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是把自己给说难为情了,白玉般的耳垂微微发红,心跳声越来越大,说话声却逐渐低了下去,好像暖烘烘的心脏在疯狂捂嘴:你可别说了!
但偏偏话不好打住,沈子衿声音变得细如蚊呐,嗡嗡:“……还很信赖他,什么事都只管放手去做,还一起跑马,把飞雪也让给他骑,还、还半夜翻墙邀人看星星。”
沈子衿顿了顿,才小心翼翼,重新抬高了点声音:“如果王爷对某人做了这些事,是否就是对那人动了心思?”
楚照玉:“……”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自己?
可以啊,六弟出息了,居然都会半夜翻人家墙头了。
但都是成家的儿郎了,怎么就看个星星?
这两人莫不是才刚开窍?
楚照玉观察着沈子衿抑制不住的羞赧神色,放下棋子端起茶杯:“如果他真对谁这样,怕是离提亲也不远了,所以是谁,你见着人了?”
沈子衿忙道:“还没这个人,我就是问问,是假设,免得日后王爷喜欢上了谁我还没看出来,耽误了王爷的事。”
楚照玉懂了:那人果然就是你自己。
红着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你。
做哥哥的,是时候帮帮不成熟的弟弟了。
“六弟少时过得苦,他若要对一个人动心,不容易。”
沈子衿在楚照玉的声音里微微坐直了。
楚照玉:“我了解他,他肯定不会三妻四妾,要是念着谁,就会十二分用心,一世一双人,那人肯定也是他的知己,懂他护他,在这寥寥世间,最能伴他。”
沈子衿蜷了蜷手指,开始坐立不安。
最后二殿下轻轻浅浅一笑:“要是六弟真遇上这么一个人,你跟在他身边,劳烦替他费些心,千万别让他错过了这么段好姻缘。”
沈子衿:“……”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救——
相当了解楚昭的二殿下居然是这么看待楚昭一系列举动的吗!
他都这么说,多半错不了。
楚昭真喜欢自己了,还想跟自己一世一双人!?
虽然他同情楚昭从童年开始就惨兮兮的遭遇,但不代表要把自己送出去啊!
而且……沈子衿红着耳朵想,而且他也不会谈恋爱,绝对不是恋爱最佳人选。
看来自己以后要注意和楚昭之间的距离分寸。
该怎么在维持一个合格谋士人设的同时注意好分寸呢?
沈子衿重新捏了枚棋子:容他想想。
沈子衿和楚照玉一盘棋从盘内下到了场外,下得两人都思绪乱跑,三皇子楚锦旭则带着东宁在靶场里玩了玩,展示自己好哥哥的身份。
算算时间,林子里打猎的差不多也快回来了,起码该回来歇个半场。
楚昭自打进了猎场后,就在悠闲散步,根本没有认真找猎物。
皇帝那边跟着一大群护卫和官员,承安帝一有机会就想展示下自己宝刀未老,告诉周围的人自己长生不老的路绝对没错。
楚昭身边自然也跟了王府的护卫,主子悠闲,他们也悠闲。
楚昭看到某些猎物跑过去都懒得理,他就想来散个步,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
奉旨到此一游。
溜达了一阵,遇上了展炎和白君行。
那二人并排骑着马,见了楚昭,纷纷行礼。
昨晚展炎跟几个将士练枪练了半宿,今天依然生龙活虎,他跟白君行一停下,两人的马就偏头蹭蹭,挨到了一块儿去。
物似其主啊,楚昭想,连马都这么恩爱。
飞雪瞅了两匹马一眼,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
千里神驹,无需爱情。
楚昭没注意飞雪正在抖毛,他一时又想,等沈子衿学会了骑马,他们这样一起并排散步……好像也不错。
“王爷,”展炎拉了缰绳,“我听他们方才有人说,似乎看到了虎,一起去找找,王爷您猎个头筹?”
楚昭兴致缺缺:“不去。”
他顿了顿,道:“你可以适当出点风头了,你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升迁前,也该让某些都官记记你的名儿。”
跟君行对自己说的话一样,展炎知道楚昭是真对他好,对楚昭的推崇真是日渐愈深。
他叹气:“我就不爱跟这些京中做官的打交道,弯弯绕绕太多,一不小心就是坑。”
展炎说到这儿意识到什么,立刻偏头对白君行道:“当然,君行是不一样的。”
白君行温润一笑:“我知道。”
楚昭:嘶——
牙酸。
是人是马都在秀,只有王爷单身狗。
孤立无援,楚昭却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明面上他才是成了家的那个不是?
此时他余光瞥见一抹白窜过,心神一动,手腕一翻把弓提起,顷刻间上箭拉弓,连瞄准都没有,一箭破风而出。
白君行根本没看清楚昭的动作,反应过来时,楚昭已经把弓放下了。
这能中?
这真能中。
侍卫已经把楚昭射中的猎物捡回来了,是一只白狐,楚昭箭法了得,没怎么损坏皮毛。
白君行这才回过神来:“王爷好箭法!”
“秦王百步穿杨,可不是乱说的。”展炎先捧了自己偶像,又偏身往白君行那边蹭了蹭,“我箭法也不差,是吧?”
白君行笑而不语,一切却都写在了眼神里。
楚昭又悄悄抵了抵牙,然后用十分正常的声音道:“回去把白狐硝张好皮出来,给侯爷做个围脖。”
他想了想:“缝在氅衣上也成。”
白乎乎的毛在沈子衿脸颊边围一圈,他怕冷,或许还会往里缩一缩,半张如玉的脸埋进去……说不好毛茸茸和小侯爷到底哪个更软。
楚昭方才余光瞥见这只狐狸时,就是想猎下来给沈子衿的。
但按照王爷的习惯,平常是不会在此处开口安排猎物的。
起码也得等出去了,统一安排更效率。
白君行和展炎对视一眼。
楚昭调转马头:“你们玩,走了。”
楚昭驾马而去,展炎和白君行也继续往林子里走,边走边感慨:“王爷和王妃果然很恩爱。”
“对,我见过王妃了,和王爷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楚昭就打了一只白狐,侍卫们还打了兔子和鸡,可以烤着吃。
楚昭没把白狐拎沈子衿面前,血淋淋的,怕脏了沈子衿衣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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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说猎了什么,到时候做成东西送给他。
但说完,他发现沈子衿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楚昭疑惑,用眼神询问:?
沈子衿复杂摇摇头:“无事。”
楚昭捕获的唯一一只猎物,是拿来送给自己的。
他怎么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啊?
沈子衿心绪难定:楚昭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他陷这么深的?爱情的萌芽有多高了,现在还来得及无痛拔苗吗?
他心事重重,午饭的时候居然都没把饭后点心清空,楚昭惊得愣了愣:“你有哪儿不舒服?”
