝亲自答应的,只要北境能献上足额的聘礼,大临就不会食言。”
听到这个答案,拔突兴奋地望向乞颜满,“殿下,之前我就说大临定然不想要因为失信而引发战争,这样会让他们失去民心,那也是历代大临皇帝最看重的,不过一个公主而已,他们怎么会舍不得呢?!”
乞颜满心事重重地点点头,“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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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之前想多了。”
拔突立即开口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处?”
齐楚昭依旧维持着呆滞的模样,“汛期将至,皇上命我前往江州提前修缮堤坝,事出紧急,我提前出发了半日,之后还有五万的齐家军正在赶来的路上,预计三个时辰之后就能抵达此处。”
闻言,拔突思索片刻,“殿下你听到了吗?他不是一个人,后续队伍很快就要赶来了,要不咱们趁此直接将杀了,以绝后患!”
乞颜满不同意,“现在外面的雨太大了,天色已晚,初来乍到不熟悉外面的路况,即便是杀了齐楚昭,三个时辰内,我们也无法带着北境的使团逃往安全之所,只要我们还在大临一刻,都不能轻举妄动,如若由此引发两国交战,我该如何向父王交代?!”
拔突沉默了片刻,抬眼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乞颜满,“殿下,我们能如此轻易控制齐楚昭的情况实属难得,如果就此放弃,属下恐怕此举无疑是放虎归山,之后再要遇上此等良机就难上加难了!微臣斗胆恳请殿下,还是将其杀了吧……”
54?第54章
◎兵刃相接◎
乞颜满金色的眸子投射出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身前正处于他们掌控下之人,紧抿的薄唇却始终没有开口应承拔突的提议。
耳边更漏慢慢溢出清灵的“叮咚”,声音悦耳,却更似一道道催命符,正在一点一点侵蚀着北境使团的希望。
拔突周身仿若百蚁噬心那般急切,瞠目结舌“咣”的一声从自己身侧拔出了一把反射着银光的弯刀,微微颔首,“殿下,请恕微臣无力,今日齐楚昭的这条命您大可算在臣的身上,日后但凡有任何罪责也让臣来承担。”
话音刚落,霎时间天空惊雷暴起,接连不断地闪电落在废庙四周,耀眼的白光突兀地落在拔突高高举起的弯刀刃上,反射出眩目的金光。
就在刀刃下一瞬就要落在齐楚昭颈项上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驻兵的急报,高声呼喊,“殿下,不远处有一条火龙正在快速向我们靠近!”
闻讯,乞颜满双目微暇,金色的瞳仁精光一闪,即刻抬手照着拔突右边的肩头就是狠狠地一掌。
两人力量悬殊太大,加之拔突对乞颜满的袭击全然没有防备。
只听见“哐当”一声钝响。
在乞颜满掌力的作用下,弯刀险险擦过齐楚昭的脖颈,仅留下一条极细的红痕,而后直直插入地板之中。
拔突偷偷窥见乞颜满现下满目蓄着杀戮的戾气,他不敢轻举妄动,“噗通”双膝跪地,垂首等待乞颜满的处置。
乞颜满沉吟片刻,抬眼透过镂空的门扉怔怔望着丛林中细密的雨幕,转而命令道:“起身,去把他唤醒。”
闻声,拔突斜眼扫过沉浸在真言术中一脸痴傻的齐楚昭,狠啐一口,昂着头依旧不死心地争辩道:“但是,殿下咱们还有一个问题,可不能浪费……”
可是,乞颜满不等他把话说完,整齐划一的行军声渐渐逼近,响彻整个山谷,震得废庙都开始左摇右晃。
乞颜满怒喝一声,“执行!”
