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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遗产
“教授!命案现场的重现主要借助哪三种检测结果的运用呢?”
“教授,血迹形成的主要因素有哪些啊,这题好难!”
“在实际现场勘查中,我们要怎么通过血迹形态和分布特点推断犯罪嫌疑人的活动情况啊?教授教授!”
“哎哎!教授!您别走啊,教授……”
好不容易甩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学生,温思南松了口气,理了理混乱中被拉开的衣领,躲进了公大校园最偏僻的碎石小路。
这样的闹剧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而且常常是一天几次都不消停,搞得他家的小老虎时常怨气冲天,动不动就要咬人。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摸了别家的猫以后,自家的闻着味吃了醋就会龇牙伸爪,赏你几道血痕,再一个人自闭起来。
温思南看着时间叹了口气,又过了跟那人约定吃饭的时间,等下不弄点花样逗他开心怕是这茬就过不去了。
温思南刚好想到个点子,就觉背后一凉,回头一看,小路上空无一人。
他觉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哪成想刚回过头就见一人悄无声息站在他面前,来不及惊呼就被捂住了嘴。
萧始心里同情着这位惨遭江倦袭击的教授,却还是很不地道地给江倦望着风,接应他钻进了实验楼的后门。
“犯罪基本条件的刻画主要有哪些方面,现场重现的原则有哪些?”
江倦把温思南拍在墙上问道。
“……什么?!”
温思南看清了江倦的脸,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精彩,随后又看向了萧始和他身后那被一起揪来的学生,心下了然,抬手一指江倦:“主犯。”
随后又在另外两人身上打了个转,“从犯。”
萧始:“……”
学生:“……”
学生吓得目瞪口呆,当场举手投降。
谁能想到这位看似温和文弱的师兄竟然会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和恩师打招呼?
“被女同学纠缠,下课就溜也就算了,怎么连男同学也一起躲了。”江倦打量着温思南,“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变了你不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老师,我已经没有家了。”
江倦说的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心疼。
温思南和萧始听着这话,心里都凉凉的。
不过江倦自己却没什么知觉,早已习惯了。
在江倦“友善”的监督下,温教授“自愿”“主动”地给学生详细讲解了课题,并且极其负责地拓展了研究方向,给学生留了一篇不少于一万五千字的论文。
那学生在获取知识的同时,也牢牢记住了血的教训:学习这事没有捷径,永远没有!
“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帮人解决课后作业吧,说说,又惹什么祸了?”
学生走后,温思南理了理领口,不着痕迹地往食堂方向挪着,可惜没迈出几步,就被江倦拽向了相反的方向。
温教授大概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的办公室如此偏僻,以至于这两人行凶行得明目张胆,有恃无恐。
无奈,他只能给还在等他的人发了条消息,然后果断关机,隔绝了接下来大概率的电话骚扰。
他扯松领带,一手插进口袋往桌边一靠,无奈地跟那毫无善意可言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众人沉默少顷,江倦开门见山,直言道:“老师,我来取哥哥托你保管的东西。”
温思南意外地没有苦口婆心的阻止他,只是加重语气反问:“不再考虑了吗?”
“考虑十年了,现在是时候了。”
温思南沉吟一声,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打开书柜上了锁的门,从保险箱中取出了一个档案袋。
他把东西交给江倦,那人却只从中取出了一个护身符,便把档案袋又还了回去。
“其他的东西还要麻烦老师继续保管,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来取的。”
温思南温和地笑笑,把东西又放回了原处,“要不要把密码一并告诉你了,省得下次来取还要绑我一次。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了。”
“我看你是懒得跟我折腾,换个人来你就恨不得整宿整宿的折腾了。”
“你这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跟谁学的。”
江倦瞟了萧始一眼。看似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却暗含了许多难言的情绪在其中。
温思南识人极准,只此一眼便了然。
他看过萧始的资料,却还是明知故问:“这位是……”
江倦哑了一瞬,萧始却紧张了起来。
他会怎么对恩师介绍自己,前夫?炮友?还是像方才一样……说男朋友?
萧始觉得以江倦的性格,哪个都不太可能。
这个看似寻常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无比尖锐,萧始有自知之明,他没指望江倦承认和自己的关系,甚至有点希望他能用“市局法医”这样疏远而又再正常不过的身份介绍自己。
那一刻,萧始觉得江倦看他的眼神有些许陌生。
可是接下来那人给出的回答,却出乎了他和温思南的意料。
以至于在去往凤鸣山的路上,萧始的心思完全不在沿途的风景。
他时不时就偷瞄江倦一眼,看着那人紧抿薄唇,仔细写画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他居然会那样形容自己。
——他是哥哥给我的遗产。
“马路是轧在我脸上了吗?总看我做什么。”
“好看,想贴贴。”
“开好你的车,这种山路也敢东张西望,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怕我活太久。”
萧始把车停在路边,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江倦不太配合,强行扭过头去,这吻便堪堪落在他耳根。
“画什么呢,这么认真。”
“地图。那山里没有信号,高科技限制性太强,还是用原始一点的方法吧。”
江倦捏了捏鼻梁,回头看了眼后座上温思南贴心给他们的准备的装备。
萧始随手拨了拨没心情打理的刘海,“手电筒,对讲机,登山绳,工兵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毁尸灭迹。有这么夸张吗?”
“有。”江倦断言道,“反正我挺怵那地方,多做点准备没坏处。不过这次我并不打算带你进山,山里情况复杂,连专业的搜救队都可能出事,我们两个就别去送人头了。”
他舔了舔唇角,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有点后悔,应该带针狂犬疫苗来的。”
他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你不会又发疯,把我咬死在山里吧,这次可没有人打你一闷棍了,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萧始眸色一凛,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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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退了大半,两手顶着车门,把江倦箍在了怀里,让他无路可退,不得不直面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那时候为什么不躲?别说躲不开,我知道你能的!”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一击让萧始失去行动能力。
江倦一向讨厌与人对视,总觉得这样直接的接触会暴露彼此的攻击性,会让他没来由的害怕,此刻也不例外。
他故意低头不看萧始,那人却扼着他的两手扣在车窗上,不给他退避的余地。
“可能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吧。没别的意思。”
说罢他又心虚地舔了舔唇,这样强调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什么猜测?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什么了?”