点心是沈子衿爱吃的款,不能是口味问题啊。
沈子衿只好推到昨晚上:“昨天不是没睡好吗,现在又开始犯困了。”
这个理由令人信服。
用了午饭,楚昭下午不再入林,展炎真猎了头老虎,拔得头筹,压过其他邦国,承安帝龙颜大悦,赏了展炎。
皇家出行要排场,晚宴的时候在场里还有美人抚琴奏乐加跳舞,宴结束了,回各自帐子,王府的侍卫得了允许,在沈子衿和楚昭的帐子前架了个火堆烤肉吃。
沈子衿看着热闹,也跟他们一块儿在火堆边坐下来。
楚昭:“昨天没睡好,今儿早点休息吧。”
沈子衿:“下午睡饱了。”
楚昭翻动一个烤肉架子:“那你等下尝尝我手艺。”
沈子衿讶异,这可是他第一回听说:“你还会做饭?”
“别的不行,”楚昭谦虚,“但烤肉很熟。”
白枭在旁边闻着香味咽了几次唾沫了,嘿嘿笑:“王爷的烤肉手艺是一绝!”
看他这馋嘴的架势,可不像是胡说,沈子衿虽然还没想好该拿楚昭怎么办,但美食是不能辜负的。
楚昭翻动着肉,熟练抹油上料,那酱料他亲自调的,一层层刷上去,香气愈发足,把不远处帐子里的三皇子也勾了出来。
兔肉熟了,楚昭拿刀子割下一块,在自家三哥眼巴巴的期盼里把第一块放沈子衿碗里。
楚锦旭:“……”
唉,有了媳妇儿忘了哥,行吧,他自己动手。
沈子衿将肉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一亮:外酥里嫩,香气四溢,无论是火候还是调味当真绝了,好吃得一塌糊涂!
楚昭看他神情就知道结果,弯弯嘴角:“味道如何?”
沈子衿给他点了个赞:“好吃。”
楚昭又给他切了块腿肉,沈子衿看着快速被盛满的碗,赶紧道:“可以了王爷,你也吃!”
楚昭嗯了一声,跟厨子试味儿似的,放了块在嘴里慢慢嚼着。
沈子衿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烤肉,在火光里,拿余光偷瞟楚昭的侧脸。
楚昭一半脸映着彤彤火光,眉骨清晰鼻梁高挺,夜色的阴影下显得愈发刀刻斧凿,英俊极了。
才二十呢,沈子衿想,只要自己帮他活下来,他以后有的是机会遇上更好的人。
感情的事太复杂,不像做题那么简单,他一心向往咸鱼的人怎么可能学得会。
沈子衿坦然地想,但不知道为什么,嘴里烤肉的香味淡了,从心尖泛起一股奇怪的酸楚,蔓延到嘴里。
沈子衿顿了顿,仿佛要说服自己似的,嚼得更认真了。
众人正围着篝火吃得香,微风动了动,火苗尖儿轻晃。
轻松惬意的氛围里,楚昭忽的听到了撕裂寂夜的破空声。
在他听到声音的时候,箭就已经到了眼前。
两支箭,划开夜空,直取他和沈子衿而来。
“沈子衿!”
电光石火间,楚昭扑向沈子衿,一手揽住尚未反应过来的沈子衿将他带离原地,一手悍然拔刀,刀锋与利箭相撞,在篝火外擦出迸溅的火星,刺耳尖鸣。
侍卫们武器出鞘冷芒乍现:“有刺客,保护王爷侯爷!”
第47章
箭支没有停,楚昭在刀与箭撞上的时候就知道是弩箭不是弓箭,箭短且力道极大,很可能还是连弩。
但除了最初那两支,再没有箭能近沈子衿和楚昭的身。
王府侍卫们用兵刃挡得密不透风,营帐边的禁军们也纷纷拔了刀,白枭翻身跃起,踩落一支箭,直冲射箭的方向奔去。
箭雨很快停了,地上十来支密集的断箭躺着,白枭追过去的林子里一片寂静。
但营地却喧闹起来。
沈子衿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遇到刺杀,惊魂未定,心跳如擂鼓,但他没有惊叫,任凭心脏快要撞破胸膛,面上的惊愕瞬息闪过,他狠狠咬着牙,愣是忍了下来。
越到危机时候,沈子衿脑子越能在轰鸣中诡异的冷静,哪怕事后腿软,他也知道危机当头自己绝不能乱。
原著里没有猎场行刺的剧情,有他这个蝴蝶在,剧情到底是不一样了。
但无所谓,现在不是追究风暴被翅膀扇了多大的时候,既然发生了,他绝不会放过利用的机会。
沈子衿大脑已经飞速旋转起来。
营地里的火把尽数点燃,一时间灯火通明,猎场周围和营地里里外外都是禁军把手,居然还是放了刺客进来,之后必定会被追责。
禁军统领赶到秦王帐前,抱手刚要开口,楚昭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打断:“进林子去搜!让猎场外山脚巡逻的人都把眼睛擦亮了,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楚昭冷着脸,火把照在他面颊上,漆黑如墨的夜空下是化不开的冰霜,他沉着声,谁都能听出在条分缕析的命令下,是滔天怒火。
“清点随行人员,今日来的人全都有记录在档,谁家少了人或者多了人,说不清楚的,就地拿下。”
楚昭冷冷睨着他:“禁军办事不利的账,自有陛下跟你算。”
禁军统领在秦王的瞥视下出了一身冷汗,杀伐果决久经沙场的元帅跟他们这些待在京城富贵乡的兵不同,逼得他喘不过气。
禁军统领出身好,还是皇帝亲自提点的心腹,也是看不上这些皇子的人,皇子们常年无实权,包括楚昭的兵权,那也是皇帝说摘就摘了,九重天上没有他们的位置。
即便以后承安帝真没了,权臣把好手中势力,推个傀儡上位,大齐也掌握在朝臣手中,新帝受制于人,只会是个吉祥物。
但禁军统领今晚跟盛怒的楚昭一个照面,就矮了几分。
他抱拳领命而去,等出了楚昭视线范围,才暗暗捏汗松了口气。
白枭很快回来,他一个人不能追出太远,带回了两把射空的连弩:“没找到人,只有这个。”
是大齐的弩箭制式,但说明不了什么。
楚昭还揽着沈子衿,他刚准备把人放下,沈子衿却突然抬起双臂,一把揽住楚昭脖颈,把他的脑袋往下拉。
楚昭:!
不等他有半分心猿意马的时间,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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衿快速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带我进帐子里!”
楚昭闻言一凛,单手揽着沈子衿就往帐子里带,沈子衿觉得自己双脚都被带得有些离地,再次切实感受了楚昭的力道,双手下意识把楚昭脖颈搂得更紧了。
看着就像沈子衿害怕不已,楚昭匆忙要安慰人一样。
不用楚昭多言,王府的侍卫们就把帐子围住,虽然没有刺客再来袭,但他们没有半点放松。
进了帐子,楚昭把沈子衿放在床榻,沈子衿按着他肩膀飞速开口:“你马上点人,就说查到了刺客逃出猎场的踪迹,你要亲自带人去追。”
楚昭一愣,沈子衿不停:“然后你直接回城,召集巡防营,去搜礼部尚书的家,他今夜也在猎场,家中没有主心骨,绝对反应不过来!”
