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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姝姝求生第七十一天
武立钶羯表示并无不可,谦恭地笑了笑,就随意指了一个人上场。
他态度随意,可连败三场的大景却不能随意,教习师傅的汗水都快连成珠子,挂在下巴上不停滴落。
司祁只见过这些人的本事,却没有参与过他们的训练,了解有限,自然也无法合理安排出场顺序。
教习师傅全程跟着他们的冬训,说是对每个人了如指掌也不为过,可即便如此,此时他仍旧为难,看完这个瞧那个,半天选不出人来。
直到搏斗场上的人等得不耐烦了:“磨磨叽叽,莫非是怕了我不成?赶紧认输,也省得浪费双方时间!”
教习师傅下意识地往观看台上看,谁知下一刻,他就被人拍了肩膀。
林澜说:“我来。”
教习师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无奈地点头,默念一句:“尽力而为就好。”
话虽如此,事关家国,可不是一个尽力就能解决的。
眼看林澜上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林丞相控制不住情绪,噌得站起来,因为紧张嘴唇都有些泛青。
可站在当朝丞相的立场上,他也做不出把人喊回来的举动,只能手脚打着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
旁边的臣子们更是不敢出声,一是为现场低落的气氛渲染,二也怕哪句话不小心刺激到丞相大人。
一时间,看台上只剩下低微的呼吸声。
而就这么会儿时间,台上的两人已经互相试探起来。
西狄出场的那个叫塔吉他姆,是大将军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功夫算不上多好,阴谋诡计却是厉害,多年前西狄同大景交战,正是他提出火滚油桶,叫大景损失重大。
有些不认识他的,被身边人科普之后,更是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林澜不曾参与过那场战争,对塔吉他姆却是了解,担心这人使诈,也不好上来就打,你来我往的,几番试探。
几次下来,他对对方的功夫也有了个底,若正面对上,胜算一定在他这边。
可有前面的教训,谁能知道西狄会不会用什么毒计,他现在看着塔吉他姆泛青的双臂,都怀疑是不是抹了毒。
然而,试探的时间总是有限的。
随着塔吉他姆发起进攻,林澜也只能随着防守,再趁对方失手之际,赶紧发起攻势。
几次交锋下来,林澜占据优势。
塔吉他姆明明落于下风,瞧着也没有太多翻盘的可能,可林澜仍是心里不安,不管进攻还是防守,都越发谨慎起来。
直到他一脚踢在塔吉他姆的太阳穴上,塔吉他姆猛地后退,眼前发黑,差点直接躺在地上。
感觉到身前凌厉的劲风,他凭感觉往侧面躲了一下。
就在这个间隙中,只见他发狠般咬向自己的手指,右手食指被他咬的血肉模糊,血水嘀嗒嘀嗒。
与此同时,只见他双目迅速充血,之前大量流失的力气仿佛重新回到体内。
塔吉他姆大吼一声,重新奔着林澜冲过去。
“小心!”林丞相哑声喊道,眼睛一花,直生生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住。
司祁皱眉:“传太医。”
他想让林丞相下去休息,可林敬之哪里赶走,喝了一杯茶,强撑着说:“臣没事,臣还行,臣要看着。”
这般,司祁也不好再劝。
搏斗场上,林澜发现,塔吉他姆虽恢复了气力,但行动上明显慢了许多,只增加了力气,并不足为惧。
他想到第一场时的憋屈,故意学着他们对敌的方式,有意避其锋芒,只闪躲,不进攻。
可在他抓住时机几次踹在塔吉他姆身上,却不见对方又半分吃痛的模样,反倒越战越勇。
不经意一次擦肩,他忽然嗅到一阵奇异的香,莫名的熟悉感,让他脑中灵光一现,想抓偏又转瞬即逝。
就在他走神的瞬间,塔吉他姆正好撞过来,林澜来不及躲闪,索性一咬牙,直接撞上去。
他的举动引起阵阵惊呼,林丞相终究是受不了刺激,倒吸一口气,往后面一倒。
“丞相大人晕倒了,快传太医——”
耳边一阵嘈杂,司祁却顾不上这些,起身盯住搏斗场上。
只见林澜忽然举起双臂,左手护在胸前,右手却是做鹰爪状,奋力挖向塔吉他姆的双眼。
闷哼声被嚎叫声盖住,林澜被重重冲撞到,一时气血翻涌,一口腥血从嘴角溢出,然塔吉他姆比他伤得更重,他双眼皆伤,捂住眼睛不住哀嚎,而后不住后退,直至被绊倒,倒地不起。
“第四场,大景胜——”
武立钶羯神色不虞,几步走到场上,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忽然拔出腰间配刀,挥刀将塔吉他姆的头颅砍下,哀嚎声戛然而止。
武立钶羯却说:“败者,不配活。”
血腥气越发浓郁,林澜觉得恶心,但随着那股子血气变重,之前一闪而逝的灵感重新冒出来。
他回到原本的队伍中,虽然获胜,但也不见过多喜色。
林澜示意教习师傅过来,附耳说道:“他们用了药,是西狄特有的一种草药,我了解不多,只知会让人失去痛觉,短时间内可大幅度提高战力,第一个和第四个,大概都是用了那种药。”
他不好将这事禀明皇上,只好先给同去比武的人提个醒。
剩下没上场的人面色难堪,想指西狄不要脸,可他们又没有指向性的证据。
何况就算指出来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不待想出解决办法,紧锣密鼓的,第五场比试也开始了。
这回对战的双方是霍震煜同铁克,武状元与狼王勇士的比试。
这么多场下来,难得见两人体型相当,相传西狄狼王勇士每十年选举一次,需文武皆佳者才能当选。
狼王勇士难得,霍震煜的武状元也非浪得虚名。
时间不断流淌,林丞相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也顾不上旁的了,匆匆下了看台,带着太医直奔林澜而去。
远远看着,林丞相表情不大好,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林澜身边又是军医又是太医的,还有来自老父亲的关怀和责备,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一声锣鼓响起,第五场胜负已分。
“第五场,大景胜——”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狼王勇士,西狄没给他用些乱七八糟的药,打斗时也不至于招招至死,纠缠许久,终被霍震煜寻到错处,一击得胜。
第五场比试结束,中场休息。
大景五局两胜。
虽然看着没有落后太多,但见了西狄那么多龌龊的手段,谁也没办法保证,后面还能把比分追平。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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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不甘心的是,他们西狄不把人当人,可前三场落败的将士,军医已经将诊断结果送上来。
赵刚身死,剩下两位一个被伤了脾胃,还需观察,剩下一个脊背生生震断,后半辈子怕是只能卧病在床了。
就在众人准备离场时,却见司祁忽然起身。
“昨日六王子百般恳求,希望朕与尔稍作比试,今日见了这么多英勇之人,朕倒也生出几分热血,不知六王子可还要与朕比划比划?”他面上带着笑,但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能看出,这份笑完全浮在表面,更深处的,是无法言说的震怒。
此话一出,身侧身后皆是制止:“皇上三思!”