萧始步步紧逼,抓着他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江倦眨了眨眼,两手都被按着动弹不得,不知怎么竟然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验证一下我到这个岁数,对你的诱惑力还够不够大……”
萧始:“……”
江倦:“……”
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江倦开始后悔了,他感觉气氛已经不太对劲了。
明明没开暖风,逼仄的车厢里却热了起来,燥得人脸上发烫。
“我是说……算了我不想解释了,你怎么想都行。但你能不能克制一点……我没有小惩他们两口子的爱好,不想在车里做那种事。”
江倦紧贴着车窗,冰凉的玻璃没能降下他的体温,反衬得他身体更热了。
他微微一扭头,就看到了倒影里自己红得能滴血的耳垂。
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出于赧怍,还是那该死的生理反应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干脆豁出这张脸去,借着这股子莽劲儿说了出来:“其实是想验证你对我的冲动是药物导致的失智,还是性/冲动。你敢不敢跟我说句实话?”
萧始:“……”
他还是很难启齿。
萧始垂下眼去,看着江倦领口下那若隐若现的伤,低下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头。
“你的肩窝……很软。”
江倦深吸一口气。
“每次有人靠过去,你都会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可乖了。那个时候,我应该是想独占你的,所以两种冲动,都有。”
萧始放开江倦时,听到了他略有些发颤的呼吸。
“我不碰你,只是想抱抱你,别害怕我。”
江倦歪着头,看着枕在他肩头的萧始,忽然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
过去他都没有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会把肩膀主动送上去。
“怕倒是不怕,我就是担心你在这里疯。我脸皮太薄,受不了这个,关起门来还成。”
看着萧始埋首在他身上,江倦缓声道:“今天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如果非说哪句不那么真,应该就是男朋友了。”
他好像出现了幻觉,以为萧始的耳朵立了起来,像狗子一样,听了爱不爱听的都会敏感这么一下。
那他到底是爱听,还是不爱听呢。
江倦没看出来。
这条大狗既没扑上来舔他,也没捂住耳朵强行拒听,就只是抖了一下。
像在害怕。
“最真的就是对温老师说的那句,我一直把你当作哥哥留给我的遗产。”
江倦看着窗外渐晚的天色,不知怎么有感而发,毫无征兆地对萧始说了很多。
“遗产的话,我是可以选择要或是不要的。早些年,哥哥刚走的时候,我确实纠结过,可后来我觉得,我还是想要。”
江倦虚搂了一下怀里的人,犹疑着拍了拍他。
他没想到居然又是自己安慰来萧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不在乎什么面不面子了。
“有些事情,时间是给不出答案的,但在漫长的时间里,却可以找到答案。事实证明,我想要,所以我没后悔过,从来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江倦:对你温柔只是我想最后一刀捅深点,受死吧渣狗!!
今天的第2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122章道别
山里的黑夜总是来的格外早,两人抵达凤鸣山的时候,最后一抹余晖也落下了。
“进山太危险,我们就去山里的招待所打探打探情况。”
江倦指着一片漆黑,望不见尽头的公路前方,余光瞥见萧始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
江倦:“?”
萧始的表情僵硬得不是一点点,“……你别吓我,这种荒山野岭哪儿来的招待所?”
这鬼地方连个亮灯的地方都看不着,他早就开始害怕了,只是碍着气氛还有点温存,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
“有的——有吧,记忆里是有的。”
江倦看着少了一格的信号,把手机揣了回去。
“有一对老夫妇的儿子不幸在那场游戏里丧生,之后他们就在山脚下开了家招待所,供死难者的家属来祭拜时休息。说是招待所,其实也没多大,当年就是搭了个彩钢房,划出几间干净简易的房间给人住,几年前经过这里的时候,我看还盖起了二层小楼,这个时候给我们腾两间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萧始又抖了一下,江倦怪异地看着他,“你总抽什么,出去住也要跟我睡,不知道的以为你还没断奶。关起门来你弄我也就算了,在外面能不能给我留点脸。”
被误解了意思的萧始有苦难言,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只会乱哼哼。
江倦放低靠背,盖着外套闭眼眯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刚刚小惩来了消息,说桓宇的矿井底下挖出了破碎的玻璃容器碎片,化验出了违禁药品的成分,已经开始抓人了。不过叶明宣和陈箨都死了,能为这事负责的人也没几个,能不能有进展还是两回事。”
“那些涉嫌制毒的工人呢?”
“都暂时隔离在医院了。在挖掘工作有进展前就有人犯了毒瘾,场面一度很失控。哦,对了,除了这个之外,他们还在矿井里挖出了点不寻常的东西,这东西我之前也提到过,只是没人当回事。”
“什么东西?”
“一口——”江倦阴森森地瞄着萧始,“大红棺材。”
这回萧始的手可就不是抖抖那么简单了,抽的那一下连整个SUV都偏离了原来的路线,江倦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赶紧伸手稳住了他的方向盘。
两人都是惊魂未定,不同意义上的。
在彼此急促的喘息声中,江倦一语道破尴尬:“你怕鬼?”
萧始:“……”
“怕这个怎么做法医?”
江倦心说嘴上损池清的时候可没见你怕这些东西,怎么在我这儿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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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忆了一下,想起萧始怕鬼可能不是一两天了,只是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以前还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和江住闲来无事就经常捧着零食看恐怖片,惯例一个躺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毯上,受到惊吓战术后仰的时候,江倦总能贴上哥哥的腿,然后哥哥就会揉揉他的头,小声跟他说别怕。
后来萧始加入进来,原本属于江住的沙发就被他霸占了,他不光横躺在上面,还要枕着哥哥的腿,以至于江倦总是气他不知好歹,得了机会后仰的时候总是狠狠往后撞那么一下,每次都能正中红心,疼得萧始嗷嗷乱叫,从那之后见他在身边都只敢夹着腿。
他原以为萧始是为了报复才会在看完恐怖片后拎着他去睡觉,纯粹是为了报复恶心他才非得搂着他贴着他蹭着他,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蒙上这一层滤镜,连以前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互动好像也没那么纯洁了……
“萧始。”江倦闷声唤道。
“……嗯?”
