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不愿,虞凝霜也不再劝,告辞转身离去。姜阔本就是佯装矜持为难,不过是为了获取更有利的合作条件,或者是……更多的虞凝霜的注意。他没想到虞凝霜完全不惯着他的毛病。姜阔当即傻眼,后悔不迭,他愣了半晌才想起叫手下去追。然而虞凝霜的脚程跟兔子似的,转瞬已然不见人影。姜阔呆立原地。在他身后,贩卖四季糕的彩棚渐入佳境,越发人头涌动,越发生意兴隆。然而,在这片欢声笑语中,姜阔却完全高兴不起来。*——*——*虞凝霜行止匆匆,倒不是有什么急事。相反,一离开遇仙楼的地界,她便放慢脚步,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不是为了陪同家中小辈玩乐,也不是为了铺子经营而奔波,就是慢悠悠地闲逛。虞凝霜自然很享受亲朋好友的陪伴,但有些时候,她也想只有自己陪着自己。因此,她甚至让系统完全静音沉睡进识海当中,以确保这片刻难得的平静。那一日刻闲章,碰触到虞凝霜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委屈。她似乎真的没有过只属于自己的悠闲时光。年少时自不必说,因穿越者的身份,她连那稚童懵懂的特权都荡然无存,时时刻刻都在警醒着为家人操心。如今日子过得富足,却又被各种店铺事务缠身。凌玉章的寿宴让她感触颇深。欲到天边更有天,她拼命登高,然而,高处不胜寒。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尚未走到顶峰,却已有了急流勇退、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心思。她刻意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慢慢走,免得一朝踩空,登高跌重。四季糕的发售,冷饮铺的新品迭代,这在往常的虞凝霜看来都是务必要亲力亲为的大事,然而如今看来,这些风头不出也罢。她只想让家人过上安稳富裕的生活,等着三年婚期满,便带他们迁居江南,真正用上那一枚闲章。虞凝霜任凭思绪漫游,不知不觉沿着一条河岸而行。樵夫、贩妇、伎子、乞丐……形形色色之人在桥上桥下交汇,在上游下游呼应。虞凝霜举目远眺,依稀见到这一条小河渺远而瘦弱的源头。汴京是一座从水上生长出来的城市,汴河的脉络便是她的骨骼,因此城中沟壑水渠、闸门河道众多,纵横交错。因今年干旱,此河水位极低,暴露出河岸干涸的淤泥,像是溃烂的伤口。虞凝霜正在发呆,只听“哗啦”一声,竟有一黄裙妇人跳入河中。虞凝霜被吓了一跳,但因发觉河水只到妇人膝盖,便未真正惊惧,仍倚桥而立,默默观望着。谁知那妇人却像疯了一般,双臂狂摆,躬身在浑浊水中寻找着什么。第92章鬼樊楼、爆炒羊杂马上便有几个人跳入河中去救黄裙妇人,然而那妇人兀自挣扎,只顾在泥水中搜索扑腾,任污水溅了满身也不停歇。且口中一直在拼命嘶喊着什么,姿态犹如厉鬼。虞凝霜倾耳细听,辨别出那是一声声凄厉的“孩子,我的孩子!梦儿……梦儿……我的孩子!”只听这么几句,尚不知前因后果,虞凝霜便跟着肝肠寸寸而断,哀哀欲绝。很快,桥上停驻了一些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众人只对那妇人的疯癫形貌指指点点,却也不知其原因,还是桥上一直窝着的老乞丐开了口。“真是造孽啊,”他道,“她是前几日孩子被人拐走了,也就疯了,日日来这里寻。”“叫谁拐走的?”“天知道。总之是这沟渠里冒出来的。”听了老乞丐这话,问话人便摇摇头唏嘘。“那寻不回来了,哪里能寻得回来呢?鬼樊楼之名可是白叫的。”……鬼樊楼!光是听到这个名字,虞凝霜都觉得心中一悸,头皮发紧。“樊楼”本是这泱泱京城中最大的酒楼,占地广,楼宇高,灯火通明,奢华美丽。而与之完全相反,所谓“鬼樊楼”代表的则是阴暗潮湿,是不见天日,是黑暗中的恐怖。“鬼樊楼”——此乃汴京人对城中地下水渠的统称。(1)河水滋养了汴京的生命,同样也滋生了罪恶。因为本朝极其重视水运,城中人工水渠就有数百条,且都挖得又深又广,十分坚固,因此便常有罪犯、游民藏身其中。更可怕的是,这些沟渠四通八达、互相勾连。可以说,汴京有多宽广,地下的沟渠就有多宽广,所以才以最大的酒楼“樊楼”将其冠名。因为今岁大旱,更多沟壑渠岸中无水填灌,无形之中,鬼樊楼的地界倒是又扩大了许多。虞凝霜听说,住在鬼樊楼这地下世界的,大致有万人不止。其中,绝大多数是难以为继普通生活的苦命人,只能苟安于鬼樊楼,吃残羹冷炙度日。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杀人抢劫、无恶不作的罪犯。他们借助鬼樊楼的地形优势,躲避官府追捕,狡兔三窟,难以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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