唯有武立钶羯眼睛亮了,当即喊道:“自然!”
据盟友指点,这位大景的皇帝虽有些身手,但皆是由士兵所教,与军中将士师出同源,而他又受盟友多番指点,不怕打不过。
演武场上跪了大半,多是在劝司祁三思的。
可他莫名固执,不论谁劝,偏要往下走,也不知是谁想出的馊主意,竟叫内侍去喊贵妃过来,希望贵妃能劝劝。
谁知皇上和西狄六王子的比试就在当下,等把贵妃请来了,怕不是比试结果都出来了。
司祁褪去外袍,今日他穿的衣裤,倒省了去换衣裳,他将衣袖撸到手肘处,裤脚也往上挽了挽,负手立于场上。
待武立钶羯也上场,两人没有过多寒暄,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流,就直接动起手来。
林丞相接连收到刺激,现在坐在椅子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好林澜能当事,又是叫御医候着,又是传御林军将演武场围起来,但凡皇上出了一点意外,西狄的人一个也别想走出去。
至于司祁那边,他倒不至于过分担心,林澜知道皇上身边常有人保护,而那些人武力更高,若他们都没办法在危机时护住皇上,他们这些武将,是更别想了。
目光转回搏斗场上,司祁和武立钶羯纠缠在一起,只几次交手,司祁就发现了不对,他的每一次进攻都会被对方提前预判,或是提前做好防守,或是借机进攻。
不过须臾,司祁就转变了路子。
那些文臣看不出区别,但将士们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只见皇上的攻势越发凌厉,也越发不顾及己身,招招皆是自伤八百的招式,不过片刻,武立钶羯被伤到,司祁也被打到。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在许多人眼中都是度日如年,尤其是看皇上被打到了,更是抽气声一片。
等林姝姝赶到时,场上的比斗正到了白热化的时候。
武立钶羯仗着旁人听不懂,已经几次骂出声,他怎么想想不明白,为何大景皇帝的招式跟盟友教他的完全!不一样!
正想着,他又被一圈砸到脸上,左右两圈青紫,正对称。
可司祁也没捞着好,被他一脚踢在腰腹,连忙侧身才缓冲了些力道。
正当他准备再寻机会进攻时,武立钶羯却有些恼羞成怒了,一声喊叫,又是熟悉的白光闪现。
司祁早有防备,偏他不退反进,迎着迎面砍来的软剑,手腕一抖,匕首落入手中。
“你输了。”
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同司祁说话的声音一同响起,他侧身躲了一点,只让软剑从剑侧划过,伤的不算轻,但也算不上太重。
与此同时,他的匕首已经抵到了武立钶羯的脖颈处,只要他稍稍用一点力……
司祁说:“再不说话,朕就要不小心失手了。”
武立钶羯受到威胁,实在怕他真的冲动,只好高喊:“我输了我输了,我认输!”
话落,司祁才放下匕首,再一碗胳膊,一肘打在他下巴上,直将他打出去数步。
那些旁观的臣子已经不知道是欢呼还是如何了,只赶紧叫了太医过来,再振臂:“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上午败局带来的颓势全被这一场胜利所清扫。
可司祁还来不及高兴,一回头,就被演武场门口那张被泪水浸湿的小脸吓到了:“姝姝?”
他脸色一变,差点怒问“是谁把贵妃喊来的”,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把话咽回去,然后快步走到林姝姝身边。
林姝姝一边哭一边问:“我听人说,皇上非要答应比武。”
“……”要不是紧急想到场上全是人,司祁差点把道歉说出来,只这种场合,为了皇上脸面,还是算了吧。
御医们都赶了过来,喧喧嚷嚷地要给皇上看伤。
林姝姝心里担心,闻言迅速推开,谁知转眼就被司祁拽回去。
司祁用尚好的那只手将林姝姝护在怀里,叫她看不见右臂上的伤,而后小声呵斥:“快些。”
御医只好加快速度,用剪刀将衣袖剪开,先给伤口上药,不经意间双手一抖,不小心将伤药倒多了,疼得司祁当即一头冷汗,箍着林姝姝的手也一同收紧。
林姝姝当即疼出了眼泪,可她没有呼痛,一动不动地趴在司祁怀里,直到被放开了,也只是匆匆擦干了眼泪,再探头往他肩膀上看。
司祁轻笑,把她的脑袋转回来:“别看,丑。”
简单几个字,却让林姝姝险些再次泪崩。
晌午有人上了饭菜,但出于报复心理,没有西狄使臣的,饭菜不算精致,但蔬菜和肉都有,香喷喷的,飘出去甚远。
西狄一群人待在一起,饿的胃里发慌,有人去问他们的午膳,也只得了一个白眼,连口冷水也没有。
司祁用手不方便,就由林姝姝伺候他吃了点东西。
至于下午的比试,林姝姝就不肯走了,偏要待在司祁身边,唯恐哪里没看住,这人又下去了。
下午的比试仍是五场。
许是由于武立钶羯落败的原因,那些西狄的勇士瞧着情绪不高,两方出场顺序交换着来,三场西狄先出,两场大景先出。
令人费解的是,西狄先出的三场皆落败,等大景先出了,他们出的人又总能有所克制,轻松取胜。
十场比试五比五,按理来说该是平局,但司祁说:“朕与六王子之比试,既然朕取胜,凭何不能算数?”
皇上受伤,本该立即回宫疗伤休息的,可司祁不同意,这回便是林姝姝都劝不住他,他只简单包扎了一下,就重新登上了看台,将剩余五场比试全部看下来。
就连武立钶羯伤得更重的,也在下面看完所有。
对于这个结果,他自然不满意,可决胜点是在他身上丢的,他也没办法责怪其他人,更何况西狄这些人里,落败的全被他斩于刀下了,演武场的地面皆被鲜血染红。
武立钶羯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认输,转身想走,又被御林军拿刀截下。
他转身问:“这是何意?”
司祁说:“六王子是忘了比试前的约定了吗?”