“你真恶心。”
萧始:“?!”
两人一直开到深山,在信号彻底消失时摸到了招待所。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江倦来过这里,但对地形不算熟悉,找起来也耗费了一番时间。
萧始是真没想到这招待所会立在夹杂着泥土腥气的潮湿山风中,连点光亮都没有,全无人气。这时候要是一个雷劈下来,那就是妥妥的鬼楼。
他刚想到这儿,应景的一个惊雷乍然落下,电光划破天际,映明了整座空谷,让他看清了眼前这座外壁已然脱落,发了霉的红砖裸露在外,把诡异两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小楼。
山风呼啸而过,透过没关严的窗缝发出了尖锐的响声,萧始觉着腿肚子开始抖了起来,连声音都发颤了。
“没、没人……要不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到家连被窝都捂不热就得回来,你这么喜欢折腾就自己回去,我嫌麻烦。”
也不知江倦是真的胆子大,还是存心给萧始添堵,他推门就下了车,却被山里低于市区几度的温度刺了个激灵。
萧始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这儿,或者说他才是怕被留下的那个,想也不想就拎着外套追了上去,把江倦往里一裹。
两人到了小楼门前,发现这楼可能已经荒废一段日子了,虚挂在门把上的锁头和铁链已经生了锈,上面还挂了块牌子。
“店主回乡,暂停营业,如有需者请自便,请勿破坏公物。”
萧始拂去了牌子上的灰尘,照着手电筒的光一看,这牌子底色的白漆都脱落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铁锈味,上面的字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写的,风吹日晒太久已经氧化发红了,还被雨水冲出了水痕,活像一纸还在淌血的血书。
萧始顿时脸都吓白了,赶紧丢了牌子去找江倦。
那人就近找了个一楼的房间,擦去了窗玻璃上的泥水污痕往里窥视。
“应该有段日子没人住了,里面挂的衣服还是短袖。走吧,进去看看。”
“什么?!”萧始差点没当场翻白眼晕过去,紧掐着自己的人中,“你还真想住这儿?”
“不然呢,你想睡车里?”江倦仰头看了看阴沉的天,“快要下雨了,车里的温度和露宿也没什么区别吧,你要是火气壮就随意,我不行。”
说罢望向他那还在打着颤的双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声,幽幽道:“我虚。”
萧始觉着他这绝对是故意的,自己迟早得被他吓萎。
这么想着,他心里又升起一丝反击的欲/望,森然问道:“那你就不怕这房子里凭空多出些人吗?我刚刚可是瞟见了,白衣的,红裙的,披散头发的,留长指甲的……”
江倦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萧始心道成了!他害怕了,这下肯定乐意跟他回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人居然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德行,“听老人说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果然是真的。”
萧始:“……”
妈的。
“走吧。”江倦拆了锁头开了门,对萧始微微一欠身,“客,棺里边请。”
萧始觉着这人可能欠/操。
“我这个停顿怎么样?”
“……你给我等着。”
被江倦这么一激,萧始反倒没那么害怕了,撕巴着把江倦拎进了门,开始到处找电源。
“应该几个月没人住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电,你那边找找。”
萧始转了一圈,碰着不少杂物,一顿叮当乱响。
江倦直奔柜台走了过去,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嘴里叼着手电筒认真看了起来。
萧始见他心思不在正事上,过去戳了他一下,“看什么呢,先找灯。周围这么暗,也不怕坏了眼睛。”
“找灯没用,你得找电闸,要是真半年没人住了,灯一点就开你不害怕?”
萧始心说也是。可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幽深走廊,他更害怕,硬是拖着江倦跟他一起。
无奈,江倦只能拿了桌上的本子,被他拖了过去,边看边数落:“你一个法医,尸体都不害怕,怕什么鬼啊。”
“这根本两码事。你到底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招待所的入住名册。那对老夫妻年纪大了,不会用电脑录入信息,应该一直是用这样原始的方式记录住客名单的。”
“来这儿的人多吗?”
“还挺多的,一些身份被查明的受害者亲朋好友每年都会在那前后几个月有组织地进行祭拜活动,有些人没有找到遗体,至今依然是以失踪处理,他们的家人也会长留在此寻人,早些年一直坚持,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可惜迟迟没有结果,也只能放弃,直到现在还时不时有人会来进行搜寻,哪怕能找到遗骨,对家人来说也是安慰。应该在这边。”
江倦指了个房间,径自打开门走了进去,果然找到了总电闸,推了开关,隐约听见一阵电流声,两人出门一看,大厅的灯已经亮了。
“这要是密室,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萧始可能有点难堪,没话找话。
“比如呢?”
“怎么也得找个保险丝吧。”
他话音未落,大厅的灯闪了几下,又灭了。
身后啪的一声,跳闸了。
萧始:“……”
“找吧。”江倦用手电比划了一下,“下次说我能中五十万吧。你这开光嘴,没准儿能灵。”
萧始竭力掩饰尴尬,干笑着问他:“怎么就要五十万,能不能有点儿梦想,别人都是中两个亿,最次也得百万啊。”
“现实一点。再说我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五十万刚刚好。”
翻箱倒柜的萧始一听这话也不找了,贱兮兮凑过来用肩膀蹭了蹭他:“怎么,缺钱了?我就知道国安那帮葛朗台肯定亏待你了。缺钱就跟我说,前夫虽然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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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姓姜的那么厚实,但给你还是不心疼的,婚前就当是给你的嫁妆了,婚后那就一步到位,共同财产,怎么样?”
“你是花呗?”