拔突咬紧牙关,不情不愿地将一粒黑色的圆子喂入了齐楚昭的口中。
喂完后,二人一齐退后一步,静静凝视着齐楚昭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几番之后,原本端正的姿态忽地松散了下来,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椅背之上,眉头不悦地蹙了蹙,难受的表情就与酩酊大醉之姿别无二致。
乞颜满微不可察地叹了一息。
就在此时,一个匆匆的身影着急忙慌地停在门前,大声禀报:“殿下,山下来了三五万大临的士兵,领头的那个校尉声称,他们是来迎接齐将军的。”
拔突阴恻恻地斜乜了椅中之人一眼,“你去回报,就说刚刚四皇子与齐将军相谈甚欢,将军多饮了几杯,今日就在庙中歇息了,他们如若不信,大可派人进来察看。”
“是。”
随着士兵出门后,乞颜满和拔突似有要事一般,吩咐下属将此处看管掩饰后,也一同抬步退了出去。
原本歌舞升平的正殿,现下只留下齐楚昭一人孤零零地躺在木椅中。
这时,打一开始就猫在佛祖金身背后的孔靖瑶,终于逮住空隙松了松自己早已僵硬的筋骨。
她一遍又一遍望向身后她来时的窗棂,却始终不敢轻易上前。
窗外影影绰绰,并且伴有细微的谈话声,孔靖瑶屏气凝神环顾四周,发现除了窗户外,整个正殿另外一个出口,就是齐楚昭左手不远处的正门。
孔靖瑶身着夜行服,俯在佛身后,耐着性子静静观察齐楚昭的一呼一吸。
因为她适才很清晰的知道,早在乞颜满他们问第二个问题之前,她就已经通过银针给齐楚昭施了一针解药。
孔靖瑶虽然无法分辨他口中出城的缘由是真是假,但是就乞颜满提出的“关于和亲目的”一问来说,很显然他在这个问题上是撒了谎的,说明他的真言术早就解了。
方才乖顺地回答乞颜满的问题,想必只是齐楚昭假意装装样子,顺水推舟借由这个真言术向北境投递几个迷烟罢了。
如今人是醒着,却没有动,连同躲在佛像后的孔靖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就这么一明一暗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孔靖瑶忍不下去了,毕竟她现在不再是庆阳公主,而是北境使团伙头班的一个小兵,消失太长的时间,定然会让伙头班的那一群人生疑的。
孔靖瑶向殿内推了一掌,顷刻掌风准确地将殿内正在燃烧的蜡烛依次熄灭,她来不及顾忌齐楚昭是否因此而有了动作,只是埋着头,卯着一股劲儿,顺着墙根飞快地朝大门的方向跑去。
正门出去是一片小小的园林,即便是有大批追兵闻讯赶来,园林中的树木也能限制他们前进的步伐,届时以孔靖瑶的能力,将他们一一击毙应不在话下。
就在她即将要触碰到大门上的拉环时,一股强烈的后坠感席卷而来。
孔靖瑶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那位在椅子上躺够了的“冤大头”。
她用劲俯身将齐楚昭手中捏住的衣领顺时旋了一圈,本以为他会因为指尖打滑,松开捏住衣领的手。
没想到,当孔靖瑶刚要打算转身之时,他直接松开了抓住衣领的手,双手紧紧掐在她的腰上,毫无预兆将人整个提到空中,随后往身前一带,禁锢在自己的双腿之中。
齐楚昭松开捏在腰上的手时,不由得一震,带着些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之人。
“你到底有何目的?”
孔靖瑶内心忍不住痛骂了一句白眼狼,继而声音里充满了殷勤的笑意,“路过而已,路过而已……”
窗外侍卫手中的火把的光亮模糊地透入室内,说话间,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垂眸瞄了瞄那双困住她的有力的长腿,隔着丝绸质地印有暗纹的单薄衣料,量体的裁剪恰好勾勒出足够人遐想的形状。
她庆幸自己之前已有先见之明,熄灭了殿中所有的灯烛,否则红霞满面的情形,女子的身份定然是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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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楚昭没有注意到身前之人心中思绪乱飞的小九九,慵懒地仰躺在椅背上,低头整理了一下身前褶皱的前襟,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呵,路过?让我数数你已经多少次路过了,第一次商府的梁上,第二次案发现场,第三次……”
孔靖瑶干笑几声,双手作揖,果断出言打断了他还想继续的话题,“这位大人,您能否看在小人先前出手相助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回?”
齐楚昭抬手在自己冒出青茬的下巴摩挲片刻,不紧不慢从袖中伸出一把匕首抵在孔靖瑶跳动的脖颈上方,他用刀尖轻轻挑了挑她的下巴,轻蔑地笑出生,说: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怎么知道乞颜满他们给我下的是真言术,并且你的手中又为何会有真言术的解药?”