“不过区区小国,却对我朝贵妃出言不逊,六王子觉得,不该对贵妃郑重道歉吗?”
武立钶羯当然不觉得,但想到之后计划,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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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在这里,他冷笑一声,再不推脱,当即跪下:“是小王管教不严,冒犯了贵妃,也请皇上大人大量。”
谁都能听出他言辞间的敷衍,有人小心往司祁那里瞧,却发现皇上和贵妃头贴头的靠在一起,自顾自说着什么。
武立钶羯是敷衍,但皇上更是无视。
谁也说不出到底是谁更气人一些。
总共十一场比试,大景胜六,勉强获胜。
但观战的人没有一个能笑出来的,无他,只这参加比斗的十一个人,没有一个是毫发无伤。
就连皇上都被伤了右手,何况还有其他重伤或者丧命的。
西狄一行人被请回驿馆,身后跟着的全是御林军,经此一事,两方是彻底没有情面可说了。
等西狄使臣全部走干净,大景文臣武将也准备离场,谁料司祁忽然呵止,环顾左右,蓦然开口:“当日参加了冬训的,可都在场?”
“回皇上。”教习师傅回禀道,“冬训十五人皆在此,除末将外,另有四位教习师傅,尚未随行。”
司祁点点头,然后下一句便是:“来人呀,将这些人抓起来!”
命令一出,一片哗然。
司祁不愿让林姝姝看见这些朝堂上的阴私,唤她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林姝姝就随阿布先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则是没有一个人值得他浪费时间解释。
今日所有比试,但凡大景先出人,西狄总能找出相克的,这种了解,若非亲身经历,谁能做到?
司祁可不相信,他们就全靠运气,能恰好猜准。
再说大景这边,冬训的场地是单独划出来的,只有吃食同京畿大营的将士一样,其余的住处什么的,也是分开的。
整个冬训场不许任何人出入,就连饭时的饭菜都是由教习师傅去取去送,堪称绝对保密。
而就是这种严防死守,还让西狄得了消息。
思来想去,能将十人优劣摸得一清二楚,再告诉西狄的,只能是冬训场内部出了问题。
说白了——
“站出来吧。”
“现在站出来,朕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若死鸭子嘴硬叫朕自己查,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司祁面无表情,就连那几个先被军医带走治伤的,也全被抬了过来,看他态度,是定要当场揪出叛徒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5k+,明天继续
第72章姝姝求生第七十二天
无人承认,这也在司祁的意料之中。
只这次的事实在让他火大,更严重的,这般行径又与投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没人承认就算了,朕也不强迫你们。”司祁冷静说道,“所有参与冬训者,不论军衔职务,其本人及上下三代,一律收押,何时有了结果,再获释放。”
话音才落,满场哗然。
尤其是将那几位比试的小将士们看过,这份震惊更甚。
所有人都知道,林家二公子也在冬训之列,这次比武更是第一个得胜的,除了这些名头,更重要的一点——
他爹是林丞相啊!
按照皇上的说法,岂不是连林丞相也要被收押。
不少人向林丞相投去隐晦的目光,更有甚者,已经当场提出:“皇上是否……”
可不等他说完,林丞相先一步出来,他将头上官帽摘下,沉默良久,俯首说道:“臣愿配合皇上,揪出叛徒。”
说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脊背又弯了些,脚下不稳,身形晃了又晃。
不管林丞相往日在朝阳上有多威风,这一摘了官帽,再蝼蚁着腰背,难免多了几分落魄,叫人瞧着徒生怜悯。
可惜他们皇上是个铁石心肠的,闻言只倒了句“丞相大义”,一挥手,就连林丞相一起抓起来了。
演武场内该抓的都抓了,剩下些不在的,司祁也分了兵力前去逮捕。
等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他忙着去安抚受惊的林姝姝,也不管旁人在想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至于其他人如何议论林丞相入狱,至少现阶段,也只能是嘴上的说道。
此时,林姝姝已经在阿布的护送下回了宫。
她不放心司祁,就把轿子停在宫门口,将脑袋探出去,静静地等司祁回来。
许久过去,她终于看见只有皇上才有资格使用的明黄銮驾,沉寂了许久的眸子蓦然绽出光亮。
“皇上,这——”林姝姝挥着手,大声喊道。
司祁本在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声音,赶紧叫停了轿子,才下去就见林姝姝拎着裙摆,快步往他这来。
“慢点慢点。”司祁眼睁睁看着她从一块不小的石子上踩过去,往前踉跄了一下,好险又站稳。
林姝姝还不觉有什么,司祁却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等两人碰上了,他先是不高兴地捏住林姝姝的侧颊:“不是说了叫你稳重些,乱跑什么。”
林姝姝不理,因前不久哭过,她眼尾还有一点点红。
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稍微哭一哭,脸上就能有痕迹,还总能维持许久,最是容易惹人生怜。
就像现在,林姝姝不答,司祁也不忍心追究,稍微哼唧两句就过去了。
林姝姝说:“我叫落梅去请何院首了,再给皇上看看你肩上的伤。”
说到这里,她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想骂司祁胡闹,可看到他略显苍白的唇色,便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一起回到华清宫,落梅回来得早,除了请何院首过来,还准备了一些膳食。
她知道皇上娘娘中午吃得不多,且情绪上都有起伏,再加上皇上今天流了不少血,就准备了大补汤。
熬煮了多日的大骨汤颜色清透,再加些银耳红枣鹿茸提鲜,一点鸡丝和绿叶菜交相点缀。
何院首在旁边帮司祁换药重新包扎,司祁为了转移林姝姝的注意力,就请她帮忙喂汤,一碗又一碗的,等何院首把伤口处理好了,他已经喝了三碗。
林姝姝以为他饿,起身又要去盛。
司祁忙不迭把人拦下:“好了好了,我饱了,实在吃不下了,姝姝也吃,有什么点心没,一起上吧。”
点心也是清淡为主,连甜腻都少有。
吃饱喝足,按理来说就该睡下了。
林姝姝也算有照顾人的经验,叫宫人又是准备厚实软绵的被褥,又是备下摇铃。
摇铃是预防司祁夜里发热的,有什么意外摇一摇铃铛,外面守夜的就知道赶紧去传太医了。
看她忙碌了半天,司祁好不容易把人喊过来。
“怎么了?”林姝姝还想去拿软枕,好垫在司祁肩膀下面。
司祁好是组织了一番措辞,才说:“今天你走的早,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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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还是要跟你提前说一声,也省得旁人嚼舌根,叫你误会了去。”