“不一样,花呗要还,我不用。”
江倦瞟了萧始的下半身一眼,“怕是连本带利还的更多,谁稀罕,找你的保险丝去。”
萧始撇了撇嘴,把抽屉里翻出来的破纸随手丢在一边,“我说前妻,你都跟人说我是你男人了,咱们就不能复合吗?”
“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是你自作多情一直前妻前妻的叫吧,还真把废纸当结婚证了。”
可能是觉得眼睛累了,江倦也动手找起了保险丝。
两人同翻着一个大抽屉,周围死寂一片,气氛却有些古怪。
江倦刚摸着一根管状物,就被一只温热的手压覆住手背。
紧接着萧始的影子就盖了上来,把他整个人都拢了进去。
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连带着江倦的脸都被呵得发烫。
萧始低下头,轻轻在他鼻梁上印下一吻。
“谢谢……这些年,谢谢。”
江倦想,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萧始的眼睛眸色不深,光线从某个角度照下来的时候,看起来是灰色的,含情时真的很好看。
就是这双眼睛,曾在过去无数的日夜中注视着自己的背影吗?
如春风过境,万物苏生。
可惜兜兜转转,他还是绕不开这不属于他的光景。
他关了手电,搂着萧始的脖子,主动吻住了他。
明明点到即止,却没来由的尝出了咸涩。
他听见萧始说:“我很贪心,还想奢求个未来。不求你能停下,只要你走慢一点,在想要迈进深渊之前,给我一个挽留你的机会。”
“哪有深渊。我就是深渊。”他也听见了自己的叹息,“萧始,跟我说句再见吧。”
不是所有告别都捆绑着离别。
也不是所有捆绑都能阻止离别。
有些人,就是得把分离当成常态。常常告别,至少剥离的时候没有那么痛。
雨声喧嚣,窗外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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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发病
恢复供电后,两人在一楼大厅转了转,发现这里的设施虽然陈旧积灰,大多还是能用的,取暖器也能照常运作,让两人少吃了不少罪。
山里的春天多雨又阴冷,要是没这么个神器驱寒驱湿,明早他们就算能爬起来也得腰腿酸痛。
除此之外还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点,这层楼所有的房门都有被利器劈砍的痕迹,残破不堪,有的房间甚至连门板都卸了,就好像经历过一场恶战。
萧始有点洁癖,看着厨房里那些不知被谁用过的餐具碗盘就觉着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温思南给他们备了些干粮,两人靠自热速食续了命。
萧始上一句还在埋怨速食不够营养,喂不胖媳妇儿,尝了一口就原地改口,觉得速食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目睹了真香现场的江倦凉凉道:“我倒是宁可天天吃速食,也不想让你下厨。”
说完就用名册挡脸,往后一仰装死了。
萧始没舍得擦掉嘴上的红油,扑上去就是一亲,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身体都热了起来,江倦也被他啃成了烈焰红唇,嫌弃得都快擦去了一层皮。
“……真特么是狗。”
“行了,有那么辣么,来,喝点儿水。”
萧始翻了瓶矿泉水,给江倦漱了口。
“你饭也没吃几口,捧着这本半天了,有什么发现吗?”
“最后一名客人登记入住的时间是在去年四月,之后的记录就是一片空白了。去年四月的雁息还是很冷的,但方才在外面隔着玻璃往里看的时候,我却看见那个房间挂了件短袖T恤。”
江倦一指一楼的某个房间,因为顶灯碎了根灯管,走廊较比大厅昏暗了些,还有山风吹进窗缝,发出鬼哭狼嚎般渗人的响声。
萧始脸色发白。
“你就这点出息。”江倦起身拿了手电筒,便朝着那房间去了,没迈出几步就觉着步子发沉,果然身后多了个累赘。
江倦瞥了眼被他拽掉的半边袖子和露出来的半边肩膀,咬着后槽牙按捺着揍他的冲动,“领子……扯大了。”
“大了就大了,不行就穿我的,我的更大!”
江倦:“……”
他到底为什么要让这条狗张嘴。
也没见谁家的狗怕鬼怕到了这个程度,这毛病揍一顿能治好吗?
对上萧始可怜巴巴的眼神,江倦扬起的巴掌犹豫了一下,转而推开了房门。
跟同楼层其他房间相比,这间房的门板破损得还不算太严重,至少还可以正常开关。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但不是很刺鼻,江倦从门边找到开关,灯闪了几下,虚虚亮起昏黄的光,照亮了室内。
这是一间客房,标配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床还是老式的钢管搭木板,桌子也像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梳妆台,还蒙着张洗得发白泛黄的粉色罩布,上面绣着对鸳鸯。
江倦掀起一角看了看,发出了疑惑的一声“嗯?”
萧始大着胆子把脑袋伸了过去,也“嗯?”了一声。
江倦怪异地看着他,“你嗯什么?”
萧始一指桌腿上的铁转轮,“这东西我见过,是缝纫机,老式的,平时可以收纳在桌格里,桌板一翻就是个桌子,是那个时候的宝贝了,可得有年头了。”
“你还知道这个?”
“那当然,我小时候是在婆婆家长大的,从记事起就住在老房子里,听说她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大家闺秀,民国时也是能上学堂能留洋的才女,后来家族不比以前兴盛,但条件也不差,只是她念旧,总也不舍得搬离老宅,就守着以前的宝贝。前几年回去收拾房子的时候还翻出了很多老物件,钟表啊,咖啡壶啊,口红啊,彩色琉璃啊,在那个年代都是稀罕玩意儿。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
萧始很少见到江倦此刻这种略有些惆怅的表情。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很少说起自己的从前。”
“那是因为觉得你对我不感兴趣,你要是不想听,我还上赶着跟你讲,那不是讨人嫌么。”
江倦心道你讨人嫌的事也没少干,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自觉?
这不自觉的又靠了过来,贴着他问:“你想了解我吗?”