这一刻,孔靖瑶甚至开始怀疑,这么多年是齐楚昭藏得太深,还是她一直以来被他美好的假象所蒙蔽,眼前这个对救命之人倒打一耙的阴狠小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齐楚昭吗?
如今小命被捏在齐楚昭的手中,身份又不能轻易暴露,就在她黔驴技穷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乞颜满和拔突的声音。
就在齐楚昭注意力分散的片刻,孔靖瑶指尖一转,眨眼间她已经将一根银针抵在了他颤动的喉间。
她不禁嗤笑一声,“大人,你猜猜我既有能力解了您的毒,又能不能让您再次中毒呢?届时,您第一回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且让外面另外大人,一试便知。”
见状,齐楚昭假意怅然若失地扬起唇角,愿赌服输,“行吧,今日算我技不如人,你这个小贼还是有些本事,那我们现在各退一步,我数三二一,一起松手……”
“好。”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停顿片刻之后,齐楚昭银牙轻启,缓缓吐出——
“三。”
“二。”
“一。”
话音刚落,齐楚昭按照约定松开了困住孔靖瑶的腿,同时孔靖瑶也收回了威胁他的银针。
两人不约而同面对面向后跳开一大步,警惕提防着对方,恐还有后招。
门外乞颜满和拔突的声音越来越近,原本还在对峙的两人,一同转身,回到彼此之前的位置。
齐楚昭仰面半张着嘴,形容松散地躺在圈椅之中。
孔靖瑶踮着脚尖缩手缩脚,小心翼翼地藏回佛像之后。
两人用眼角的余光暗暗胁逼着对方——
你小子下次别让我再逮到,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乞颜满和拔突再次推门而入,见屋内的灯光全都熄灭,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一动不动躺在椅中之人。
一个身着大临盔甲的士兵也紧随其后迈进殿内,看到齐楚昭全须全尾地在椅中安睡,他拧紧的心终于得以松开。
士兵走上前,轻轻摇了摇齐楚昭的肩膀,“齐将军,齐将军……”
睡梦中的齐楚昭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大临士兵对外招了招手,一下涌入了三个小兵,稳稳当当将齐楚昭从圈椅中架了起来。
临近出门之际,躺在小兵背上的齐楚昭艰难的抬起身,闭着双眼,双手乱挥,嘴里碎碎念着,“四皇子,四皇子……”
闻声,周围的士兵齐齐回头望向拔突和乞颜满。
迫于无奈,两人纷纷走上前,附耳在齐楚昭的唇边,耐着性子听着他一番胡言乱语。
众人的视线,现在聚集在三人的八卦之身,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道小小的黑影,飞快地从门边溜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孔靖瑶直播间:铁子们,请将“齐楚昭狼心狗肺”打在公频上!!!
55?第55章
◎出手相助◎
孔靖瑶在寺庙一角重新换回符合“高赫”身份的衣物。
趁着四下无人,她快步朝着伙头班分配的住所去,还差一个拐弯就要到了,后院的一角断断续续传来一阵杂乱的咒骂声。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孔靖瑶正想要抬脚继续前行,却意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上午想要带她逃跑的小兵。
她立在原地挣扎了片刻,眼一闭心一横,“算了,左右不过就是挨顿打!”
而后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跑了过去。
刚到拐角,孔靖瑶先一步停下了脚步。
既然是救人,就更不应该莽撞,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孔靖瑶向来不做。
她偷偷探出半边眼睛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此时那人正被一个目露凶光的士兵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脚下之人胸腔急剧向下挤压,喉头一紧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趾高气扬之人带头发出狂妄的笑声,口中的咒骂依旧没有停歇,“于蒙,睁开眼看着爷,难不成你还在期待你的小情郎英雄救美?哈哈哈哈……”
周围站在的四个小兵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领头人的话,“还期待英雄救美,哈哈哈,他有美可以救吗?!”
可是无论那群人如何侮辱挑衅,于蒙从始至终对他们的话皆是充耳不闻。
领头的独角戏演累了,恶狠狠地朝着于蒙脸上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你们,给我把他扒光扔到帐篷里去!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是有多硬?!”