看他神情不似玩闹,林姝姝也跟着正色:“皇上说。”
“今日比试出了意外,许是冬训营里出了奸细,为防疏漏,朕将所有参加冬训的人都收押入狱了。”
“连带其上下三代,皆受牵连。”
林姝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想到:“二哥他——”
司祁面带愧色:“姝姝,很抱歉,我不能保证,林二绝对无辜,涉及家国,容不得半分疏忽。”
他索性坦白:“林丞相自请配合,包括林大一家,恐怕也要受些苦,还有在寺中清修的林夫人……”
这么算来,林家诸人,只林姝姝免去下狱的待遇。
司祁说完,林姝姝也就晓得了。
虽然理智上讲,她完全理解司祁的做法,甚至换位思考着,恐怕她也会选择同样的行为。
但从感情上——
“我生气了。”林姝姝撇着嘴,把手从司祁掌心里抽回来。
然而见她这幅耍小性子的模样,司祁反倒松了一口气。
“气什么?”他问着,偏要跟林姝姝贴贴,一会儿亲亲手指,一会儿亲亲耳尖。
林姝姝被他折腾的浑身发痒,皱着眉,小幅度推拒着,细声细语说道:“皇上根本就不信任我。”
“哪里是不信任你,若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司祁半真半假地说道:“朕不会冤枉任何人的,只要林家没有参与这些,朕一定保林家清白。”
可这怕的,不就是林家并非清白嘛。
林姝姝早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即便她对林家并没有那么强的归属感,可想到这一家人,想到诸多可能并不是那么好的结局,仍感到惶恐。
不仅是为自己惶恐,也有林夫人,林二哥……或许还有林丞相和大哥一家。
瞧着林姝姝逐渐低沉的情绪,司祁也不知如何去劝,最终只能在她额角亲了亲:“别怕,有我,”
不管怎么说,林丞相身陷囫囵,林家也坠入低谷,为了防止林姝姝被某些人的胡言乱语扰乱心神,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司祁下道旨。
林家被抓,贵妃也需被禁足,直至万事皆定。
朝上的事先放一放,当务之急的,两人都要好好休息一晚。
然而两人到底没有度过一个平和的夜。
林姝姝简单洗漱后,原本是想帮司祁擦一擦,早些歇下的。
谁知她才换好寝衣,就听说御林军中的人求见皇上。
司祁虽然已经困乏,但今日之事,容不得半分耽搁,当下披上外袍,又系了件披风,就去外面见人了。
来者是派去霍震煜家抓人的小队长,见了皇上,当即拱手:“启禀皇上,霍小郎君家……”
“怎么了?”
来禀的御林军扑通一声跪下:“末将有罪,待末将带人围了霍将军府后,府上只余仆婢,其余人皆不在了。”
司祁脸色一变:“霍将军呢?”
“……末将不知,但末将已派人前往凉城,最晚明早,定能知晓霍将军及手下兵士去向!”
霍震煜的父亲乃凉城守城将,手下有近三万兵马,因霍家世代为兵,司祁对他家也多是放心,调度兵符早早给了,足以让霍将军在无旨情况下调走八成人。
而今日西狄落败,按照约定,需向大景献上战马两千匹,牛羊各一万头,再有鸡鸭牲畜若干,皮毛若干。
这两者看似毫无干系,但司祁莫名有些心慌。
兵有了,马也有了。
凉城距京城只四百里,算是京城布防的第一道防线,在急行军的情况下,步兵只需三日即可赶到,骑兵则仅需一日。
正当司祁盘算两者关系时,却听外面又传来通报声:“报——参见皇上!”
“末将于林府发现密信,疑林相与大将军有私!”
一匣子的书信被捧上来,司祁打开翻了翻,最底下是一个账本,打开之后,最前面的就是关于盐引的记录。
仔细一看,正是他去年得到的某些证据。
他没有过多细看,紧跟着就打开那些已经拆封过的书信,书信的时间一直截止到年前,以林丞相和大将军的争吵告终。
但前来送信的御林军说:“末将曾翻看这些书信,怀疑林丞相与大将军勾结,里通西狄,意图谋反!”
“啪——”茶盏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几人同时循声看去,只见贵妃只身过来,只着一身单衣,原是小心碰着一盏热茶,如今也碎了满地。
林姝姝张了张口,想到刚刚听见的,却是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没说出话来。
司祁面色一变,起身上前几步,正想拉她进来,谁知当他伸手时,林姝姝也同步后退,下意识的闪躲让他眼底刺痛,不觉问出:“贵妃听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姝姝:听到脑袋落地的声音qwq
第73章姝姝求生第七十三天
里面的两个御林军瞧着气氛不对,果断地提出告退。
谁知司祁把人叫住:“等等,朕同你们一起去。”话落,他又望向林姝姝,嘴唇微颤,连着手指都有些不受控制。
可最终,他只哑声道:“林家……”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贵妃禁足。”
原是为了保护林姝姝的说辞,如今却全然变了个味道,司祁感到难堪,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直到他身前的阴影散开,余光中,林姝姝屈膝跪下,恭敬地谢了恩,哪怕司祁拽着她起来,她也咬紧了一句:“臣妾有罪。”
司祁狼狈离开,再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一夜之间,林相身陷囫囵,林家地位不保,连贵妃也遭禁足,
后宫风向几经变化,但因为华清宫一应日用,全由专人经手,就是有人想进去看热闹打探的,也无门入内。
太后听到风声,没办法问贵妃,只好派人去给皇上送点心,也看看有没有机会得知些许内情,无奈连阿布公公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门口的侍卫打发了。
皇上不入后宫,也不许其余人出入,巡逻的禁军都添了一倍,人人自危,整个后宫一夜之间变作牢笼,只余各种靠谱或不靠谱的猜测,再稍微传一传,更是人心惶惶了。
华清宫内。
时近晌午,屋里却关紧门窗,窗幔放下,蜡烛也只点了两根,一片昏暗。
床榻上传来闷闷的咳嗽声,守在门口的宫人听见动静,赶紧带着太医冲进来,又是试汗又是喂药,好一阵忙碌。
“好了……”透过床幔,只见林姝姝脸色苍白,才说了两个字,喉咙就出现钝痛,忍不住捂着嘴巴咳。
何院首和他那小徒弟都在,昨天半夜被贵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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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贴身婢女叫过来,一眼就看见贵妃失魂落魄的,脸白如霜,体温也低得吓人。
若非还能探到她的呼吸声,何院首甚至以为——
他赶忙开了药,又叫小徒弟把药煎好,而就这么一会儿没注意到,再回头,才发现贵妃已经昏睡了过去,怎么喊也喊不醒,喂药也喂不进去。
好不容易等林姝姝醒了,她却病得更严重了,小脸透白,嗓子干哑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先问了句:“外面怎么样了?”