江倦:“……”
他觉得自己要是讨厌萧始的话应该不想,可他现在偏偏没有那么讨厌他,甚至出于某些小心思,是想进入萧始的过去的。
在这一点上,他还有点羡慕可以毫不费力就让萧始主动开口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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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着这个,本可以选择沉默的他不清不楚地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还行。”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可以领着你一步步走进我从前的人生,虽然那些日子你并不在我身边,但我希望我的未来有你参与。”
江倦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终于忍无可忍:“别转了,带子要断了。”
原来萧始这厮心里紧张,手里不自觉就得摆弄点什么,飞快地转着缝纫机轮,连带着收在桌格里的缝纫机一通乱响。
江倦没再理他,起身去看挂在窗前的衣服。
客房里没有准备晾衣绳,屋外却有几排衣架,供人晾衣晒被都够用。
雁息地处北方,本就干燥,平时衣服挂在室外最多一天就能干透,反倒是屋里潮湿,没风没光,几天也不干,所以在房间里晾衣的多是在阴天洗衣又着急穿上的。
但眼前这件红色T恤靠近窗边的一侧肩头明显褪了色,像是晒过很久的样子,就算主人真的着急穿,只怕是也没能穿上。
“原来是件T恤。”萧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条长裙。”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江倦数落着他,摸了摸衬衫便没再动了,转而又翻了翻床铺,也没有什么发现。
两人关灯出门,江倦还把房间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就好像觉得有什么人住在这里,而且还会回来一样。
萧始在这诡异阴森又四壁透风的鬼楼里一分钟也待不下去,恨不得整个人贴在江倦身上,又赖唧唧吵着要那人□□。
江倦就这么拖着个累赘一步步挪上了楼,在同样破败,充满废土风格的二楼选了间还算干净的客房,一指自己隔壁的两间,“你要睡哪儿?”
萧始见势不妙,开嗓就要嚎。
江倦抢先一步拎着后领把人给甩进了隔壁,“你对我给你选的房间是有什么意见吗?怕鬼这种事是心理问题,应该多刺激刺激,没准儿就好了。”
他不顾萧始的鬼哭狼嚎和拆家一样的敲门声,把人踹进房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世界瞬间静了下来,就连吵嚷不止的萧始也好像息了声。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裹挟着周身。
重压、窒息、剧痛覆压而来,他背靠着门板缓缓蹲下身,两手死死捂着耳朵,想挡住那些穿透耳膜直入脑海的声音。
他在努力了,他真的很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可是活着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错误。
为了当初走错那一步,他折磨了十年,三千多个日夜,他没有一刻不想结束这荒唐可悲的人生。
他到底在等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又开始偏向极端,江倦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颤得不成样子的手伸进怀里,艰难地拿出随身的药瓶,顾不得挑拣,随手抓了一把入口,咬碎了囫囵吞下去。
干硬的药片划得喉管生疼,可身体就像被麻痹了一般,连痛也不那么真切了,只有脑内不绝的声音与心口的钝痛凌迟着他,痛不欲生。
他抱紧自己,缩成了团。
冷,太冷了……
如果活下来的是哥哥,他也会这样痛苦吗?
如果是的话,他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至少这一次,他也算帮哥哥分担了痛苦。
难怪总有人说,被丢下的才是最苦的。
他的头一下下撞击着膝盖,不知是身体的痛让他有了短暂的清醒,还是药物起了作用,他昏沉起身,把自己摔在了床上,浑浑噩噩再分不清现实与回忆,如溺陷般沦在了梦里。
反看萧始,在被江倦连拉带扯拽上楼的时候,他就觉着那人不大对劲,神情恍惚,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连走路都跌跌撞撞,靠了好几次墙。
江倦可能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状,又或是没认为萧始能看出来,匆忙关了他便把自己藏了起来,可见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做更多的伪装了。
萧始心跳得很快,飞速流动的血液鼓动着耳膜,也顾不得旁的,开门便冲下楼取了水和药,又奔回来试探着敲了敲门。
此时的江倦已经昏睡过去,对响动毫无知觉,也没有做出回应。
萧始推门而入,点亮了灯悄声走近,就见江倦缩在床铺边上,神志不大清醒,嘴里像是念叨着什么,又像是嘤咛。
萧始帮他拉上被子,轻拍着他的背,擦去了他额上的汗珠,柔声道:“倦,醒醒,来把药吃了。”
那人没什么反应,他又重复了一次。
江倦还是没醒,他加重力道捏了捏那人的脸,这下总算是睁了眼。
“吃过了……不吃了。”
“吃了什么?”
“药。”
“自己带的?都吃什么了?”
“……不知道。”江倦双眼无神,虚空中一指,“……给我的那些。”
中间几个字太模糊,说的可能是沈老师。
萧始在地上找到了他随身的药瓶,里面还剩了几颗形状颜色都不同的胶囊和药片,可见他根本没什么耐心去细心分类按时吃药,觉着不舒服就是一把生咽下去,这么干都不是一两回了。
“这么吃不行,你坐起来,喝点水把药吐出来,会中毒的!”
江倦推开萧始的手,扭过头去不想理他。这会儿起了药效,他只想这样睡上一觉,看见萧始就来气,索性一口咬住他那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手。
他身子虚虚乏乏,使不上力,咬的也不疼,萧始便让他叼着了,却没放弃折腾他。
“先把药吐了,一会儿该吸收了,起反应可怎么办?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要出事的。”
“你别弄我……萧始,别弄……”
被他折腾清醒了些,江倦忽然察觉到异状,蓦地按住了萧始往他被子里伸的手。
“我不弄你,你听话,啊。”萧始哄着他。
“别碰!离我远点!”
这一喝吓到了萧始,怕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还是乖乖退远了。
江倦捏着被角的手指微微发青,手背上的血管也凸了起来,脸上血色全无,慌了神,“萧始,拿刀来。”
“什么?!”
“……我被子里有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抑郁症的发作有时候很突然,阿倦在这一章是压抑病情,才着急把萧始关起来一个人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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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惊喜
“……我被子里有东西。”
萧始一听这话变了脸色,拿了厨房的刀具回来的时候,江倦整个人都近似于离魂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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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什么东西,老鼠?还是野猫野狗?”