围观的四个小兵阴笑着果断应下,“遵命!”
说着四人就开始一步一步朝于蒙逼近。
有一人分别抓着他的两条腿,有两人分别扯住了他的两条手臂,最后一人开始上手去解他的腰带。
就算是这样于蒙好像已经对他们的此举早已是习以为常,依旧静静躺在地上任由他们宰割。
孔靖瑶早前曾经听程枞说过,由于在北境军队中为数不多的军妓只有高级的长官才能享用,而下面的小兵如果想要解决需求,就会找同僚中相对较弱的下手,因此下面的小兵之中男风盛行。
当初听到传闻时,她就只是当成了普通的江湖秘辛,如今这件事真真实实摆在她眼前是,场景居然是如此惨绝人寰!
就在她正准备将手伸进袖中摸暗器之时,于蒙也因为被这群人粗鲁地扯到了头发微微掀开眼皮,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约而同交汇。
于蒙毫无波澜的眸光猛然一怔。
孔靖瑶握着暗器的手在袖中一紧。
于蒙似乎从未料想过自己这般窘迫的一面会被如此羞耻地展露在“高赫”的眼前。
原本平静如水的他,突然变得一反之前的状态,开始疯狂嘶吼和挣扎,像一只深陷囹圄的困兽,在猎人的屠刀之下做垂死的挣扎。
他癫狂地扭动着裸露在凉风中的身子,极尽可能扯着所有他手能够着的布料,不顾一切地往自己身上遮,口中惊恐地呼喊着,“不,不要看!”
孔靖瑶深吸了一口气,拿出针筒,五针齐发,准确刺在了每个欺负于蒙的士兵身上。
不过一息的功夫,五个人轰然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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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接连躺在了满是泥泞的院中。
刚刚的混乱和嘈杂顿时平静了下来,唯有于蒙双腿曲在胸前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发白的手指死死拽着自己的被剥掉的衣衫,浑身颤抖着环抱着自己寂寥的双肩。
孔靖瑶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她一边向前走,一边从地上拾起散落的衣衫。
虽然这些衣服早已被地上尚未干涸的积水浸透,但孔靖瑶从于蒙渴求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这些衣服的执着。
“你、你别过来……”
于蒙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进双腿之中,双肩微微颤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孔靖瑶一步一步坚定向前,走到于蒙身边时,轻轻将他被脱掉的衣服重新搭在他的肩头,“有时候我们走在路上不幸被禽兽咬了一口,但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受了伤,就将自己与禽兽归为同类,人生一辈子,谁还没有个出门摔个狗啃泥的时候呢?”
听了孔靖瑶的话,于蒙将湿透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到身上,他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
孔靖瑶看了一眼紧紧贴在他身上的湿衣,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褪下盖在最外面。
于蒙推辞,将衣服取下,小心翼翼叠起捧在掌心,“阿赫,我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孔靖瑶拿过衣服一抖,再次披在他的肩上,抬手将衣带系了个死结,朗笑道:“你看,现在已经被你打湿了……”
于蒙低垂着脑袋,声入蚊蝇,“对不起,阿赫……”
“那就罚你……”孔靖瑶拇指抵在唇边佯装思索,随后将自己的麻醉针盒塞到于蒙的手中,“我就罚你,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要强硬起来,将欺负你的人都一一击倒!”
“阿赫……”于蒙刚刚收敛的眼泪,又开始在眼里打转。
孔靖瑶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我还要罚你,将衣服洗干净了才能还给我……”
转而她露出一贯嬉皮笑脸的模样,补充
依譁
道:“毕竟这件衣服已经有个十天半月没洗过了,将这衣服借给你,我还真是赚了!哈哈哈!”
于蒙将孔靖瑶给他的针盒珍惜地收在袖中,抬起水盈盈的眸子,“阿赫,你今天很不一样!”
孔靖瑶心想,完蛋、完蛋,一时没忍住,大意了!
“我之前在大临偶然碰到一位神通广大的墨家传人,他觉得自己跟我有缘,就送了些保命的小玩意儿给我。”
说完,孔靖瑶偷偷瞄了一眼于蒙的呆呆地点头的样子,觉得自己应该算是蒙混过关了。
刚刚开心了没多久,于蒙又开始担忧,“那他们几个怎么办呢?一会儿他们醒过来后,定不会饶了我的!”