“……回娘娘,禁军将华清宫围了起来,奴婢出不去。”落梅小声回答,怕林姝姝多想,又赶紧无力苍白地安慰。
可她所有的宽慰都入不了林姝姝的耳朵,她大概了解了一下状况,实在问不到更多的,只好作罢。
但后面不管是问诊还是喝药,她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愣愣的,往往要喊好几声,才能把她的注意力叫过来。
同一时间,承明殿更是气氛凝重。
一夜过去,局势不好反劣,司祁眼睛都熬红了,眼底一片血丝,他肩上的伤口崩开,血迹染红衣衫,可他拒了太医要他休息的请求,只重新包扎了一下,就又坐回桌案后。
来报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凉城传来的快报更是接连不断。
就连驿站那边都出了状况,西狄来使共三十几人,除去仆从外,剩下的十六七人皆是西狄皇庭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些文臣不提,只跟着武立钶羯来的几个勇士,或自有几分功夫在身,或身后有着显赫家世,如今却是一个不见了。
之前司祁还跟人讨论过,西狄怎么敢派出这些人来,就不怕他们反悔,将所有人扣下吗?
直到此刻,方才揭露答案。
西狄来的这些人,并不是为了什么比试,而是专门来送战马牛羊的,不是送给大景,而是送给叛军。
所谓叛军,凉城守将霍为成带兵出逃,除原有守备军外,另有五千私兵,杀了凉城郡守,一路向北行军。
而北边,就是大景京城所在。
一切正如司祁所预料的那样,兵马具在,万事皆备,起兵只在刹那。
堂下站满了被紧急请来的大臣们,有人疑惑西狄人是怎么出去的,毕竟早在比武结束,皇上就下旨封了皇城。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司祁心里也有了数,他已经将从林府搜出来的所有书信都仔细看过——
从三年前开始,大将军就同林丞相合作,以控制小皇帝为目的,从而重新掌管朝政。
若小皇帝不从……大将军手下兵卒众多,并不惧起兵造反。
两人的合作顺利进行了两年多的时间,包括但不限于练私兵、贩私盐、贪污受贿、扣押灾银,还有更多罄竹难书的,只是想起来,司祁就觉得胸口发闷,怒火中烧。
直到去年林家贩盐的罪证为他所掌握,之后两人才起了嫌隙,林丞相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提出要退出合作,他只能保证不主动向皇上揭发罪证,但以后再也不想参与谋权等事。
大将军自不可能放他离开,之后连续几封信件,皆是在争吵或威胁,最后大将军放了狠话,说已同西狄交易,最迟三年,定将司家赶下皇位,一劳永逸。
在这之后,林丞相就没有回过信件了。
大将军曾亲自监管京城城墙的修筑,当时还修了一条从皇宫到宫外的密道,中途另有两到三个入口。
密道的具体情况除了司祁知道,大将军则是另一个知情者,有他在,不怕那些西狄人逃不出去。
至于之前比武时的接连落败,既然霍为成都反了,谁通的风报的心,也不言而喻。
只幸好大景没有输,不然再输掉上万匹牛马,转头又被用来对付大景,这才是雪上加霜。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眼下还是先抵住从凉城来的叛军。
又一封快报抵达,司祁匆匆扫了一眼,继而沉声说:“据探子回报,霍为成所率叛军已度过澜沧河,与西狄人汇合,最迟一日,骑兵即可抵达城下。”
此话一出,不少人慌了神,叽叽喳喳议论不停,本沉重的殿堂内忽然变得如菜市场一般嘈杂。
司祁只忍了片刻,就摔了杯子:“吵嚷什么,是有哪位爱卿想率军迎战了吗?”
今日过来的臣子里,绝大部分都是文臣,只有三五个武将,还是从来没上过战场的,见皇上发火,顿时噤若寒蝉。
幸好司祁也没想着依靠他们,他说:“传京畿营统领、副统领,禁军统领及御林军副将觐见。”
等待的过程中,他也没闲着,抓紧时间叫人去把霍震煜带上来,他虽缕清大概脉络,但更多的细节还要通过霍震煜知晓。
然而,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不过一夜而已,前不久还风光无限的武状元,已成了痴傻模样。
霍震煜被带上来,只见他披头散发,双目空洞,不住呢喃着,却无半句能让人听懂的,疯疯癫癫,全无之前那副英勇。
司祁面容极差,他冷声问道:“可抓出下毒手之人?”
早在狱中,看守的士兵就找太医给霍震煜看过,直言他是被人毁了神智,药石无医。
西狄缺吃缺喝,最不缺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而与霍震煜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个内狱狱卒今早被发现暴毙的消息。
司祁从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一般清楚的认识到——
上至宫廷内外,下至各城各地,整个大景,简直和筛子般漏洞百出。
就在护卫上前准备将霍震煜带下去时,忽听他一阵急促的嘶鸣声,司祁回头看来,却见他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不等他多做探究,已经又有人上前,一同帮忙将犯人压制住,同时往人嘴里塞了一条麻绳,推搡着把人带出去。
若是平常闲余,司祁不介意探清真相,可当下局势,不管霍震煜有多少难言,又或者是受了谁的胁迫。
罪证当前,明晃晃的通敌叛国之罪,罪不容诛,不得饶恕。
他下了令,当天下午,霍家子就于午门前伏诛,尸首抛于乱葬岗,为野狗分食。
而这,对于许多人来讲,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这日之后,所有人都忙于叛军,有钱出钱没钱出力,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的,也别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老老实实躲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省的到皇上跟前碍眼。
经汇总,京城兵力不足五万,这其中还有一万是从周边城镇调来的,以及一些不曾受过历练的世家子。
战事在前,司祁已经连续三天不曾合眼了,好不容易传来捷报,叛军被拦在中山河以南,南面是山脉丘陵,罕有人烟,也无需担心叛军残暴,祸及百姓。
京中兵力损失过半,已经有大臣提出紧急征兵,被司祁暂时压下了,与此同时,从京城发出的信鸽飞往各个城池,前有霍为成反叛,自然也有一批忠君之士,皆为皇上下放到地方的心腹。
若不出意外,最多三日,就能等到第一批援军。
待叛军攻势稍减,司祁总算腾出手,往内狱走一趟。
冬训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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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些人还被扣留着,家眷放出去一部分,但更多的也被关在刑部大牢里,两方分开关押,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段时间,被关押将士的家眷都受过审讯,大多数都没有出现异状,只有林夫人闭口不言,但碍于皇上吩咐,也不好对她动手。
还有从霍家抓回来的仆从,听说大概在两个月前,曾有长相特别的番邦人来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人出入谨慎,鲜少会在人前露脸,仆从们对他的了解也不多。
直到拿来了西狄所有使臣的画像,才有两个婢女指出,那番邦人长相同武立钶羯极像。
如此,大将军,西狄,霍为成,霍震煜,所有人都串联起来。
只剩下林相一家,尚且不知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而今日,司祁也亲自来了。
林丞相和林澜被分开提审,司祁先去了林澜那边。
几日未见,林澜变化不大,只下巴上长了胡茬,鬓角的头发微散,见了皇上,也不见心虚。
司祁没有那么多时间,索性开门见山:“你可知,凉城守将霍为成反了。”
林澜一愣:“反……”他在牢中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狱卒们瞧着越发紧张焦虑,可每每说话,皆是避着他们的。
“还有那些西狄人,比武当夜逃出了城,带着他们那些牛羊,同叛军汇合,前不久才发动进攻,被拦在中山河外。”
林澜已经听呆了,若非了解司祁的为人,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即便如此:“可是为什么?”