萧始还想在动手前先做下心理准备,可惜江倦没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从没见过江倦这副恍惚又无措的表情,即使是从前发病的时候也没被吓到这个地步。
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萧始心里疑惑,就在这时,被子忽然动了一下。
幅度不大,但从那动起来的面积看,绝对不可能是老鼠那种小体型的活物。
这下萧始也慌了,江倦更是连嘴唇都打起了颤。
“等下我掀开被子,你想办法弄死它。要是失手……”江倦吁了口气,“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不用赶了。”
说完他缓缓拉开被子,露出了那盘在他腿上的凶物。
萧始见了这场面差点当场倒地,那居然是一条半米来长的草蛇,余口惜口蠹口珈。正嘶嘶吐着信子,冷眼盯着惊扰了它的江倦。
似乎是贪恋着那人的体温,草蛇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腿上,尾巴还搭着他的膝盖,时不时甩动一下。
江倦似乎特别害怕这种冷血动物,根本不敢去看自己被盘踞的下身,扭过头去低声哀求:“把它弄走……快把它弄走!”
“别怕,是条草蛇,没毒。”
萧始温声安慰,反手抄起工兵铲,迅速挑开了蛇,趁着草蛇还没攻击人也没来得及逃跑,一铲剁向了蛇的七寸。
确定那蛇是死透了,江倦紧绷的身子也软了,仰着脖子瘫了下去。
“……这都什么事,有病也吓好了。”
萧始过去一摸,那人浑身冰凉,看来被吓得不轻。
江倦有气无力道:“我吃的药没问题,老师知道我没什么好习惯,给我的药都不会过量,所以别让我吐了,难受……”
“好好好,不吐不吐。”
趁着他这时候不反抗,也不会说些气死人的话来添堵,萧始拦腰把他抱了起来,忽然又心生调戏他的恶劣心思,中途又把人放了回去。
江倦:“……?”
“这就是你跟老公分床睡的后果,看看,吓凉了吧,就这还嘴硬呢。要不要我□□,啊?说话。”
萧始这话但凡落在个认识他们的人耳里,都得觉着他可能是犯病了,别说趁人之危这种下作手法对江倦有没有效果,他不反手把萧始剁了都算失常发挥。
其实说出来之后,萧始也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可江倦并没有动手揍他或是用言语反击,反倒是一言不合红了眼圈。
萧始立刻慌了,“别别,别哭啊,哎哟哎哟,怎么回事这是,被我气着了?”
他去抹了抹江倦的眼角,倒是还没哭出来,但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可把他心疼坏了。
“来让老公抱抱,不哭不哭,不怕了哦,要不要跟老公睡?”
萧始承认,他确实带着点趁人之危的意思,他下贱。
江倦没说话,萧始也没等他的回答,抱起他便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是江倦顺手选的,看起来还算干净,萧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危险了,这才安置下来。
他回车里拿了备用的物资,连怕鬼这事都忘了,反倒是江倦拉着他的衣角,声如蚊呐,“……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对萧始来说,这简直是值得放炮大庆三天的好事。
看着他后备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江倦叹了口气,在低温的山里呵出了口白雾,“……为什么你的车里会有棉被。”
“想留市局给你困觉的,一直没机会回去呢。”
江倦心道你这个病假再这么休下去,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那这些一次性床品呢?”
“嗐,我寻思不一定在哪儿跟你困觉呢,多做点准备没问题啊!”这人说得理直气壮。
不过也多亏萧始有这份准备,这一晚上才能不那么难熬。
招待所的被褥还算干净,但毕竟太久没人打理,又是在山里,多少有点潮。萧始铺了几层被子在下面,连露营的防水布都拿出来了,干干净净垫上了一次性的床单,又用江倦以前盖腿的毯子卷了枕头。
江倦早就扛不住药劲,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被萧始抱上去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说:“哪有那么娇气,有地方睡都算不错了,在乎什么干不干净。”
“要是就我自己一人,怎么睡都没事,但你不行。我可得把你伺候好了。”
萧始一上床,被窝里瞬间暖了起来。
江倦就像只贪暖的猫一样,主动贴了上去,身体还微微发着抖。
“冷?还是害怕?”
江倦不说话。
萧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这么怕蛇,想不想说?”
江倦把头埋沉了些,萧始便知道他的意思了,不再说话,静静等着他入睡。
在他的了解里,江倦应该是不怕蛇的,或者说没听说过那人怕蛇这事。萧始觉着,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孩子应该见惯了这些东西,没什么好怕的,除非是受过什么惊吓。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大概猜到了真相。
在药物的作用下,江倦很快沉沉睡去。
萧始甚至想,要不家里的床也换成单人的算了,不然那人总是跟他分睡在两边,中间能再塞下俩人,哪有这样的。
他就这么迷糊着也有了些睡意,眼皮发沉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轻响,随后周围一黑,灯灭了。
又跳闸?
他心里有些狐疑,如果说刚拉开电闸的时候是因为这房子里的电器太久没用,冷不丁一烧才断了保险丝还能理解,可这会儿没什么东西在运作,他和江倦都是检查过的。
说到这个,来电时房子里开着的就只有电灯,其他电器都处于休眠或者关机状态,灯再怎么多也不至于烧断保险丝,除非在他们没查到的地方开着什么大功率电器。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枕边人忽然抽动了一下身子。
萧始在黑暗中盯着他,只听那人的呼吸越发急促,隐隐还能听到一丝呻/吟声。
江倦低哑地抽泣着,“蛇……有蛇……”
做噩梦了?