短短几句话,楚昭彻底明白了沈子衿的用意。
刺客来得突然,沈子衿却在短短时间内,想到了对他们最有利的做法。
楚昭回京,也只来得及挑一家来搜,因为只要他闯了府,别家就能得到消息做准备,无论是首辅还是次辅的府邸,都不是那么好搜的,这两家的护院是硬茬,他们早就清楚。
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就有可能扑个空。
但打礼部尚书府一个措手不及,绝对能行。
沈子衿因为方才的刺杀,心口还在怦怦直跳,帐子里点着灯,趁得他的眼睛格外沉静又格外亮堂,里面燃着与楚昭不同的火星。
“礼部尚书两面三刀,除了勾结外敌的罪证,他素来与次辅的来往和与其他官员的勾结,为了自保,这类书信和账册他或许都会再留一份,也是捏着其余人的把柄。”
这是原著里点明的,没有或许,而是礼部尚书一定留着这些东西。
沈子衿说到此处,抬头撞进楚昭的眼里:“次辅派经此一役将再无翻身可能,皇帝为了制衡留下的首辅,只能提拔他以为的直臣,张老熬了那么多年,必定是下一个最佳递进内阁的人选。”
可这位直臣,是难得把希望寄托在皇子身上,为大齐真正着想的忠良,他入了内阁,皇子们也终于在内阁中有了眼睛。
沈子衿胸前起伏,深呼吸,缓缓吐字:“今夜之后,我们才算真正站到朝堂上。”
皇子们筹谋多年,才真正有了能跟首辅抗衡的机会。
他声音很轻,却落下重锤,帐子中一时间除了呼吸,静得落针可闻。
沈子衿说完,自己也缓了缓,今晚的刺杀要他的命,但也是递进他手里的刀,给他点机会,他就能无限放大,把敌人毫不留情拽下来。
他缓得差不多:“事不宜迟,王爷快去吧。”
但楚昭却没动。
沈子衿疑惑:“王爷?”
他发现楚昭绷紧唇线,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里面交织的心绪太多,让素来跟楚昭特别默契的他也辨不完全。
讶异,赞叹,还有一些……疼惜?
楚昭开口时声音低哑:“遇上刺杀,你不怕吗?”
那还是怕的,但天塌下来有沈子衿的嘴顶着,他想让楚昭放心赶紧办正事:“不怕。有王爷和白枭他们在,而且对方只用箭,证明无法近身,这会儿整个营地都很警惕,就更不用怕了。”
沈子衿觉得这话说得周到,还暗夸了楚昭一通,应当是满分回答。
但楚昭眸色却更加深邃了。
楚昭觉得喉头发堵:沈子衿把为他谋划放在第一位,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
沈子衿谋算了得,可太不顾惜自己。
他这是把命都给我了啊,楚昭心紧。
楚昭原本弯腰站在床榻前,深呼吸,按着刀起身,后退两步,定定瞧着沈子衿。
沈子衿被楚昭的眼神看得莫名紧张:他刚才说得有什么不对?
没吧?
却听楚昭郑重开口:“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大计固然重要,但你要记着,无论何时你自身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沈子衿:?
我没有啊?
我超在乎自己性命的好伐,我还要长命百岁留着健康身体享受几十年的快乐退休生活呢。
楚昭这是扯到哪儿跟哪儿了。
沈子衿看到楚昭格外认真专注的眼神,心口轻轻一蹦:王爷是因为太在乎自己,所以关心则乱了?
沈子衿感觉耳朵又要烫了,他努力镇定:“王爷,我很在乎自己的。”
楚昭没吭声,但眼里写满了“我不信”。
他明明在这事儿上不信任自己,却莫名让沈子衿心脏蹦跶得更吵闹了。
楚昭还不走,执拗地要个答案:“记住了吗?”
沈子衿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呃,嗯,记住了。”
我真的没不在乎自己!
但此刻不宜在这个话题上跟楚昭纠缠,先顺着狮子的毛捋顺了再说。
楚昭终于挪了挪脚尖:“我把白枭和黑鹰都留给你,等下就说你受了惊吓,喝了安神药睡了,谁来都不用见。”
沈子衿点头如捣蒜,等着楚昭赶紧出发:“嗯嗯!”
楚昭最后深深瞧了他一眼,这才一挑帐篷的帘子出去了。
他走后,沈子衿眨了眨眼,慢慢倒在床榻上,把枕头拉过来,揉吧揉吧,抱进了自己怀里。
他是看不见自己此刻面上是什么表情,桃花飞红,羞了三月春。
沈子衿往右翻了个身:
他要我珍惜自己。
沈子衿往左打了个滚:
他说大事没我安危重要。
沈子衿觉得此时特别想出个声,情绪左突右撞急切想找个突破口,撞得他头晕脑晃。
最终,沈子衿只重重吐气,然后把整张脸深深埋进枕头里,遮起来,谁也瞧不见。
外头,楚昭按照沈子衿的计划,称自己侍卫发现刺客痕迹,很可能已经出了猎场,请求追捕。
虽然刺客是冲着沈子衿和楚昭来的,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别的打算,近前出现自己不知道的刺客,皇帝当然也怒,点头同意了楚昭去追。
于是楚昭名正言顺,带着几个侍卫和拨给他的禁军,一路往外追去。
禁军其实沿途什么痕迹都没发现,就听着王府的侍卫喊“这边”“那边”,他们跟着一直追到了城里。
重臣或是世家勋贵敢瞧不起皇子,但禁军的小兵可不敢随意发问,只能听凭楚昭安排。
进了城,楚昭就点了禁军和两个侍卫:“城中太大,光凭我们不够,你们几个去城东,我去调巡防营。”
禁军们只得又被两个侍卫领走。
疾驰的马蹄在夜里踏过,楚昭带了巡防营的人,最后在礼部尚书府门前勒马:“吁——!”
王府侍卫上前,哐哐拍响了尚书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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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睡眼惺忪,掀开了一条缝:“谁啊……诶诶你们干什么!”
侍卫不由分说,直接上前将门挤开,门房的力气哪能跟他比,根本抵不住,大门洞开,兵士们鱼贯而入。
“来人啊快来人,有人强闯!”门房看着众人盔甲带刀,是兵士,已然察觉不妙,心中非常害怕,但依然高声质问,“这可是礼部尚书的府邸,你们什么人,这是想干什么!”
楚昭踱步而入,巡防营的将士站在楚昭身边,亮了腰牌,楚昭环视院中,声音不轻不重。
“本王奉命捉拿刺客,现刺客疑似逃窜入尚书府,谁敢阻拦搜查,便有包藏祸患的嫌疑。”
楚昭抬手,往下一落,不容置喙:“搜!”
第48章
尚书府在深夜里变得嘈杂起来,拍门声、翻箱倒柜声和此起彼伏的恐慌不绝于耳,还夹杂着压抑的啜泣。
礼部尚书出身世家,一大家子都在府里,家眷太多,有人胆寒惧怕,也有人与兵士们叫嚷了半天,然而除了哑了嗓子没有别的作用。
还有人想出去传递消息,但尚书府被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没有机会溜出府。
很快他们就注意到,这群人不像是来捉拿刺客的,毕竟拿刺客只要看人或者人能藏的位置就行了,连书柜上的册子都不放过,哗啦啦翻看,这又是什么意思?