霍家世代为保皇派,家中男丁皆在军中任职,就连霍震煜也得了武状元的名次,又在与西狄的比武中获胜,前途不可限量。
这般家世,他实在想不出去,有什么理由与西狄勾结。
谁知司祁接下来的话,震得他头脑发懵。
司祁冷笑一声:“朕也想知道为什么,是什么天大的利益,能让霍为成里通外敌起兵造反,又是什么让霍震煜向西狄人通风报信,泄露将士优劣,甚至险些输掉比试。”
“朕还想不明白,在林丞相与大将军相勾结的过程中,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林澜,告诉朕。”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书信,讥讽一笑,尽数丢在林澜脚下。
这些书信全是他挑选出来的,几乎包含了林丞相这些年来所有的作为,乃至一经公布,九族皆诛亦不为过。
林澜完全是下意识地捡起书信,拆开看着,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偏偏合到了一起,就突然读不懂了。
等他粗略看过,还不及反应过来,他就听到司祁问:“你就是想凭这些,来娶敏敏的吗?”
司敏一出,林澜一个激灵:“不是!”
“我、我不知道……这肯定不是真的,父亲他怎么可能——”
林澜忽然记起,当年他在军中初显威名,父亲虽然一开始不同意,但后来却改了说辞,叫他在军中多拉拢人才,若他有本事,未来手握万军,另成将军府也无不可。
当时他只觉得父亲又在望子成龙了,嘻嘻哈哈地应了,实际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又被父亲提点了几回,他觉得烦,才跑去北疆。
他并未如父亲所愿,培养一批亲兵出来,反而次次立功后,都念几句皇上的好,以期未来向公主求婚时,能添几分优点。
这是他没能养出亲兵亲卫,可但凡他真培养出一批忠贞将士……今日反叛的人里,会不会就有他的人,会有他?
还有过年时他去看望母亲,他想劝母亲回家,却只等来母亲失望的目光,母亲说:“你父亲已经疯了。”
一直以来,他都不如大哥同父亲亲近,如今却莫名生出一阵庆幸,幸好他不像大哥那样,唯父命为尊。
司祁给了他足够的沉默时间,他还要去林丞相那,便挑着他想知道的问了问,林澜跪在地上,最后问:“敢问皇上,父亲真的……”
司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可就在他刚转身,就听见背后转来重重的叩头声,以及林澜略带哽咽的声音:“罪臣……不曾有半分谋逆之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牢门重新被锁上,林澜一下子卸了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一点点曲起身子,直至抱起双膝,哽咽不止。
片刻,司祁进到林丞相所在的牢房。
进门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大将军勾结西狄,送西狄人出京,并将其兵马提供与凉城叛军,日前已抵达京城。”
林敬之的表现十分平静,既没有司祁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像林澜那样惊讶,他只是微微失神,旋即说:“竟这样快吗?”
“丞相早就知道了。”司祁用了肯定句。
林敬之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只在许久沉默后,屈膝跪倒在司祁面前。
早在许多年前,在林敬之刚辅政的时候,他就被免了帝王面前的跪拜大礼,非重大场合,一律以躬身代之。
可这两次见面,他全是跪着的。
林敬之没有为自己脱罪,只是语带哀求:“罪臣万死,罪臣不敢求皇上宽恕,但罪臣所为,贱内与二子皆不知,贵妃娘娘也不知道,求皇上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宽恕他们吧。”
“丞相与大将军书信不断的时候,可有考虑过贵妃的情面?”