萧始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温声道:“没蛇,别怕。”
那人消停了一会儿,睡得依旧不好。
萧始还没躺下,就又听见他低哭起来,“萧始,萧……”
“在呢在呢,没走。”萧始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下巴贴着他的额头,轻声安慰:“没走,我在呢。”
江倦胸口起伏得厉害,萧始帮他顺着气,为了让他不那么紧张害怕,还轻轻捏了捏他的脖子,逗猫似的。
“你这小可怜,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啊。”
明明四周一片漆黑,连点光都没有,萧始却有种直觉,觉着江倦此刻肯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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睑颤动,将醒未醒。
他想驱散江倦的梦魇,却又不忍惊醒他,便轻吻着他的鼻梁和唇角,小声安慰:“有我在呢,我守着你,不怕。”
像是听进了他的安慰,江倦安定下来,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被抱住了,身体暖起来了,才迷迷糊糊又唤了一声:“萧始……”
“在呢。”
他如泣如诉轻叹着,又“唔……”了一声,这下是彻底不再出声了。
如果可以,萧始很想听听被他咽回去的话。
连梦里都在隐忍说出口的冲动,他这些年过的得有多辛苦。
人在有意识时克制本能和冲动都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更何况是在昏睡时。大多时候,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吞下想说的话只能说明……他的阿倦早把这种折磨和煎熬当成常态,已是深刻入骨的习惯了。
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萧始都在想,如果没有自己,江倦现在的生活该会是什么光景。
不说浑浑噩噩,总归不会太好,就他那不会照顾自己还乱吃药的劲儿,较比常人绝对短命,但江倦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未来,也就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更多的时候,也可能是想借身体的痛暂时忘掉心里的苦。
萧始把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吻着他肩头的伤。
在他不曾参与的多年间,江倦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许多疤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怎么留下的了,但被触碰时依然记得血流时的痛。
有些伤痛是刻骨铭心的。至死方休。
睡意刚起时,萧始忽听一阵怪声。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拖拽在地面上发出的摩擦声,掩盖了有节奏的轻响。
意识到那可能是脚步时,萧始的神经瞬间绷紧,第一反应就是摘掉了江倦虚虚挂在耳朵上的助听器。
江倦睡得很沉,没有被这异动惊醒。
萧始小心翼翼抽身,还没收回胳膊,江倦忽然发出一声猫叫般的嘤咛。
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理解了耽于红颜无心正事的昏君,竟然也生出一丝侥幸心理,又躺了回去。
可能是风吹过缝隙发出的响动,至于脚步,许是听错了。
荒郊野岭哪儿来的人?这房子里就算除他们之外真有什么东西能喘气也是屈指可数,鬼又没有脚,哪儿来的脚步声?
萧始摸了摸枕下的匕首和立在床边的工兵铲,心安不少。
可那声音越听越不对劲,越来越近,甚至能听清重物撞在楼梯台阶上发出的响声。
……怎么像是冲着他们来的?!
脚步声连带着异响一并停在了楼梯口,萧始竖着耳朵,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
可接下来的声响,却差点让他喷出一口老血。
来人居然吹起了口哨,曲调诡异惊悚,开始机械性地重复着踹门,大喊一声“Surprise!”的动作,从走廊尽头的1号房向他们逐渐逼近,这场面谁见了裤子不湿啊!
萧始猛地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纠结着是要抱起江倦跑路还是拿起武器自卫。
吓人这孙子明显是个活人,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他在意的重点是睡了没一会儿的江倦要是又被吵起来会不会闹脾气?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下手容易找不对地方用错力道,万一给人弄出个好歹,他们是不是还要蹲局子?
他心里骂着这遭瘟的妖人,跑这鬼地方来给人什么“Surprise”,有病吧!
纠结间,他还是选择后者,拿了工兵铲便要下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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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本能
“唔!唔……”
“嘘。”江倦还带着睡意,鼻音略显沉重,“别出声,等下你点灯,我动手。”
“嗯?”萧始闷闷发出一声疑问,等江倦松了手,他压低声音回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打人比较狠。”
“不是,我是想问……”
江倦直接翻下床,顺带踢了他一脚,是要他做好准备。
萧始只能闭嘴拿了手电筒,正对着门准备动手。
脚步声和哨声还在继续。
外面的人又是一脚踹开了江倦之前的房间,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念有词:“我闻到血腥味了,有客人闯进了我的房子,我的房子……”
江倦握住门把,摆手拒绝了萧始递来的工兵铲。
“……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外来人,没有受到邀请,也没有通知主人,就擅自进入我的房子,还杀死了我的杰西卡……噢,我的杰西卡,我会为你报仇的,就现在!”
脚步缓缓移到了两人房间外,这人与江倦仅有一门之隔,他还能听到那粗重的喘息声。
“无礼的外来人,我知道你就在里边,如果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把你的头颅留在我可爱的房子里,让你多学学别人的礼仪。噢!这是多么大的恩赐啊!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仁慈的人…余口惜口蠹口珈。…我会大度地原谅你,赦免你的罪过的,可你不能再忤逆我,绝对不……”
没等他唠叨完,房间的门就开了。
“主人”万分诧异,显然是没想到真会有“客人”主动开门。
江倦心里正烦着,抓着凌乱的额发,不耐道:“大半夜叽叽咕咕吵个没完烦死人,我出来了,然后呢?你最好有什么天大的事,不然我就把你的杰西卡的脑袋塞进你嘴里,再用它的身体一点点把你勒、死。”
“主人”:“……”
萧始:“……”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呢?这是教科书级的反客为主了吧!恐吓威胁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判刑了吧!
“主人”咬牙切齿,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喉咙深处也溢出了类似动物被激怒时的低吼。
这时江倦又做出了一个足以震惊萧始一整年,让他怀疑人生的举动。
——他伸手推了“主人”一下。
“吓唬谁呢?”
萧始:“……”
“主人”动作一僵,吼声变成了嚎叫,疯狂向江倦发起攻击,扬手举起了手里的凶器。
江倦眼疾手快反手关门把人隔在了外面,这个时候还看不清他拿着什么,但从门板的震颤和破碎的巨响来看,应该是个重量级的武器。
“就是现在!”
江倦招呼一声,萧始迅速跳到门边,打开了狼眼手电。
调到最亮的灯光倏然亮起,长期身处黑暗中的人都受不了这刺激,不过萧始早有心理准备遮了眼,还想把江倦也捞进怀里一并挡了,才发现那人横身在他身前,背对着光并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那“主人”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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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正着,闭眼哀嚎起来,胡乱挥着手里的重物。
“我操!板斧!这人是来演杂技的吧,特娘的会出人命的!!”