尚书夫人察觉到了不对,但她只要一开口,就会对上楚昭冰冷的眼神。
院子里火把和宫灯都亮了,秦王的眸子在夜色里沉寂又寒凉,夫人仅仅对上一眼,就心惊胆寒,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无用。
楚昭虽然从猎场长夜奔袭来此,但还气着呢,刺客要是冲他一个人来的也就算了,偏偏头两支箭里还有瞄准沈子衿的。
越想,他的怒火就越冷。
他还想好好和不懂爱惜自己的沈子衿说道说道,但又有必须要做的事。
楚昭手指搭在刀柄上,不动声色摩挲了下。
“王爷!”
有士兵匆匆忙忙赶来,他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我们方才发现了一些书信和账本,那内容……需要王爷您亲自看看。”
楚昭手指顿住:找到了。
士兵显然已经看过内容,知道自己搜出来的东西有多重要,所以不敢擅作主张。
楚昭颔首:“带路。”
从前院去后面,路过花园时,一股泥土的腥味儿扑面而来,楚昭皱了皱眉。
最近没有下雨,按理说不该有这种味道,就好像是泥土刚翻新过……楚昭脚步一顿。
等等,刚翻新过?
楚昭倏地扭头。
只有这段路有土腥味儿,证明只翻新了一块地方,或许可能是正在逐步翻新,暂且只来得及做完一片地方。
但有句话说的好:来都来了。
到处都搜了,差这一块地方吗?
楚昭停住脚步,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他停下,就见王爷盯住花园一片地方,开口:“这么重的味道,去几个人,把那儿挖开瞧瞧。”
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楚昭是怀疑地里藏了什么东西,立刻应声而去。
也不用去搜罗铲子,健壮的士兵们就拿着武器挖,挖了大概半米左右时,武器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几人顿时精神一振,三两下就把剩下的土扒干净了。
露出底下两个大箱子来。
箱子一掀开,顿时在夜里闪瞎了众人的眼。
只见满满两大箱子,一箱金玉宝石,一箱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票,那数额甚至比去岁一州的赈灾款还高出好几倍。
士兵们都被这样多的钱财惊呆了。
礼部尚书平时自诩清官,两袖清风,这么多的珍宝和银票,是清风给刮来的吗?
楚昭:“哈。”
他起身从箱子里拿出根白玉手镯,举在眼前看,洁白无瑕,上好的种水,他笑着:“还是尚书大人阔气,这样的好东西,就是皇宫里都找不出几只,也算给大伙儿开了眼了。”
他语调笑着,但眼底毫无笑意,周围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吭声。
楚昭摩挲了下温润的料子,这样的好玉很衬沈小侯爷的白皙的皮肤……不,小侯爷的手腕可比这镯子好看多了。
楚昭兀自笑了会儿,起身,把镯子毫不珍惜地随手扔了回去。
“封上。”楚昭声音不重,“这可是关乎尚书九族的好东西啊。”
夜色愈发深了。
楚昭把礼部尚书府扒了个遍,证据赃物封存,只挑了两封信带回猎场,一封是跟朝臣的密信,一封是和外邦的往来。
刺客还没抓到,但皇帝看着楚昭带回来的信,勃然大怒。
礼部尚书和次辅党的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尚书当场腿软,但反应也很快,狡辩的词已出,但承安帝不听,要立刻带着所有人返回京城,连夜查案。
与其他朝臣的勾结先不说,通敌就是威胁大齐江山,这不查个清楚,承安帝晚上怎么睡得着。
楚昭忙活了大半夜,东奔西跑,顶着精神,完全没有疲倦的意思,还很有劲儿,他往沈子衿的帐子走去,在途中碰上了二哥。
楚照玉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朝风尘仆仆的楚昭道:“听说子衿受惊不小,喝药睡下了,他人如何?”
楚昭停下匆匆的脚步,瞧了瞧周围的禁军,颔首:“多谢皇兄关心,他没有发病,睡前还和我说了好些话,我今晚搜查完后归来陪着他,没有比这更能令他安心入睡的事了。”
楚照玉浅浅一笑:“那就好。大理寺这几日可能会很忙,等他醒了,替我问好。”
兄弟俩三言两语就交换了消息,楚照玉就知道给楚昭出主意的是沈子衿,今晚这场局来得太妙了,若不是在外面,他简直都想抚掌而叹。
沈子衿反应够快,错过了今晚,他们不知还会再等多少年。
这样的好谋士好王妃,得让楚昭好好把握住。
碍于周围人多,楚照玉只得委婉道:“他一心系着你,你让他安稳是应该的,平日里也多对他好。”
楚昭一听,就明白:果然,连二哥都看出小侯爷喜欢自己了。
他郑重点头:“他的心意我都明白。”
都明白?看来六弟是真开窍了啊,怪不得半夜翻墙的事都做出来了,楚照玉欣慰:“那就好。”
他说完,便让侍从推着自己离开,楚昭径直进了沈子衿的帐子。
百官要立刻返程,各家帐篷里都纷纷亮了灯,把人叫醒了,快速收拾东西,楚昭进了帐子,发现沈子衿已经睡着了,衣服没换就罢了,居然还是抱着枕头睡的。
这是沈子衿根本没打算睡,其实在等自己,但等着等着睡着了?
楚昭酿了一晚上的不快,在礼部尚书府里被火上浇油,可只看沈子衿一眼,就半点不剩了。
刀锋磨砺的心软成一片。
沈子衿睡得很安静,楚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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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他瞧着沈子衿,舍不得叫醒他。
楚昭伸手,轻轻拉了拉沈子衿怀里的枕头,发现沈子衿还抱得挺紧,根本拉不动。
既然拉不动,那就——直接来吧。
等帐子的帘子再挑起,侍卫们就看见王爷和侯爷出来了。
王爷抱着侯爷,侯爷抱着……枕头。
众人对这个新奇的画面目瞪口呆。
楚昭轻咳一声,没说话,朝帐子偏头示意:别看了,快收拾!
大伙儿回神,赶紧收拾东西,因为沈子衿睡着,所以比起其他营地的热火朝天,秦王府这边收拾得安安静静。
谁忍心打扰小侯爷酣眠呢?
沈子衿一开始确实是想等楚昭回来,以便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但奈何床榻铺得太舒服,昨晚又睡得晚,白天的休息时间弥补不了,于是躺着躺着,就这么睡着了。
沈子衿觉得自己做了个好梦。
梦里首辅次辅都没了,楚昭生龙活虎,他喜滋滋开始收拾东西,要从秦王府搬出去。
提前退休,他要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他环顾屋内,先确认自己有什么要收。
衣服肯定要的,说起来,自己现在的衣服都是楚昭让人做的。
书房常用的那套笔墨和砚他也很喜欢,啊,还是楚昭送的。
玉佩、香囊、簪子……收着收着,沈子衿慢慢停下手。
自己身边的东西,好像都跟楚昭有关。
自己出了秦王府,就会离楚昭远远的。
沈子衿有些茫然,心口突然生出股说不清的怅惘:离开秦王府,他又要去哪儿呢?
殷南侯府吗?
可一个人待在那儿又有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小甄给他拿来了一张纸,笑着对他道:“侯爷,恭喜啊,这是你心心念念的和离书,就差你签字啦!”
心心念念,对,是的,但为什么自己心口好像堵得更难受,而且半点也不想伸手接过来呢?