“罪臣——”林敬之哑然。
他想了许久,忽然想到:“罪臣曾于京郊豢养私兵,令有大将军通敌证据,还有大将军的兵符!当年罪臣与大将军结盟,曾有半块兵符为诺!”说着说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最后深深一拜:“罪臣愿戴罪立功,为皇上马前卒,只求皇上……宽恕贱内与小女,求皇上开恩。”
作者有话说:
姝姝:缠绵病榻,等死,莫cue
第74章姝姝求生第七十四天
两日后,西狄大军集结边塞,大将军大开城门,迎西狄军入关。
又过一日,和城、肥谷、勤宁关守将率大军支援京城,兵分三路,同京中兵将同时围击凉城叛军,鏖战两日,活擒霍为成,三万叛军皆被收缴。
京城困局已解,在承明殿担惊受怕了多日的大臣们可算松了一口气,纷纷称病,妄图回府休息。
至于边塞战起,边疆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就算担心,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司祁将称病的人一一记下,眸色一暗:“准。”
转过头来,他却是马不停蹄地将和城等三地守将唤来,其中两地守将率兵回守地,同时各自带走一半叛军,剩下勤宁关叶永瑞叶将军,暂于京郊扎营,防止逃走的西狄人卷土重来。
还剩损伤惨重的京城兵士,伤重者回家休养,轻伤者于城中巡逻,无伤者则分别在城门、宫门两地驻守。
虽然叛军之战并未真正波及到京中百姓,但这些天以来,多少受伤的将士从家门口抬过,安置伤员的街道上,血迹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血痂。
即便没有官府命令,百姓们也不敢轻易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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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听说围在外面的叛军都被收缴了,街上一时半会也难以恢复到往日的繁华,只有那些家里实在没有存粮的,才偷偷摸摸派个人出来买粮食,然后再匆匆回家,闭门不出。
这般境况自然要改变,可随着大将军造反,大敌当前,司祁实在分不出经历再来安抚百姓了,只能先顺其自然着,有什么问题的,等过些日子再说。
重新规划好京城治安后,司祁仍不得休息,他独自在南书房待了半日,将与西狄接壤的那片土地的布放翻了无数遍。
大景四面中东面环海,剩余三面则皆有邻国,南梁弹丸之地不足为惧,但西狄、北戎都是虎视眈眈,西狄出了状况,要说最容易调兵的,当属北疆,可同样,北疆守军一旦变动,难保北戎不会趁虚而入。
若是从南疆调兵,先不说南疆驻军本就不多,哪怕全调过去了,一路急行军,也需至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全数抵达。
两个月,足够大将军带兵打到旌则关了。
半晌,司祁自身后书架的小抽屉里拿出半块虎符。
这是前几天林丞相交出的,半块兵符以及更多私密的账本,全部埋在林府主院的石桌下。
还有他私下豢养的士兵,私兵数量不多,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但这两千皆是精兵,配备的兵马更是良驹利刃。
不过司祁没办法保证这些人的忠心,索性当做不知道,至今未用。
他垂眸看着手中兵符,心思百转,终于在黄昏时定了主意。
“来人。”
阿布应声进来:“奴才在。”
“传朕旨意,明日起恢复早朝,所有官员不得告假,违令者一律罢官,令传京畿营统帅,即刻觐见。”
半个时辰后,京畿营统帅自城门口匆匆赶来,谁也不知道他与皇上说了什么,整整两个时辰,只能看见映在窗上的倒影,以及一些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细碎谈话。
是夜,司祁久违地回到皇宫内院。
他本想回寝殿的,可走到御花园,转头瞧见了从花丛中飞出的萤火虫,点点微光,与身侧的宫灯交相辉映。
他脚步一顿,多日来一直被压在心底的东西冒出头来,司祁闭了闭眼,哑声问:“这些天,贵妃怎么样了?”
然而,这些日子阿布也在各处传旨,底下的人有给他送关于后宫的情报,却被他一直压在桌下,至今没想起来看。
现在被皇上问到了,他只能告罪。
“……摆驾华清宫。”司祁心头默念,都是因为手下人办事不利,才让他不得不亲自走一趟,迫不得已,非他所愿。
可他这份自欺欺人,只维持了一刻钟,待他进了华清宫殿门,铺面而来的浓郁草药味,让他一下子失了神。
前朝多日忙碌,再说后宫,也少不得被战事惊扰。
打霍为成起兵,司敏就被接到仁寿殿里,要说这后宫里谁的消息最灵通,当属太后她老人家了。
良嬷嬷拿着太后的令牌,每日正午都会带着菜点去慰问巡守的士兵,再打听两句外面的情况。
这些巡守的士兵虽已被再三叮嘱少说话,可毕竟是太后,多多少少也要透露几句,再传到太后宫里,发散到各宫各殿。
华清宫也不例外,哪怕华清宫已经被封禁,但林姝姝每日都会让落晴出去打探几句。
在得知凉城反叛的消息后,她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喉咙一阵腥甜,才一张口,便是满口污血。
还好何院首一直守在这边,闻讯仓惶赶来为她扎了针,诸多手法一起用上,足足半天时间,总算让贵妃从痉挛中恢复正常。
可是谁也没想到,便是这样严重了,林姝姝还要宫人们多多打探,所有有关外面情况的,都要第一时间跟她讲。
每讲一次,她的脸色就要苍白一分,最后整张脸几乎变得透亮,完全看不出半点血色,夜里睡下,恍若死人。
最后是落梅几人一起跪着哭求着,才让她停下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只有实在忍不住了,才问一句:“外面还在打仗吗?”
今天晚上林姝姝多吃了两勺米粥,就这已经让何院首他们高兴得不行,还想趁着贵妃有食欲,再多吃点东西。
林姝姝自然不肯,皱着眉推拒了,转身就要回内寝。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林姝姝脚步一顿,眉眼间添了几分不悦。
落梅顿时反应过来,扬声呵斥:“谁在外面喧哗!”
自从禁足,林姝姝越发受不得吵闹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受惊,次数多了,就不许宫人们随意走动说话了。
而这些规定,也让本就萧凉的华清宫更显落魄。
许久无人应声,落梅正想出去看看,可没走两步,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在看清来人面貌后,她整个人都愣了。
直到其他人纷纷跪下,落梅反应过来:“奴婢参见皇上!”
稀稀拉拉的跪拜后,林姝姝是最后一个回神的,她背对着司祁,留给他的只有一句单薄到无法直视的背脊。
不过十多天的功夫,贵妃仿佛换了个人。
林姝姝慢吞吞地转过身,同司祁对视良久,好半天才想起来行礼,不料才屈膝,就被司祁一把拽住了。
“贵妃这是怎么了?”司祁冷声问道。
要说何院首现在最怕的,无疑就是皇上了,闻言更是连起身都不敢,差点将脑袋埋进胸口,瓮声瓮气地回答:“回皇上,娘娘郁结于心……”
过于熟悉的说辞让司祁心头一阵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反身就要打翻手边的被子,谁知耳边响起一道纤细柔弱的声音。
林姝姝说:“皇上,臣妾没事。”
“这叫没事吗!”司祁猛地回头,眼尾赤红,瞪着林姝姝的目光简直要喷火,怒火无范围扫射,“朕养了你们这么多人,就是让你们把贵妃伺候成这样的?”
“奴婢该死……”
依司祁的意思,整个华清宫的人都该重罚,若非林姝姝说了一句:“皇上,这是臣妾宫里的人。”也合该由她自行处置。
司祁身体一僵,嗫嚅许久,终是笑了,冷凛之气尽显。
“都给朕滚。”司祁说完,转头就把林姝姝拽进怀里。
林姝姝被司祁半抱着,几乎是被拖着带回内寝的。
直到亲手碰到,司祁才真切地感知到,贵妃已经瘦成什么样子。
之前就瞧着林姝姝身子单薄得厉害,不说脸色有多难看,就连眼睛都变得无神黯淡,嘴上点了口脂,也盖不住原本的苍白。
司祁单手环在她的腰肢上,只稍稍用力,就把人整个人提起来,再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放回床上。
林姝姝还没来得及调整好位置,司祁已经倾身覆过来,不到一指的距离让她完全不敢动弹。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终于听到司祁问:“贵妃这是正忧心什么?”