萧始大喊一声,这一次拼了命想把江倦拉回来,却没想到那人居然飞起一拳,直打上“主人”的面门,连个弯都没拐,丝毫不手软。
趁着对方失神,他又当胸踹出一脚,连人带凶器一起给扔到了走廊里,就像丢弃个破麻袋一样。
萧始当场愣住了。
他这份心可能操的有点多余了。
不过接下来很快他就有了其他需要担心的事,赶紧搂着腰把骑在“主人”身上左右开弓的江倦拉了回来。
“宝贝儿!会出人命的,你下手轻点儿!”
上一个被他招呼过的李蘅到现在都还没出院,甭管这位挨门给人“Surprise”的主人是何方神圣,被江倦揍上一顿的结局肯定不会太好。
可惜萧始的好心并没有好报,他把江倦拉回来按住,强行让他冷静了足有半分钟,听着那急促的呼吸声渐渐放平放稳,才松下一口气。
这个时候,“主人”又不安分起来,被江倦几拳打的满脸是血的人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根本看不出真容,只见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拎起板斧又朝着两人打来。
来不及多想,萧始把江倦护在怀里往旁侧闪身一躲,奈何那斧柄长的离谱,实在没能躲过去的他头上还是挨了一下。
好在江倦及时抬手帮他挡了大部分致命的力道,才没让这一斧打得太重,否则吃实了对方的力道连头骨都能当场砸碎。
血顿时淌了下来,萧始发昏发懵,腿一软,就这么抱着江倦倒了下去。
在最后还有一丝力气的时候,他伸手抓住了江倦的衣角,没能说出话,但显然是想告诉他:别乱来。
江倦冰凉的手指从他脸上掠过,应该是想托住他的,但他坠得太凶太猛,那人也来不及反应,勉强在他摔下去时帮他缓冲了一下,才没让他摔得太狠。
萧始正晕着,只觉额边有人温温热热,有人吻了他一下。
“疼吗?”
萧始想否认。
可张了嘴,不知怎么那俩字就变成了一声呻/吟,他自己觉着有点浮夸,江倦却很紧张。
他唇上还沾着血,扶着萧始靠在墙边,抓起那长柄的板斧,朝着行凶者挥了过去。
眼看着他高举起板斧,照着“主人”的脑袋就要劈下去,萧始赶紧嚎了两声阻止他。
斧刃偏离方向,贴着“主人”的头发丝斩了过去,狠狠砸在地板上,入木三分。
这一下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江倦反身又是一脚,正中对方下巴,把人给硬生生踢晕了过去。
他向萧始伸出手,奈何对方头上那一下打寸了劲儿,这会儿头晕目眩,除了疼就是想吐。
江倦没有法子,又踢了“主人”几脚,确定人真是晕了,才下楼把被这人关了的电闸又拉了回来。
萧始伤得不重,血流的却很吓人,江倦下个楼的工夫就流了满脸。
看得出来,他这次和往常不同,没喊疼也没咋乎,但这回他是真疼。
江倦给他清理了模糊一片的伤口,悄声数落:“你就庆幸是被斧背砸了吧,不然现在脑袋都被剁了。”
萧始嬉皮笑脸,一反常态没反驳。
虽然有点耳鸣,但他听见江倦压低声音问他:“扑上来做什么,我未必躲不过去,犯得着给自己挂点彩吗。”
这话并不是疑问,也不是对萧始说的,只是这傲娇怪需要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萧始笑了笑,用指腹蹭了蹭那人唇上的血迹,也说了句让自己老脸一红的话。
“我承担不起这个‘未必’的结果。救你和爱你,都是本能。”
“……傻子。”
江倦骂的很小声,头也埋得很低,萧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觉着要是能看到,一定会很精彩。
他碰了碰江倦的耳垂,按住那人帮他擦药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凑上前去贴着他的唇,含糊地说道:“红了。”
江倦垂着眼帘,没吭声。
“你看你,明明心里这么在意我,却从来都不承认。”
“不是。”江倦闷声道。
“还倔,不是什么?”
“……没有承认的机会。”
江倦有些无所适从,纱布勾在指尖,勒白了指心,“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只有你给了我,我才会回报给你一样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先走出第一步的人不是我呢?”
萧始明白,江倦想表达的意思是,先动情,先付出的人,其实是自己。
江倦唇边的血已经干了,并不好擦,但血色却给那人一向苍白的病容增添了一丝生气。
“可能吧。”他哑声道,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可是你不计回报地给予了我很多很多,在过去的许多年里。”
江倦没有否认。
这种时候,“才没有”反而是一种心虚的承认,太拙劣了。
“所以呢,你是想报恩,还是补偿?”
“都不是。我……”
萧始的话被迫止住了。
“主人”在短暂的昏厥后苏醒过来,伸手又要去摸斧子,被江倦扬手一拳又打晕了过去。
麻烦是解决了,但他们再也回不到刚才的话题和温存了。
萧始目光深沉凝视着江倦喘息不止的侧颜,失声笑了出来。
江倦瞥他一眼,把他拉起来,扯回了房里,“笑什么。”
“哎哟,轻点儿轻点儿,疼。我现在晕着,你不能折腾我,不然我容易吐你身上。”
萧始眼泪都挤出来了,边哭边笑,“我是想说,你这么强,根本不需要老公保护你,要不以后我给你当小娇妻算了。”
江倦面无表情,“现在和以前难道不是么。”
萧始:“……?”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他也不管那被揍得半死不活的“主人”了,头往江倦给他用纱布止血的掌心里拱了拱,“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这样护着我呢?我跟你一向不合,你也对我放过狠话,跟你不对付的那段日子,我总觉着跟你是前世的冤家,到后来更是恨不得我死,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对我这么好。
萧始自惭形秽,实在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江倦借着换药的机会抽回手来,声音极轻,几不可闻地说道:“因为我是哥哥。”
萧始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