小甄捧着纸上前:“侯爷,签吧。”
沈子衿不知为何,无端抗拒,竟向后退了一步,更不料这一脚踏空,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沈子衿:“!”
坠落的感觉惊得沈子衿一激灵,从梦里骤然醒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楚昭的……下颌。
沈子衿茫然:啊?
他心脏还因为惊醒在重重擂鼓,眼中的慌张却顷刻转化为茫然,他还没醒透的脑子有些迟钝,我是谁我在哪儿?
为什么楚昭离我这么近,还有点轻摇轻晃。
轻摇轻晃?
楚昭没想到沈子衿醒了,他自认抱得还挺稳,俯首对上沈子衿懵懂的眼神:“……怎么醒了?”
沈子衿没立刻回话,他无意识收紧了手臂,察觉到手里的触感,他氤氲着双眼看了看怀里的枕头,再看了看楚昭。
而后他像是终于清醒了,身子一颤,眼里不再有朦胧的雾气。
沈子衿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处境。
他被楚昭公主抱了!!
沈子衿瞪圆了眼,像只受惊的小鹿,看得楚昭又是怜惜又是紧张,他本来坦坦荡荡,此刻却莫名心虚地加快了脚步。
沈子衿可算是彻底清醒了:“等等王爷,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楚昭没动:“就剩几步路了。”
这不是剩多少步路的问题啊,沈子衿内心不住尖啸!
前几次成功的公主抱,沈子衿都不清醒,这回中途醒来,不仅他慌,楚昭也很慌。
抱着个睡着的人挪动位置,还能找找借口,但抱着个清醒的人,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沈子衿长这么大头回羞得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他都想直接跳下去了。
但楚昭要是不松手,他强跳,岂不是更尴尬。
做梦梦见要离婚,睁眼却被正主抱在怀里。
反差有点大,夜色十分暧昧不清。
沈子衿感觉自己心跳擂鼓声就下不去,但是他靠在楚昭胸前,一时分不清耳边到底是楚昭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
……这么响,半夜真不会扰民吗?
沈子衿是在王府里醒的,离他的屋子确实就剩几步路了,但这几步路莫名显得格外漫长,等终于到了屋内,楚昭把沈子衿放下,两人都十分清晰的松了口气。
由于过分清晰,二人又同时一顿,四目相对,沈子衿抱着枕头往床榻里缩了缩。
楚昭喉头动了动,不知是忙了大半宿终于也倦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嗓音低哑:“你——”
“我别多想。”沈子衿没给他表演机会,把话接上了,微微收紧抱着枕头的手指,轻声道,“你想说这个,是吧?”
楚昭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沈子衿抱着枕头的手,微微颤抖:王爷你对我的心思已经完全暴露了你知道吗!
还让我别多想,臣做不到啊。
沈子衿抱着枕头曲起修长的腿,蜷在床榻间,悲伤地想:啊,今晚又睡不着了。
第49章
沈子衿觉得自己是睡不着了,但他不能放楚昭继续在这儿跟他干瞪眼。
一来看着就更没法静心,二来,他明天可以睡懒觉,但楚昭不行,皇帝肯定还会传楚昭去宫里问话。
沈子衿抱着枕头道:“王爷,趁天还没亮,你抓紧时间回去睡会儿吧,明天还有的忙。”
“我其实还有一大堆话想跟你说。”楚昭道,想好好教育一下你这小同志,要懂得珍惜人生。
沈子衿发现楚昭眼神专注,不由紧张起来,干巴巴:“什、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吗,不用急在一时。”
慢着慢着,楚昭不会要对我剖白心意吧,啊!?
不怪沈子衿误会,实在是楚昭看着他的目光挺重,灯火葳蕤里就装着这么一个人,光被他这么看着,就有种被人深深放在心坎的错觉。
楚昭看他局促地又往里缩了缩,以为沈子衿知道自己要跟他聊什么——毕竟他们很默契。
小侯爷目光躲躲闪闪神色紧张,想必是自己在猎场说的话起了效,他有反省过了。
楚昭略微满意,点头:“也是,这么晚了,你先休息。”
沈子衿听言,大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如果楚昭非要今晚表白,他的脑袋瓜还没想出要怎么在不伤楚昭心灵的情况下完美拒绝。
能拖一天是一天。
沈子衿以为安全了,却见楚昭朝他摊开手掌。
沈子衿:?
这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卧房就在这儿,总不可能是要自己跟他走;那是要把什么东西给他?可自己身上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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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递给他的东西啊。
还是说,今晚的事办完了,要击个掌?
虽然平摊伸手很不像击掌姿势,但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深谙此理的沈子衿踟蹰地伸出手,在楚昭掌心里拍了一下。
然后抬着自己那双漂亮的能说话的眼睛,睫羽翕动,仿佛在小心翼翼问楚昭:这样可以了?
楚昭:“……”
他心肝儿都要被挠坏了。
怎么能有人聪明绝顶,却在小事上茫然得这么遭人疼呢?
楚昭轻轻吸了口气,在沈子衿逐渐睁大的眼中缓缓探出手靠近他,然后——抽走了他手里的枕头。
怀里骤然一空的沈子衿:“……”
他是真忘了这个枕头的存在了。
楚昭的手朝他靠过来时,他心口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结果,结果楚昭伸手,就是想让自己把怀里的枕头给他,说起来,这好像是帐篷里的枕头,自己居然抱了一路。
楚昭要枕头,可自己刚刚伸手,在别人掌心贴了一下。
贴了一下。
沈子衿面颊噌的一下瞬间爆红!
救命——
现在别说给个地缝了,给个针眼他都钻了!
尴尬得抠出三室一厅算什么,他现在能抠个皇宫出来!
楚昭却好像并没察觉沈小侯爷的窘迫,拿着枕头就往外走,在他走到外间的时候,沈子衿终于听到了迟来的笑声。
沈子衿绝望闭眼躺倒,双手放平,生无可恋:啊我死了。
楚昭笑得特别开心,仿佛多年没碰上这么好玩的事了,愉悦得很,笑声非常松快,沈子衿听着听着,想到自己刚刚犯的蠢,不知是不是被楚昭感染了,自己也莫名笑出了声。
唉,自己被自己蠢乐了可还行。
沈子衿躺在床榻上笑,他因为刚刚的羞恼,面色还红着,这会儿半夜缺觉,眼角很快笑出了泪花,美人在灯影下笑靥如花,还缀了露,他雪白的手腕放弃般搭在床头,笑够了,无奈道:“王爷。”
楚昭也笑够了,轻咳一声:“停了停了,我没在笑你,真的。”
沈子衿哼哼:“你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对吧?”