不等林姝姝回答,司祁已经自行给出答案:“莫不是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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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前途担忧?”
紧跟着,他又笑了:“姝姝可知,叛国之罪,该如何论处?”
林姝姝并不了解大景的律法,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该知道,通敌叛国,即便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恐怕也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罪名了。
她甚至想不出,要做出什么样的天大功绩,才能跟这种大罪相抵,哪怕只是保全性命。
看着林姝姝摇摇欲坠的身躯,司祁终不忍心再逼她了。
他捏起林姝姝的下巴,微微用力,直到听她吃痛,方才停下。
司祁的眼底翻涌着数不尽的情愫,他温柔地帮林姝姝拂去眼尾的泪花,又在她额角亲了亲。
“朕许久之前就问过你,可否愿意做朕的皇后,你不答,但也没关系,朕愿意为了你,给林家一个机会。”
“且看林家能不能挣出一条活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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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姝姝求生第七十五天
初时,林姝姝还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司祁摆出那些写满罪证的册子,又将那半块被摩得发亮的兵符拿出来:“看看吧。”
林姝姝被放开,她费力地撑着床面,正想挣扎着坐起来,可一晃神的功夫,司祁已经捏在她的领口上,瞧着似有百般嫌弃,一下就把她提溜起来。
而后又拿了两个靠枕放在她背后,小毯子也拽过来,抖落抖落,覆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司祁才退开:“看吧。”
林姝姝双手全被毯子盖着,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毛毯上的绒毛好像化作会飞舞的精灵,一点点飘落至她的心尖上。
她保持沉默,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头有多少情绪在翻腾。
可惜这份复杂,只维持了顷刻,就被那满册子的笔记打破了。
林家旁支众多,好事坏事,林丞相甚至不需要明说,稍微透露一点意思,底下就有数不清的人抢着做。
不管是支撑林家的钱财,还是豢养私兵的武器马匹,全是这么来的。
正这时,司祁再次开口:“任正青勾结西狄,率边关将士反叛,大敌当前,京中必派将领赴关。”任正青就是大将军的名讳。
任家家眷早在许多年前就随家主去边关了,不然也不会让司祁连个拿来威胁的人都抓不到,大将军府只剩下些老弱病残的仆人,审问两遍,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也就悉数放过了。
林姝姝心念一动:“皇上是想……”
“林家大罪,万死仍不得赦,但若是皇后母家,为维护皇后颜面,未尝不可将功补过。”司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然林姝姝只是愣了愣,她虽病着,却还没糊涂,喃喃问:“可是,满朝文武怎么可能会答应……”
一个罪臣之女,保住性命打入冷宫都是皇上开恩,遑论是成为一国之母,可不是让大臣们把房顶都掀了。
林姝姝感到荒谬,甚至忍不住笑出声:“皇上怎这时候还说玩笑话。”
司祁不理,烦躁说道:“你只管说,应是不应!”
“应什么?”
“做朕的皇后!”
司祁眸色暗沉,带了点自嘲,又似没那么在意:“这已经是朕第三次问你了。”
“朕没跟你开玩笑,你只管说愿是不愿,只要你应,朕就能做到。”
“你林家确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朕说给你林家一次机会也非戏言,三日后,林澜将率兵前往边疆,林家有没有活路,就全看他了。”
话一出口,司祁一直得不到安定的心绪忽然平了下来。
反倒是林姝姝,方才还冷冷静静的,现在却有些坐不住了,她眼眶一红:“皇上是为了救我,才要立我为后的吗?”
“你——”司祁怒极反笑,原地踱了几步,实在气不过,捏起林姝姝的下巴,转头就咬了上去。
他太生气了,哪怕能感觉到胸口有人在推,他也不肯起来,就叼住了林姝姝的嘴唇,偏要尝到血腥味才行。
林姝姝已经泪流满面,有气的,也有闷的,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林姝姝,你说话有没有良心?”司祁恨声说道,“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我从什么时候开始,问过你多少遍?你说要后宫只你一人,好,朕安排。”
“如今林家获罪,我不忍你日夜忧心,愿意为你保全林家,你却要同我生分?”
先是怨他责罚华清宫的宫人,如今又说出这种话。
司祁自认待贵妃已是极上心了,到头来仍被质疑。
望进那双饱含失望和伤感的眸子里,林姝姝恍然惊觉,她说错话了。
见她久久不答,莫大的失望将司祁整个人笼罩,他只觉得今日来错了,更是多一分也不想留,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衣袖一扯,回头才发现林姝姝已经坐直身体,甚至往前微趴,两只手皆拽着他的袖口。
四目相对,林姝姝哭出声:“别走,阿祁别走,我说错了……”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别走。”林姝姝抽抽嗒嗒地哭着,抹一把眼泪,又跪爬着往前,直到一不小心走空,直愣愣地往床下跌去。
但她没有一点害怕,一切如她所想,她没有撞上冷硬的地面,而是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司祁冷冷地看着她,只字不说。
林姝姝双手捧着他的脸,笨拙地亲上去。
她的动作很生疏,还没有以前熟稔,全凭本能,将已经破皮的唇瓣贴到司祁嘴上。
她的手很凉,唇角也是冰凉的,能让人始终保持清醒,不至于顷刻陷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姝姝终于力竭,趴在司祁胸口,重重地喘息着。
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只这一会儿的折腾,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哪怕是动一动手指,都艰难万分。
只有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向她昭告着,司祁远没有他表现的那般冷漠。
司祁垂眸看着她,强迫自己不去怜悯,只硬邦邦地说:“不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若你想救林家,朕都会立你为后。”
“如果……你当真不愿,三年后,朕放你自由,如张贵人那般,放你出宫。
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心口都宛若刀割。
说完,司祁又是自嘲地笑笑,温声问:“好不好,姝姝?”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帝王者,天生得不到真心。
许久沉默后,林姝姝总算攒足了力气,她扑棱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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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努力往上凑了凑,终于亲在司祁喉结上。
她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不想离开了,皇上,我离不开了。”泪水蜿蜒而下,林姝姝泣不成声,“阿祁,我真的很喜欢你。”
初见司祁时,她想着苟命,想着能不能有机会逃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