孔靖瑶瞥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一眼,抬手指了一下那个带头之人,“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去那个入帐中找些他的笔迹过来给我,再带上笔墨,之后我自有办法可以解决。”
于蒙没有问其中缘由,立即应下,“好。”
在等待于蒙的过程中,孔靖瑶已经在寺庙外找了棵非常结实的百年大树,将五人绑在树干上,并且依次点了他们的哑穴。
雨已经停了有一个时辰了,躲了一日的太阳终于又在东边探出了一角,拔营的号角已经吹响,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
当于蒙将笔迹送来之后,孔靖瑶向他打听了与领头之人最为交好的士兵,就将人打发走了。
而后,她模仿着那人的笔迹,写下了一封声泪俱下的书信,信中通篇都是对乞颜满的怨恨,以及他想要尽快逃离此处的决心。
最后,趁着大家都在收拾的当头,神不知鬼不觉将那封信塞到了最为交好的士兵的枕头底下。
她亲眼看着那个士兵看完信后神色慌张,彷徨失措地将封信藏在了自己的包袱之中,至于之后那个士兵会不会为那人开脱,如何开脱,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孔靖瑶回到伙头班的营帐,将自己尚未拆开的包袱往肩头一背,神不知鬼不觉地排到队伍中去了。
站在她旁边的小兵,跟她打了个招呼,继而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昨晚去哪儿了?”
孔靖瑶满不在乎,“还能去哪儿?我一直在睡觉呢。”
小兵冷哼一声,“就编吧,我起夜的时候,明明看到你床上是空的。”
“信不信由你,”孔靖瑶狡黠地歪头附在小兵耳边,“我昨晚还听见你絮絮叨叨叫阿然的名字,那可是拔突将军最宠爱的……”
小兵一下慌了抬手捂住孔靖瑶的嘴,“别瞎说,被人听到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孔靖瑶用眼神威胁小兵将手松开后,她对着一旁呸了半天,那小兵也不知道今晨用的啥洗手,好臭!
两人并肩安静走了一会儿,小兵沉不住气又凑到孔靖瑶耳边,小声地说:“你听说了昨晚四皇子款待大临将军的事了吗?”
孔靖瑶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何处薅的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点点头,“嗯,多少听到一些。”
小兵神神秘秘地冲孔靖瑶眨了眨眼睛,“听说那个将军跟咱们皇子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完后又怕孔靖瑶没有听懂,补充道:“就是断袖、断袖!”
孔靖瑶差点就没有憋住笑出声来,她强忍着抿了抿唇,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将脸上的笑意压了下去,随后清了清嗓子,高声喊:“你是说四皇……”
“子”字还未蹦出来,小兵又扑上来想要来捂孔靖瑶的嘴。
这次孔靖瑶早已预测到了他的动作,提前伸出右手食指,用眼神恶狠狠地警告他,你再捂一个试试!
小兵见状悻悻然收回手,用眼神请求她不要继续说了。
前面几排的士兵闻声纷纷回过头来,看向他俩。
孔靖瑶故意大声地接着刚刚的话,“你是说四皇子天人之姿,威武神勇,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小兵见她如此配合,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孔靖瑶冷哼一声,心想,这世上除了她本人,不准有旁人随意编排齐楚昭。
回首的士兵不屑地扫了两个马屁精一眼,无语地笑笑后,继而重新专注自己脚下前行的道路。
此次,乞颜满全程都非常急切,如非必须,他都命令全军全速前进,原本需要一月的路程,不过二十天他们就已经抵达了北境边境之下。
孔靖瑶站在“天金城”的城门底下,聆听着缓缓拉开的大门发出的轰鸣,周身热血开始止不住地沸腾。
56?第56章
◎意外被囚◎
使团进入北境之后,乞颜满直接将使团的管理权交到拔突手中,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赶往宫中复命。
而拔突安排使团其余人在城郊安营扎寨,就地休整几日,当所有事务都交接妥当之后,再让他们回到自己之前所在的军营之中。
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大家时隔数月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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