“还是小侯爷懂我。”
这样寻常的对话,在几千年后某个时空可能变成梗,神奇吧。
楚昭回身朝里间看了一眼,这一看,抱着枕头的手倏地收紧了。
沈子衿卧在床榻上,就这么懒懒含笑瞧着他,玉白的小臂露着一截,细腻得晃眼,眼尾和面上都还染着红,胭脂似的蔓开。
春风含情最乱人心啊。
枕头差点给楚昭的手劲儿捏坏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出去关了门。
沈子衿倒是没看出来他背影的不对劲,笑了一通,把烦忧跟力气都笑没了,本来以为今晚又会失眠,没想到困意就这么泛上来了。
总之,外面兵荒马乱,沈子衿却睡了个好觉。
外面可不是特别乱么,案子太大,一夜有多少人根本无法入眠,别说睡觉了,这会儿还跪着呢,御书房灯火通明,人人战战兢兢。
这都没影响到沈子衿一夜好眠。
第二日,沈子衿睁眼醒来时,楚昭就不在府里了,他一边吃早餐,一边听侍卫传达楚昭给他留下的话。
礼部尚书和好几个大官已经被下了狱,他府上书信牵连甚广,承安帝昨夜冲着次辅发了好大的火,次辅跪到半夜晕了过去,承安帝让人把他抬走,禁了他的足。
至于刺客,禁军在猎场中逮着两个人,可惜两人当场自尽,显然是死士,是大齐人的样貌,身上也搜不出什么有用的证据。
但有仵作说他们瞳孔色泽与普通齐人有异,或许是和他邦的混血也说不定。
和礼部尚书来往的外邦是北边的雄鹰部,部落使团哭哭啼啼,说是礼部尚书主动找上他们,还以大齐朝官员的身份相要挟,逼他们进贡财宝。
这倒还可以狡辩,因为礼部尚书留着的是雄鹰部给他的信,信上某些东西写得比较隐晦,而礼部尚书给雄鹰部的信究竟写了什么,没有实证,全靠嘴来分辨。
“暂时不宜和雄鹰部撕破脸,”沈子衿轻轻搅动碗中的羹匙,“白狼部崛起太快,但他们跟雄鹰部有世仇,得留着雄鹰部暂时遏制他们。”
羹匙轻磕在碗沿,沈子衿眼中划过狡黠的光:“但趁机占他们点便宜还是能行的。”
侍卫笑笑:“王爷也是这么说的。”
小甄叹了口气:“近来局势也太危险了。”
王爷和侯爷还遭到了刺杀。
昨儿担忧与害怕大过一切,顾不上其他,看到王爷和侯爷好好的也只是大松一口气,但今日待在安稳的环境,再想起王爷护着侯爷的那一刹,才有心思领悟劫后的温情。
一起历过危机,只会让他们的感情愈发坚不可摧!
小甄坚信。
他在这儿情比金坚,不知道睡好了觉吃饱了饭的沈子衿已经想出了把握分寸的第一步。
那就是减少和楚昭的独处时间。
楚昭找上来时,自己不好显得刻意疏远,这会伤王爷的心,那不如从每天的晚饭时间先下手。
晚饭时候,若不议论大事旁边也有侍从在,虽然看着不是二人独处,但其余人到底没有跟他们同桌吃饭,基本都候着降低存在感,跟独处也没什么差别。
他需要在饭桌上再引进个人。
沈子衿擦擦嘴:“去和东宁说,最近下午都来我这儿温书吧,我顺便看看他功课。”
等温了书,就能把东宁顺理成章留下吃晚饭,自己“妹妹”在这儿,楚昭总不能把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引吧?
沈子衿:计划通。
东宁听说沈子衿要亲自考他的功课,自然很欢喜,让他每天去都没问题!下午一到时间,就巴巴捧着书来明月轩了。
府外若有消息,随时会传回王府,沈子衿足不出户,却没漏过半点消息。
包括那条,承安帝怒火太盛,气得起身时头晕晃了晃,险些摔了,召了国师和太医,好在问题不大,就是大动肝火的缘故。
问题不大……
承安帝如今这个炼丹的国师是有真本事的,是医术上的真本事。
因此承安帝年纪越大,国师越会慌张,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长生丹”就是补药,怎么可能让人万岁万万岁。
如果承安帝愈发衰老,什么时候一病不起,死之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沈子衿手指划过小纸条上那行字,国师可用,不过现在还不是接触国师的好时机,不急,让他自个儿再慌一慌。
“皇嫂,”东宁捧着纸张过来,“文章我写好了。”
沈子衿回神:“好,我看看。”
沈子衿只需稍微控制时间,就能保证合理留东宁在这儿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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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楚昭回来时看见东宁,也没察觉什么不对。
沈子衿观察楚昭的神色,暗暗点头:很好,润物细无声,第一步很顺利。
“次辅被禁了足,今日他的府邸也被搜了,皇帝虽还没把他下狱,但已经让人把他府邸团团围住,意思很明确了。”
自打沈子衿说过正事不用避着东宁,楚昭也就不顾忌,饭桌上聊起今天的正事:“朝臣们往日与次辅来往多密切,如今就有多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沈子衿唏嘘:“树倒猢狲散啊。”他问,“地方官员没有牵扯进来的?”
“方才已经有人拿了调令,去地方上逮人了,皇帝下令,直接押到京城来审。”
像首辅和次辅能在朝中掌握偌大势力,怎么可能在地方上没根基,某些地方官可比普通都官还自在,天高皇帝远,什么事儿都敢干,个个富得流油。
楚昭搁下筷子:“如你所说,此遭之后,次辅再无翻身可能。”
东宁在旁边听着他俩对话:“皇上讲究制衡,次辅若是没了,看似应当得意的首辅大人,今后日子也未必好过?”
“聪明啊。”楚昭稀奇道,他扭头,却不是瞧着东宁,而是看沈子衿:“你连这些也教她?”
沈子衿已经吃好,慢悠悠开始品茶:“他能学懂,我就教。”
“听说你还缠着侍卫想学武。”楚昭笑着对东宁说,“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女孩子不能学武的规矩,你喜欢就学,但注意别把自己伤着,好好听师傅的话。”
东宁从前觉得母妃去后,自己亲人只有太后一个,他从太后这里得到的大多是“严”,没享受过多少温情,而在沈子衿和楚昭这里,他得到了太多疼爱,那颗对世事都谨小慎微的心在此地得到了安放。
皇兄皇嫂真是极好的人,东宁小心脏暖暖的。
楚昭看他也搁了筷子,问:“吃好了吗?”
东宁点头:“嗯!”
“那先让侍女带你回去,”楚昭道,“皇兄要跟你皇嫂聊聊大人之间的话题。”
大人之间的话题……东宁想起先前两人把话题逐渐滑向小孩儿不宜的范畴,“唰”地起身,不等沈子衿发话,优雅又迅速告退:“皇兄皇嫂,东宁先行告退,二位慢聊!”
沈子衿措手不及,连挽留的话都还没开口,东宁就领着他的人眨眼撤出了明月轩,速度之快,令他望尘莫及。
不是,我们俩之间有什么话题是东宁不能听的?
沈子衿有些慌,但面上强行稳住了。
就是手不太听话,端着茶杯在微微颤抖。
沈子衿干脆放下,做足了心理准备,等着楚昭开口。
楚昭:“我们聊聊昨晚没聊完的事。”
沈子衿心悬到嗓子眼:您可千万别告白千万别告白……
或许是他不断地祈祷有了效,楚昭道:“关于你不爱惜自己的事。”
——原来是这个。
沈子衿悬着的心落了回去,安安稳稳放好,松了口气,同时又无奈又觉熨帖:楚昭是真的在乎他。
“虽然你说过记住了,但口说无凭。”
沈子衿:“那我可以——”
“我们来立个字据。”
沈子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立字据,拿这事儿立字据?这是在说笑还是……
沈子衿看着楚昭认真的眼神,明白了:好吧,不是在说笑。
虽然甲方提出的要求很异想天开,但反正不难办,沈子衿欣然接受。
沈子衿:“好,定什么?”
楚昭显然已经想好了:“就定日后若发现你再不懂珍惜自己,就要挨罚。”
沈子衿抱着轻松的心态开始好奇了:“罚什么?”
楚昭:“就罚抄书。”楚昭视线晃过他纤细的手腕,“犯一次抄一遍就行。”
总不能让沈子衿熬夜抄书,真罚重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就这啊,轻轻松松,沈子衿为了让楚昭安心,答应得很爽快:“就依王爷所言。”
当然,等他发现抄书、尤其是两个人一起抄书并不简单时,已经是后话了。
所以但凡立字据的东西,都别把自己卖得太早啊小侯爷。
第50章
距离沈子衿签下白纸黑字的字据后又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公事上,朝堂势力划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礼部尚书人头落地,还牵连九族,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一同牵扯进的官员判罚不等,不过礼部尚书黄泉路上肯定不孤单,起码次辅是陪着他的。
据说承安帝对次辅说最后一句话已经没什么火气,只道念在他有功的份上,放过他家中其余人。
如沈子衿所料,次辅没了,皇帝要提拔新人,内阁进了两个新阁老,楚照玉和沈子衿也趁机在其余岗位上安人手,春闱的活儿也被他们的人揽住了,是在给未来铺路。
外交上,雄鹰部因为抹不干净,被迫在互市上让利,以求息事宁人,这可是刮了肉,丢了好多银子,朝廷欣然接受。
总之,公事上十分顺利。
至于私事嘛,有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这一个月里,楚昭没有表白。
坏消息,沈子衿降低独处时间的政策没有成功。
东宁这小棉袄可太贴心了,他依然前来温书,但是到了晚饭时间,就不肯再天天留下一起用饭,只偶尔留,这个月加起来才三四次。
东宁顶着可爱的小脸蛋,认认真真道:“让皇嫂教我,已经是莫大幸事,我怎么还好多占去您和皇兄相处的时间呢?”
从他的角度出发,那真是有理有据,沈子衿若是反驳,恐怕东宁会惊讶无比:什么,难道您和皇兄感情不好吗!?
可见孩子有时候太懂事,对大人来说不见得全是好处。
而且,沈子衿觉得楚昭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不是错觉,沈子衿偶尔会抓住他偷看自己的眼神,光被抓住的就有许多次,那他没发现的时候呢?
细思恐极。
头几次被抓住的时候,楚昭还会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飘一会儿,然后仿佛想通了什么,再佯装自若地把视线挪回来。
等次数稍微多了,楚昭连那点不自在都没了,非常坦然跟沈子衿对视。
这种时候,败退的就是沈子衿了。
沈子衿有些头疼,还很疑惑不解。
楚昭喜欢自己,毋庸置疑,可他最近表现得很奇怪,仿佛从容的做好了什么准备,等着自己开口。
他应该没解读错。
可自己开口必然是要岔开话题,任何暧昧气氛都不能逃脱沈小侯爷的制裁,绝对不能留,要拿公事的凛然正气镇压恋爱脑。
所以楚昭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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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衿叹了口气。
“怎么在叹气?”
今天天气好,沈子衿在明月轩的池塘边喂鱼,楚昭从明月轩外走来,迎面就瞧见沈子衿倚着栏杆叹气。
沈子衿立刻坐直了:“没有,就……只是松松气息。”
楚昭仔细瞧了瞧沈子衿的脸色,沈子衿早就把情绪收好了,楚昭没看出郁色,信他一回,顺手也抓了把鱼食,边往池塘里扔,边跟沈子衿聊天。
“白大人不日就要离京,我们准备给他践行,明晚在锦绣阁定了厢房。”
沈子衿:“好。”
白君行变了职位,从翰林侍讲学士,挪到了都察院,现担任监察御史,即将离京去玉州巡查。
别看监察御史官阶比侍讲学士低,却是个真正手握大权的差事,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可露章面劾,等于手里直接捏着官员们的前途,外出时常称作“代天子巡狩”,去了地方上都是要被捧着围着的。
白君行去玉州待个一年,再顺顺利利回来,有了外放资历,才是他真正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的时候。
但白君行此番去玉州,却没那么简单。
沈子衿将一点鱼食丢在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引得锦鲤争相哄抢,水波骤然迭起:“玉州之行是入险境啊。”
虽然监察御史权力大,但官场嘛,谁想给自己找麻烦,有些御史到了地方,收了孝敬的银子,巡查期间吃饱喝足,跟地方官们一家亲,装模作样看一看,回头写一封夸夸折子,圆满完成此行,何乐而不为呢?
但白君行这次去,是要做实事的。
如今首辅魏长河祖籍在玉州,玉州现任知州是他一手举荐,玉州就是他的大本营。
玉州土地肥沃,下辖七城,是大齐粮仓之一,光从魏长河诸多事迹上揣摩,就知道玉州绝对不干净,皇帝也知道,但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魏长河把持户部期间,也让承安帝私库肥了不少,要知道炼长生丹要银子,要的还不少,因此承安帝很满意目前的钱掌柜。
楚昭等人只知道不干净,但却不知道玉州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沈子衿知道。
一州官商勾结、官匪勾结,土地肥沃但赋税极重,官府粮仓充实可百姓们没钱没粮,饿殍遍野,流民成灾。
流民起事便会被压下去,也没人能成功进京告御状,想这么做的都死了,无论是百姓,还是不愿同流合污的好官,来了就走不出玉州。
原著中,白君行这遭可谓九死一生,查得十分艰难,虽然终于肃清玉州官场,首辅党受到重创,魏长河却成功脱身,只被罚了半年俸。
也是此番之后,魏长河迫于形势,将目光转向了兵权,构陷楚昭入狱,后楚昭被次辅的人害死。
现在次辅已经先死了,沈子衿也不准备给魏长河机会。
玉州之案,他要参与,还要让魏长河也上断头台,下去跟次辅作伴。
哦,应该说前次辅了。
对这些浑然不知的楚昭点点头,应和沈子衿的话:“玉州是块硬骨头,可能一两句话没说对,就会引起魏长河注意。”
“不过白大人聪慧,而且以我们如今在朝堂的形势,保他平安从玉州回来不是问题。”
玉州是迟早要拿的,白君行入都察院后,去玉州也是他自请的,目前来说,白君行的官职的确最合适。
沈子衿捏着鱼食:“有段时间要见不到白大人了,想想还怪不舍的。”
他和白君行还有楚照玉在诗词歌赋以及谋略上达成了了深厚的友谊,小伙伴一段时间见不了,确实挺牵挂的。
楚昭笑:“少了个棋友啊?”
他边说着,边看着鱼儿们摇头摆尾,忽然想到什么,目光轻轻转了转。
他抿了抿唇线,而后抛了点鱼食,装作随意地问:“要是我哪天回边境巡查,去个一月俩月的……你也会舍不得吗?”
“哗啦啦!”
沈子衿手一抖,不小心把鱼食全给抖下去了,鱼儿们瞬间把水花争得老高,抢疯了。
来了!这种看似随意但在窗户纸边疯狂摇摆的对话!
虽然楚昭没表白,但这一个月里,沈子衿对他这些话可太熟了,楚昭一旦这么讲话,同时往往还伴随着小动作。
比如看似盯着别处,实则拿余光各种关注他的视线。
每当这时,沈子衿就高度警惕。
警惕楚昭,也警惕自己愈发不争气的心口。
——楚昭说两句话,你跳这么快干什么!
沈子衿努力镇定,选不出错的回答:“自然也会。”
楚昭点了点头,拿余光似有若无地催促他说下文:还有呢?
沈子衿装傻充愣,假装看不懂:还有什么,没了呀?
楚昭余光扫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沈子衿还起身遁逃:“王爷,我想回屋休息会儿,今日景不错,你又休沐,可以好好观赏。”
他说完就走,脚步毫无迟疑,楚昭盯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息,肩膀往下松了松,有点儿泄气。
怪了,小侯爷这么喜欢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他不知给沈子衿递了多少话,只要沈子衿顺着内心的想法说,即便不会一脚踹开柜门,也该能把窗户纸削薄一点。
但沈子衿几乎都是这个反应,要么先惊讶或者愕然,然后就说些岔开的话,跟受惊的猫似的,眨眼就逃了。
楚昭百思不得其解,他喜欢我,不该想着更进一步,在合适的时机告白吗?
难道他觉得还未到时候?
是我哪儿还做得不够?
楚昭想到这儿,有些燥,不是烦躁,而是尴尬和百年难得一见的不好意思。
……我都没想过再把握什么分寸了啊,楚昭出神地想。
难不成他还是该找个时间,朝他三哥和周丹墨取取经?
白君行本来也是个好人选,但可惜他对象是展炎,如果跟他取经,白君行没准会在家信里跟展炎提及,一旦展炎知道了,那就是边关所有兄弟都知道了。
楚昭光想想那场景就头皮发麻,把白君行这个人选排除。
唉,感情可真难办。
但……也挺有意思的,楚昭弯了弯嘴角:沈小侯爷只要在他身边,日子就很有意思。
*
隔天晚上,锦绣阁厢房内,关系密切的几人齐聚。
除了沈子衿楚昭、二皇子三皇子外,周丹墨也来了。
周公子虽然没入仕,但人脉广,而且他爷爷也是支持皇子们的。
除了楚照玉沈子衿和周丹墨是光明正大从正门来的,其余人都不走寻常路:
楚昭身手好,自己避开外面人视线翻窗进来;三皇子楚锦旭是被侍卫带着翻的窗;而白君行乔装戴了斗笠,没让人瞧见他的样子,一直进了包厢,才摘了斗笠。
玉州之行在即,他们这么大群人聚在一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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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避人耳目的好。
毕竟白君行之前已经设过宴答谢许多人,再用践行的理由办私宴,可能会引起某些人警惕。
锦绣阁是楚锦旭的地盘,隔壁厢房也被他们自己人包了,今晚在此谈话绝对安全,外面其他人的眼线,也只会以为二皇子秦王妃还有周小公爷饮酒品文而已。
三皇子楚锦旭让侍从们都先退下,对沈子衿道:“我先前听小侯爷的话,把阁内人筛过一遍,还真逮着两个细作,不愧是你啊弟媳,料事如神。”
沈子衿谦虚:“仔细点总没坏处。”
二皇子楚照玉端起酒杯:“君行,我们敬你,玉州之行,万望小心。”
白君行端起酒杯:“承蒙殿下挂心,不敢不从。”
沈子衿照样以茶代酒。
喝过开场酒,大家边吃边聊,完善细节,也穿插几句贴心话。
屋内不留侍从,楚昭动手剥虾,但剥完并不是自己吃,而是放沈子衿碗里。
其余人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三皇子笑得尤其明显,挤眉弄眼,沈子衿玉白的耳根又被瞧红了,忙道:“王爷,我可以了,你吃吧。”
他说着也要伸手剥虾,显然想剥了还给楚昭。
楚昭却把盘子挪了挪:“欸别,反正我手已经沾了水,顺手就剥了,你犯不着把自己手也弄湿。”
沈子衿捏了个空,二皇子和煦道:“子衿,就让他剥吧。”
三皇子:“对对对!”
沈子衿:……你俩是一点儿也不体贴你们亲弟弟啊。
还、还是说,他俩也看出楚昭喜欢自己了?
或者干脆楚昭已经告诉他们了?
也不是没可能。
沈子衿瞬间更加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了。
冷静,别慌,沈子衿:这顿饭怎么也能简单过去!
再执着剥虾反而是给他们揶揄创造机会,拉回正事就没问题了。
沈子衿轻咳一声,对白君行道:“玉州是首辅的地盘,我想就算你查到什么东西,也未必能顺利给我们递消息,不如这样,我们定个暗号,若玉州情形已经到了十分危机的地步,你就在信里写下暗语。”
楚昭颔首:“稳妥起见,的确需要这么干,还不能太寻常,得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子衿心说这简单,现代社会的精华随便拿过来一句都够特殊,但果然,最经典的还是那句话。
沈子衿:“不如就用这句,奇变偶不变——”
“哐!咚!”
沈子衿话还没说完,旁边却突然闹出惊天动静——楚昭蓦地手抖,险些当场把盘子打翻,椅子腿儿也在地上哐当一跳,砸出好大的响声。
所有人视线顿时唰地看过去。
只见楚昭手里剥到一半的虾掉在了桌面,他愕然看着沈子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子衿也被吓了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秦王那握着刀鏖战一天一夜也不抖的手居然颤起来,握成拳也控制不住。
沈子衿不由跟着心惊胆颤:难道刚刚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
其余人也察觉气氛不对,纷纷安静,一时间,厢房内落针可闻,只有楚昭重重的呼吸。
太重了,楚昭仿佛要把屋子里空气都抽走似地,胸膛剧烈起伏。
就在沈子衿忍不住想再度开口询问时,楚昭那重重的吸气声终于缓了缓,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可惜效果不是太好,因为他开口时,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楚昭定定瞧着他,哑着声音道:“……符号看象限?”
“哐当!”
好,这回是沈子衿差点摔了碗筷。
沈子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其余几人一头雾水,就看到沈子衿也开始剧烈吸气了。
白君行焦心起来:王妃身体不好呀,这不会是要晕倒吧!?
但沈子衿和楚昭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其他人,他俩旁若无人,开始了他们的对话。
沈子衿颤颤巍巍:“天王盖地虎。”
楚昭喑喑哑哑:“宝塔镇河妖。”
“义务教育几年制?”
“我那儿是九年,虽然我没念过。”
“你来这儿,担心过自己网盘吗?”
“我知道这个梗,我本人是好儿童,网盘里都是学习资料,正经的那种。”
沈子衿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穿的。”
楚昭重重吐出气息:“所以……你也是。”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在说什么?
沈子衿和楚昭四目相对,唯有汗两行:
老乡竟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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